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时无从说起。

对着东珠,很多时候,他都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不说,但是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

“皇上该回去了,一会儿还要打起精神上早朝。”东珠的声音与她的神色一样,又恢复了往昔的淡漠。

她原本应该不是这样的,关于她的事情康熙听的已经不少了,如今比起两年前,对她的了解多了很多,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越见清晰。

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她的喜好,她的为人,她的性格与才情,他仿佛都很了解。

她应该是明媚的,有着妍姝的娇憨,有着端敏的任性,有着赫舍里的大度,有着锦珍的贤良,总之她应该是明快活泼的,但是现在,她的冷漠与安静,有时让他感觉到害怕。

“你,也回去睡一会儿,朕会让顾问行安排妥当,这一次,你悄悄地去,悄悄地回来。”康熙的意思东珠自然明白,前两次回府,一次是奉旨省亲,一次是奉旨奔丧,都是路人皆知动静极大的。

而这一次,无论如何,应当低调行事。

个中道理,东珠明白。

“是。”东珠认认真真地凝视着康熙,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清晰地长时间地跟他相处在一起,经过这个夜晚,她对他也有些许的变化。

她觉得他似乎是可以信赖的,至少在这个宫里,他是除了云妞、锦珍以外的第三个可以信赖的人。

于是,她认认真真地跪安退下。

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康熙再一次展开手中那方帕子,这是他今生收到的最不同寻常的一份绣品。以往不管是已经过世的额娘,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妍姝,抑或是赫舍里、锦珍,她们总会送给他一些绣品,有帕子,有荷包,有汗巾。

可是从来没有一份东西能让他觉得这样沉重。

居然有人用金线绣了一条苍龙送给他,而这条龙不是形象生动的实际的龙,而是一幅星宿图。

这里面值得他思考的太多了。

特别是今晚两人一起共同守护天上星宿的显现,看到由星宿组成的龙形渐渐由模糊到清晰。那种隐藏其中的寓意不言自明,这里面的包含的内容太多了。

康熙觉得他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他将手帕仔细叠好塞在龙袍内里紧贴着胸口妥当保存,做完这一切以后,才神采奕奕地朝乾清宫走去。

坤宁宫中,一向早起的赫舍里早已穿戴整齐,正对镜细细端详。

镜中的自己仍是那样国色天香、端庄华贵。

不禁自问,我是谁?

是大清后宫最尊贵的女主人,是万民敬仰天子女子的楷模,是大清的皇后,我又何必去与那些人计较呢?

这样想着,心里便豁亮起来。

“皇后娘娘。”桂嬷嬷从外殿走了进来,一个眼神,便让身边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皇后娘娘果然料事如神,那个昭妃跟皇上在万春亭待了一夜,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快天明才散了。这昭妃回了承乾宫连早膳都没用,就换了宫人的衣裳出宫了。老奴一直叫人跟着,说是回了遏必隆府。”

“哦,果然是请旨回宫了。”赫舍里微微一笑,看来东珠出宫之心不死,总这样接二连三地找借口回宫,如此看来这心自然没在皇上身上,这样也好。

“娘娘,这事可是不能不防啊。虽说昭妃现在一心都在外边,可是这哀伤总是有个时间,总会过去的。就看现在皇上和太皇太后对她的宠信,这样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破规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您想想,皇上心里若是没什么,怎么会大夜里的不睡觉,陪着她在亭子里吹冷风?寄托哀思?”桂嬷嬷一脸的担忧。

“寄托哀思?”赫舍里忽地笑了,拉着桂嬷嬷一同坐在炕边,“哪里学来的文词,今儿嬷嬷怎么也这般咬文了?”

