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同样迷惑地望着他,然后转动眼珠,望向了我这个方向。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怎样的神情,想来即便隔了珠帘,只看到些隐约的眉梢眼角,也该能辨出神色大变,面如死灰了。

想来初晴顷刻猜出了端倪,她忽然不再等待拓跋轲令她起身的旨意,强撑着站起身,摇晃着身体道:“我是初晴郡主!我才是敬王府的初晴郡主!”

豫王惊诧,继而流露不屑:“我见过她。你想冒她的名,还差得远。”

初晴又瞥一眼我的方向,忍无可忍般冲口道:“我知道你见到的是谁。她叫阿墨,是我同宗的妹妹。她年纪幼小,从小又给宠惯了,所以很淘气,有时在外面闯了祸,总说她是初晴郡主。可事实上,她根本不是敬王府的郡主!”

“阿……阿墨……”豫王的声线忽然颤抖,身躯也是一震,仿佛忽然被针扎到了。“不,不对。我去敬王府找过她,也在敬王府见到过她。”

“我知道你找过阿墨。”初晴脸色发白,但谈吐依旧有条不紊,双眼煜煜生辉,极是明亮,“当时阿墨出了意外,被送到北方去了。我实在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听说有人找她,就擅作主张替她回绝了来人,并送了一包珠宝给他。……那人,应该就是豫王殿下吧?”

豫王脸色骤变,失声道:“是你!是你!不是她么?”

初晴神情愈发笃定:“是,是我回绝了你。后来阿墨从北方回去,听说这事,当时就变了脸色,叫了府中亲兵四处寻访,让去找一个叫阿顼的俊秀少年。再后来,有一次阿墨到我府上来有事,回去时被人跟踪,她也一直疑心是她的心上人,第二日索性叫了画师过去,将你的画像绘了很多份,挨个儿在各家客栈酒楼寻访。我就是在那时候,见到过豫王殿下的模样。……阿墨……可怜的阿墨,一定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居然是北方大魏的豫王殿下吧?”

豫王惨白着脸,眼底却骤然亮了起来,那种不知从哪里钻出的激烈的光芒仿佛要燃烧一般。他一把扳住了初晴的肩,高声问道:“阿墨……阿墨现在在哪里?”

他手上的力道显然不轻,初晴蹙起了眉,一边挣着,一边叫道:“不知道!她家里在夏天时把她嫁给了一个手握重权的老头儿,成亲当天她失踪了,有人说她跳了河,有人说她投了井。应该是死了吧……谁知道呢!”

假的!假的!

初晴最后几句话是假的!

可那几句话说出,从此那个曾和北魏豫王发生过交集的阿墨,便再也不复存在了。

活着的只是文墨公主,已经成了北魏皇帝女人的萧宝墨!

屈辱地活着,但没有性命之忧,终能找到机会逃去的萧宝墨!

只要小心掩藏着自己的踪迹,不和豫王照面,我还可以娇媚地向拓跋轲笑,伺机向他递出致命的一刀!

可我已经完全忘了该怎么去笑。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凉湿一片,却又哭不出来,只有牙关一直在颤抖着,格格,格格,格格格……

怎么也控制不了那绝望而惊恐的颤抖。

模糊的泪光中,豫王似乎也在颤抖着,红着眼毫无风度地冲初晴大吼:“你胡说,你胡说!夏天时我还见过她!她当时还好好的,还有个很俊秀的男子陪伴着她!”

初晴点头道:“没错,她有个很俊秀很有才华的三哥,很护她,曾经在她成亲前将她藏了起来。不过没用啊,后来她家人找到她,喂了迷药,硬是塞进花轿,送给那老头儿了。……你知道阿墨脾气吧?给家中亲人出卖,又给一个老头欺负,她走投无路,还活得了么?”

断珠帘,水晶旧啼痕(三)

“啊……”豫王大叫着抱住头,半透明的眼珠中似有水滴挂下,那样高声喝道,“你胡说,你胡说,阿墨……阿墨不可能出事,不可能……”

拓跋轲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到此时才沉着嗓音道:“九弟,冷静些!”

豫王摇着头,甩开内侍们的挽扶,晃着身体跪倒在地上,失声哭道:“皇兄,不可能……那丫头是个鬼灵精的淘气鬼,只有她欺负别人,怎会让别人欺负着她?”

拓跋轲重重将茶盏往案上一磕,喝道:“知道不可能还闹什么?给朕闭嘴!”

豫王看来甚是敬畏其兄长,顿时噤声,只是跪倒在地,头部深深埋下,强忍着不再哭出声来。

拓跋轲眉目沉凝而锐利,缓缓转到初晴身上,淡淡而笑:“朕从不知道,南齐的皇族居然沦落到那样的地步,要把好好的宗室女子嫁给一个臣子,甚至连她死活也不顾!不知这位阿墨姑娘,是哪家宗亲的女儿?又是怎样的老头,敢把在新婚之夜把自己娶回的宗室女子害得生死不知?”

