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凌熙近距离地瞧着卫师师,随意地观察着,觉着她与人谈话时,仿佛有一种看似平和却又高高在上的感觉,那是一种完美女神才有的气场。
而且近距离望去,此女的长相也是毫无瑕疵。
她玉指点了点下巴,欣赏片刻,暗忖:这个女子浑身上下的优点数不胜数,也难怪那个什么袁岚世子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了。
娶妻当如卫师师,看来这一句话很有道理。
这种女人是任何男人都愿意娶来做正室的,放在后世也一样。
不知道这位白玉京,是不是也动心了?
凌熙眸光一转,冷傲地看向了白玉京。
这一瞬,白玉京立刻感觉旁侧有一道目光似笑非笑,甚至有些高傲无人,幽深迷人得仿佛能令人失去了一切外来情绪的影响。
一刹那,打破了他身上卫师师的魔咒,他眸子一转,恰是看到了凌氏阿熙,对方的唇边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甚至越来越有兴味了。
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方才回过神来。
这个女孩子身上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居然可以让他从卫师师气场的影响中解脱出来。
而且此女与其他女子不同,在卫师师面前居然没有丝毫的自卑。
不过,一个月时间未见她,这个凌氏阿熙的气色似不大好了,依然还是乌发妖媚,还是红唇惑人,但是可惜她的肤色与贵族女子相差太大,若是她的皮肤再白皙一些,面庞娇嫩一些,那么容颜自然也是极美的,或许也可与卫师师不相上下,不对,应该是二人各有千秋,何况这个女子的眼睛很大很媚,虽然与这个时代审美不符,但却是极其罕见的美人儿。
甚至于,她的身材完美,令她更是胜过无数的佳丽。
就在白玉京感叹的时候。殊不知,他以前所看到的凌熙,不过是刚刚恢复六成气血的凌熙。
所以,他与眼前卫师师对比的那个少女,也是一个月前,仅有六成美色的凌熙。
可惜了!真是可惜!白玉京的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惋惜感觉,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出去经商,风吹日晒雨淋,哪里像这些贵女个个都若精雕细琢一般。
比外在,她是完全比不过卫师师。
比内在,这个时代的男人更看重女子的才学,也不怪袁岚更愿意去娶那风华绝代的卫师师。
两个人不论从任何角度来对比,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说,这个凌氏阿熙还是更适合做妾侍。
不过,还有十五日,就是袁府老夫人的寿诞。
介时,袁家必然会把凌熙请去,在众人面前让她自己承认退婚。
这个凌氏阿熙,到时候究竟会怎么做?白玉京表示有些好奇。
瞧见白玉京的走神,卫师师这时高贵地笑了笑,“怎么?白公子,我的这些报答阁下还需要考虑?”
白玉京回过神来,再次面向卫师师,淡淡说道:“卫小姐,我并不需要考虑什么,更是不需要什么报答,以后只要师师小姐能够管好自己的马车就好,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发生第二次。”
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求自己字画的意思,卫师师虽然有些诧异,却并未有恼意,反而翩然施了一礼,悠悠赞叹一声道:“白玉京公子实乃是施恩不图报的君子,让师师感到非常钦佩。”
白玉京忍不住把手放在脑后,仰面看天。
随即,一个年纪大的嬷嬷从马车内站了出来,她理了理衣衫冷笑道:“稍等一等,对了,您就是白玉京公子?是洛阳三少之一?”
