许茹芸将那枚香甜的蛋酥卷塞进嘴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道:“真是奇怪,大阿哥的生母,不是皇后娘娘的族妹吗?怎么我瞧着,大阿哥好像很不喜欢皇后娘娘的样子。”
嘤鸣便瞪了她一眼,“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巴吗?这种话要是传扬出去,仔细你的皮!”说着,嘤鸣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许茹芸嘿嘿朝她笑着,又抓起一块切得四四方方的沙琪玛,“还是三阿哥最可爱了,我瞧见他也爱吃沙琪玛呢!”
嘤鸣不禁莞尔,可不是么,许茹芸跟真跟三阿哥差不离呢!都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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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册封礼
二公主满月之后,皇后似乎又如从前那般温和端庄了,只是每日去请安,嘤鸣总觉得她那笑只浮与面上,却渗不进眼底,甚至那眼底都带了屡屡寒意。
嘤鸣想着回宫后皇帝对她的宠爱,愈发觉得心里发紧。慧妃被留在圆明园中,直接导致她侍寝的次数大增,其余的庆贵人、金贵人、郭佳常在每月亦不过两三次侍寝罢了,纯贵人与娴妃处,皇帝倒是时常去看看儿女,不过召幸也不过每月一二次,其余的嫔妃就更不必说了,如此一来,她竟有了专宠之势。
白首玄经修炼到了第五重境界,嘤鸣是很高兴。也感受着一日比一日多的妒恨的目光,以及皇后的警惕,这滋味,真叫人愈发坐立难安。
幸好她一直没有身孕,否则只怕皇后连表面的温和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这一日,嫔妃们请了中宫安好,便各自按照位份落座了,皇后微笑着与她说:“舒嫔册封礼的吉日,本宫选定在了十月底,皇上已经允准了。”
嘤鸣只得举止愈发恭顺,低低谢过皇后。
如此果然不消两三日,内务府便派太监送来了嫔主朝服、吉服各自两套,分别都是冬夏各一身,按照规矩,册封礼之日需着朝服戴朝冠,以示隆重,其次的吉服一般是在寻常节令穿着。朝服最繁琐的一身礼服,不但是一身衣服,还包括从头到脚的行头装饰。
嫔的朝冠,二层金顶,每层承金翟鸟,并饰东珠九、珍珠十七。
嫔之朝袍,用香色,绣缕金龙纹、间五色祥云,披领与袖子俱是石青色、片金缘,朝袍下幅绣了色彩明丽的八宝立水纹。
嫔之朝褂,穿在朝袍外头,是石青色加片金缘。衣襟上绣立龙成对,下幅则绣了万福万寿纹,领后缀金黄色丝绦。
嫔之朝裙,是穿在朝服里头的底裙。与朝袍一般,也是用香色,用的是织金寿字缎,边缘亦是用片金,不过格外有加了海龙纹环绕。
其次。着朝服自然要佩戴符合身份的朝珠,以嫔妃的身份,着朝服时需佩戴珊瑚朝珠一盘、 蜜蜡朝珠两盘,珊瑚鲜红抢眼、蜜蜡金光通透,搭配上去想必十分增色。
除朝珠外,还有金约(即头箍)、东珠耳饰、领约(项圈)和采帨(佩巾),按照位份高低不同,各有其规制。
孙嬷嬷也帮着仔细查看了一通,这才微笑着道:“内务府送来的朝服和吉服都合乎礼制,娘娘尽可试试看。若哪里不合适,也好叫他们及早改了。”
嘤鸣看了一眼,便叫半夏服侍着穿上那身冬朝服,十月底的时候已经是冬日里了,倒时候自然需要穿这身加了貂绒的冬朝服,还有朝冠也是薰貂的,看上去也是毛茸茸暖和得紧。
因之前内务府就派遣了太监曾经来量了嘤鸣的身段,所以穿上身格外合适,冬朝服略有些肥大,想必是刻意如此。以便里头还能再穿皮草之类的御寒衣裳。一一试过之后,嘤鸣便脱了下来,嘱咐半夏仔细收着,待到册封之日穿上。
过了片刻。皇帝便来了。
皇帝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他含笑道:“朕则了尚书伊尔根觉罗鄂泰为册封正使,鸣儿觉得如何?”