初晴听他问得凌厉,强笑道:“她家虽是皇族,可却是旁系远支,早就没落了,才会拿了她去联姻。……说到底,不过是官场上的争斗,牺牲了这小丫头罢了!”

拓跋轲点头:“好,那你说出,是哪一支皇族罢?没落之后,一个不得宠的女儿,也能再三再四地派出大批府中亲兵,在宁都城四处搜人?你以为,宁都城是你敬王府那么点大的地方,一二十个人就能转悠得过来么?”

初晴脸上挂着很勉强的笑容,依旧不失皇家女儿的雍容贵气,“哦,我忘了说么?阿墨是找到了敬王府,托我派出敬王府亲兵去帮找人的。”

可拓跋轲一提点,豫王也似开始清醒。

“不对,阿墨不会是没落皇亲的女儿!她来往相山,有大批扈从相随!只为她在相山住着,南朝便派了很多卫兵在附近守护。那阵势,只怕……连敬王府也摆不出!”

他盯着初晴的眼神,看来怨毒而陌生,终于让我找着点安慰。

阿顼应该不会有这样怨毒陌生的眼神吧?

或许,我看错了;或许,我听错了;或许,眼前这荒谬的景象,压根儿就是我的幻觉。

可这时,一道利箭般的目光,忽然向我射了过来。

我怔怔地抬眼,对上了拓跋轲冷冽如冰的眼神。

不该让他看到我的情绪,不该再继续理会殿中的景象,不该再去做什么梦,想什么阿顼阿墨。

可彼时我真的傻了,傻傻地和拓跋轲对视片刻,依旧不知死活地望向豫王,那个不该是阿顼的北魏豫王。

而拓跋轲,居然也很沉静地转过目光,慢慢在手中转动着茶盏,似在观察着盏中的茶叶,甚至不再理会在御前拔出宝剑的豫王。

这年轻的豫王,大约也给他的好哥哥纵坏了吧?

我没有看到在他身上看到属于阿顼的那种温雅有礼,秀润可爱。

他拔出了他的宝剑,对着冷眼看他的初晴,对着一心维护我的姐姐,怒喝道:“给本王说实话,阿墨……究竟在哪里?”

初晴懒懒散散地笑:“豫王爷,我所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了。至于最近么,我给魏人派去的男伶迷住,实在没顾得上再打听呢!”

那柄曾用来除强扶弱的宝剑,只轻轻一抖,便钻入初晴肩头。

鲜血溢出,缓缓洇开,如凤仙,如蔷薇,如芍药,如牡丹,一点点越开越大。

“说,她在哪里?”

豫王眼底,果然一派北魏皇亲的凛冽和冷厉,连对付起一个弱女子来,也能毫不手软,心狠手辣。

随着剑尖的缓缓刺入,初晴已疼痛得屈下身去,犹自保持着很端雅的笑容:“你们……已再找不到彼此。阿墨……也不该为你这样的人出现……”

言外之意,我听得懂,我听得懂呵!

我正眼睁睁看着,那把我以为的侠客的宝剑,一点点刺穿我姐姐的肌肤,血肉,骨骼……

死死拽住手中的珠串,加力,再加力……

哗啦啦一声,如流水迅速倾过,整幅的水晶珠帘被我扯落下来,散落的水晶珠子丁丁当当地在殿中的澄金地面上乱滚。

一滴滴,一粒粒,晶莹剔透,在贵气非凡的澄金砖上弹跳着,如同美人无声垂落的泪滴,连破碎和悲伤也是种绝色的视觉享受。

我面前再无遮挡,如被剥光了衣服般站在了内外殿交接处的门扇前。

所有的目光,毫不意外地集中到了我身上。

豫王手中的宝剑终于垂落,眼睛里有水晶的清亮,依稀又让我见到那个在山道上一脸纯净将我打下马来的美好少年,眼底干净到透明。

幻觉,都是幻觉。

我微微地笑,无力地向前拖动脚步,想去看看我那个给刺倒在地的姐姐。

豫王的唇张开,半圆的形状,欲唤,却哽住了般唤不出声。

但另一个声音,已在厉声叱喝:“宝墨,回去!”

呆呆地转过脸,看到了拓跋轲微微眯起的眼,瞳仁中的光芒危险而尖锐。

我很怕他,我真的很怕他。

站住身,我不敢再走,垂头看到自己手中还傻乎乎地抓着两串珠子,随手掷下,便又见那透明的泪滴,在澄金的砖上弹起,落下,弹起,落下,滴溜溜地四处乱滚。

“阿……阿墨!”

