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彤与庄郡王妃唐宁携手进了屋,相互见了礼后,在暖阁的炕上坐下

。赫云连城不便久留,寒暄两句,便到书房去了。郁心兰让锦儿上了几碟瓜子。赫云彤稀奇地道:“你不会这么小器吧,昨日才得了那么厚的赏,今日却拿几碟瓜子打发我们。”

郁心兰轻笑,“这瓜子可是我自己炒的,加了特殊的香料,你且试试。

赫云彤抓了一把,每样磕了几个后,便连连点头,“的确与平常的不同,一会给我一样包一包带回去。”

唐宁笑话了赫云彤几句,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郁心兰,轻声致歉道:“上回妹妹发了帖子请我赏花,我实在是不便前来,还请妹妹莫怪。”

说的是几天前,郁心兰请客那回。那时连城还被关在宫中,又是为了七年前的秋山之变,郁心兰早知不应与庄郡王妃有什么牵扯,免得皇上以为她们私下里交流什么,疑心更重。可若是不请,又显得刻意。于是郁心兰请客,唐宁不来,在当时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郁心兰便笑道:“姐姐不是送了回礼?又特意来说什么。可真是见外了。

唐宁这才柔柔地一笑。

赫云彤原是为了着另一件事来的。“今日出皇榜了,弟妹去看了吗?”

郁心兰磕着瓜子,一脸茫然,“出榜?春闱榜单吗?”

赫云彤道:“不是。就是这次雪灾赈灾的有功之人,皇上张榜嘉奖。”

就相当于是贴大红喜报,通报表扬了。不过里面肯定没有她的名字”否则唐宁和赫云彤也不会这么问。

郁心兰满面笑意,“有没有你们的名字。”

赫云彤撇了撇嘴,“我们施粥在人后,米粮又不足,哪会有我们的名字呀,可是,昨日皇上还说,弟妹你立了两功,怎么皇榜上没你的名字呢。”

郁心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一脸随意地道:“其实我哪有什么功劳,我是受益人。他们是自己掏银子赈灾,我却是用皇上的银子。为自己牟利,顺便推广一点而已。”

昨日恩宴之时,郁心兰便通过长公主婆婆,委婉地告诉了皇上,功劳可以不要,折算成现银比较好。果然,回府之后,点收物件时,就发现赏赐的东西,比之前说的要多得多。

灾情得以有效控制,灾民可以重建家园,那是皇恩浩荡,跟皇上抢这个功劳,那是脑子被门板夹了。

唐宁和赫云彤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闻言,都细细打量郁心兰。瓷白中透着红晕的肌肤,眼如秋水一般,明亮清澈,看上去神采飞扬,明丽照人,五官灵秀,还咬着软嘟嘟的唇,一副天真无邪得不得了的样子,好象刚才的话,都是出自内心随意而言,并非刻意。

唐宁的笑容深了几分,“难怪我家王爷总说你是个聪慧的,可你那姐姐和表姐,却想不通这一点。”

昨日受赏之时,王妹发现自己的赏赐与郁玫的相同,眼中还流露出了几分失望和不满,虽然随即便收敛了,可眼光毒的人,仍是能发觉。可想而知,皇上的心中,会对王妹如果评价了。至于郁玫,从头至尾表现得淡然温顺,谢赏之时,也是先说的“托皇上洪福”,可与身边的王妹一比,太过于淡然平和了,是否可信,只怕皇上心中也会思量。

一个要与人争,一个刻意表现得不争。

这世间,女人都是依附于男人生存的,女人的意志,都是以自家男人的意志的转移而转移的,换句话说,仁王妃与永郡王妃的表现,也可以说是仁王与永郡王的表现。皇上心中定然会对这两个皇儿,另有一番考究。

唐宁心思转了几转,芙吟吟地握住郁心兰的手道:“我就觉得跟妹妹投缘,王爷与连城,亦是自小过命的交情,日后,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赫云彤笑常着她,“难道你就不要与我多亲近亲近么?”