嘤鸣一愣,竟是她嫂子的阿玛?心下不禁一喜,旋即又道:“素来封妃也顶多是尚书为册封使,有的时候还只是侍郎。嫔妾只是封嫔而已。是否太过隆重了些?”似乎当初娴妃封妃的时候也尚书为册封正使。
皇帝摆摆手:“无妨!朕瞧着鄂泰就很好!”
瞧皇帝已然笃定的样子,嘤鸣也是无奈极了。罢了,反正就算皇帝则官职低些的册封使与她,旁人也不见得会消弭了嫉妒之心,如此一来,还不如让皇帝继续表现对她的宠爱与看重好了。左右只要她一直得宠,旁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如此,天儿一日日冷了下来,在皇帝浓厚的宠眷与嫔妃的酸言妒语中,终于到了乾隆三年十月二十三,这一日据说是黄道吉日。可嘤鸣真没看出那里“吉”了!晨起天就阴沉沉的,等到巳时她穿上朝服、带上朝冠,准备去保和殿的路上,便冷风嗖嗖,甚至下起了小雪,幸而她穿得厚实、又乘坐暖轿,这才没被冻着。
保和殿素来是册封之殿,历来封后、封太子都是在此举办,只不过若是嫔妃,就只能在保和殿的配殿行册封礼,亦是嫡庶尊卑之别。
进了西配殿中,册封的正使与副使已经在此等候了,嘤鸣上前跪于方砖墁地之上,聆听尚书鄂泰宣读那文绉绉得叫人完全听不懂的冗长册封诏书,直到跪得膝盖发麻,才又副使端了嫔主金册与金宝给她。然而到此,却不算完全礼成,她还得去皇后的长春宫磕头谢恩,然后在去太后宫里磕头谢恩——无他,因为册文里有一句“仰承皇太后慈谕”,加了这句,便表示她的册封,是经过太后允准的,也表示皇帝对太后的孝顺。——自然了,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如此而已。
被徐晋禄搀扶着起身,便又乘坐肩舆去长春宫。
嘤鸣照着规矩,向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后神态端庄,徐徐训诫道:“舒嫔纳兰氏,笃生名门,德昭珩佩,素娴内则,望日后恪谨持躬,安守妾妃之德。”
嘤鸣再度叩首,谦恭地道:“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微微颔首,又和蔼地道:“自然了,舒嫔还需尽心服侍皇上,若能早日为皇上诞育皇嗣,封妃本宫亦是不吝啬的。”
若她真有了身孕,只怕皇后第一个容不下了,只是嘤鸣表面上只得愈发谦顺,再度叩首谢恩。
皇后这才叫她平身,又嘱咐道:“你需去慈宁宫给太后磕头谢恩,本宫就不留你了。”
嘤鸣忙做万福:“是,嫔妾告退。”
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初冬时节北风呼啸,在这个没有全球变暖的时代里,哪怕是初冬时节,只怕也比得上后世数九日子了。嘤鸣手里捧着的暖炉只残留着少许淡淡余温,早已不足以暖手。可偏偏他在慈宁宫正殿外的月台上已经站着等候了小半个时辰。
暗叹一声,这样的下马威,她如何看不出来呢?只得继续等在冷风里。
唯一裸露在寒风中的手已经冻得冰凉,脸颊上也渐渐透出青色来,嘤鸣想要咬紧牙关,可偏偏牙齿也已经开始打颤了。心中忍不住暗骂,死乾渣龙,你特么非选了大冬天里日子啊!