“咳。”桂嬷嬷怔了一下,“这都是听底下人说的,昨夜里的事情您以为就咱们看见了?盯着的人多了去了。如今四处都在议论呢。”

“哦?”赫舍里面上笑意正浓,“好了,您快喝口热茶下去歇息吧,本宫也要去慈宁宫请安了。”

“咦!”桂嬷嬷瞪大眼睛,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娘娘早该如此,去,去跟太皇太后说,这宫里若是照此下去,怕是没法管了,昭妃总这样坏规矩,皇后娘娘再不出面辖制,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嬷嬷!”赫舍里亲自倒了杯茶塞到桂嬷嬷手里,“我呀,今儿去请安,多一句话是绝不会说的。我才不自讨苦吃呢!”

“为什么?”桂嬷嬷不解。

“您想啊。昭妃也不是个糊涂人,她这次出宫自然是跟皇上那儿请过旨的。皇上自是允的,如此一来,我若再去太皇太后跟前儿告状,告的是谁?太皇太后能为了我去罚皇上吗?”赫舍里顿了顿,“所以,没有结果的事情何必空忙一场。我只装作不知道,反倒让她们觉得大度。”

“可是。”桂嬷嬷想了想,便明白这里面的利害,于是又说,“这件事嘛可以缓上一缓,但是昨儿宴上的事情,娘娘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那个贤贵人,一看长得就是小妖精一样的货色,几个主子里就属她又没根基又没家势,居然还吃了豹子胆,敢公然给皇后娘娘难堪,先寻个由头把她给制了,也好杀鸡吓猴,给众人看看。”

“贤贵人?”赫舍里低声道,“那个纳兰明惠?她?现在制她便是抬举了她,她还不够格。她是巴不得我现在整治她,那样,到算是帮了她。”

“娘娘怎么说?”桂嬷嬷仿佛并不明白。

“正如嬷嬷所说,如今几位主子当中,论家势地位、脸面血统,她是在最下风的。昨儿你以为她真是为了替昭妃出头?不过是在皇上面前卖个乖讨个好罢了。我若因此整治她,皇上便会注意到她,到时候心生怜悯,再从此以后有了往来,才真是让她如愿呢。

“天呢,娘娘若是不说透,老奴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桂嬷嬷显得很无奈,“那么,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眼下,只能如此。”赫舍里仿佛也是心有不甘。

“可是有一点,娘娘可是万万不能马虎。”桂嬷嬷凑到赫舍里耳边低语着。

“当真?”赫舍里这一次是真的变脸了,忽然觉得天塌地陷的感觉,心里立时慌乱如麻,正要细问,只听外间有人催促,“娘娘,时辰不早了。”

是大宫女柳笙儿在催促。

“知道了。”赫舍里应了一声,又低声嘱咐桂嬷嬷,“叫人仔细盯着,万别弄差了消息,等我回来再商量。”

“老奴知道。”桂嬷嬷又给赫舍里整理了一下凤袍,“娘娘先去吧,在那边,千万别露出形色来。”

赫舍里点了点头,这才起身。

这个时候,整座紫禁城还未真正醒来。

一辆马车飞驰而去,噔噔的马蹄声惊扰了原本还在沉睡的人们。

街道两旁的店铺这才刚有睡眼蒙的伙计打开房门探出头,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不禁狠狠地骂了一句:“奶奶的,这么早就出门,马蹄子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不怕吵了人家的好梦,这是急着奔丧去吗?”

东珠在马车里,全然不知道自己所要面临的前所未有的风险。

马车载着她出了皇宫,一直向西驶去。

直至进入西山,前路越来越陡,马车也越来越快,就在这个时候,赶车的小太监从马车上纵身一跃跳了下来,临了又狠狠给了那马儿重重一击,马儿更是没命地向前跑去。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的唇边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他的面容有些黝黑,眸子极为清亮,只是左脸上有一大块胎记,显得整个人脏兮兮的,十分丑陋。

站在山腰上,一动不动,过了片刻之后,忽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马鸣声接着是车架猛裂撞击滚落山崖的声音。