唐宁作势拍了赫云彤一下,“我难道还没跟你亲近么?”

三人又笑着说了一些闲话。唐宁见时辰不早,便问赫云彤要不要一起回去。

赫云彤道:“不了,我在这留饭,一会子还要去见见四弟,后日他大婚,我来不了了。”

郁心兰十分讶异,“为什么呀?”

赫云彤颇为得意地道:“岑家请我去当全福夫人。”

全福夫人,自然是在女主家吃喜酒了,而且还可以拿大红包。最主要的是,这表明岑家人认为赫云彤是个有福之人。不过,赫云彤儿女双全,夫妻恩爱,丈夫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若没福,那天下的女人还有哪个有福气。平日里旁的夫人私下提到赫云彤,多半会笑话她泼悍,其实心底里哪个又不羡慕?

郁心兰和唐宁忙道:“恭喜恭喜!”

赫云彤既然不走,唐宁便先告辞走了。赫云彤这才拉着郁心兰道:“你知不知道这回太后娘娘微恙,侍疾的是哪位妃主?是德妃娘娘。皇上最重孝道,这回子侍疾,不知多少妃主在争,最后却被德妃娘娘争到了。庄郡王只怕没歇了争储的心思,你和连城日后还是少与他们来往的好。”

顿了顿她又道:“毕竟七年前那事儿,还没个结论,随时会被人翻出来说道。”

直到郁心兰应承了,赫云彤这才施施然走了。

郁心兰呼出一口气。赫云彤自是为了赫云家好。可若说没有私心,怕也不是。说到底,她是赫云侯爷的女儿,在平王府能这么硬气,就是因为身后有个强势的娘家。若是赫云家牵涉进了皇权争斗之中,又不幸输了的话,只怕她的日子也不会怎么舒服了。

只不过,谁会没点私心呢。

郁心兰雕好了一根香木簪子,便唤了紫菱进来问道,“千荷都打听了些什么没?”

紫菱道:“婢子刚问过她。她打听到,前日晚上,二爷就狠狠骂过小茜一次,气冲冲地从小茜屋里出来。直接去了苏绣屋里。小茜还追着跑呢。别的,就真没什么特别的了。”

小茜才开脸没多长时间,就是三爷那样心花花的男人,也应当是在新鲜期才对,况且小茜一心想攀高枝,只会对二爷百依百顺,以前又是王丞相府中的家生奴,自小受的就是奴婢教育,最会察言观色,说错话的可能性都极小,怎么可能得罪二爷?

郁心兰上了心,“没人听到他们吵了什么吗?。”

紫菱道:“我让千荷再去打听打听。”

直到下晌,千荷才从服侍小茜的丫头翠儿的口中听说,隐约听到茜姨娘说什么“米粮”

郁心兰心中一动,使了人去传话给佟孝,要佟孝找大良米行的老板,问一问仁王府和永郡王府赈灾时,各买了多少米。

佟孝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个多时辰,就使人回了话,五天内,仁王府一共买了五百石米,永郡王府则买了二百八十石。

相差了近一倍。可两边施粥的时间却是一样的,而且。永郡王府比仁王府早断米,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

郁心兰心中有了计较,便问大爷哪去了。

紫菱道,“在前面跟几个侍卫交手呢。”

郁心兰便披了件披风,顺着抄手游廊,往前面小院而去。

赫云连城与四名静思园的侍卫刚才交手完毕,坐在石凳上交谈,看见妻子出来,连忙挪了个地方给她,顺便还将她的手握到了自己怀里暖着,悄悄问了一句:“冷不冷?”

郁心兰轻笑,“再过几天就是四月了,已经化雪了,哪里还会冷。”

侍卫们都低着头,不敢打量少夫人,赫云连城见他们不自在,便牵了妻子的手,回正房。

待屏退了下人,他方问道,“找我什么事?”