白玉京挑眉,“是我。”
嬷嬷语气略带不满地道:“这次非常感谢白玉京公子帮了我们卫家,但我家卫师师小姐从来不占便宜,卫家有恩必报,你这样拖着人情可不好。”
卫师师闻言,则是轻叹一声,“嬷嬷,不得对白公子无礼。”
嬷嬷立刻退后一步,面无表情道:“是。”
白玉京哼了一声,没想到自己性情大度,居然会被一个嬷嬷认为是拖着人情,这个嬷嬷倒是一个精明的人物。
他自是懒得被人误会,漠然说道:“既然如此,卫师师小姐记得以后要多参加几次诗会就好,而且每一次记得要通告袁家世子,如此就好了。”
司徒雅笑容满面,他知道白玉京这是为袁岚做打算。
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洛阳三少果然关系很好。
倘若袁家有一统天下的魄力,那么师师小姐会对他另眼相待。
眼下,洛阳城内,能配得上师师小姐的男人,实在没有几个。
凌熙双眉向上扬了扬,黑瞳幽光变得愈发深邃,那袁岚果然对卫师师有兴趣。
但见卫师师笑意宛然,“白公子,恭敬不如从命。”
然而,周围人立刻忍不住议论纷纷,“什么意思?为何让卫师师小姐通报袁家?”
有人回答:“看样子是袁岚世子对卫师师小姐很有意思。”
“这不是传言吗?能当真?”
“是啊,袁岚世子不是有了未婚妻?”
酒楼中,一位说书先生已忍不住大声道:“话说袁家当年与凌家是有过婚约的,不过可惜,那凌家女子根本配不上袁岚世子,只有卫师师这样的美人才能入袁世子的眼,这段故事真是让人觉着可悲可叹!”
“那凌氏阿熙为何配不上袁世子?”酒楼内有人好奇问道。
“据说那凌氏阿熙是个将门千金,不学无术,长相也丑陋不堪,且举止粗鄙,这样的女孩子更是连女学都没有去过,袁岚世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
“那些只是一些传说,袁家毕竟是有婚姻的,若是袁岚世子随随便便悔婚,那可是名声不好。”有人说道。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反正大雍国的男方若到了二十岁,有婚约却不谈婚论嫁,是绝不允许的。”
“看来,袁家人迟早要面对这婚约。”同时,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话语不断地传入到凌熙的耳中,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轻笑,看来袁家不久又要有所作为了。
另一侧,卫师师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对于众人的话语没有任何表情与反应,一副涵养极好的样子。
清涟如水的目光接着看向一旁呆怔的小林子与小孩子,温柔款款地抬起了一双青葱玉手,温柔地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又看向小林子,声音如黄莺出谷:“方才多谢你救走了这个孩子,否则马车若是伤到了孩子,师师必然是一生都难辞其咎。”
小林子看着卫师师,点了点头,心中虽然生出好感,但是却觉着距离很遥远。
这卫师师是贵族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在他们的眼中更是遥不可及。
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瞧见卫师师,若说他的心情不激动,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从接近了凌熙小姐之后,他便觉着不论卫师师看上去多么的平易近人,哪怕是近在咫尺,也是远在天边的感觉,她根本和凌熙小姐那种带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他心中的悸动很快就消散了。
凌熙在旁侧绕了绕发丝,唇边带着一抹淡笑,大约这里面,小林子是唯一一个不为所动的男人。
本来,在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只要她愿意与你说话,那么就能令你魂不守舍,卫师师无疑就是属于这种女人。
凌熙忽然笑了笑,她觉着,自己手下的这些人,经过一番训练后,大约都可以做到与小林子一样。
旁侧,那小孩子瞧见卫师师,一双大眼一瞬不瞬地瞧着她,俨然忘记了惊恐。
他奶声奶气地问道:“你是仙子对不对?”
