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之中,青姈后半夜睡得也不安生。

天快亮的时候,她听到门扇上轻响了声,不像是风吹出的动静。她蹑手蹑脚地过去瞧,就见门缝里留了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很熟悉,应该是戴庭安亲自写的,让她起身后烧了纸条,到楼下地字号打头那间。

青姈叫醒窦姨妈,拿昨晚的残水擦了擦脸,穿好衣裳赶紧出门。

到了地下,廊道里仍残留昨晚厮杀的痕迹,斑驳血印都没洗干净,尚未散尽的血腥味扑入鼻腔。走到尽头,满腔斑驳血迹愈发瘆人。

青姈壮着胆子敲开门,里头窗扇紧闭,帘帐长垂。

她一眼就看到了戴庭安。

迥异于昨晚染血如修罗的模样,他今日穿了件檀色云纹锦衫,蹀躞上悬了短剑,外面罩了貂裘,油光水滑的风毛衬着俊朗如玉的脸,神情清冷,姿态挺拔,那股震慑群寇的狠厉已尽数收敛。只是周遭血迹仍在,令人不敢大意。

青姈敛袖屈膝,垂首施礼,“戴将军。”

戴庭安颔首,目光停在她身上。

天光熹微,她才睡醒没多久,罩着那件淡墨的披风,容貌柔嫩姣然,发髻素净高挽,没用金玉珠翠装饰,却如上等绸缎,漆黑的光泽天然悦目。黛眉之下,那双眼桃花般妖娆,清澈目光带了婉转笑意。

他觑着她,缓声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声音低沉如磁石打磨,脸上有些难为情。

青姈闻言愕然。

她分明记得不久前,这男人曾满不在乎地说用不着她的绵薄之力,自信又自负,哪料自食其言来得这样快?

这种机会自是求之不得,她想都没想,忙温声道:“将军尽管吩咐,万死不辞!”

戴庭安目光微凝,“会有点危险。”

“我不怕。”青姈忙摇头,声音神情皆是笃定。

旁边魏鸣见状,便带两人入帐内,取两套衣裳递过来,道:“委屈两位穿着这衣裳蒙混一日,回京后将军必有重谢。至于姑娘雇的车夫,我会让他帮忙退宿,自行回京。”他手里的衣裳很眼熟,是蔡府管家和公子的。

帘帐内那两人已不见踪影,只剩蔡文远被五花大绑,昏死在角落里。

——想必昨晚混战之后,正主已被暗度陈仓送走了。

青姈没半点迟疑,接了衣服套在外面,窦姨妈亦无二话。

身量不及之处,魏鸣砍了几块案头木材绑在她脚底下,再往腰间垫些东西。

待改装毕,天光渐亮,饭菜也端了进来。

两人吃完后被黑布袋套住头,被刑部捕役扶上马车,没过片刻,蔡文远也被扔了进来,死猪似的昏睡着。青姈想起那晚差点被他打包扛走的事,回想起来仍心惊肉跳,气哼哼用力踹了两脚。

蔡文远显然是被喂了药,毫无还手之力,任由她踹。

马车启程时,陈未霜也匆匆跟了下来。

“表——”她的声音还没出口,便被一道目光堵了回去。

戴庭安眉目冷凝,沉声道:“今日不许尾随。若累及公务,绝不手软!”

说罢出门登车,没留半点余地。

陈未霜见了昨晚那阵仗,哪敢添乱,只讷讷道:“可是谢青姈她还跟着…”

“她早走了,陈姑娘保重。”魏鸣唱了个白脸。

陈未霜眼看车轮滚滚而去,不甘心地问伙计青姈的去向。伙计不记得当时与她同住的“粗鲁女子”是谁,听陈未霜报了房间位置,才道:“那屋里的客人天还没亮就走啦,得有小半个时辰了!”