一切,都像之前算计的一样。

他知道此时,他已然完成了任务,便心无旁顾地悄悄下山了。

第三十六章 梦难成,恨难平

“昭妃娘娘不见了。”顾问行前来回报的时候,康熙一下子并没有听明白。

“你说什么?”他放下手中的奏折,对上顾问行的眼睛。

“奴才早上安排娘娘出宫的时候一再叮嘱,宫门落锁前一定要赶回来。可是…直到现在,娘娘还没回来。”顾问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奴才不得矣,便命人去遏府打听,谁承想…”

“怎么?”康熙突然在心口涌起一丝不祥的感觉,千万不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遏府总管说,昭妃娘娘并未回府。”顾问行心惊胆战。

“你说什么?”康熙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不敢相信,他也不能相信。

但是惊诧只在一瞬间,他突然信了。想一想昨夜东珠送他的那方帕子,他忽然明白了。“她走了?”

顾问行没听清,他也不敢问,他只是将自己的头紧紧贴在地上,等候圣裁。

她走了。

她终究还是走了。

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康熙下意识地紧咬着自己的唇,直到嘴里有了一丝血腥之气。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彻底的郁闷与痛苦。她还是走了,无论自己怎样做,那般地放纵她、偏宠她、想方设法地接近她、了解她,甚至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喜欢她,而这种喜欢渐渐的,连妍姝在他心里的形象都变淡了,可即便他做了那么多,她还是走了。

他觉得很寒心。

她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出走,竟然利用了他对她的怜惜与纵容,就这样不告而别,永远地逃离的他的世界?

“朕不许。”他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

“皇上?”顾问行不知所措。

“去,叫上人,去遏府把遏必隆叫来。”康熙面无表情地吩咐着。

“万岁爷,这个时辰传唤辅臣入内,于礼不合。”顾问行硬着头皮回奏,小心翼翼才把头抬起来正对上康熙喷火的双眸,又立即垂了下去连连叩头,“奴才万死,奴才万死。”

“先把遏必隆传来,再让索额图带人将遏必隆府围了。”康熙继续吩咐。

“皇…皇上…”顾问行彻底崩溃,天子说的话他不敢不依,可是这两道旨意,他也没胆子往下去传啊。

“叭”的一声,御碗狠狠摔在地上,汤水瓷片四溅。

“皇上。”春禧、秋荣、曹寅等人立即跪了一地。

“去,怎么还不去?”康熙起身狠狠踢了一脚顾问行,“朕支使不动你了?”

顾问行苦着脸:“皇上,皇上,奴才…万难啊。”

“好,好。”康熙高喊着,“曹寅,曹寅。”

“奴才在。”曹寅跪着向前爬了几步。

“你敢不敢去?”康熙注视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如果在这个时候连曹寅也不从命,自己又当如何?

“奴才遵旨。”曹寅没有让皇上失望。

“很好。”康熙点了点头,“去,立即就去。”

“是。”曹寅答应得极为痛快,跪了安便立即向外走去,耳边是忽忽的风声,他全然不顾,如同即将奔赴战场一样,昂着头向前走。

一直到了侍卫们轮值的班房,这才松了口气,有条不紊地安排:“速去派人禀告索额图大人,请他点齐人马,在西华门外等我。”

“是。”侍卫们立即下去传命。

曹寅静静地注视着大门口。他在等,从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侍卫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深夜召集所有当值侍卫集合,这还是许久以来的第一次,所以大家都难免心情紧张。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

索额图并没有出现。

去传话的侍卫回来了,他神情肃然地对曹寅说:“曹大人,奴才刚刚出宫还未到索府便被拦了下来,是慈宁宫的人,传太皇太后的旨意命奴才不用去了。”