豫王终于叫出声来,宝剑咣当落地,抬步便往我这里走来。

断珠帘,水晶旧啼痕(四)

“九弟站住!”拓跋轲喝止。

豫王不过顿了一顿,还是奔向了我。

我手指动了动,似乎想伸向他的方向,却又顿住。

他是阿顼么?我还是疑心。

豫王已冲上前来,穿过半个大殿,很快走到离我不过三五步处。

“拓跋顼!”有人森冷厉喝,一物飞快自御座处掷来,砰地一声摔裂在豫王脚下,陶瓷碎片和淋漓茶水一起溅出,硬生生将豫王前行的脚步止住。

豫王脸色惨白,扭头望向他的皇兄。

而我恍惚间终于明白了。

阿顼,拓跋顼,豫王,北魏皇帝拓跋轲的弟弟。

很荒诞,却真实,真实如尖而薄的利刃,缓缓将心头最珍惜的某处细细割开,一路划下,锐生生地痛,却又干涸得滴不出血来,迫得我不得不张开嘴来,大口大口地喘息,徒劳地企图在呼吸间带走一些痛意。

是我的阿顼,可终究不是。

阿顼只是我无意在相山编织的一个梦,并不小心将梦延续到了相山以外。

该醒了,眼前这俊秀而残忍的豫王,叫拓跋顼!

大殿中,除了我自己疼痛的喘息,慢慢回响着拓跋轲不高不低的淡然话语:“九弟,她不是你的阿墨,她是萧宝墨。”

拓跋轲的神情已是一派沉着冷淡的,谈吐间眉目寂然无波,仿若刚才一怒厉喝出弟弟全名的男子并不是他。

侍女已经颤着手又送上一盏茶去,他也是若无其事地捧回了茶盏,静静撩着盏中的茶叶。

“萧……萧宝墨……”拓跋顼重复着,眼神从他的兄长脸上,缓缓又转回我的身上,黑而长的浓睫颤动,眼底有水晶的流光晃过。

“她是阿墨。”他又踏近了我一步。

再近一点,我快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了。那梦里回旋过无数次的呼吸,便会扑到我的面颊。

“她不是阿墨。”拓跋轲在茶盏边沿旋转着盏盖,喑哑而潮湿的摩擦声。他明晰地说道,“她是齐明帝最小的女儿,当今齐帝萧宝隽的亲妹妹。春天朕在广陵时,齐帝便用她换回了当时的齐太子萧康。那时候,她便已是朕的女人了。”

“春天……”拓跋顼深色的眼珠闪动着,颤着他那好看的唇线,似想和我求证什么。

可我不晓得他想求证什么,只能木讷地望着他,哭不出声,说不出话,倒是嘴角抽搐着只想往上扬,想要发出一阵匪夷所思的狂笑。

而那明明已经疼痛得伏倒在地上的初晴,将手按紧了不停流血的肩头说话了:“没错,阿墨妹妹就在那时候,被当时的吴皇后骗下了相山,一入皇宫便被囚禁起来,接着……送到了广陵议和。她一向给宠惯了,跟个孩子似的,哪里受过那种苦?我当时……实在疑心她是再也回不来了,也不敢给你什么指望。”

拓跋顼的唇蠕动着,终于吐出了喑哑的嗓音:“我后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说?”

“我……我说什么?”我抽搐的嘴角真的扬起来,一个不知会是怎样悲惨的笑容,“你不都看到了么?那个晚上……那个晚上,我竟以为……不是你……”

我扬起脸笑,了无声息,可连干燥的口中呼出的气息都似带着刺痛的呻吟。

“那个晚上,那个晚上……”他的眼神蓦地揪痛,失声道,“那晚侍寝的南朝公主就是你?”

对着他惊痛的眉眼,我继续笑,干涩了好一会儿的眼睛里却意外地灼疼,滚烫的液体似在眼眶中煮沸,痛得我一阵阵地眼前昏黑。

“宝墨,回内殿去!”

男子威凛沉着的话语,高高在上不容拒绝的口吻,分明蕴了危险的警告之意。

那是拓跋轲,北魏霸主拓跋轲,天底下最可怕的男人,随时能对我和初晴生死予夺。

不记得答话,不记得行礼,甚至不记得往他的方向看上一眼,以示我尊重着他的话。

拓跋顼的身后,伏倒在地的初晴已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担忧,轻罗和连翘正绞着自己的袖子,向我使着眼色。

我吸着鼻子,慢慢往后退去,退往拓跋轲专属的重华宫内殿。

散落一地的水晶珠很亮,可与泪水的颜色太过相似,我没办法透过自己的泪光,瞧清脚边的路。软底的绣花鞋踏上那圆润的珠子时,溜溜地一滚,正虚软的身体失了重心,竟在众目睽睽中摔倒在地。

拓跋顼仿佛上前了踏出了一步,却在一声断喝后顿住脚步,垂着袖看我在地上很艰难地自己爬起。

那一声断喝,是拓跋轲发出。

他正斥责着身畔的侍女:“还不去扶起墨妃娘娘?”

