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崔幼伯咽下嘴里的茶汤,不解的看向萧南,用眼神无声的询问着。

“是呀,他是哪里人士?年方几何?可曾婚配?”萧南也没绕弯子,直接问出想知道的情况。

崔幼伯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他是万安县人士,今年二十有七了吧,应该没有娶妻。”

没遇到崔幼伯之前,阿大过得有些落魄,似他这样家务恒产的游侠儿,即便是良藉,也很难娶到合适的妻子。

萧南嘴角抽搐,这人也真是的,人家好歹跟了他近十年,他对人家居然如此陌生。

看来,靠崔幼伯是不成了,萧南端着茶盏,想着改日唤那阿大进来让她亲眼瞧瞧,顺便亲自问问他,若是可以,当场就敲定两人的婚事。

崔幼伯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揉了揉鼻翼,“娘子,你不会是想帮阿大做媒吧?!”

萧南倒也没有隐瞒,直接点头道:“嗯,咱们家里有不少丫鬟、小厮到了婚配的年龄,我正想着如何安排呢。对了,郎君,你身边除了阿大、阿二等人,翰墨澄心他们也都不小,按家里的规矩,他们也该娶亲了。”

崔幼伯闻言,稍稍一想,似是在核对几个小厮的年纪,片刻后,他点头,“嗯,他们确实该娶妻了,这事儿就交给娘子安排了。”

“好,”这本就是主母该管的事儿,萧南没有理由反对,不过她还是提醒着:“郎君抽空也问问他们,想要个什么样的娘子,省得成亲后两口子过得不和睦。虽然他们身份卑贱,娶谁不娶谁由不得他们挑拣,但我看他们服侍郎君极用心,便给他们个恩典。”

崔幼伯对这些琐碎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但瞧萧南重视他身边的人,不免有些高兴,连连点头:“好好,一切都听娘子的,待他们的亲事成了,我让他们给娘子来磕头谢礼。”

说着说着,崔幼伯猛然想起一事,他偷眼看了看萧南的脸色,斟酌良久,才讷讷的说:“娘子说到奴婢们的婚配,我、我想起一事——”

见崔幼伯吞吞吐吐的,萧南便猜到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她故意侧着头、微皱眉心,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崔幼伯愈发觉得嗓子干涩,忍不住的吞咽了几下,道:“昨日赵妈妈寻我,给我送了些亲手做的吃食,娘子孕吐的厉害,闻不得鱼腥味儿,我便没把那鱼羹带回来…赵妈妈偶尔提了句,说、说她家的小儿子,如今在府里的门房当差,今年、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她、她想求娘子帮她家三郎寻个好娘子。”

磕磕巴巴的,崔幼伯好容易把话说完,然后就眨着眼睛看萧南,满眼的期待。

萧南不动声色,笑着应道:“既是赵妈妈的儿子,那也就是郎君的奶兄弟,我理当帮忙。”

她觉得,赵妈妈既求到了崔幼伯那儿,绝不是为了主人随便给她儿子配个丫鬟这么简单,唔,或许,赵妈妈已经有了人选,且这个人还是她萧南颇看重的。

崔幼伯原就不擅长这种事儿,这会儿正尴尬着,见萧南爽快的答应了,顿时松了口气,暂时忘了赵妈妈还有个委婉的备注:老奴看娘子身边的玉莲甚是稳妥,若是能有幸娶到这样的好女子,真是老奴一家的幸事呀。

次日,萧南寻了个由头,把阿大叫进内院问话。当然,依着他的身份,他只能在廊庑下待着。

隔着屏风,萧南根本看不清阿大的样子,不过她问了几个问题,阿大都回答得很不错,她当下便有几分满意。

随后,萧南便问起了阿大的个人情况,比如家人呀、婚姻呀、未来有什么打算呀…

阿大早就听府里的人议论,说娘子正在给府中适龄的奴和婢们婚配,今日娘子唤他来,他就隐约猜到了几分。听了娘子的话,他更加确定了。

先是照实回答了问题:“某尚未婚配,家中已无亲近长辈。”

说着,阿大躬身行了个礼,请求道:“听闻娘子近旁服侍的女子皆贤惠柔和…某虽粗鄙,但家世清白、略有薄产,欲聘一贤者为妇,求娘子成全。”

