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姬也果真不是平凡女子,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平复得看不出半点悲伤愤怒的痕迹,好听的声音说道:“君小姐能给我什么?”

“什么都给不了,唯一能给的,就是赵志书的人头了,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送你。”君玉歆闻了闻茶香,浅饮一口。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你甚至连要我做什么都没有说。”灵姬说话时眼中明显带上了警惕的神色。

“凭…我可以制造一个报应吧,你喜欢的,想要的,渴望的报应。”君玉歆笑起来,翘起的嘴角始终天真,说着恶魔才会说的话。

灵姬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首先,我是宰相府大小姐,我有这个实力;然后,你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除了我会帮你,我想没有别的人愿意听一听你那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一个下贱女人的死活都不会有人关心,你觉得还会有谁关心你的爱情?”君玉歆的话刻薄到尖锐,没有顾及半点灵姬的尊严,甚至用一种蔑视的语气,她显得高高在上。

果然灵姬沉默良久,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这是一个极细微的动作,被君玉歆清晰的收入眼中,假装瞎子有这点好处,那就是不会有人在你面前控制肢体语言。

君玉歆并不催她,只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好茶,看了一片又一片的好竹林,甚至享受了片刻这山间寺院的安宁。

灵姬是一块基石,她必须确定这块基石稳固得如同埋在千尺之下的土壤里的石头,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纹丝不动。所以她耐心极好,等着灵姬下定决心。

“你要我做什么?”许久之后,灵姬终于说道。

君玉歆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带着坚定。

“来说说你跟赵志书之间的故事吧。”君玉歆却突然避开了她的问题。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那点破事不早就在京中传得满城皆知了?”灵姬嘲讽地笑道。

“我要的是细节。”君玉歆说道。

灵姬看了看君玉歆,最终还是说道:“他去参加会试前,说要打点关系,我也知道这些规矩,没钱根本连科场的大门都进不去,我那时盼着他能有个好前程,变卖了所有的首饰,拿出所有的银子交给他,让他去打点。那时候我在京中红极一时,你可知那是多少钱?呵,一千三百万两白银,我一钱银子都没有留下,全部给了他。”

“太蠢了。”君玉歆摇头叹息。

“对,是我太蠢了,后来他金榜题名,果然中了状元,我兴奋得一整晚没有睡觉,他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我跟着他一路走一路喊一路欢喜,他跪接圣旨时,我却听到指婚礼部尚书冯荫汀!我原以为是皇命难违,却不知,他早已与冯荫汀暗渡陈仓!”灵姬说话时都带着恨意,导致她好听的声音有些扭曲,还有一丝哭腔。

君玉歆没有打断她,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说:“我也知道男人靠不住,所以平日里他来我房中过夜时总会给他喝一碗苦头陀,那东西喝了如果没有及时调养是生不出孩子的,结果居然让我料中。我恨他为什么抛弃我,我去冯府找他,却被他赶了出来,当晚冯荫汀就找上门来,毁了我的脸,他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我求饶,打滚,却没有说一句话,一句话都没有。”

“我发誓要报仇,却无能为力。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以为老天爷不会放过这样的负心人,看来,终究是我错了。”灵姬说到最后,悲然合眼,一行眼泪没入她的面纱。

君玉歆听罢,有片刻没有说话,只望着灵姬颤抖着的双肩出神。

这世间不美好的爱情实在太多了。

“回去休息吧,我会再找你。”君玉歆说罢,留了灵姬一人在院中,自己起身准备回屋。

“君小姐。”灵姬忽然叫住她:“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爱一个人,爱得失去理智。”

第94章:谈个小情

上次刺杀君玉歆不成的红槿在被顾舒玄冷落数日之后,终于开始了自暴自弃,一个女子却整日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伶人楼和百媚生都忙成了一锅粥,她却酣睡不醒。

白帝羽久劝无用之后,只好来求助顾舒玄:“公子,红槿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废了,你不如去看看她吧。”

顾舒玄正忙着看从离诀国寄来的信,头也不抬说道:“废了就把她送回离诀,免得耽误我的事。”

“公子,红槿跟了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子你怎么忍心…”白帝羽向来是知道顾舒玄无情的,但当这无情降临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时,他仍然有些心寒,会不会有一日,自己也像红槿一般被当作弃子?