骂了一通之后,便听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是太后宫里的首领太监常顺。常顺朝她打了个千,道:“舒嫔小主,太后娘娘已经午睡醒了,请您进去呢。”
嘤鸣忙垂首应了,扶着徐晋禄的手背便跟在常顺后头,快步进了殿中。比起殿外的寒风呼啸,殿内真真是暖烘烘铺面而来。清宫里素来有烧地龙的传统,热气自脚下的方砖传来,将整个殿内全都烧得暖和了。
嘤鸣进来才晓得,原来娴妃也在,她正侍立在太后身旁,手里捧着个错金手炉,表情倒是还算温和。
嘤鸣几步上前,便恭恭敬敬跪下磕头行大礼,“嫔妾纳兰氏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额头触在那温热的方砖上,暖意直扑而来,灌入肺腑。只是她在外头冻了个透彻,乍然进了这么暖和的殿内,只觉得头脑一阵迷离,身子竟有些不稳当了。
三跪九叩之后,嘤鸣跪正了身子,等候聆听太后训诫。
太后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身上披着件黑貂大氅,只是眉宇间仍旧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与气势,太后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嘤鸣,低沉而冷肃的嗓音响起:“舒嫔可知,你这嫔位,是皇帝执意要给的?!”
嘤鸣忙低眉顺眼地道:“回太后的话,嫔妾知道,皇上怜惜嫔妾失祜,故加怜悯,赏赐嫔位。嫔妾感激不已。”
娴妃一旁问声细语道:“从前觉得庆贵人很会说话,没想到舒嫔也差不到哪儿去,果然是出身的,就是不一般。”
嘤鸣心下一沉,娴妃这番话,看着是褒扬,实则是当着太后面,给她上眼药呢!
太后坐正了身子,面孔也愈发刻板了起来,“哦?怎么舒嫔也是饱读诗书的吗?”
嘤鸣略一思索,便低头道:“回太后的话,嫔妾不曾度过诗书。”
娴妃笑了,“是吗?怎么本宫听说,纳兰侍郎府,可是有专门教导格格的先生呢?”
嘤鸣端跪含笑道:“的确是有。嫔妾玛嬷说过,请了先生,是让嫔妾姊妹认几个字,将来不做睁眼的瞎子,也就是了。”又道:“所以先生并不教导四书,更遑论诗词,只教了嫔妾姊妹女则与女训,另外写几个字罢了。”
太后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女子无才便是德,淑慎郡主看样子很懂礼数。”
第90章、嘤鸣摔“晕”(150票加更!)
嘤鸣听了这番话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旋即太后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凛冽:“只是你既然读了女则与女训,怎么竟也敢如此专宠魅惑皇帝?!”
嘤鸣额头瞬间沁出冷汗来,急忙叩首道:“嫔妾不敢!何况皇上从不耽于女色,只一心专于朝政,又岂是嫔妾蒲柳之姿所能魅惑的?何况自古以来,只有昏君才会为女色所迷,明君是断断不会的!”
太后听得眉头一皱,偏生无可反驳嘤鸣的话。若她还继续以狐媚问罪嘤鸣,岂非是在说皇帝是个耽于女色、不专于朝政的昏君了?!
娴妃淡淡一笑,“舒嫔妹妹倒是口齿伶俐得紧。”
跪在地上的嘤鸣急忙躬身道:“娴妃姐姐抬举嫔妾了,嫔妾往日里最是笨嘴拙舌。只是今日仰慕太后娘娘威仪,所以才不自觉得话说得多了些。若因此扰了太后,是嫔妾罪过。”说着,她再度叩首,做足了谦恭姿态。
太后淡淡“哼”了一声,若她真因此而问罪,落到皇帝耳朵里,岂非是她不讲道理了?也因此太后心下万分不快,便训斥道:“舒嫔瞧着是个聪慧的,哀家也喜欢聪慧之人。只是你需记住,哀家最容不得专宠的嫔妃!”
太后这番话说得极为严厉,嘤鸣只得三度叩首,无比谦恭地道:“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面露厌烦之色,便拂袖道:“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是!”嘤鸣顿觉如蒙大赦,急忙起身扶着徐晋禄的手背,躬身退出了正殿外。
殿外冷风刺骨而来,倒是叫嘤鸣清醒了几分。只怕比起皇后,太后才是最难对付的。皇后徒有尊位,可太后却是皇帝的母亲,若太后要为难她,怕是皇帝都不好回护!