“知道了。”曹寅到此时,才真正地放下心来。所料的一点没错,太皇太后对于乾清宫,对于皇上身边的事情是一时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今儿的事,是谁告诉慈宁宫的呢?是顾问行?春禧?还是自己的亲娘?曹寅不知道,但是他明白,皇上时时刻刻都在太皇太后的护佑之下,而皇上的旨意,如果没有太皇太后的首肯,是根本传不出宫去的。

即使如此,作为奴才,皇上的奴才,也要在皇上面前全了皇上的面子。

突然,曹寅心中觉得很是悲凉,他有些同情起高高在上的天子来了,他从来没有像自己一样跟亲娘面前撒过娇,也没有被当成一个孩子被长辈亲人真正宠爱过,大家都敬着他,怕着他,也都防着他。

明里暗里一千双眼睛看着他,一举手一投足,都会被通知给太皇太后,这样的生活究竟是福是悲呢?

乾清宫中,一片狼籍,能砸的都砸了。

一地碎片,两个最尊贵的人仍在对峙着。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情朕能自己做主?”康熙尽乎是在咆哮,而咆哮的对象正是他的祖母,“这又不是朝政,这是朕的家事。难道朕的妃子丢了,朕都不能找人问一问吗?”

“朕已经下了旨,老祖宗为什么又叫人半道里拦下?如此一来,朕的脸面何在?”

“老祖宗,这件事,朕一定要自己做主。”

……

孝庄一直没有理会康熙在愤怒之中的质问,让他尽情发泄之后才缓缓开口:“你想做一件事,便要想到这件事的后果,这就跟下棋一样,你不能只看眼前这步,你要纵观全局。”

“朕当然想到了后果。昭妃出走,遏府肯定知情,朕宣他来问问,难道还不行吗?”康熙直接顶了回去。

“如果遏必隆说他不知情,反而找我们要人,皇帝预备如何行事?”孝庄问。

“他不说,朕就包围遏府,朕就不信,她能踏踏实实地在外面躲一辈子。”康熙答道。

孝庄摇了摇头:“皇帝啊,这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没那么简单,也没有老祖宗想的这么复杂。”康熙的情绪实在是糟透了。

“皇上的旨意,都是在皇上的假设中做出来的。可是皇上应当想一想,遏府当真知情吗?昭妃当真是出走吗?”孝庄的声音悠然而淡漠,让人听来更加难以琢磨。

“老祖宗的意思是?”康熙紧皱着眉头,十分不解。

“昭妃的失踪,有很多种可能。当然,有一种最简单,皇上也猜到了,便是昭妃出走,而遏府是知情的。但是皇上有没有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孝庄盯着康熙,有些痛心疾首,“如果是有人从中做梗,劫持了昭妃,那样…又会是何种的局面?”

“劫持了昭妃?”康熙大愕。

“早就跟你说过,后宫连着朝堂,一举一动都没有小事。”孝庄叹了口气,“皇上好好想一想,前些日子长公主出宫回府途中遇险,突遭横祸。外面的议论便没有终止过,各种猜忌、各种推测直指内宫。如果昭妃此时失踪,或是遇险,那么遏府、钮祜禄一族,甚至是整个镶黄旗,会怎么想?四辅臣当中,虽然是以索尼为首辅,但是实权都在鳌拜和遏必隆两人手中,他二人又是一向共同进退。皇上仔细想想这里面的利害吧!”

康熙怔住:“难道是有人故意要害昭妃,从而挑起四辅臣的争斗?”