萧南很满意,不过还是问了问阿大未来的打算。

阿大对此也早有答案,他愿意投身崔家为部曲,继续做崔幼伯的贴身护卫。

萧南更满意了,于是当场敲定了婚事,并商定了婚期,决定在年前将玉兰嫁出去。

玉兰的亲事定了,接着便是玉莲和玉竹,她们两个倒也干脆,直接把相中的对象告诉了萧南。

玉莲看中了大管家崔义的儿子,如今在客舍当差的崔德明。

而玉竹则看上了萧南的陪房萧海,如今在城郊田庄做大管事。

萧南便命人去寻崔义的娘子和萧海的阿娘,分别跟她们谈话,两人一听是萧南身边的大丫鬟要嫁人,都暗自欣喜。

别看玉莲和玉竹的年纪大了些,但人家在主人跟前受重用呀,尤其是玉竹,还没嫁人呢,就帮着萧南管家,这样的儿媳妇娶进门,绝对能让全家受惠。

就这样,除了玉簪,其它三个大丫鬟全都有了归宿,萧南给每人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不出一个月便将她们全都嫁了出去。

不过,她们虽然嫁了人,但还是继续当差,所以对于萧南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日午后,崔幼伯抱着一卷书卷窝在衙门里看书,忽而有内侍来传,说太子召见。

自从做了太子舍人,崔幼伯一直都很闲,终于得到太子的传召,他很高兴,整理了衣衫便匆匆跟着内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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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崔大出差(二)

“呕~~~”

萧南伏在榻上,痛苦的吐出几口酸水

“娘子,漱漱口吧!”

玉簪一手扶着萧南的胳膊,一手轻轻帮她捶着背,见小丫鬟已经送来了温热的清水,忙柔声说道。

萧南没有说话,只是艰难的摇摇头,她感觉胃里还有些翻涌,虽已经没什么食物可吐了。

等了一会儿,萧南推开玉簪的手,再次对着那黄铜盂吐起来。

说起来这是萧南第三次怀孕了,相较于前两次,这一次她格外艰难,只这没完没了的孕吐,就让她有种欲生欲死的感觉。

自腹中胎儿满三个月后,萧南就陷入了吃了吐、吐了吃、吃了再吐的悲惨循环中,整个人迅速瘦了一大圈,前两次她怀孕的时候,是月份愈大,体型越富态。

可这次…唉,萧南瘦得堪比常年吃不饱饭的难民了。

好容易吐完,萧南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玉簪轻轻的托起萧南的头,一手拿着个精巧的葡萄纹弧腹银高足杯送到她嘴边,萧南张嘴喝了两口温热的清水,漱了漱口,然后又低下头,将漱口水吐到黄铜盂里。

玉簪冲着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忙将那黄铜盂端下去,玉簪则小心的将萧南扶起来,又拖过一个隐囊,让她依靠着。

半死不活的倚在隐囊上,萧南脸上满是憔悴,眼中还有因干呕而呛出来的眼泪。

玉簪看得很是心疼,接过温热的湿帕子,轻轻帮萧南擦拭着脸上的水渍和泪痕。

“呼~~真是要死了!”

萧南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吐光了,此时,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玉簪呸呸两声,嘴里嘀咕着:“童言无忌。菩萨勿怪!”

扑哧一声,萧南竟笑了出来,她算哪门子的‘童’呀,现在都是孩子她娘了。如今肚子里还有个小混蛋,往死了折腾她。

玉簪见萧南终于不再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嘴角终于展开一抹安心的笑容。

长长吐了口气,萧南道:“灵犀和长生呢?”

这几天她吐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有精力去照看两个孩子,便把他们托付给了冯尚宫以及四位女夫子。

灵犀很懂事,她见阿娘‘病’了,整日里蔫头耷脑的没精神。担心弟弟吵到阿娘,每天下了学,跟阿娘请过安后。乖巧的带着弟弟在外间的堂屋玩耍。

现在时近傍晚。孩子们早就下了学,萧南却没见到他们,不免有些担心。

玉簪回道:“小大娘和小大郎刚才就回来了,见您正难受着,不忍打扰,只在门口行了礼,便去厅堂玩儿去了。娘子别担心。冯尚宫和乳母都看着呢,小大娘又是个极懂事、能干的,不会有事的。”

萧南点点头,她的女儿她知道,有她陪着儿子,小长生倒也不会吵闹。

只这称呼…萧南眉头轻蹙,她觉得有些事该跟崔幼伯说一说了。

玉竹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许是新婚,她精神格外的好,红光满面的,走路都带着风。

“有事?那些家生奴不是都安置了吗?”