嘤鸣心底暗暗一沉,马蹄袖下的拳头已经暗自攥了起来。
她的性子。从不肯做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从来信奉,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今日之事若忍了下去,日后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嘤鸣不禁狠狠咬了贝齿。迎着冷风,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舒嫔妹妹!”只见娴妃推开了殿门,身上多了一件貂绒斗篷,含笑而来,“太后命我特来送送妹妹。”
嘤鸣以一个妩媚生姿的微笑面向她。同时一只脚已经慢慢挪了出去。半步外,便是汉白玉台阶了。
“多谢娴妃…啊!!!”嘤鸣一脚踩空,顿时发出了尖锐的惊呼,而她的身子仿佛坠落的风筝一般,朝着台阶下便扑去。
半夏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想要抓住嘤鸣的衣袍,却只抓住了佩戴在腰间随风吹起的采帨。
刺啦一声,采帨被撕破下来。
而嘤鸣滚在台阶上,几个翻滚,便一头磕在了殿外坚硬冰冷的白石地板上。
顿时。她只觉得脑袋痛得如遭锤击,温热的鲜血顺着额头蜿蜒而下,顺着半边脸颊流出一条曲折的小溪。
嘤鸣回望着月台之上,服侍她的徐晋禄、孙嬷嬷和半夏等人已经冲将下来,唯独娴妃还呆愣着,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嘤鸣暗自冷笑,旋即闭上眼睛,软在地上,痛快地装晕。
接下来,少不得一番鸡飞狗跳。孙嬷嬷和半夏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将她抬出慈宁宫,送进了来时乘坐的暖轿中。
一路急促,很快便回到了储秀宫中。储秀宫如今也烧上地龙了。嘤鸣被抬到了暖阁的暖炕上,温热柔软的被窝,总算让她舒服了几分。她仍旧装晕,只听得孙嬷嬷慌乱地吩咐宫女打热水为她清洗伤口,又是吩咐人去传召太医云云。
嘤鸣一句句听得清晰,在一片匆乱中。皇帝也驾临了。
嘤鸣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鲜血,额头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皇帝瞧在眼底,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他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冷冷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舒嫔怎么会摔倒了?!”
孙嬷嬷叩首道:“回皇上,我家娘娘是从慈宁宫正殿出来之后,不甚踩落了台阶,才磕破了额头,摔晕过去的。”
皇帝眉心一蹙,慈宁宫正殿外的台阶有多高,他这个日日去请安的皇帝自然最清楚!!旋即,皇帝怒斥道:“混账东西!你么这么多人,竟护不舒嫔一人吗?!”
孙嬷嬷急忙道:“皇上容禀,奴才们原本是侍奉在册的,可娴妃娘娘从正殿出来,要送送娘娘。月台上不甚宽敞,奴才们自然只得退避两侧。是以才来不及护着娘娘!”
一道青筋在皇帝的额头暴起,“娴妃?!!”
此刻嘤鸣都不得不佩服孙嬷嬷说话的水准了,那些话里她没有半分胡说,可却轻而易举地叫皇帝迁怒了娴妃。甚至怀疑,嘤鸣不是不慎失足!
皇帝立刻质问道:“就算如此,舒嫔怎么会无缘无故踩落了台阶?娴妃既然在旁,为什么没伸手拉她一把?”
“这…”孙嬷嬷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皇帝又怒问:“还有舒嫔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如今已经是午后了,底下汇报,鸣儿在长春宫只呆了两刻钟便出来了,算个时辰,竟是在慈宁宫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
孙嬷嬷低声道:“我家娘娘去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小憩,故而等了半个时辰才进殿,而后太后又多训诫了一会儿,所以…”
皇帝眉心怒火攒用,也就是说鸣儿在慈宁宫竟是跪了半个时辰?!跪了这么久,脚下自然不稳当!若有奴才搀扶着尚可,可偏偏,娴妃这个时候出来相送!!哼!!这就是她的额娘和表妹,一个比一个工于算计!!一个比一个心肠歹毒!!
这些年,凡是他宠爱的,太后和娴妃就非要针对!!从前是慧妃,如今竟是鸣儿!而且竟是愈发过分了!!真当他这个皇帝是个摆设吗?!!