卫师师立即笑吟吟地从手腕取下一串佛珠,送到小孩的手心里,“你拿着,这是洛阳白马寺方丈大师亲自开过光的,希望以后会保佑你顺顺利利的。”
司徒雅见状轻叹,“居然是小叶紫檀,师师小姐果然是视金钱如粪土的。”
嬷嬷唇边露出微笑:“我家师师小姐如此慈悲,那就让这个小孩子分享一点您的福气好了。还真是一个幸运的小家伙,呵呵。”
怎知小孩子拿走后,却放到了凌熙的面前,“凌姐姐,谢谢你救了我,这个是我送给你的。”
凌熙一怔,她这个人在后世和很多人都打过交道,唯独不善于与小孩子打交道,毕竟很多未婚的女子都不知道如何哄小孩,她正是其中的一个。
她挑眉道:“这个是卫小姐给你的,我就不要了。”
小豆丁却摇头,“谁也比不上凌姐姐,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凌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坦,她把一块桃酥给了孩子,豆丁瞪大了眼睛,视若珍宝的咬了一口,尝到了美味后,不禁眉开眼笑。
凌熙笑道:“姐姐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一会儿让你娘给你冰饮吃,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随便问我要。”反正她已经聘用了一个厨艺极好的厨娘,而且苏无忌那里也有很多的美食。
小豆丁立刻点头如捣蒜,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凌熙。
卫师师有些诧异,不过她良好的修养不会把此事当一回事。
旋即卫师师的目光淡淡扫了凌熙一眼,并没有放在心里。
“对了,你们两个其实是一起的吧?”卫师师又接着看向小林子,轻声问着。
“是。”小林子点头。
卫师师拿出来一个金色的小荷包,交给了小林子,绰约而立,语气悠悠道:“你们二人虽然杀了我卫家马匹,伤了我赶车的车夫,不过却阻止了一桩惨剧,让我很是感激,不管怎样都值得我感谢与嘉奖,这一些都是送给你们的。”
那荷包是用金丝银线绣出来的,绣工精美。
可从头至尾,她说话都是看着小林子,居然没有同凌熙说一句话。
当然这并不是卫师师故意看不起女人,而是这个时代的大背景就是如此,女人在男人面前没有优先说话的资格,那么卫师师自然会先对男人说话,而且也分个尊贵卑贱。
这世道像她卫师师这样处处引人瞩目的女人,毕竟还是少数中的少数。
那嬷嬷一脸自傲地说道:“年轻人,这是师师小姐赏赐你的,打开看看吧。”
“哦。”当小林子打开荷包后,里面居然是满满一袋的金叶子!
这一袋金叶子,大约有一百两银子,在寻常人眼中,是一笔让人疯狂的巨大财富。
而且倘若把黄金与白银用相同价值的比例放在面前,那黄金显然更有一种震撼力。
不过小林子每月已经有了十两银子,这些放在他面前,还不至于失态,凌熙更是神色淡淡。
那嬷嬷有些诧异地看了二人一眼,觉着凌熙隐约气度不凡。
除了卫师师之外,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风姿的女子。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对方穿戴的好像是霓裳坊的衣物,只是太朴素了,不过寻常人绝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对方大约是哪个贵族人家的女儿,刻意乔装改扮出来的,亦是见过一些世面,不过再见过世面的女孩子,也比不上卫师师小姐的分毫。
毕竟,洛阳城不论有多少出彩的大家闺秀,到头来还是没有一个人及得上卫师师的风华。
自从她做了卫师师的教养傅姆后,自己也很是自傲。
随后,卫师师赔偿了那些有损失的小商小贩每个人五两银子。
接着又赔偿那误伤士子十两银子,还有周围无辜受伤者每人都是一两银子。
那士子顿时感激涕零,而且他发誓三日时间都不能洗面,被卫师师马车伤到,也是一种荣幸。
就是那受伤的车夫,也有十两银子的看病钱。
凌熙眯了眯眼睛,暗道:这卫师师真是有钱人。
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名利名利,二者都是相辅相成的,有名则有利,后世但凡有名气的女人,都是来钱很容易的。
此情此景,街道上的一切都似梦似幻。
卫师师则是现实世界中惟一让人觉着不真实的,就像从天而降的仙子,同时她淡定淡然地接受着众人膜拜的眼光。
赞誉声如潮水般涌来,没有人不被卫师师的一言一行所倾倒。
这时候,谁还会在意什么马车的事情,就是那些救人的“英雄”,也已经被人抛之脑后。
总之惊马事件就是以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而告终,凌熙用脚趾尖来猜也猜到了。就像各大媒体报纸,娱乐版永远是最吸引人的,一个女星的穿戴举止妆容都是格外引人瞩目的,她做些什么都会有诸多的人捧场,至于那些什么好人好事,不过都是作为绿叶陪衬红花的,一眨眼后就会被世人忘记。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小林子,“没人注意我们,我们先走吧!”