郁心兰悄声道:“我怀疑小茜的死,是二爷干的。”

“下人们都说,昨晚二爷从宫里回来,便直接去了小妾们住的后院。几个小妾早伸长了脖子凝望。自然是要争执推搡一番的,可二爷是自幼习武之人,平日里又严肃,若是吼一声,想必小妾们也不敢乱动,何至于争到都摔倒?退一步说,若是换成你的话,一手一个,总能拉住两个吧?”

“我怀疑,小茜知道了二爷什么事,她是个没脑子的,只怕想用这事儿来争宠。我想来想去,应当是跟米粮有关,永郡王府后面买的米。比仁王府少了一半,你说过,二爷早就搭上了永郡王,是不是帮永郡王府弄了米?”

赫云连城盯着她了几眼,二弟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弄米,自然打着父亲的旗号,到军营提些军粮了。他心中不想相信,却也知道此事重大,当下便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先别说出去。我跟父亲商量一下再说。”

事情查得很快,当晚,侯爷就得了确信。气得立即将赫云策传到书房,一脚踹上了赫云策的心窝子,将他踹得滚了几滚,噗出一口鲜血来。

甘夫人刚刚得了自由,因为后日是赫云飞的大婚之日,明日女方家要抬嫁妆进门,当家主母不在场的话,会让旁人看侯府的笑话,侯爷这才允了她出来。她出了佛堂,便去厨房亲手熬了一碗云耳莲子羹,正端到书房,便看见这惊心动魂的一幕。

“侯爷、侯爷你这是干什么?策儿若是犯了什么错,您好好教他便是了,为何要将他往死里打?”

甘夫人随手将托盘搁在一边,扑上去扶起儿子,哭得声嘶力竭。眸光扫

过立在一旁的赫云连城和郁心兰,心中忿恨地想,肯定这是他俩告了策儿的状。

侯爷气得双手发抖,指着赫云策道:“你且问问你生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事!居然用马料偷换军粮。这可是重罪!”

甘夫人一怔,转头看向儿子。

赫云策脸色发白,粗喘了几下,才慢慢缓过气,忙扑通一声跪下道:“父亲,孩儿的确是做了错事,可也是为了城中百姓着想啊。”

他涕泪交流地解释,永郡王爷为了施粥,连王妃的陪嫁银子都拿了出来,他被其感动。这才决定帮一帮,又保证道:“永郡王爷答应了孩儿,待道路畅通了,外埠的米粮运了进来,就将这些军粮给补上。”

定远侯盯着他问,“换军粮是永郡王爷的意思?”

赫云策迟疑了一下,“是孩儿的意思。”

永郡王只是在请他吃酒的时候,表情有那么几丝忧愁。是他主动问起,又主动张罗的。 定远侯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的怒火。又一下子窜了上来,再一脚踹上去,啪,又是一个大耳光。

清脆、响亮!

甘夫人忙抱住侯爷的手臂,哀求道:“侯爷,求求您别再打了。再打会打死的。事都已经出了。从咱们府中的米库里先补进去就是了。”

定远侯气得额头痛,手一挥就将甘夫人甩开,“三百石米!我一年的年俸也不过三百石,米库里有这么多米吗?”

甘夫人赶紧道:“那就去买,四处买。”

赫云连城沉声道:“如今城中米铺的米仍是十分紧张,四城门外的官道上。许多树木被雪压断了枝,阻了路,输通还要些时日。怕就怕这期间兵部到营中查帐。”

这一点赫云策很有信心,“大舅兄知道此事,必定会跟岳父大人提的,兵部不会在这时查帐。”

郁心兰心中冷笑,到了这个时候,赫云策居然还没看清形势,永郡王哪里是看中了他,明明看中的是侯爷!画了那么大一个圈,表现出十分欣赏赫云策的样子,仿佛他日登基之后,必定会委以重任,让赫云策心甘情愿地为其卖命。其实,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设这个局,让赫云策自己去犯罪,只要拿了赫云策的错处。就能牵制侯爷。所谓虎毒不食子,侯爷刚刚拳打脚踢的,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的表现,心底里,肯定是不愿意将儿子推出去获罪的。

甘夫人扭头看向郁心兰,“若是米铺大米不足,你东郊西郊都有庄子,佃农们应当都有存粮,先向他们买了,凑足了数补上去,等过些日子,城中有米了,咱们再多补回他们一些便是了。”

郁心兰看着甘夫人不禁头疼,“大娘,这事儿可不能声张,这样四处奔波,只会令有心人察觉。现在只能…”

话未说完,就被甘夫人给尖叫着打断,“你就是想看策儿的笑话,让策

儿获了罪,你们才好高枕无忧!”