心里的火不禁越涌越盛,皇帝的拳头已然攥得咯咯作响。怒至无可忍耐之时,只听得“碰”的一声,原来是皇帝把自己拿在手上的那串红翡翠佛珠给摔在了地上,顿时拇指肚大的红翡翠珠子散落一地,叮叮咚咚作响。
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齐齐附身下去,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候,太监小林子弓着小心翼翼走了进来,道:“皇上,太医来了。”
皇帝深深呼吸了几下,才道:“传!”只是语气里仍然火气四溢的。
太医院的三位太医来的时候,不消多看,这殿内的气氛便只不对,于是一个个都提起了精神,万分恭谨。
嘤鸣还是那样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三位太医轮番诊脉之后,便对皇帝回奏道:“舒嫔娘娘头部遭受重击,想必是晕倒的主因了。娘娘失血有些多,不过脉象上看,不算太严重,过些时辰便会醒来。只是娘娘的脉象上似乎有些寒气侵提,许细细调养才是,在此期间,切勿再受寒风。”
皇帝脸色这才好了些,手一挥,便叫太医替嘤鸣包扎额头,并下去开药方子了。
斥退了殿内无关人等,皇帝眼底浮现浓浓的怜惜之色,他侧身坐在床头,看着额头已经被白纱布包裹好的嘤鸣,长长地叹息:“鸣儿…朕才半日不见你,你便成了这般模样。”说着,语调竟有些哽咽了。
徐晋禄几步上前,低声禀报道:“皇上,娴妃娘娘来探视,如今已在殿外等候。”
皇帝冰冷的眼底狠厉的扫过,他声如怒狮之吼:“叫她滚!!!”
皇帝这一声,嗓音极大,区区的殿门如何能够阻挡,因此立在殿外寒风青雪中的娴妃立刻便听了个真真,娴妃脸色瞬间白了下来,眼底不禁带了几分委屈之色。舒嫔滚落台阶,又怎么能怪在她头上呢?她站不稳,是太后让她跪了那么久的,关她何事?当时在月台上,她距离舒嫔最近,当时的情况,她的确可以一把拉住舒嫔的,可是娴妃犹豫了,若是她拉一把,若是一个不慎,弄不好连她也会一起滚落下去!所以,娴妃这一犹豫,舒嫔已经摔下去了,摔得头破血流。娴妃自己也愣住了,愣是呆傻了半晌,知道听闻皇上飞奔去了储秀宫,娴妃这才后怕,赶忙想要来弥补一下。
可惜,皇帝不给她弥补的机会,直接叫她“滚”。
徐晋禄笑眯眯走出了殿外,“娴妃娘娘,您看这…皇上心情不大好,不如您改日再来?”
娴妃脸上青红交加,万分难堪,转身便拂袖而去。
徐晋禄看着娴妃的背影冷笑了笑,便又是一副笑眯眯的弥勒佛面孔,他快步回到殿中。
皇帝一手执着嘤鸣柔软的、冰凉的小手,冷声问道:“她走了?”
徐晋禄腰身躬得如虾米一般,“是,娴妃娘娘走了。”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若她肯跪在殿外请罪,兴许朕还会考虑宽恕一二!既如此…”皇帝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只冷冷怒哼一声。
徐晋禄暗笑,以娴妃的傲气,如何肯跪在比自己位份低的舒嫔的储秀宫殿外请罪呢?哪怕知道皇帝已然震怒,可还是拉不下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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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皇帝生母(求月票!)
储秀宫暖阁内,地龙烧得暖煦,嘤鸣躺在温暖的火炕上,很快便浑身暖透了。于是便适时地、幽幽“醒”来。
“鸣儿!”皇帝的嘴唇已经微微颤抖,丹凤眸子深处有某种压抑不住的情愫涌动。他攥着嘤鸣那还带着三条肉色疤痕的手,攥得愈发紧了几分。
嘤鸣目光朦胧,凝望了皇帝数息之后,才低弱地幽幽问:“我…这是怎么了?”她纤细的柳叶眉卷簇了起来,左手不由地扶向自己的额头,“头好疼啊…”
皇帝却急忙一把按住嘤鸣的左手,柔声道:“别碰!才刚包扎好,若是碰裂了,可怎么是好?”