小林子颔首,“是。”
两人领着小豆丁离去。
当卫师师踏入卫府新的马车内,司徒雅已忍不住摇头晃脑,喃喃说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算了,你别酸溜溜的了,人都已经走了,我们也去办正事。”白玉京笑了笑,拍了拍司徒雅,这时候他才发现那凌氏阿熙不见了,也不知那凌熙与小林子什么时候离去的。
不过,那个凌氏阿熙,实在是让人觉着很奇怪的女子。
眼下,在他脑海中出现最多的人影并不是卫师师,而是那个凌熙。
那个凌氏阿熙的身上,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息。
…
周府,几个人正坐在偏院内。
此地富丽堂皇,奇石嶙峋,一池清澈湖水中,白色的荷花绽放,牡丹满园,处处彰显周家的贵气。
但见众人席地而坐,地上铺着华贵的毯子,众人俱是脸色严肃。
为首之人乃是一个周家年长的老者,下首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另一个却是中年妇人周氏。
那年长之人气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正是现任的周家家主,也是周氏与周桓的父亲,年逾六十,他已觊觎了这个家主的位置很久,花甲之年可算是终于得偿所愿了。
眼下,周家人连续遭遇不幸,周家各房都不知该如何应对,私下里他们开始请人做法,一来超度亡魂,二来看看周家究竟冲撞到了什么污秽污邪。
虽然,开国皇后一而再再而三地禁止洛阳城出现这些迷信活动,但这二百年来又有一些新变化,大雍朝败相已现,巫术道术等等屡禁不止,迷信活动在民间也是愈发的猖獗。
但见,一个道婆正围着火坛跳舞,宽大的裙摆甩来甩去,浑身上下都在颤动着。
此番,给周家人施法的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道婆,说是继承了三阳神道家的一脉,常给人开坛做法,又带人烧香礼拜天地鬼神,一个多月前,她带人祈雨之后,倒是碰上了一场大雨,于是,此女在洛阳城一带便有了一些小名气。
可后来再有人让她求雨,她便推托自己大伤了元气,无力做法。
不过在周家给了她一百金之后,她又精力充沛地出现在此地。
但见这道婆穿着五颜六色的碎布袍子,在地上飞快地跳着,动作夸张。
她时而念念有词,时而拿着法器在周围喷水,时而又口中喷火,时而哭,时而笑,时而迎神劾鬼,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周家的年轻男子见她如街头的杂耍人一般,瞧得目不转睛,觉着十分有趣,甚至有些好笑。
道婆忽然撒了一把黄符,那符咒泛起紫色的火光,在地上自行燃烧。
“看,他们来了。”道婆忽然眸子一瞪,用手指了指地面,尖声大叫。
众人目光望去,在符咒燃烧过的地方,出现了黑紫色的脚印,一点点地显现出来,周围阴风阵阵,眼前这一幕看上去很是骇人。
而那道婆盘腿坐下,面色煞白,忽然瞪眸,声音如同黄钟大吕般大喝一番,“周家诸人听着,有一妖女从东方而出,其势如水,专克火势,而周家在西方属火之位,诸事不利,轻则散财,重则家败人亡。”
忽然,她又一阵抽搐般的发抖,身上的铃铛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嘴里诡异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周桓…我是周桓…此地好黑,我好怕——”
“好多的猛兽,我——不——要——死!”
“不…我死的好惨好惨!一定要给我超度…”
又一瞬,她又抽搐了几下,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声音又苍老了几分,大喊道:“诸位我是周家家主,有妖女害我!千万不要放过她…”
“我的金库…我的金库…”
她表现诡异,神情变幻莫测,在旁人的眼中不似作伪。
言讫,她又大叫一声,仿佛虚脱一般,满身大汗淋漓,萎靡在地上,脸色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