顾舒玄看完信,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看着白帝羽,然后他笑了笑,说道:“老白,我们有堕落颓废的理由吗?红槿身上背负着三十二条人命,如果她因为我不喜欢她,就选择放弃自己,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救的?”

“公子,正因为这三十二条人命,她才被迫背井离乡!公子不要忘了,这三十二条人命,是谁欠下的。”白帝羽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一如他的琴音,但他此时却有些激动。

“是我欠下的,我还欠你七十八条,欠元氏一百二十九条,我没有忘记,所以,我要赶紧回离诀,我要向他们索命,可是你们呢?我给红槿三个时辰,如果她不能利利落落地来见我,就滚回去吧。”顾舒玄的声音一如他面前的一杯茶,不起半点涟漪,也不带半分寒意,只是平淡的,安静的述说。

他的话像是触动了白帝羽的经年之痛,所以白帝羽的眉间染上苦色:“这些事,公子有跟君小姐说过吗?”

“她不必知道。”顾舒玄说着停顿了一下,“她又不会跟我去离诀国。”

“君小姐是极冷静之人,我希望公子不要变得盲目。”白帝羽很矛盾,劝说顾舒玄不如放手一博,趁着现在还能在一起,疯狂享受与君玉歆的爱情的人是他,可是担心顾舒玄彻底沦为爱情奴隶的人也是他。

他越发觉得,爱情这东西,实在可怕。

红槿到底是在三个时辰内来见了顾舒玄,只是未梳妆,未更衣,显得邋遢不堪,还有一身的酒味,这与她往日里的风情万种相去甚远。

顾舒玄像没有看见她的颓废模样一般,扔了一堆书册在她眼前:“三日之内,我要知道三年前会试里这些学子的去向,背景,以及肮脏之处。”

“公子我…”红槿的酒还没有醒彻底,是被白帝羽一盆水浇醒拽到此处的,此时都还有些站不稳,甚至连顾舒玄扔给她的书册都接不住,掉到了地上。

“给不出我要的东西,就滚吧。”顾舒玄只冷漠地说道,连多看红槿一眼都没有。

红槿凄苦一笑:“又是君小姐要的情报吧?”

“对。”顾舒玄坦然应道:“你不如她,因为你没有她一半强大,如果想让我正眼看你,你至少学到像沉雪楼的灵姬一般,不要整天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我这里不留废物,你也知道的。”

“她在你眼里什么都好,冷血无情都是好,卑鄙龌龊也是好,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好,十年的当牛作马都是咎由自取,对吗?”红槿说着两行泪趟下来,心酸至极。

“红槿,不要再让我失望了。”顾舒玄觉得有些跟她讲不通道理,为什么会有人没了爱情,就活不下去呢?这世上支撑你活下去的东西那么多,爱情有那么重要?或许这就是他喜欢君玉歆的原因,于君玉歆而言,爱情永远不是至高的,他才有***有兴趣去征服,却让君玉歆也如红槿这般为了他,要死要活。

红槿毕竟还是有能力的,她振作了精神,只是简单地为了不让顾舒玄把她送回离诀,为了可以继续留在顾舒玄身边。她将今年来参加会试和学子将给伶人楼的姑娘们去收集情报,因为毕竟伶人楼就设在远京京城里,许多事情要方便许多。

然后又将三年前那场会试上了皇榜的学子名单交到了沛城的百媚生,许多已经派往外地为官的学子们,他们可以更方便地去追踪查询,而不引起京中朝廷的怀疑。

再明确分工,哪些人负责查背景,哪些人负责查脏处,哪些人又负责查去向,如此下来,原来乱成一团糟的情报网变得井井有条,开始快速地反应起来。

可这时候,云之遥和他可爱的小伙伴,不动声色地,悄无痕迹地,已经掌握了大半个百媚生。当金钱豹查觉过来,回禀顾舒玄时,已经来不及将他驱逐出去了。

顾舒玄听到消息后,不怒反笑:“君玉歆啊君玉歆,你始终还是防着我。”

三日后,顾舒玄拿着几张薄薄的纸张去了天应寺,与君玉歆略显装逼地坐在高高的竹林上面,看了好一片竹海翻涌,聊了好一番郎情妾意,他才袖中掏出那几张纸递给君玉歆。

君玉歆看了几眼将纸张收好,望着天边渐落的夕阳,金色的余晖把远处的房屋镀上金辉,真美。

“你与灵姬聊得怎么样?”顾舒玄随口问道。

“很愉快。”君玉歆的愉快决非是灵姬的愉快。

“我听说灵姬回去之后两天没有接客,你都做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顾舒玄笑道,他才不信君玉歆会给灵姬留下愉快的回忆。