嘤鸣露出了呆滞的神色,旋即又恍然大悟,“是了,我方才…从慈宁宫的台阶上摔了下来。”——摔着脑袋里的人,自然不清晰,而她如今的这番演技当真算得上毫无漏洞了。
皇帝握着她的双手,眼底的怜爱与愠怒交加,“朕今早才与你分开,没想到过了半日,你便了这个样子!早知道,朕就陪鸣儿去慈宁宫了!”
嘤鸣被窝里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之下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是嫔妾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
皇帝却铮铮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朕心里清楚!!”说完这句话,皇帝狠狠咬了牙齿,“皇额娘她——就是见不得朕有个称心如意的人!!从前是高氏,如今竟换了你!朕原本以为,以鸣儿的家世门第,哪怕看在淑慎郡主的份儿上,皇额娘总不至于做得太过!如今看来,竟是朕错了!!”
嘤鸣急忙摇头:“太后虽待嫔妾严厉了些,可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是嫔妾自己不中用,才跪了一会儿,就腿脚发软,竟没站稳。生生踩落了台阶摔了下去。这件事,是嫔妾自己不小心。”
皇帝深深摇头,“前因后果朕都早已了然于心!!皇额娘她明知道,你才行了册封礼又叩拜了皇后。早已是疲惫不堪,却生生将你晾在殿外风口足足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进了殿,却又叫你跪上了半个时辰!这就是朕的皇额娘!!”说到最后,皇帝已然面有恨恨之色,“朕的皇额娘。是什么脾性,朕自己最清楚!!先帝在世的时候,她就没少有这些手段威慑打压先帝的嫔妃!!如今做了太后了,竟还不消停,竟用在朕的嫔妃身上了!!”
嘤鸣垂下眼睑,太后与皇帝的母子情分本就单薄,如何经得起挑唆?何况太后那般孤傲,更是倍于娴妃!她只记得自己是皇帝母亲,却忘了皇帝才是这天下主人,哪怕她是皇帝的母亲。也必须好生维系母子情分,否则早晚有一日,情分终究会被消耗殆尽!
嘤鸣叹息道:“太后毕竟是皇上的母亲啊。”
“母亲?”皇帝露出冷笑之色,“有时候,朕都怀疑,她真的是朕的母亲吗?!!”
皇帝的怒吼声,响彻整个殿宇,让嘤鸣小心肝一颤。皇帝应该只是无心的一吼,只是发泄心中的不满罢了,可这句话却勾起了嘤鸣心底深处一个早就有过的怀疑:太后真的是皇帝的母亲吗?或者说。太后真的是皇帝的“生母”吗?!!
按照太后如今的年岁推算,皇帝出生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多岁了,且不说这个年纪的妇人本就不易有孕。何况那是她已年老色衰,当时先帝最宠爱的明明是刚刚进府的侧福晋年氏,也就是后来敦肃皇贵妃,可她却再度有了身孕,还一举生下儿子。这一切,本身就有着不合理之处。至于那个历史记载的才是乾隆帝生母的钮祜禄氏。嘤鸣选秀前私底下曾问过孙嬷嬷,孙嬷嬷说钮祜禄氏早在先帝爷藩邸的时候,也就是康熙五十年就因病故去了——也就是乾隆皇帝出生的那一年。
杀母夺子。
这四个字浮现在嘤鸣脑海,却也只敢深藏在脑海里。以她看,太后很可能是重生的。
皇帝咆哮声再度响起:“天下间又这样的母亲吗?!她心里唯一的儿子只怕是早夭的端王吧!!”
端王,是雍正嫡长子弘晖的追谥封号,这是太后第一个儿子,可惜八岁就夭折了。后来乾隆登基,追封了这个嫡长兄为端亲王。
皇帝面孔下暗藏的暴怒已经渐渐涌上来,他抄起搁在床头月牙桌上的珐琅三足小熏炉便狠狠摔在地上,碰的一声巨响,熏炉碎裂开来,一如此刻皇帝爆裂般的情绪,“朕给足了她尊荣,给足了乌拉那拉氏一族荣华富贵!!可是她却永不知足!!她到底还想要什么?!难道非得要朕废了皇后、改立娴妃为后,她才会满足吗?!!!”