赫云连城俊脸一冷,眸中寒光四射,“还请大娘不要污蔑兰儿。兰儿也是为了二弟着想,难道您想将此事弄得满城皆知不成?”

甘夫人还要再骂,定远侯大喝一声,“闭嘴!若不是你自小惯得他不知轻重,他又怎么会犯下这等错事?”

赫云策这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父亲道:“孩儿知错,孩儿会将此事解决,还请父亲叮嘱告密之人,不要将此事泄漏出去。”说着,阴森森地看了赫云连城和郁心兰一眼。

定远侯眼仁微眯,“你要如何解决?”

“孩儿想去岳父大人府中借用一些…”

话没说完就被定远侯一个耳光给截断了,“蠢货!”

郁心兰也直扶额,这会子居然还想靠岳父,这个岳父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哇!

其实她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不过她想等赫云策受到教训和处罚之后再说,毕竟,小茜的这条命,是他欠下的。

书房里正闹腾着,定远侯的心腹副官石崇在门外禀道:“末将刚刚接到营中传来的消息,兵部派了三位帐房先生,到军营盘查帐目。”

这么晚查帐?

第119章

定远侯听到禀报,立即吩咐道:“备马,更衣。”随即转向甘夫人和赫云策,“你们都给我回房呆着,没我的准许。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又对赫云连城道:“靖儿去换件衣裳,随我去军营。”

赫云连城连忙应承,带着郁心兰回了静思园。郁心兰从衣拒里取出一套靛蓝色绣暗竹花纹的夹绒对襟长外衫,边为他更衣边道:“我总听外面的人说,父亲十分护短,是吗?”

赫云连城点了点头。“是。”又轻轻一叹,“一会儿看能不能劝得查帐之人先回去休息,只要有一晚的时间,还能想办法将马料换掉。”

连城以往总是冷着一张俊脸耍酷,坚守这时代对男子的气质标准气度俨然、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却越来越多的在自己面前表露情绪了呢。

郁心兰抿唇微芙,既然他愿说,她便想将自己的看法与他分享。

郁心兰抬起头来,眼神明亮,“连城,你觉得如今这精形,他们会听话地回去休息一夜。让咱们换了马料吗?”

赫云连城眸光深沉。握住她的手道:“总要试试,不能看着二弟功名前程毁于一旦。”

郁心兰歪头看着他,“旁人会不会给咱们这个机会?即使给了时间,焉知他们不是在一旁虎视眈眈,只等咱们派人掉换的时候,抓个正着?我能明白父亲和你的心情,毕竟是二弟是自家人,骨肉相连的兄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你们也想为他争取一番。可是,事情已经是明摆着了的,永郡王等人要抓这个把柄,好拉拢父亲,难道咱们还往陷阱里跳吗?若是换军粮时被抓住,就连父亲都难逃罪责了。”

“如今之计。唯有让父亲带着二弟,亲自入宫,向皇上请罪。虽说私换军粮是大罪,二弟的用心也是为了讨好永郡王,目的不钝,但不论怎样。最后还是惠及了百姓。只要二弟自愿认罚,皇上或许会看在赫云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退一步说,就算咱们将军粮都掉换过来了,那始作俑者永郡王呢,虽没抓到咱们的把柄,可咱们也算是轻易地放过了他,让皇上失去一次认清他真面目的机会。二弟得了一次的侥幸,只怕仍是长不了记性。这一次的事,就是因他好大喜功,才会弄出来。否则的话,就算要帮永郡王爷,也可以回家同父亲商量,从咱们府中的仓库中均借一些过去,不是吗?我一直认为,既然做错了事,就应当受到应有的处罚。永郡王如是,二弟亦如是。”