这样一说,陈未霜心里才算平衡,慢吞吞地去用早饭。

州郡官道上,青姈跟姨妈抱膝坐在陈旧的马车里,颠得有点难受。她们乘的这辆车是宿州府衙里囚车改的,颇为逼仄,多了个蜷缩昏睡的蔡文远,更显得拥挤。

有人暗处盯梢,两人不宜露面,午饭都在车厢里吃。

蔡文远一直昏睡,吃饭时被魏鸣掐着人中弄醒,眼神还十分茫然。

瞧见青姈坐在身侧,他居然贼心不死地眼睛发亮,被魏鸣劈手揍了一拳,疼得直吸冷气。吃完饭仍筋骨无力,只那双眼睛不老实,贼兮兮地往青姈脸上瞟。

窦姨妈忿忿地伸着两根指头威胁,“不准看,再看把你眼珠子都挖了!”说着,伸手便往他眼睛上探,吓得蔡文远死死闭眼,连条缝隙都不敢再睁。在窦姨妈拿簪子往他眼皮上吓唬时,甚至含糊求饶起来。

青姈看他那怂样,嗤笑着再踹,将先前积攒的仇怨都给报了。

报完仇,瞧着前面戴庭安的马车,又有些出神。

他说回京后有重谢,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样上了前夫的船~

谢谢小院子的地雷muaaaa!

第11章

去宿州时下着雪路滑难行,回京的天气倒很好,方便赶路。

当天晚上投宿客栈,离京畿已不算太远。

青姈跟窦姨妈假装嫌犯,等到天黑,跟前来巡查的随从换了外裳,而后到隔壁复命。戴庭安的屋子很宽敞,三间客房打通的套间,灯架上十数支明烛静静燃烧,照得满室如昼。

青姈进去时,戴庭安坐在圈椅里,眉目清冷,锦衣貂裘。

桌上已摆好了饭菜,五样热的是炙鹌子脯、松菌鸡汤、梅花汤饼、笋干黄金肉和莲花鸭签,外加火腿鲜笋汤和四碟爽口的凉菜,旁边两屉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味扑鼻。

——今晚戴庭安做东,答谢她俩帮忙。

饭菜的味道极好,汤也很美味,青姈吃得心满意足。

戴庭安坐在她的对面,偶尔抬眉夹菜,视线会在她脸上停留。

整日劳顿后,她白皙的脸上微露疲色,黛眉之下眼如桃花,妖娆生波。天生丽质的美人,不施脂粉就已娇艳柔绰,若穿了锦绣绫罗、饰以明珠钗簪,真不知是何等倾国之色。难怪连公府贵女、相府千金都能比下去。

如今明珠蒙尘,倒是可惜。

戴庭安一念至此,猛然察觉他想得太远,适时收敛心神。

等碗盏撤尽,他带青姈到盥洗的内室,指着推开半扇的箱门,道:“待会我走后,你们躲在里面,能看到门外动静。万一贼人闯进来——”他随手取了柜顶一把上好箭的小弩给她,“会用吗?”

那把弩造得精巧,劲道却不小,青姈小心接在手里,“幼时曾学过。”

“试试。”戴庭安指了指几步外的香粉罐。

青姈遂举着弩,心里回想父亲谢冬阳教她的要领,而后瞄准木罐扣动机关。

破空而出的利箭穿透那木罐,余力未尽,铮然钉在墙上。

她迟疑着抬头,“这样行吗?”

戴庭安原以为得教她要诀,再多练几遍,见状微露诧色,颇为赞许地点头,上好铁箭后将弩放回原处,“若有刺客闯入闯到这里,对准他脑门。”

“好。”青姈轻声应了。

因窦姨妈没用过弩,魏鸣和青姈又教着练了好几遍才算稳妥。

客房外的喧嚣渐渐沉寂下去,夜色愈来愈深,四人坐在光线暗沉的内室,静候刺客。青姈从没杀过人,脑海里忍不住想象那情形,掌心有些滑腻,甚至连鼻尖都冒出细汗。她口干舌燥熬不住,犹豫了好半天,偷偷瞥向戴庭安腰间。

那位懒散靠在案台,耳畔长着眼睛似的,“怎么?”