“若只是让他们之间斗,倒也罢了。”孝庄摇了摇头,“怕是要将火引到宫里,让辅臣们连成一气,来与咱们对决。”

“这怎么可能?是谁在背后捣鬼?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康熙显然难以置信。

“现在情势混乱,皇上不宜草率,我们已经被动了,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不宜主动出击。”孝庄盯着康熙,“这一关,玛嬷会同皇上一起去闯。”

“玛嬷,真的如此吗?那昭妃?”康熙仍存疑虑。

“希望她没事。否则…”孝庄心事重重,很多事情她并不能全盘讲给孙儿听,那些陈年旧事压的她这些日子以来夜不能寐,但是,她也必须缄默。

出了乾清宫,顶着夜色回到慈宁宫洗漱之后安置妥当,苏麻喇姑这才开口:“果然是宫里出的古怪,奴才细细地问了顾问行和守宫门的侍卫,今儿阿敦衙门里车马监派的人原是小太监得礼,可是得礼前晌被人发现晕在饲马房里,那么赶车送昭妃出去的就不是得礼,听守门侍卫说那个人虽拿着得礼的腰牌,但是脸黑黝黝的还有块胎记。车马监的总管说得礼长得可不是这副模样。奴才又细细问了各处的总管,均说属下没有此人。”

“是咱们太大意了。”孝庄靠在枕上,用手指使劲揉着太阳穴,“那日穆库什出了事,我就知道是有人要坏咱们的事,可是还没来得及查出眉目,谁承想人家紧接着又出招了。”

“格格,您说这后边究竟是些什么人?这样作为的是什么?”苏麻喇姑给孝庄掖了掖被角,“难不成是坤宁宫?”

“坤宁宫?”孝庄想了想,“你怎么想?”

“奴才也着实想不明白,这两件事从行事手法上看,是既老到又狠决还十分出奇不意,若真是坤宁宫所为,那就太可怕了。不管是老公主殡天,还是昭妃失踪,若说是为了争宠,倒也说得通,毕竟在这些妃嫔当中,昭妃对坤宁宫最有威胁,这样除了去,永绝后患不说,坤宁宫还沾不上半分干系。可是想想,这招还真是太过狠毒了些,不仅在宫里除了眼中钉,还让咱们同遏府互相猜忌,四辅臣中失去了遏必隆与鳌拜的心,自然就要更加依赖索府。”苏麻喇姑一脸寒色,“格格,咱们许久都没有遇到这样的窘境了。”

“也是许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孝庄凝望着不远处的宫灯,心事恍惚,“坤宁宫?真的是坤宁宫吗?”

“看她虽少年老成,但应当不像是城府如此之深的人。”苏麻喇姑忽然想起一件事,“只是,今天午膳的时候,她特意赐食盒给贤贵人。想想昨天在宴席上是贤贵人让她失了脸面,原以为她多少会给些颜色,没承想反而向贤贵人示好。如此,心计也绝非一般。”

“哦?赐食盒给贤贵人,”孝庄眯着眼睛,“那贤贵人呢?”

“贤贵人倒也奇怪,外表那样风吹就倒柔弱得跟着草芯似的人物,还真有一股子的倔强劲儿,说是无功无德不敢领皇后的美意,硬是让人将食盒子送了回去。”

“越来越有意思了,咱们这几位小主子,还都不是省油的灯。”孝庄仿佛乏了,突然猛地起身,“秋荣!”

“怎么了,格格?”苏麻原本放下帐子,准备熄灯,猛地听到孝庄如此惊呼,便愣住了。

“刚才乾清宫的时候,哀家瞅着秋荣有些古怪。你快去,快去把她给叫过来,细细查问。乾清宫那里是万万不能有事的!”孝庄此时睡意全无,面色十分骇人。

“秋荣?”苏麻喇姑并未多问,只悄悄退下。

乾清宫中,康熙独自在灯下静坐,表情十分严峻,对着曹寅,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沮丧。“你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的结果,所以才会答应的那样痛快,对吗?”

“皇上。”曹寅跪了下去,一句话不答。

“你是知道的,从小你就跟着朕。对你,朕比对福全和常宁还要觉得亲切,不仅因为我们是一奶同胞的奶兄弟,就从那年出天花到皇阿玛、皇额娘病故,每一次生死大劫,你和奶娘都陪在朕的身边。你们是可以同朕共赴生死的人。”康熙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动情。

“是。”曹寅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