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杜衡紧紧地抱着,她还是唱着唱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呼吸平稳,睡颜安然。
杜衡却像着了魔一样看着她,只觉得随着她一声声浅唱,越发地沉沦下去,再也不愿离开。
他就这么抱着她,睡到了天亮。
杜家二老每天早上都会带着小音箱到外面唱戏锻炼身体,起的很早,杜衡也起的很早,他刚一出门,就见到老爷子老太太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吓了一跳。
“……你昨天晚上在珵珵房间睡的?”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我的老天,这是作了什么孽哦,那是你妹妹啊!”
老太太的声音又尖又锐,简直像魔音穿耳一般,撕破清静的早晨。
杜衡担忧地看了房间里的杜珵珵一眼,连忙将她房门给关了起来,朝老太太淡定解释道:“奶奶,我是来看看珵珵的。”
“大清早的六点多,来看她?什么时候不好看现在来看她?骗鬼哦!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才十二岁啊,你就……你们就……”老太太伸出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
老爷子听出她话外之音,勃然大怒地一巴掌拍在她手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胡说什么东西?这话是能瞎编排的?他们兄妹两个一起长大,早上去看一下珵珵怎么了?说不定是有东西落在珵珵房间呢?这话是乱说的?”
老太太被老爷子大怒之下拍的这一下,疼的立刻就火了,嗓门打开:“我怎么乱说了?他们能做我还不能说了?我哪里说错了你说?你当他们还小啊?都这么大的小伙子小丫头了,还睡在一起,他们不晓得丑,我还晓得丑,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乱伦呢!谁家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老爷子听了恨不得把这嘴上没把门,臭的像马桶上擦过嘴的老婆娘嘴巴都给撕了,怎么什么都敢乱说,这大清早的起来就找事!
杜衡因是昨晚回来就直接来到杜珵珵房间,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没脱,昨天穿的什么,早上醒来还穿的什么,校服上还有些皱褶。
老太太的话让他眉间都打了疙瘩,脸色也冷了下来,语气还是淡淡的道:“奶奶,您误会了,我是来叫珵珵起床,和我一起去跑步的。”
☆、第三十五章
老太太大声嚷嚷的时候,杜若也醒过来,将老太太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杜衡有些皱褶的衣服,手指在门框上捏的发白。
“怎么回事?”杜成义被老太太尖锐的声音吵醒,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养子。
杜衡唇角习惯性地一扬,神色轻松地看着父亲:“爸爸早,我过来叫珵珵一起去跑步。”
杜成义的目光投射在杜衡因睡了一夜而皱褶的衣服上,“珵珵不是懒散的孩子,以后不用来叫她了,她想要跑步会自己去的。”
杜衡眸光微暗,低眉顺眼地答道:“是。”
杜成义揉揉额角,疲惫地将目光看向老太太,“妈,大清早大家都在睡觉,你声音小点。”见老太太眉头一竖又想说,他脸色便沉了下来:“我昨晚三点到的家,只睡了四个小时,今天还有个会要开。”
老太太到嘴边的话一堵,憋着气愤愤地转过头,“不是要老婆子多事,毕竟都不小了,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别学那不要脸的……”
她说话的方式很像《还珠格格》当中演容嬷嬷的演员,声音给一种魔音穿耳的感觉,听的人从心底生出一股燥意,在杜成义越来越阴沉的目光下,缓缓闭了嘴。
谁都没有看见杜衡低垂的纤长眼睫下,那越来越暗越来越沉的目光。
外面的嘈杂的声音让杜珵珵从睡梦中醒来,大家的声音也都传进她的耳中,尤其是老太太说的话,一时间神情非常复杂,正常人家的奶奶怎么会这样说自己的孙女?她真是亲生的吗?还是她爸爸其实是捡来的?
许是早晨的太阳太过冰冷,即使躺在被窝之中,她依然止不住地感到寒冷,从肌肤一直凉到心底。
她躺在床上,原本因睡醒而有些朦胧的目光此刻彻底清醒过来,清澈的目光怔愣地看着天花板。
她和哥哥都已经长大了,哥哥不再是当年被拐子拐去折断双腿,整夜整夜发抖睡不着的小乞丐了,再睡在一起不合适,哥哥很快会有女朋友,她想到昨天晚上哥哥的异样,等哥哥有了女朋友就再也不用害怕黑暗了,以后嫂子会陪他。
一直以来温暖的家,不知不觉间,已经让她有些想要逃避,生出住校的念头来。
她坐起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哥哥,我很快就好,你等我一会儿。”
她动作利索地梳洗,换好运动服,就打开房门出来,抬起头如朝着阳光而笑的向日葵,“哥哥我好了,让你等急了吧,去跑步!”见爷爷奶奶都在,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爷爷奶奶不好意思,哥哥叫我去跑步,是我自己贪睡不肯起床,吵到你们了吧?”