萧南接过一片苹果,小口小口的吃着,看到玉竹,不禁纳闷的问道。

早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她就将内务全权交给了铁娘子和玉竹,只要不是奴婢作乱的事儿,平常的琐事都不必来回她。

玉竹屈膝行了个礼,来到榻前,低声道:“回娘子,刚才金枝的丫鬟来报,说、说金枝可能有孕了,想求娘子给她寻个大夫来瞧瞧。”

萧南刚把一片苹果吃完,正要再去拿一片,听到这话,手顿了顿,笑道:“呵呵,她倒是个有福气的。正巧今儿裴太医照例要来给我诊脉,索性让他也给金枝看看。”

因为是第三次怀孕,萧南早就有了经验,自从确定怀了孕,她就从太医院寻了个医术好、德行高,且名头不是很大的太医(某南得意:没名气的人时间充裕啊),作为她的专属太医,每隔七八天来给她诊一次脉,权当产检。

玉竹答应一声,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犹豫。

萧南见状,拿着苹果片,轻轻咬了一口,极缓慢的咀嚼着,她冲着玉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但说无妨。

玉竹紧抿着双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是孙家小娘子,她、她最近时常出门,听她院内服侍的丫鬟说,她似是有什么同乡来京,因那人曾对她颇为照拂,此次那人进京投亲不遇,孙小娘子对他也很是关心,不但出钱帮他寻了宅子,还、还经常拿着米粮果蔬去探望他…”

萧南咀嚼的动作越来越缓,最后她将东西咽下,抬头问道:“那位同乡是个男子?”如果是女子,玉竹也不会特特的跑来回禀。

玉竹点点头,面露忧色,道:“娘子,婢子觉得,此事不妥。毕竟男女有别,孙娘子住在内院,倘或出了什么事儿,荣寿堂的名声也跟着受损。”

萧南望着床边的幔帐楞了会儿神,然后轻声道:“这样,你传话下去,就说近日府内有工匠出入,内院的女眷及奴婢们都要不要随意乱行,以免被市井粗汉冲撞了。至于门房那儿,你也叮嘱下,之前我怜惜孙娘子初来京城,许她自由出入,但现在时近年节,城内的人也多,为了安全起见,她若想出门,须得有你或者铁娘子的许可。”

玉竹犹豫了下,试探的问道:“这么说会不会——”太直接了?毕竟孙灵是客人,且瞧过去娘子待她的态度,娘子还是颇看重她的。

萧南笑容有些冷,淡淡的说:“无妨,你直接按我说的办就好。”

以前看孙灵是个守礼的,萧南才会对她那么好,但如今出了这么一件事,还真是让她有些不喜。

看来,是该敲打敲打她的,省得富贵安康的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乱了规矩。

玉竹瞧出萧南的不悦,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连连应声。

正说着话,裴太医来了,照例给萧南诊了脉,又斟酌着开了几个止孕吐的食疗方子,便由玉竹引着去了南院。

北院里,杨婥斜倚在窗边,没精打采的望着远处的山林发呆。

魏紫走了进来,凑到她身边,低声道:“七娘,我看到萧娘子(指玉竹)引着裴太医去了南院,说是要给金枝诊脉。”

杨婥回过头,一时没回过神儿来,满眼迷茫的看着魏紫。

魏紫嗐得一声叹了口气,急急的说道:“哎呀,我的七娘,您没听明白吗?那个善妇科的裴太医去给金枝诊脉了?”

见杨婥还是一脸不解,魏紫直接给出答案:“我猜着,定是金枝有了身孕,这才——”

杨婥游离的大眼终于有了神采,她定定的看着魏紫,语气微颤:“什么?金、金枝怀孕了?”

心中则哀泣,表兄、表兄,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就是这么对我?我已经受尽委屈的给你做侍妾了,倘或你多怜惜我一二,我即便委屈死也心甘。可、可你怎么能?