“就是——”青姈偷窥被抓包,迟疑着试探道:“能给两颗蜜饯吗?”见他诧然瞥过来,赶紧解释,“吃点甜的,或许能缓解紧张。”

原本凝神待敌的氛围被她戳破。

魏鸣没想到她还知道这种隐秘癖好,愕然看向自家主子。

戴庭安的神情也有一瞬僵硬。

他沉眉默了片刻,终是取腰间系着的锦袋递给她。

青姈赶紧道谢,取里面香软的桃肉来吃,甘甜的滋味从漫过齿间,她轻轻吞咽下去,那股紧张果然消弭了许多。桃肉很好吃,她偷偷多摸了几块,给旁边窦姨妈分了两粒,再把锦袋还回去,戴庭安重新系好。

屋里复归安静,剩魏鸣和窦姨妈面面相觑。

梆子三声响的时候,整个客栈已陷入沉睡。

死寂的夜里,稍有动静都能格外清晰,外头似传来风动树梢剐过窗扇的声音,原本懒散坐着的戴庭安在那一瞬猛然绷紧,起身便往外走。

临行前,他在青姈脑袋上摸了下。

他摸得很轻,像是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青姈原本被这动静惊得心脏猛跳,却因他这动作稍微冷静,在戴庭安和魏鸣破门闯向隔壁时,与窦姨妈一道钻箱柜中,拿了小弩严阵以待。

迥异于昨晚的抢人阵仗,刺杀来得悄无声息。

除了破门的声音外,也只有极短促的金戈交鸣声传来,很快就没了动静。她屏住呼吸,张着耳朵细听,好半晌才听见极轻的脚步声落在屋顶。随即有人从屋檐翻身下来,推开屋门。那脚步并未刻意放轻,在走入外间时便道:“是我。”

是魏鸣!青姈紧绷的心神在那一瞬松懈。

外间灯烛点亮,魏鸣执烛而入,招呼道:“出来吧,没事了。”

他是独自回来的,青姈不免悬心,“戴将军呢?”

“追刺客去了,命我回来照看。主子说两位是帮忙,须确保无虞。”魏鸣见她俩无恙,松了口气,吹熄灯烛抱剑守在门口。

这安排着实出乎青姈所料,但此刻不宜多说,只能悬着心等戴庭安归来。

很久之后,外面才传来脚步声。

魏鸣毫不迟疑地开了门,廊道里随从拖着三个黑衣人进去,戴庭安则抬步进来。他的神情峻漠微绷,身上是那间檀色锦衣,短剑如漆,整个人如出鞘的剑锋,威冷慑人。他点亮了灯,向魏鸣道:“全捉了,你过去照应。”

说完睇向青姈。

少女紧贴着窦姨妈站在墙边,十指紧扣在身前,高堆的发髻衬出修长身段。烛光朦胧照在她的脸颊,目光如同泉水清澈,神情却仍紧张。

好在她跟那位姨妈都没受伤。

戴庭安抬抬下巴,“没事了,回屋歇息。”

声音峻漠,一如往常。

窦姨妈应命先去开门,青姈亦颔首往外走,想着追杀的凶险,心里到底担忧,目光将他浑身迅速看了一遍,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到他手背上有血蜿蜒而下。不是溅的血迹,而是缓缓往下流的,且色泽暗深,意味着——

“你受伤了!”她脚步微顿,紧张地抬眉。

戴庭安看了眼手背,不为所动,“没事。”

“包扎一下吧,大冬天的不能耽搁。”

婉转眉目间尽是忧色,烛光照在柔如脂玉的脸颊,莹润朦胧。戴庭安在凶险过后,忽然起了兴致,踱近两步将那只血迹蜿蜒的手伸过去,掀起衣袖,清冷眼底浮起谑笑,觑着她淡声道:“你帮我包扎么?”

这话来得突兀,青姈迎着他的眼神愣了下,才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打扰了。”

出门后匆匆回屋,脸颊竟有点发烫。

刺客被伪装的随从拦住,连蔡文远都毫发无伤。

天色微明时,戴庭安留刑部捕役护送李时和宗懋,将猎物装入车里,与随从一道羁押回京。这事牵扯到肃王,能派出高手暗夜刺杀,恐怕涉事的武将也有参与,青姈显然不宜公然露面,戴庭安只让魏鸣留了两匹马在客栈,再留一人暗里照应。