“没事,没有吵到,我和奶奶早起来了,你们去跑步吧,别跑太久,赶紧回来吃早饭。”老爷子语气慈和。
老太太白眼一翻。
杜珵珵见她刚要开口,就连忙说:“那我去跑步了,爷爷奶奶待会儿见!”
挥挥手连忙招呼杜衡跑出去了,把老太太噎的,一肚子话憋肚子里吐不出来,脸都憋红了,对着老爷子骂骂咧咧,老爷子就当她是空气,自己吃自己的,别提多淡然。
老太太自己骂了一会儿,没有观众觉得没意思,声音小了下去,坐在那里吃早餐。
杜珵珵一跑出去,就长出了一口气,闷头闷脑地跑了一会儿之后,双手撑在腿上,无声地看着家的方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杜衡的目光一直紧紧黏在她的身上。
“哥,走吧,回去吃饭。”她回头叫了一声,杜衡伸手浅笑在她头上揉了揉,眼神有些黯然,也有势在必得的炙热。
回到家之后,老爷子老太太已经吃过饭,出去散步,杜成义才起床,刷过牙刮了胡子,摸着下巴来到餐桌前。
杜若看到两人回来,笑容十分亲切地喊了一声:“哥哥,姐姐,你们回来了,起的可真早,快来吃早饭!”她笑着朝杜珵珵招手,拍了拍杜珵珵的椅子。
杜珵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杜成义看着杜若的目光也有些欣慰,脸上难得地有了笑容,对她说:“你也吃吧!”
杜若嘻嘻一笑,将牛奶端着放到杜珵珵面前,又将一份早餐推到杜衡身前,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三明治看着杜衡笑眯眯地就吃起来,那笑容比晚秋的蜜桔还甜。
杜衡客气地说了句:“谢谢小若。”
杜若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清脆地说:“哥哥不用和我客气!”
上学的时候也是欢快的像小鸟一样,跟在杜珵珵和杜衡后面,临走的时候还欢乐地朝杜成义挥手:“爸爸再见!”
“嗯,在学校乖乖听话,好好学习。”杜成义看着满意不已,这个小女儿最近总算长大了些,懂事多了。
“知道啦!”杜若完全像个无忧无虑欢乐天真的小姑娘。
接下来这几天是杜珵珵这段时间最轻松的一段时间,杜若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一样,在家里孝顺老爷子老太太孝顺父亲,在学校友爱同学,积极地参加学校的活动,认真听课,老师们发现,她其实并不笨,学东西也很快,这一周的小测验,还考了个不错的成绩,进步很大。
杜成义接到老师的电话之后,回来也表扬了她。
除了每天放学的时候会过来等她一起放学,都没有再缠着她的时候,就是等她放学,也是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偶尔有杜珵珵的同学和她打招呼,她也是礼貌地笑着和大家聊天,从来没有过激的言行,让大家都开始对这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改观。
就连杜珵珵都觉得,如果杜若能够一直这样保持下去的话,她或许真能和她成为朋友也说不定,至少,杜若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她如果是这样子的,她肯定会喜欢上杜若,现在,哪怕她再乖巧,她都接受不了她了。
学校评比市三好学生和市优秀班干部也开始了,各班班主任将班里学生的名字都报了上去,等待评选,杜珵珵每年都得,倒也不太在意,只一心一意的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哥哥学习也越来越忙,没有多少时间陪她,她就像这一年突然长大了似的,从过去的张扬逐渐转变到越来越平静。
或许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早熟,与之相比,大她一岁的冯嘉树仿佛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少爷,依然飞扬跋扈,看着她平静的表情总想刺她两句,在杜珵珵毫不留情地反刺回去之后,一脸舒服到了的表情,又笑着凑过来。
就在她以为她会就这样平静地长大,升上初中时,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那天和每一个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橘黄色的阳光温暖地照在走廊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杜若一如既往地来到她的班级门口等她,她也不进去,只站在楼梯口的扶手那里,背着个书包,穿着甜美系的公主裙,柔软的发丝搭在肩上,甜的像个小公主。
杜珵珵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她这样每天过来安静的等她,她也不理她,也不多说什么,收拾好东西之后就背着书包出来,只是今天不一样的是,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的胡梦婷也站在门外等她,神情有些内疚地和杜若谈着什么,杜若见到杜珵珵出来,还笑着喊了一声:“姐姐出来了,你有事就和姐姐说吧,姐姐善良又美丽,肯定会原谅你的!”