见杨婥伤心欲绝、哀泣无助的样子,魏紫心底叹了口气,她的这位主子就是这样,每每都搞不清状况,她说这话,并不是让七娘自叹自怜、伤心难过,而是让她努力调理身子,争取能早日生个孩子。

七娘自幼备受家人宠爱,不知内宅的争斗,魏紫却从底层一路拼杀上来,她见多了那些年老色衰、无儿无女的侍妾的悲惨处境。

好吧,虽然七娘是郎君的表妹,可、可这又如何,男人若是心狠起来,连嫡亲的孩子都能舍弃,更不用说一个整日哀春伤秋的无用表妹了。

魏紫又试着劝了杨婥几句,只可惜杨婥一心沉浸在表兄薄情的伤心事里,根本无心听她的规劝。

无奈的递给杨婥一条干净的帕子,魏紫决定了,与其靠七娘自己明白,还不如靠她和姚黄,待会儿她就外头等郎君,争取让郎君多陪陪七娘。

这边,崔幼伯领了差事,暗自激动不已,急于找人分享。

而这个倾诉的对象,自然是他的亲亲娘子。

飞马回到府门前,崔幼伯利索的翻身下马,撩着衣摆,快步往内院赶去,根本没看到一旁守着的魏紫。

望着崔幼伯很快就消失的背影,魏紫绞着帕子,用力的跺了跺脚。

“娘子,娘子!”

崔幼伯一路呼喊着进了寝室,见萧南一脸憔悴的倚在壶门大炕上,猛然想起娘子的现状,他马上敛住笑容,大步上前,关切的问道:“娘子,今日可好些?裴太医怎么说?”

萧南扯了扯嘴角,道:“还好,就是肚子里的小混蛋不安生,闹得我不能好好休息。”

崔幼伯坐在床边,大手紧紧握着白皙的小手,叹道:“娘子受苦了,罢,等着小子出生后,我定会好好打他一顿。”

萧南听他说着孩子话,没好气的反手拍掉他的手,轻斥道:“尽说浑话。看郎君眉眼满是喜色,可是有什么喜事?”

崔幼伯闻言,仿佛被挠到了痒处,刚刚敛住的笑容再次爬上俊颜,“呵呵,太子命我去做一件极重要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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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崔大出差(三)

“什么?太子命你去蒲州?”

不能怪萧南吃惊,实在是现在已经十月末了,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且,外头冰天雪地的,并不是出门远行的好时候。

崔幼伯却不这么想,能被太子委以重任,他只觉得激动与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去准备行囊,明天一早就出发。

“没错,”崔幼伯一想到太子信任的目光,他的热血就不自禁的沸腾,捉着娘子的手,把太子交给他的任务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太子命崔雅伯去蒲州,是为了整合安邑、解县两地的池盐,若是能统一起来有官府经营那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咱们有必要解释下唐代的盐政。

读点历史书的人都应该知道,在古代,铁盐都是官府的主要经济命脉,当政的朝廷大多采取垄断、专卖的政策。

自汉武帝全面推行盐专卖,到隋朝已有七百多年了,制盐、贩盐要课税,也成了惯例。隋朝时,文帝除旧布新,全面废止了盐税。唐朝建立时,为了恢复民生、罢黜前朝的苛政,也继续采取停罢盐税的政策。

所以,在彼时,煮盐、卖盐都是不用纳税的,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私盐贩子,朝廷还允许甚至鼓励百姓煮盐。

当然也不是说朝廷对盐务不管不顾,朝廷还是控制了一些临近京畿地区的池盐,在司农寺下设置了专门的盐监,设监一人,负责盐田的管理,所得利润用以支付京城官员禄禀、朝会、祭祀等开销。

另外,朝廷在边境屯田的同时,也会进行盐屯,开垦出盐田来。所得的银钱用以支付军需,当然这些盐田也归朝廷统筹调度。

除以上两项之外,官府对私人制盐的行为并不制约,也不课税。

而时至今日,朝廷接连对外用兵,再加上修建皇陵、汤泉宫、芙蓉园等工程,另外宫里宫外自上而下的奢靡之风渐起,政府开支日增庞大,收上来的赋税有些入不敷出。

太子处理了一段时间的政务,户部尚书已经数次向他哭穷。而昭陵还没有彻底完工,仍需大量的银钱。

为此,太子很是苦恼。

随后。有东宫僚属向太子献计,建议太子整合主要池盐产地的盐务,课以薄税,用以缓解目前的财政压力。

太子听了深觉有理,但此事牵涉甚广。他还没有坐上龙椅,实在不好大张旗鼓的改变父亲的法令。

再说了,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河东道、关内道、陇西道等距离京畿比较近的盐产地的池盐,已被当地的大小世家控制,如果太子贸然插手。很有可能引起当地望族豪门的反抗。

如今太子地位虽稳,但仍需世家们的支持,他哪里肯轻易得罪他们?!

