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灵微微一颤,她知道司无邪会来找她,定是因为上官彦毒发了。

一路策马疾驰,半天时辰,南宫灵与司无邪便回到了上官堡。

“快去请大夫,少堡主昏倒了!…”远远地,便传来了兰儿的声音。

南宫灵一颤,像个木偶一般翻身下马,呆呆地向门口走去,在暮天门的三个月已让她憔悴不堪,而兰儿的喊声更像催命符般令她心神俱裂。

“小姐…”正欲出门请大夫的兰儿迎面碰上南宫灵,微微一愣,在看清小姐的容貌之后,忍不住轻唤一声,泪水潸然落下,天哪!这还是小姐吗?身子本来就纤弱的她如今更是瘦弱不堪,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跑似的,脸颊已瘦得凹了进去,眼睛犹显得大…虽然对小姐杀死大夫的事尚且耿耿于怀,只是小姐究竟怎么了…

爹爹突然因病去世,小姐突然间失踪了三个月,还有表小姐突然就要与少堡主成亲,这一切一切,她都不明白啊…

南宫灵握紧了手中的紫云匕,没有多说什么,直直地冲向上官彦的房间。

一旁的兰儿见她如此,忙哭着跟了上去。

司无邪却只是站在门口,不曾跟去。

“你滚开!滚开!不许你碰表哥!”如诗哭红了眼眶守着床,不让南宫灵靠近。

“如果你想让他活着,就闭上嘴滚去一边,否则,你就守着一具尸体好了!”南宫灵心中一阵酸楚,冷冷地开口。

上官枫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一阵剧痛,他知道这三个月对她来说有多么的痛苦,多么地难熬,而他现在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让她与大哥单独呆一会儿。想着,他强行拉开了如诗,关了房门。

门,终于关上,如诗的吵闹声被隔绝在门外。

南宫灵缓缓在床沿上坐下,看着上官彦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一样,可是,可是他的脸,为何苍白得如同纸一样?

曾经那样担心过他的一百八十多个日子,在这一刻,终于崩溃。

泪,止不住地从眼中涌出,一滴一滴打落在他苍白瘦削的脸颊上。

“我会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南宫灵恍惚轻笑,“大概就是为了拯救你这落难王子吧…”

没有再多想什么,南宫灵从怀中取出紫云匕,在上官彦胸口轻轻划出一道血痕,然后,她在他身旁躺下,闭上眼,在自己的胸口也划出一道血痕…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异想天开了…

拉着上官彦的手,南宫灵踏上了奈河桥。

上官彦因中了蚀心蛊毒,三魂不全,七魄不齐,故而恍恍惚惚,只一路随着南宫灵而来。

“白无常大人。”看清了站在前面奈何桥边那个一身白衣白面,面无表情的男子,南宫灵轻笑着唤道。

那白无常回过头来,见着南宫灵,着实惊吓不小,“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呵呵,有一事尚且想请大人帮忙。”南宫灵笑着拉过上官彦。

见南宫灵笑,白无常直觉便想逃。

“不帮忙么?”南宫灵拉下脸来,“之前我尚且未跟你算错勾了我魂魄,害我怀命不保,借尸还魂的帐呢!”

“谁敢在地府捣乱!”一声大吼,如雷鸣一般。

话音刚落,一个黑须长袍的男子突然出现,右手执一大号毛笔,左手一本旧册子。

“判官大人,好久不见。”南宫灵轻笑,她这可算是熟门熟路了。

“你这刁蛮女子,来地府吵闹不休,所为何事?”判官皱眉道。

“南宫并无吵闹,只是诚心恳请判官大人帮忙而已。”南宫灵拉过上官彦,道。

“此人三魂不全,七魄不齐,定是中了厉害的毒物,你要我救他不成?”判官怒道,声如洪钟。

“对。”南宫灵点头,简单明了,一个字。

“大胆!天地万物,皆有定数,本判官岂可擅自插手人间之事?”那判官大怒。

“即是如此,便请判官大人赏我一碗孟婆汤,喝了之后,一了百了。”南宫灵道。

“你在威胁本判官?”那判官眯起眼,道。

“南宫不敢。”

“你明知紫云匕非寻常物,还借此刁难?!”白无常叫道。

南宫灵抿唇,没有开口。

判官定定看着她许久,终是松口,“罢了。”

闻言,南宫灵眼睛微微一亮,“你同意了!”

“救他不难”,判官抚了抚须,道:“只是天地万物,皆有定数,以物易物,以心易心,此人心中奇毒,若想救他,便只有换心一途。”

换心?南宫灵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判官所言,是要南宫换心于他?”