嘤鸣从未见过他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傻了眼。太后与娴妃企图,太明显了,连她都看得出来,皇帝又怎么会看不出呢?所以这么多年,皇帝一直不宠爱娴妃,甚至与慧妃与之并封为妃——这与其是说宠爱慧妃,不如是说在发泄与太后与娴妃姑侄的不满。
皇帝狠狠攥着拳头,眼底渐渐充血,他怒吼如累:“她们背地里做的那些腌臜事情,以为朕都不晓得吗?!!太后是朕的亲额娘啊!!当年柏氏腹中怀是朕的骨血啊、也是她的亲孙儿啊!!”
嘤鸣瞬间愕然了!!柏氏腹中怀着…太后的亲孙儿!!这句话——
她的确猜测到,柏氏的孩子未必是慧妃所害——甚至她怀疑过是皇后所为、是娴妃所为!唯独没有怀疑过可能是太后所为!!
可是,太后她与柏氏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加害柏氏腹中孩子呢?!
豁然,嘤鸣脑海中一片了然,柏氏当初是慧妃宫里人,若出了事儿,慧妃首当其冲!这是太后的目的之一,其二——太后一直想让皇帝过继一个儿子给端亲王弘晖为嗣!只可惜她嫌弃三阿哥的出身,又知道皇后嫡子断无可能,而大阿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生母有很深的感情,若有别的选择,她不会选择大阿哥出继,这样反倒会帮了皇后!!
渐渐,嘤鸣只觉得骨头都发冷了!!
太后…她果然才是这宫里最城府狠毒的女人!!若非她已经老迈,若非皇帝与她不亲近,只怕连皇后都应付不得了!!
皇帝歇斯底里之下,怒血上涌,竟是没有顾忌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这就是朕的皇额娘!!叫朕如何去孝顺这样一个母亲!!凡是朕所喜爱之人,她必要处处为难!!她难道就丝毫不考虑朕的感受吗?!若非身为帝王当以孝治天下,朕岂会如此容忍?!朕——”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低沉压抑了下去:“朕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憋屈得紧!!”
嘤鸣看得到,他已经发泄完了,便伸出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然后就那样什么都不必说,只有一双带着安慰微笑的眼睛看着他。
皇帝亦回头望着嘤鸣,脸上与眼底的暴怒也渐渐散去,他心下感动,便一把将嘤鸣抱在怀中,“鸣儿,还好朕遇见了你,还好…有你在朕身边。”
嘤鸣柔声道:“嘤鸣会永远陪伴在皇上身边,也会永远陪伴在罗宝身边。”——她知道此刻皇帝心中必然感怀,所以一咬牙,便加了后头那句。
果然,皇帝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抱得她更紧了几分,他用自己带着胡茬子的下巴轻轻蹭着嘤鸣的脸颊上,唇齿间几度吐息,方才怜惜地道:“鸣儿,朕原想着,让你进宫,给你荣宠,朕一心想要待你好,可你才进宫不过半年,就几番受伤。明刀、暗箭,却都一个个冲着你来!!”说到此,皇帝又渐渐浮起三分怒容。
嘤鸣柔柔道:“这些,嫔妾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当初,皇上宠爱慧妃的时候,慧妃的日子想必也与嫔妾一般吧?”
皇帝点了点头,“慧妃也遭到太后厌恶与为难,可比起你多次受的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嘤鸣伏在他胸口道:“如此说来,皇上宠爱嫔妾,更胜过慧妃以往。”
皇帝柔声道:“慧妃自然是不能跟鸣儿比的。”旋即,皇帝抓住她的肩膀,目光凝聚成一条线,直视这她苍白的面庞:“鸣儿,朕是天子,从今往后,朕绝不会再叫你受旁人半点委屈!哪怕是太后,亦不能!!”