但他又实在缺钱。思量再三,太子决定先派个人去蒲州看看,若是能在不得罪世家的前提下收回盐田最好,若是不能,那就争取跟世家合作经营盐田。无论如何也要弄回些银钱来。

至于派谁去,太子又犯了难。‘税盐’这件事,他并不想让大家都知道,所以去蒲州的人必须是他的心腹之人。

而且此人必须是世家子,因为世家之间有属于自己的沟通、来往的方式,形成了独特的圈子,寒门庶族根本就插不进去。

再次,这人必须有才学、有能力,否则,即便是世家子也可能被当地的世家们哄得团团转,最后无功而返。

左思右想之下,太子终于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襄城郡主的夫君、他的太子舍人崔幼伯。

太子对照了下那几个条件,惊奇的发现,崔幼伯竟然全部符合。

于是,太子立刻召来崔幼伯,闲话了几句后,便直入主题,并询问崔幼伯,如果遣他去蒲州,他可有何良策整合当地的池盐。

崔幼伯并没有当场给出答案,而是恳求太子许他回去查阅些当地的资料,然后再写一份详尽的奏章,条陈蒲州盐务事宜。

太子听了,非但没有因崔幼伯无法当场回复而觉得失望,反而很高兴,因为在他看来,崔幼伯的言行体现了他踏实、严谨的性格,并不会为了应付而胡说八道。

好了,就是他了!

太子一拍书案,当场给崔幼伯安排了差事,命他年前赶赴蒲州,争取在早春时开垦好盐田,夏季东南风吹起的时候,能收获白花花的盐。

听完崔幼伯的讲述,萧南低头沉思,良久,她才抬头,笑道:“恭喜郎君,太子将如此重要的事儿交付与你,定是非常信赖郎君,看来郎君之前的努力,太子都看在了眼中呢。”

崔幼伯闻言,愈加开心,右手成拳用力捶了下左掌,踌躇满志的说道:“太子如此信我,我定会将此事办稳妥了。”

萧南笑容一敛,准备给他泼点儿凉水,“只是,蒲州世家在那里盘踞上百年,势力盘根错节,郎君此行,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极有可能遭到当地势力的阻挠甚至武力抗击。”

崔幼伯听了这明显泼凉水的话,倒也没有生气,反而满脸欣慰的笑了笑,道:“我知道,娘子所思所虑之事,在回家的路上我也想过了。娘子只管放心,对付这些小世家,我还是有几个好法子的。”

出身顶级世家,崔幼伯对自己的出身异常骄傲,在他眼中,那些小世家根本不堪一提。

萧南见了,心中涌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她觉得崔幼伯太高看自己、小瞧对手了,这还没出发呢,就如此自大,唉,十足十失败的前兆呀。

不过,萧南并没有再劝,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没有责任也没有必要继续扶持着他,他也应当尝尝什么叫碰壁、什么叫失败、什么叫承担了。

思及此,萧南浅浅一笑,轻声道:“看样子。郎君已是成竹在胸呀,呵呵,那我就提前预祝郎君此行能顺风顺水、凯旋而归。”

崔幼伯更加开怀,朗声大笑起来。

夫妻两个说笑了一会儿,便开始商量起崔幼伯出行的具体准备事宜来。

首先,是随从问题,崔幼伯此行,虽称不上什么千难万险,但也绝不是轻松的闲差事,万一与那些世家们商谈无果。再动起手来,‘误伤’了崔幼伯,那就不妙了。是以。他身边必须跟着得力的护卫。

对此,崔幼伯很不以为然,大手一挥,“有阿大、阿尔、阿山几个跟着就好,我又不是去打仗。没必要多带人手。”