好在此处已近京畿地界,无需担忧。

事实上,青姈也不太想跟他同行。

昨晚戴庭安那句话勾起了一段她不太敢回想的记忆。

青姈记得很清楚,那是她被休出府前一晚,她拿到休书后照常帮戴庭安擦身换药。

戴庭安常年习武,身材极好,宽肩瘦腰紧致有力。不过他性子冷,青姈自知冲喜的夫妻只在名分,也从不敢有旁的心思,只小心涂抹膏药,多余的半寸都不敢碰。

那晚可能是离别的情绪作祟,她有点分神,不小心将膏药蹭到别处,手忙脚乱的擦。

原本端坐如山岳的戴庭安却猛然勾住她腰身,直到天翻地覆被他困在怀里,青姈才看清他当时的眼神,清冷的双眸微红,寸寸逼近时,交织的呼吸是温热的。

那张脸俊美如玉,盯着她时,滚动的喉结处似有细汗。

青姈被吓傻了,缩着肩膀不知所措。

好在戴庭安极为克制,在触到她嘴唇前停止了发疯,而后猛然起身离开床榻。

没过片刻,里间响起冷水浇落的声音。

他没再让她照顾,隔着门框让她回屋歇息,直到她背着小包袱离府,都没腾时间见她。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春梦,青姈有时觉得戴庭安或许不是她看到的那样清冷自持,有时又觉得那只是他忽然发疯,与她无关。

但偶尔念及,仍会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就想撕下面具,看他本性毕露=w=

仙女们中秋节快乐呀!

第12章

一句要脱衣服的戏语,勾起青姈对那场春梦般仓促的记忆,旧梦萦回。戴庭安却没察觉,押着猎物很早就抵达了刑部。

飞驰回来的马车颠得几乎散架,车内的嫌犯各自昏迷,人事不知。

消息传到肃王府时,那边正品着香茶赏红梅。

元和帝的后宫里美人充盈,子嗣却很单薄,膝下只顾皇后所出的肃王和陈贵妃所出的恭王两个儿子。万千尊荣集于两位皇子之身,肃王府便修得格外轩昂恢弘,门上红漆涂金,饰以云纹金蟠螭,屋顶覆着上等青色琉璃瓦,不逊于东宫。

就连隔壁的园林也被肃王纳入囊中,因肃王妃最爱梅花,栽了满园梅树。

今日肃王妃得空,邀了极亲近的永穆长公主和镇国公府女眷来赏梅,满目绮罗珠翠,暖阁里莺声燕语。

因都是亲戚,肃王亦抽空作陪,兴致怡然。听随从说长史孙温有急事商议,他还当是宫里有事,匆匆赶去。谁知到得那边,迎接他的却是蔡家出事的噩耗。

肃王听了,拍案大怒。

蔡家管事落入刑部大牢,无异于送到了梁相手里,刑部虽不像皇城司那样手段阴毒、行事无忌,种种酷刑招呼上去,也能逼得硬汉松口,更何况是蔡家管事那样的人?到时候撕开口子,他就休想安生。

肃王暗将蔡隐骂个狗血淋头,一时间却束手无策。

这还得从元和帝登基的隐情说起。

大魏建国已近六十年,太.祖皇帝草莽出身,在分崩离析的烽烟里异军突起,平定南边各处势力后登基称帝。可惜彼时国力贫弱,眼睁睁看着北边仍有大片河山被凉国侵占,却无力收复。

太宗皇帝继承父志,休养生息,加固边防。

到了建昭皇帝,也就是戴庭安的爷爷,国库财力和军中兵将足可与北凉争锋,便动了收复河山的念头。建昭帝膝下两个儿子,嫡长所出的太子有勇有谋,亦明辨是非胸怀天下,次子安王则资质平庸,为建昭帝所不喜。

为鼓舞士气,太子亲往边塞督战。

有他当主心骨,亲自调兵遣将,加之多年厉兵秣马后边塞猛将辈出,迎着北凉的铁蹄连收十座紧要城池,将四州之地收回朝廷,令举朝振奋。

可惜战事凶险,太子不慎遇袭,重伤回京后终不治而亡。

建昭帝痛心之极,为太子加谥号“明”,并立其独苗为皇太孙,彼时戴庭安才三岁。

战事告捷却痛失爱子,建昭帝本就为这场仗殚精竭虑、不眠不休,遭了打击后重病一场。是年冬天,东宫起了场离奇的大火,迁居其中的皇太孙无辜丧命,建昭帝盛怒之下杀了安王的生母,没多久建昭帝病逝,元和帝于正月登基。