嘤鸣心底里暗笑了,太后竟也成了“旁人”了。只是,忍不住心下又了那么些微的感动…身为帝王,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极难得的了。虽然,她无法把皇帝当成自己的丈夫,但或许可以考虑依靠他…
虽然,她也明白,皇帝这番诺言,只怕很难做到。只要在宫里一日,又怎么可能不在嫔妃争斗中受到欺侮?她只是皇帝的妾妃啊!上有太后、皇后,还有娴、慧二妃,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她竭力应对,也少不得又用了苦肉计。纵有皇帝百般回护,能如此,已经是极限了。
但皇帝这番好意,终究叫她心头一暖。于是,伸开手臂,环住他的腰,久久的埋在她怀中,久久地无言。
第92章、药方
皇帝是入夜之后,看着她睡下了,才离开储秀宫的。若非有先帝爷定下的祖制,皇帝也事宁愿留宿在储秀宫的。只是此时皇帝想必也明白,不能再给太后诘难嘤鸣的借口了,他之前不过是多召幸嘤鸣侍寝几日,太后便那般丑态,若他真留宿,为了嘤鸣坏了规矩,只怕前朝便会有人上折子弹劾了。
因皇后已经派陈嬷嬷告知,免了嘤鸣的请安之礼,嘤鸣也便睡了个日上三竿才起床,直到后殿的柏贵人前来探视,嘤鸣这才更衣洗漱。
柏贵人从来是异常稳重的,可今日神色间却颇有几分怜意,甚是有几分同病相怜。
嘤鸣心中明白一切,便遣退了身边伺候的人,与柏贵人独自私下相谈。
嘤鸣直截了当地道:“贵人可想过自己日后如何处身宫闱吗?”
柏贵人面有垂暮之色:“左不过就这样,安安静静过完后半辈子就是了。”
嘤鸣凝眸看着她那落寞憔悴的容颜,声音沉沉问:“难道贵人——不想给自己的孩子报仇吗?!”
柏贵人面色一僵,旋即低低叹息了一声:“婢妾的仇,报不了。”
嘤鸣笑了:“因为是太后,所以报不了?”
柏贵人瞬间变色,她那原本就苍白的面孔上此刻已经露出惊愕的土色,“娘娘怎么知道的?!”——话一出口,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方才她的话,分明是不打自认呐!
嘤鸣只微笑着,却不告诉她自己因何得知,“本宫与贵人同处一宫这么些时日,深觉贵人品性过人,是个可以信任之人。所以也希望,日后能与贵人一起相互扶持。”——是啊,她也该有个帮手了,许常在年纪太小太单纯。庆贵人也帮不上大忙,而柏贵人,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柏贵人摇了摇头,她自嘲地道:“婢妾孱弱之身。如何还能去博皇恩盛宠?”
嘤鸣笑着道:“贵人还年轻,只要有心,本宫为你请来太医,仔细调养也就是了。”
柏贵人再度摇头:“就算能调养好身子,又有何益?婢妾的身子自打小产之后。便已不能再生养了!”
见柏贵人竟然说出这般隐秘之事,也叫嘤鸣吃了一惊,柏贵人容颜仿佛枯叶一般憔悴,她苦笑着道:“否则婢妾何以为何偏安一隅?若能再有生养,婢妾又何尝愿意一辈子膝下空虚、孤老终生?着实是这辈子已然没有了丝毫盼头!如此一来,又何苦去博皇恩圣宠呢?婢妾小产之后,皇上原本说,让婢妾与金贵人或者是纯贵人同住一宫,互相照应的。婢妾当时便拒绝了皇上的好意,宁愿避居在储秀宫后殿。求的不过是后半生的安宁罢了。”
嘤鸣便问:“贵人怎的如此笃定自己不能再生养了?”
柏贵人苦笑着道:“好几位太医都那个说了,还有假吗?何况婢妾的身子,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嘤鸣仍旧带着微笑:“或许太医没有说谎。只是,天下的灵方妙药多了去了,贵人这般年轻,怎的不再试试看?”
柏贵人一怔,眼底突然冒起了一丝希望的火星,但这丝火星旋即便湮灭在了幽深的瞳仁底,“何必再报以希望,只怕最终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