原本,她打的也是换掉的主意,长公主怕种子不足,运了许多过来,育苗之后,还有节余,加上两处庄子上和侯府的存粮,三百石应当是足足有的。

可是现在,永郡王和王丞相哪里会给他们这一夜的时间!只怕在她让佟孝去大良米行问消息的时候,就被他们知晓了,之后侯爷派人去军营暗查,更是给了他们方向。毕竟军营中王丞相和永郡王都插不进手,为了防止火灾,军粮又不是存在一处,这会子,连掉换的马料存在哪个仓库,他们都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己算好了的。对手已经占尽了先机,抱着一击即中的决心,左右退路都已经算好,还妄想能逃脱吗?

一席话说完,郁心兰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连城。

烛光下的兰儿。肌肤细腻平滑如镜,眉目婉约中透着恬静和坚定。

这样的决定,看似将二弟赫云策推向了深渊,其实保全了赫云一家,自己和父亲都是关心则乱,还不如兰儿看得透彻,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莫不是想法子先行掩饰,她却有壮士断腕的果决。

赫云连城有片刻的出神,一直知道妻子是聪慧的,却不曾想,她竟然连朝中的时局也能看透,关键时刻点醒了他。随即,他沉稳地领首,“我去劝父亲。”又紧紧地握了握郁心兰的手,“去陪陪母亲。等我回来。”

郁心兰点头应下,送他至二门,早有侯爷的亲卫守候着。抱拳禀道:“侯爷已经先行赶往军营了,着卑职陪同大爷。”赫云连城立即登马飞驰,郁心兰才转回宜静居。

还不到入睡的时辰,长公主正在灯下与纪嬷嬷。聊着明日四爷赫云飞接妆礼的事宜,听到门外唱名,不由得奇道:“兰儿怎么这时候来了?”

见郁心兰微微敛着小脸,长公主心中更是惊疑,待听她说完事情原委,不由得恼道,“策儿行事也太没分寸了。”顿了顿又问,“侯爷是什么意思?”

郁心兰道:“父亲只说去军营,到底什么意思。暂时还不得而知,但相公说,会劝父亲带二弟入宫请罪。”

长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半晌,才道:“如此…也好,一会子靖儿应当会差人带口讯回来。若是侯爷入了宫,我也去向皇兄求个情。”

才聊了没几句,纪嬷嬷拿了一张帖子急急地走进来,轻声禀道:“仁王殿下求见。”

长公主一愣,“见我?”

“是,周总管已经将仁王爷请到正堂了。”

郁心兰心思急转,仁王这个时辰来见长公主,却不知是否与赫云策的事情有关。她急忙表示愿意随行。

长公主微微领首,披了件外裳,便乘轿来到正堂。

仁王见到长公主,十分有礼地先起身行礼,“姑母安好。”

待郁心兰与他见过礼,再度坐下,丫头们换上了新茶。仁王才说明来意,“小侄原以为大雪还会多下几日,因而早便从邻城调运了一批谷粮过来,刚刚管家才报与小侄说,已经到了。现在已不用施粥,小侄的府中人口简单,这些谷米还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小侄记得姑母出了许多种子,想来庄子上也会吃紧,不如送与姑母一些。这时辰来打扰,实是不该。不过小侄想,这么多米粮搬来撒去的太麻烦,不如就直接先在侯府卸下。”

这话说得滴溜溜的圆,仿佛送些粮食只是无心之举,可这个时候敏感的时候,怕就安的不是好心了。

之前侯爷想掉换马料,尚无足够的粮食,现在人家就把粮食给送上门来了。若真的用这些粮食去掉换。不过就是将永郡王手中的把柄,转送给他而已。

主意打得倒是挺妙。

若是之前没听郁心兰说过赫云策的事情。长公主说不定就会将粮食给留下了。毕竟豪富之家相互馈赠,是常有的事,何况仁王还一口一个“小侄”“姑母”的。可现下已经知道了,自然是不能留的,免得侯爷带儿子入宫请罪,皇上一问换下的米粮在哪里。结果到侯府搜出了这许多来。