“我只是让她把伤心往事翻了出来,再看一次鲜血淋漓的伤口,我怕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君玉歆说道,她让灵姬回忆与赵志书之间的往事并不是真的兴趣听一听别人的故事,而是她想看看,灵姬的伤口有多深,如果灵姬真的想报仇,不够疼的伤疤带来的后果是不够利的刀子。

更何况,如果不能面对过去的伤痛,就永远也走不出来,面对不了今后的日子。这层道理灵姬懂不懂,君玉歆并不在乎,反正她也不奢望会有谁来感激她这个无形的刽子手。

“红槿很痛苦。”顾舒玄突然说起。

“你希望我原谅她?”君玉歆却笑了一下。

“你从来都没有怪过她,谈什么原谅。”顾舒玄摇头笑道,君玉歆怎么会分心在红槿这样的小人物身上?

“离诀国来信了,很快就会有离诀国的人来羲和国,我本想把她送回去。”顾舒玄说。

“你对她太残忍了。”

“不要说得你很仁慈一样。”

“离诀来信说什么?你要走了吗?”

“如果我要走了,你会舍不得吗?”

“会,但我不会拦着你。”

“这就是你与红槿的区别,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他拉着君玉歆跳落竹尖,躺在了柔软厚实的叶子上,望着被竹林遮去了一半的天空,天空上有一团又一团的火烧云,翻滚着,变幻着,顾舒玄像是看见了那天的大火,也是这样烧着燃着,无数绝望地声音被火海吞噬,席卷,那场火烧了整整两天才熄掉,枯木焦土中,到处都是分不清谁是谁的焦黑的尸体,他们的姿势扭曲挣扎,保留着生前最痛苦的样子,顾舒玄全部都记得。

“我一定要回离诀国,君玉歆,我一定要回去。”他突然喃喃自语。

“我知道。”君玉歆也望着那云朵,轻声应答。

“不,你不知道。”顾舒玄的桃花眼中倒映着火烧云,像是一簇簇火苗在他眼中跳跃着,带着无比深刻的仇恨和痛苦,从那日起,他的世界便再没有光明了吧?只有无穷无尽的暗杀,毒药,无穷无尽。

君玉歆没有再接话,她不知道顾舒玄到底有着怎样的仇恨,但她知道那仇恨很深,就像她一定要杀古长月,是为了给赵简辰和赵简辰的父亲报仇,很多人都有着深刻的仇恨,她不想打听。

听得太多,总会背负一些,关于顾舒玄,她只想知道,此时的顾舒玄在挣扎地爱着她,并且有朝一日,这挣扎的爱会终结在他离去的时刻。

仅此,就够了。

当长善带着君隐来找君玉歆时,她便知道,君玉歆这种人肯定是在跟顾舒玄厮混的,她抱歉地对君隐笑了笑:“大公子,您等等,我去叫她。”

“不必了。”君隐抬手拦住长善,只站在远处看着那躺在竹林里的两人,多么相衬的两张脸,多么的郎才女貌,多么的…让人嫉妒。

君隐看了很久很久,脸色一点点悲伤,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要是她的哥哥?这悲伤盈满他的心脏,痛得他脸色发白,却不能声张。

“大公子,你还好吧?”长善担心地问他,她总觉得,这样的大公子好像很可怕。

“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君隐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他只知道从天应寺到相府的路原来那么长,他努力地压抑着心里的一个声音,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就要将一切和盘托出,那样就一切都毁了。

羲和国第一公子君隐,陷入了他此生最漫长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第95章:品茶大会

云之遥望着天边一点越飞越近的鸽子,抬起手让鸽子落到自己手心里,取下信筒里的信,喂了鸽子一把碎米,又顺了顺它的羽毛,自言自语道:“这些天可苦了你啦。”然后手一抖,又放鸽子休息去了。

展信一看,他忍不住苦笑:“玉歆啊玉歆,你这任务是一次比一次难呀。”