当时民间传言如沸,怀疑明太子与皇太孙皆死于安王的阴谋。甚至连建昭帝都是在连遭打击、重病卧床时,被亲儿子篡夺了皇位。

这些消息无从印证,但当时因这些传闻,皇城司暗里杀了不少人。

而元和帝也对儿子格外忌惮,朝堂上虽常令肃王分忧,却从来不提立储之事。朝政也多交给他格外信重的相爷梁勋,不许儿子与重臣过从甚密,至于结交武将这种事,更是心照不宣的忌讳。

若肃王的行径被查实,哪怕不至于褫夺封号,少说也得脱两层皮。

且梁相紧盯此案,他没法公然插手。

肃王拧眉沉思,孙温亦胆战心惊。

好半晌,孙温终于想起个人,附在肃王耳畔低语几句,得了首肯后赶紧去办。

孙温找的人叫薛玉。

此人诚如其名,虽是男儿之身,长得却秀美如玉,面如春月,目似朗星,同侪之中算是上等的长相。只是他出身微寒,父亲是穷乡僻壤的秀才,母亲也是小吏之女,他自幼读书,文采极好,十多年前上京赴考,勉强挂在春榜之末。

这般学识容貌,放在州县定能混出个名堂,在京城这种卧虎藏龙、俊杰辈出的地方,却只能默默无闻。

薛玉从末等小吏熬起,到二十三岁时仍只是个流外小吏,勉强糊口。

偏他心气很高,不肯出京城谋职,孑然一身在京城度日。后来他时来运转,结识了工部侍郎丧夫归家的女儿苏染冬,颇受苏家照拂。再后来,薛玉便娶了苏染冬,借岳丈之力谋了个八品官职。

如今他年才三十,当着七品的大理寺主簿,岳父过世后没了人提拔,正谋求出路。

先前薛玉曾数次寻孙温的门路,想投入肃王门下。

孙温不好碰刑部,也不敢寻熟人惹嫌疑,自然就想到了他。

见王府长史造访,薛玉受宠若惊,殷勤地迎入府中,热情地呈上精致的点心茶水。

孙温很谨慎,先试探口风。

薛玉很快听出话音,当即表了忠心,愿为肃王殿下万死不辞。

勾结武将之事,孙温当然不敢透露,见他确实有心投靠,便说有两个嫌烦困在刑部,肃王殿下不便出面讨要,望他设个法子将嫌烦调往大理寺。只消离了刑部大牢,事情就好办得多。

薛玉问明了身份,思索片刻,很快就想起来了——

“先前兵部尚书陈文毅的案子,不知长史是否记得?那陈文毅早就死在流放途中,却有人说背后另有情由,让大理寺复核,案子扔了很久也还没人过问。下官倒是看过卷宗,里头有点小事,或许能拿来当个提审犯人的借口。”

孙温眼睛一亮,“当真?”

“不妨一试。下官自会暗中转圜,拿公文去要人。”薛玉躬身为礼。

孙温大笑,“好!等你的消息!只要有人能接触他们,事情就好办了。”届时设法串通说辞,下套翻供,铁证如山与构陷污蔑之间,须凭生性多疑的皇帝推断揣度,可寻机转圜。

孙温甚喜,回去跟肃王复了命,吩咐薛玉尽快去办。

染坊街的小院里,青姈尚不知她继父的案子又被人拿来当了借口。

她此刻正被堵在院门。

从宿州回来后,青姈先去冯家贪了几日清静,才同徐嬷嬷回住处。

关于母亲死因的推测得以印证,陈绍夫妇的恶行只差推上公堂。但如今的京兆尹已不像建昭帝时那样清正,明镜蒙了尘,她势单力孤,在牵涉人命的官司上想赢白家,有个后盾会更稳妥。

可京城那么大,她想求助戴庭安,最好送个见面礼。

从哪里突破呢?

青姈想了一路也没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