长公主微微一笑,“姑母虽出了些种子,但皇上已经嘉奖过了。你刚刚封爵,封地上未有产出,想来并不宽裕,这些粮食你还是自己带回府去吧。

仁王急忙表示无妨。但长公主坚决不受。仁王也就不好意思再强送。只得转移了话题道:“不知侯爷可在府中,小侄理应拜见一下。”

长公主淡笑,“侯爷已经歇下了。”

仁王笑道,“歇得这般早。”

这样再三试探。让郁心兰的心中生出了些许火气。不咸不淡地道:“禀王爷,父亲要何时歇息,母亲也不能过问呢。”

仁王一抬眸,对上了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眼神顿时缩了一下,也知自己方才那句话说得唐突,只得笑了笑,“是我偕越了。那,姑母,小侄就先行告退了。”

长公主根本没有留客的意思,随即起身,吩咐道:“周总管,代本宫送客。”

周总管忙躬身进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未来得及送走仁王,甘夫人和赫云策就急忙忙地直冲了进来,边施礼边喘道:“不知仁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仁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亦含笑道:“哪里哪里。小王只是来送些谷米,毕竟官道还未通畅,怕侯府不足用。只不过,皇姑母推辞了。

一转眼,就变成送给侯府的了。

闻言,甘夫人和赫云策激动得手都开始抖了,甘夫人当时便想先一口应承下来。

郁心兰的眸光一寒,勾起唇角轻芙道:“大娘和二弟怎么到这来了,父亲不是说了一会子要去看你们,要你们在房里等着的?”

这般似有若无的威胁。令甘夫人和赫云策只觉得胸犹如被捶了一记。闷闷的,无法出声,他们再胆大妄为,也是惧怕侯爷的。

仁王还想说话,郁心兰又笑着向仁王欠了欠身,道:“夜已深,不敢耽误仁王殿下休息了。”

长公主也回过神来,扬声道:“周总管。送客。”

赫云策觉得这是个极佳的机会,若是有了这些粮食,不烦抹不平这件事,忙又开口阻拦道:“我们府中的谷粮的确有些吃紧…”

“胡说八道!府中何曾短了你吃短了你喝!”

定远侯的声音忽地从外面传进来,挺拔的身姿也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赫云连城紧随在父亲身后,进得厅中,立即将目光落在小妻子的脸上,朝她几无痕迹地微微一笑,告知她已经说服了父亲。

郁心兰顿时放下心来。

定远侯向仁王躬身行了一礼,淡淡地道:“时辰不早,臣便不留王爷了,改日再请王爷小酌一杯。”

仁王已知此时无法再说动任何人,便潇洒地笑笑,翩然离去。

待客人走后,甘夫人急忙上前道:“侯爷,可以先将那些谷粮留下,掉换马料,就没事了…”

“闭嘴!”定远侯一声断喝,怒目圆睁。“你只想着替你那宝贝儿子掩盖,可曾将我定远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放在眼中?若是无人查帐,倒还好说,现在查帐的师爷已经到了军营,文书上都盖有玉玺,这时再掉换,岂非等同于欺君!”

旋即转身看了看赫云策,漠然道:“既然你已经换好了衣服,就随为父一同入宫,向圣上请罪吧。”

甘夫人听得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攥着侯爷的衣襟便开哭,“侯爷,您不能这么狠心呐。咱们再想想法子,必定有法子可想的,若是您带了策儿入宫请罪,一切就无法挽回了啊。”

定远侯心中恼怒她不识大体,现在根本不想同她说话,抓住她的手往外一推,喝道:“齐龙、赵虎,送夫人回房,若是她再走出房门一步,我唯你二人是问!”

急怒攻心,说到最后,定远侯竟胸腔一滞,咳了几声。长公主忙上前来为他抚背,“侯爷别急,有话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