萧南却不赞同,她可以坐看崔幼伯去碰壁,但并不想有个伤残夫君,她郑重的说道:“不行,蒲州虽离京城不远,但也有近千里。走官道少说也要两日,且郎君不是去蒲州游玩儿,而是要长期留在那里办事。就算不为了安全,身边也应当有些跑腿打下手的人。所以,郎君还是多带些人吧。”

想了想,萧南继续说着:“这样,我调出二十个铁甲护卫陪郎君一起去。”

见崔幼伯欲开口。萧南抢先道:“郎君先别急着拒绝,我让他们跟着去。也是有私心的,郎君别忘了,咱们家在东海也有盐场,虽然海盐与池盐的熬制工艺不同,但道理应该是一样的,让他们跟着去学学也没有坏处。”

听萧南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崔幼伯也不好推辞,只得点头答应。

随从的问题解决了,接着便是幕僚。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饶是崔幼伯再天纵英才、聪明绝顶,实际办事的时候,还是需要有个得力的助手在一旁提点。

对于这一点,两口子的想法一致,那就是请郑勤跟崔幼伯一起去。

话说自郑勤兄妹跟着崔幼伯一家从洛阳回来后,他并没有闭门读书,而是时不时的去京城各处溜达,先是带着妹妹去逛了逛京城的几大游乐胜地,像什么乐游原啦,什么曲江啦,什么法门寺啦,什么杏园啦…只把兄妹两个玩儿得乐不思蜀。

逛完了这些地方,郑勤又开始出没在坊间有名的酒肆、茶楼、书肆,甚至还去平康坊的北三曲逛了逛,领略了下教坊才女的别样风情。

白天逛累了,晚上他也不闲着,要么去拜访老相公,陪老人打打双陆,顺便谈一谈自己对于时政的某些看法,并细心听老相公的讲解;

要么来找崔幼伯喝酒、聊天,闲话些京中的八卦与官场的趣闻。

虽然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但郑勤的小日子过得很是忙碌且愉快。

不过,崔幼伯和萧南都明白,郑勤看着每日里都优哉游哉的,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他等待的是一个时机,一个一飞冲天、光耀家族的机会。

夫妻两个正说着,忽而有人来回禀——

“好叫郎君、娘子知道,裴太医已经给金枝诊了脉,她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萧南听了,别有深意的看着崔幼伯,调笑道:“恭喜郎君呀,呵呵,又要做父亲了,这应该算是双喜临门吧?!”

崔幼伯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避开萧南的视线,讪讪笑着:“娘子说笑了,这、这算什么喜事呀。”

虽这么说,崔幼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是他的血脉,作为一个传统男人,他自然信奉多子多福、家族繁盛的说法。

萧南却叹了口气,道:“刚才我还想着郎君此去蒲州,身边需得有两个贴心、能干的侍婢服侍,金枝平日就很稳重,我原想着让她和碧丝跟郎君去,结果她还怀孕了,这样,不如让芙蓉和碧丝跟郎君一起去蒲州?!”

第079章 崔大出差(四)

“娘子果然这么说?”

葳蕤院的某个角落里,两个碧衣婢女躲在假山后,小小声的嘀咕着。

“没错,我就在门外廊庑下服侍,郎君与娘子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小丫鬟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看着四周,低声将从主人那儿偷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对方。

郎君要去蒲州?估计要在那里待一段时间,最少半年?!

魏紫的大脑迅速的转动着,整个人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那小丫鬟见魏紫傻愣愣的呆在那里,忙用手捅了捅她的胳膊,提醒道:“魏紫,魏紫姐姐!”

魏紫回过神儿来,迎上小丫鬟急切又有些贪婪的目光,她如梦方醒,忙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递给她,“喏,这是给你的…”

小丫鬟利索的接过荷包,动作极其熟练的捏了捏,然后咧着小嘴笑道:“多谢魏紫姐姐。”

魏紫故作大方的摆摆手,拉着小丫鬟的耳朵叮嘱着,“以后再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千万别忘了告诉姐姐哦。放心,姐姐绝不会亏待了你!”

“恩恩,”小丫鬟连连点头,一双眼睛笑成了小月牙,“我知道,姐姐也请放心,只要我听到了什么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姐姐的。”

两人‘交易,完,齐齐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发现后,这才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