“对,但你可要听好,倘若换心,你们一旦还阳,他所受之苦,皆由你代为受之,若无解救之途,你便必死无疑。”判官阴侧侧地笑道。

上官彦此时总算是听明白了,大惊,却是开不了口,只得拼命摇头。

换心?他岂能换心?!他深受蚀心蛊毒之苦,又岂可将那痛楚加诸于她的身上…更何况,是在他伤了她那么深之后…

“他不愿意。”白无常看了上官彦一眼,直述他心底的想法。

上官彦忙感激涕零地点头,多谢那白面男子说出他心中所想。

南宫灵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你们可以忽视他的想法。”

“你不后悔?”判官似乎也有些动容,道,“紫云匕非凡间之物,有鉴于此次事件,本判官要收回紫云匕,换了心后,再没有第二次机会给你了”。

“少哆嗦,快点。”南宫灵颇有些不耐烦。

“好,那本判官便成全你。”

一银寒光闪过,南宫灵只觉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上官彦闭上双眼,生平第一次,偿到了泪水的味道…

南宫灵困难地睁开双眼,看清了四周的摆设,不曾想,她又是许烟霏了。挣扎着下了床,低头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曾深爱过的男子,南宫灵转身走向门外,她连自己的心都给他了,她也该离开了。犹记得小时候,在无名岛受训时,教父西德尼总斥责她的心太过仁慈,但到如今,她连心都没有了,应该可以冷血无情了吧。

一切都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门外…

“不行!我要进去!都已经一天了,她在里面做什么?!”如诗叫嚣着便要冲进去。

这个时候,门却突然开了,一脸惨白的南宫灵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嘴角犹带着一丝触目惊心的血迹。

“小姐!”

“烟霏!”

上官枫和兰儿惊诧地上前喊道。

“表哥呢?你把他怎么了?”如诗无视于她的憔悴,逼问道。

“他死不了…”南宫灵惨白的唇角冷冷扬起,有血从嘴角滴下,刺目不堪。

“你怎么了?”上官枫看着她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忙扶住她。

南宫灵靠在上官枫怀里休息了片刻,便推开他,撑起疲累不堪的身体,跌跌拌拌地向大门走去。

“你这个样子要去哪儿?”上官枫几步上前,扶住她。

南宫灵推开他的手,却突然痛呼一声,两手紧紧捂住胸口,原来惨白的脸色更加扭曲得吓人,吐出一口黑色的血,便失去了意识。

上官枫忙上前接住她倒下的身子,打横抱起,“兰儿,快去请大夫!”

应了一声后,兰儿飞快地跑了出去。

“放我下来。”过了半晌,南宫灵缓缓睁开了双眼。

“别逞强了,兰儿去找大夫,我先送你回房。”上官枫抱着她往东院走去。

“你认为上官彦会喜欢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吗?”南宫灵淡声道。

“大哥不会介意,他只会感动,只会对你更好!”上官枫没有停下脚步。

“我会死…”沉默了好一会儿,南宫灵突然开口。

“什么?”上官枫一下子愣住了,“为什么?”

没有回答他,南宫灵只是双脚着地,回头冷冷看向他,“你想看到他因为我的死而愧疚一生吗?”

见上官枫犹豫,不再开口,南宫灵弯起唇,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上官堡门口,小白正站在那儿,看到南宫灵出来,它晃了晃尾巴,走到南宫灵身旁。

南宫灵伸手轻轻抚了抚它雪白的毛发,小白便蹲下身子,它似乎知道,它的主人已再也无法像往日一样英姿飒爽地跃上马背。

有些困难地坐上马背,小白站起身,抖了抖马尾。

“现在…只有你能陪着我了…”南宫灵伏在马背之上,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前门正中龙飞凤舞的“上官堡”三个大字,夹了一下马腹,小白便撒开四蹄,飞快地向前跑去。

跑了好一会儿,南宫灵脸色煞白,额前渗满了汗珠,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灵感觉脸上痒痒的,睁开眼,看到小白正舔着她的脸,还不时不安地回过头去长嘶,南宫灵这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她困难地起身,却突然惊恐地发现她的四周方圆十五之外,竟是狼群!它们饥渴的眼睛在这黑夜里放出幽绿的冷光,做势要扑上来将她啃得尸骨无存,但它们却似乎有些忌惮小白,可能因为小白本身是烈性野马的缘故,也可能是小白一心想保护她而显得有些暴躁的缘故,但不管为何,她现在必须先逃离这里,因为小白也已经筋疲力尽了。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南宫灵翻身爬上马背,顺势从袖中掏出一排银针直射向狼群。

白马立刻飞奔起来,跑了好久,直至甩开那些穷凶极恶的狼群,小白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它也累了。

一人一马在这暗无星辰的夜晚孤独地相伴,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南宫灵被一阵马嘶声惊醒,睁开眼,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她看向声音的来源,竟是一匹品种优良的黑色野生母马,而且…小白正与它交颈而嘶,似乎它们相识已久,该不会是情侣吧?南宫灵有些虚弱地笑了起来,但笑容却突然僵在了唇角,如果现在连小白都弃她而去,那她,便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扶着一旁的树干,南宫灵缓缓站起,却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怀中滑出。竟是一只蓝色的锦囊,上面绣着极其艳丽的花纹,只看一眼,南宫灵就感觉那该是司无邪的东西。因为大概只有他,喜欢那样凄艳的调调吧。只是…这只锦囊他是何时放在她身上的,她竟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