墨妃娘娘……

真不错,这么快便升格为妃嫔了,被北魏抢来的妃嫔。

不待侍女赶上前,我自己转过身,自行往内殿走去,一路走,一路揪着自己垂在襟前的黑发,用力地揪,希望能感觉出一点头皮的疼意。

可除了心头给割裂的地方疼得我说不出话,头皮居然感觉不出疼痛来,只有大片大片的青丝,在我揪紧再放开之际,飘落在手腕,然后飘到在地下,黑黝黝地衬住一地泪水般的水晶。

踏入内殿时,轻罗和连翘已一左一右赶上前来,将我扶定坐了,转身又关上通往外殿的隔扇门,将那一殿的混乱关在门外。

也好,我终于安静了。

下两章明日依然会连发。墨VS轲,亲们请自备纸巾!

另请兼看《家斗:沉香娘子》的亲们注意,虽说该文的女主至今还是个处,可惜网监眼睛出了问题,把它当成文给删了。作者闻佩请皎代为转告,她没有弃文,希望大家在《沉香》“平反”后继续支持。

断珠帘,水晶旧啼痕(五)

内殿依然飘着沉香浓甜芳冽的气味。太过馥郁了,萦入鼻尖,一阵阵地令我作呕。

轻罗她们赶忙倒茶喂我喝了,又给我净了脸,挽了发,才扶我到床上休息。

我大睁着双眼,盯住那明黄的帷幔,只见那精绣的金色腾龙,依然如在广陵那晚见到的那般可憎,面目狰狞,利爪如钩,随时要将我按于爪下撕碎,张开血盆大口,将我吞个尸骨无存。

轻罗她们一直在耳边低低地说着话,仿佛在劝着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晰,依稀是在告诉我,他们的皇上待我有多好多好,方才的数度失态又多么少见,又在说豫王多受疼惜,若我不能讨得他们的皇上欢喜,很快被因影响到他们兄弟情谊而备受冷落……

冷落……

能得拓跋轲的冷落,倒是我的庆幸了。

嘴角浮一抹虚恍的笑,本就未曾恢复的躯体益发地沉重,连带眼皮也沉重起来。

已被抽空的头脑,再不能容纳更多的烦愁,疲倦无力的感觉,迅速由头脑传递到四肢,却又睡不着,只是阖着眼,昏昏沉沉地游走去清醒与睡梦之间,连自己的存在,都似成了不真实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有连翘柔和的低唤:“公主,公主,快醒来,皇上让你过去用晚膳。”

我迷惘地转动一下眼珠,已见帷幔被撩起,用鎏金点碎的凤钩钩在两边。宽阔的乌木大书案前,拓跋轲正背对我坐着,双手交错,似撑着额,流露出一丝疲乏,后脊却依旧笔直,孤峰般峭拔着。

下意识地抱了抱头,我哑着嗓子道:“我不饿。我只想睡一会儿。”

连翘急道:“皇上没问你饿不饿,只让你起来用膳,公主只该遵旨从对。”

是她的皇上,又不是我的皇上。

何况即便是我们大齐的皇帝,我不乐意时,也一般地抗旨不遵,横竖有惠王萧宝溶悄无声息地护于身前,绝对不会让我受到一点伤害。

想到从不厌弃我带来麻烦的萧宝溶,涩滞的眼眶内终于有了点温暖的湿润,灰暗到极点的心境,有一点希望如种子般悄然萌芽,勉强将心底映亮了些。

我懒得再听连翘说话,闭上眼,只在脑中一遍遍地回忆着萧宝溶那清雅出尘绝世无双的温和笑容。

什么幻想都没了,只有我的三哥,还能给我一点支持下去的勇气。

连翘自然是没辙的。殿中沉寂了片刻,又是顿挫敲在地面的踏步声,缓缓到了床边。

“宝墨,别任性,快起来吃东西。”温热的口气扑在脖颈间,那声音越发地轻柔含笑,“不然,呆会朕可不许你叫嚷吃不消。”

我惊恐地睁开眼,拓跋轲蕴了柔软笑意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那轮廓分明的唇,微微一低,已迅速攫住我的唇,深深吮吸。

我慌乱间想要挣扎时,他已放开我,柔声道:“算了罢,看来一路给下迷药,精神还没恢复过来,就在床上吃些东西吧。记住了,不许饿着自己。”

眼见他修长健硕的身形消失,我迫不及待地让连翘端了茶水来漱口。

经历了那样缱绻的一下午,我并不明白自己还能清洁些什么,只是本能地不想再让这个男子的气味停留在自己身上。

轻罗端来的梨汁银耳羹,我接过,一扬手,全倾在了地上,侧过身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