放学经过胡梦婷身边的人一听,就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事,估计是为了上次播报杜珵珵表里不一欺负杜若的事,这些天看着杜珵珵虽然不大搭理杜若,但也没有看到她欺负过她妹妹,大家都当是胡梦婷嫉妒杜珵珵,故意找出那么一件稿子陷害她。
胡梦婷一听忙回过头,看到杜珵珵脸上就露出尴尬的笑容,绞着手指嗫喏地说:“珵珵,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杜珵珵向来爱憎分明,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没怎么和胡梦婷说过话了,此时看到她表情也挺冷淡的,不再像过去那样热情。
“有事你说。”
杜珵珵向来在班里是除了值日生之外最后一个走的,此时虽然没什么了,但看到胡梦婷过来,周围零星的几个学生依然好奇地看了过来,见胡梦婷难堪地看着四周,又连忙转过头去,装模作样地用吸尘器吸着垃圾,擦着窗户,竖起耳朵想听听她和杜珵珵说什么。
胡梦婷脸涨得通红,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我能和你单独说说话吗?”
杜珵珵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有事你就说,不说我回去了。”
胡梦婷看着她急的都快哭了,她知道杜珵珵走的比较迟,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就是想没人的时候和她说,这里有人,她就是想道歉,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开不了口,她性格本身就比较含蓄。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杜珵珵,上前一步拉住杜珵珵的手,看了楼上一眼,“上面没人,我们上去说好吗?我就说一句话,很快就好。”
对于背叛过一次的人,杜珵珵很难再去相信,也不愿意再和这样的人交往,便挣脱胡梦婷的手往楼下走,才向前走了一步,胡梦婷就突然惊呼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胡梦婷手臂在空中慌乱地一划,伴随着尖叫砰一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殷红的鲜血如同一朵破碎的红花,将地面染湿,触目惊心。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起一声尖叫,接着杜若也尖叫起来:“姐姐把她推下去了!即使梦婷姐姐和你抢市三好学生的名额你也不能推她呀!”说着咚咚咚跑下楼梯,将胡梦婷的上半身抱起来搁在腿上,焦急地喊:“梦婷姐姐,你怎么样了?快叫救护车,救护车!”
胡梦婷是背对着楼梯直直地滚下去的,头部摔的越发严重,杜珵珵都可以想象到那毫无着力点的摔法,只怕骨头都摔断了。
在场的几个人顿时目光都投向杜珵珵,杜珵珵无法形容那种目光,让她打从心底感受到凉意,更凉的还是杜若说的那句话,然而她看向杜若时,却看到杜若侧过脸只有她才能看到的诡异笑容,她身上沾着胡梦婷的殷红血迹,公主裙上、手上都是血,如此一笑,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分外可怖。
她竟不知怎么回了一句:“不是我推的,你陷害我!”
杜若满脸伤痛和不敢置信地大叫道:“姐,这个时候你还想推卸责任吗?快叫救护车啊,呜呜呜呜,梦婷姐姐会死吗?好害怕,姐姐你怎么可以推她,她只是想向你道歉啊!”
杜珵珵脑中不知闪过什么,心底一片惊悸和慌乱,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连忙拿出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又连忙旁边围观的几个学生道:“快,快去看看办公楼还有没有老师,快去医务室叫医生过来,再叫个老师过来!”
她久做班长,恢复神智之后,立刻安排现场,原本的气势也出来了,那几个听说是杜珵珵将胡梦婷推下去的人,虽然气愤,却被她气势所压,条件反射地听她的话。
“去叫老师!”两个学生听了杜珵珵吩咐连忙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老师!老师!有人受伤了,六a班的杜珵珵把人推倒摔下楼梯流了好多血!”
杜珵珵想回一句不是她推的,但她知道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又连忙打电话给班主任,将这里的情况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班主任下班正在回去的路上,接到杜珵珵的电话连忙开车掉头,往学校赶,还一边问她:“摔的严重吗?叫了救护车没有?”
“流了很多血,已经叫了救护车了,已经叫人去医务室叫了医生!”杜珵珵毕竟才十二岁,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看着胡梦婷满身的血昏迷不醒,手微微的发抖,即使不是她推的,但这样的情况依然叫她害怕。
她看着地上的血迹,深吸了一口气,对班里的两个同学说:“快,去班里的消毒柜里将消过毒的毛巾拿两条过来,一定要干净的,杜若别动她!”
身边值日的两个学生也十分害怕,听了连忙跑去拿了好几条干净的毛巾过来,杜珵珵拿过毛巾想找到胡梦婷汩汩流血的伤口,用毛巾将伤口摁住,杜若看到杜珵珵过来,就哭着大喊:“姐!你把梦婷姐姐推下楼还不够,还想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伤害梦婷姐姐的!”
杜珵珵就是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刚刚这里只有她们三个,既然不是自己推的,要么是胡梦婷自己扭到摔下去,还可能就是杜若推的,她直觉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