那是一份名单,名单上有一个人的名字略为显眼:赵志书。

然后大家都知道了,云大掌柜的这些天特别忙,忙得经常见不着人影,但身边多一个人,这个人很古怪,总是冲你傻笑,你骂她也是笑,打她还是笑,而且从不还手,云大掌柜的是个善心人,带着这傻女人到处寻医,这才忙得两脚不着地。

这傻女人有个不是名字的名字,叫笑姑。

笑姑年约二十六七岁,膀大腰圆,壮实如牛,但一双手却格外纤小,光滑细腻。

“笑姑啊,今日咱们去的这地方有些多,你要是累了就拉一拉我的袖子。”云之遥一边走在黑夜里,一边对跟着他身后的笑姑说道。

笑姑傻笑:“嘿嘿嘿,嘿嘿。”

“你这是什么病?怎么能笑却不能说话呢?”好心肠的云之遥叹息。

笑姑还是傻笑:“嘿嘿,嘿嘿嘿。”

“你这笑来笑去的,我也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你又不会写字,太让人头疼了。”云之遥好生无奈。

笑姑这回没有傻笑,而是伸出一双纤秀得出奇的手替云之遥揉着头。

云之遥心中一软,多善良的一个女子,怎么就是这副模样,他柔声道:“我就打个比方,没有真的头疼,走吧笑姑,我们的小玉歆还在等呢。”

笑姑又傻笑:“嘿嘿,嘿嘿。”但这回她还点了点头。

云之遥轻功极佳,在夜色中急掠而过,像是一只夜行的燕子,轻巧无声,那笑姑也不差,壮实的身子竟然也能轻松跃起,不落下云之遥半点,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翻入了一座宅子,那宅子的主人抱着两房小妾睡得正酣,当然这是有着笑姑独门秘制的迷香效果。

这宅子外面看上去朴实无华,但这里面却别有洞天,连桌椅用的都是极好的梨花木,笑姑那双纤细灵巧的手翻开了几个柜子,朝云之遥摇了摇头。云之遥坐在床边,看着睡得如同死猪的这个三品大官,莫明叹气:“你们到底藏在哪里的呢?”

笑姑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云之遥便跟在她身后,只见她翻上房梁,那梁柱竟还有个暗阁,上了精巧的锁,笑姑取下头上的发簪轻松撬开,对着云之遥讨好一般笑着。

云之遥笑道:“没关系,我们不是在偷东西,你不用紧张。”

笑姑点点头,又笑起来,取出暗阁中的一本帐册,又快速用手压住暗阁底部,这暗阁设计得巧妙得很,如果这册子拿出来没有同等重要的东西压着,里面就会射出暗器,那等暗器,必是淬了剧毒的,擦上一星半点,都是必死无疑。笑姑的那双手压上去的重量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刚刚好。

云之遥赶紧摊开笔墨,奋笔急书誊抄帐册,这时候君玉歆教给他的阿拉伯数字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写这种文字的速度奇怪无比,能大大节省时间。

半个时辰过去,云之遥将帐册交回给还骑在房梁上的笑姑,重新放好后,两人检查一翻,直到确认与原样无异,才悄悄退出了这宅子。

他们一晚上要跑好多处这样的宅子,有时候是抄帐册,有的时候凭着笑姑的天赋,很容易就寻到大堆的金银珠宝,还有的时候查出来的东西让他们都吓一跳。

云之遥培养出来的那群小伙伴们便也跟着忙起来,他们负责盯着这些东西,看会不会被运走,运走之后又藏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可怜的云之遥短短数日瘦了一大圈,眼下的乌青也越来越重,最终不负重望地把所有得到的东西都夹在了一匹衣料中,送进了京城,送到了君玉歆手中。

在云之遥累得暗无天日的时候,君玉歆也没有闲着。

君玉歆这些天做得最多的事除了练功之后,便是写信,一封又一封的信从她这个小小的禅院中送出去,长善已经恨不得掐死君玉歆,不要再让她跑腿。

于是君玉歆大发慈悲,将今日这封信交到拢翠手中:“帮我交给钱隆掌柜,不许任何人知道,包括大公子小公子老爷,只准交给钱隆。”

拢翠不明白,拧着眉头问:“为什么哩?”

“你再问为什么我就给你说一门亲事把你嫁出去!”君玉歆唬她,拢翠便立马什么也不问,干脆利落地下山送信去了。

长善看着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的拢翠,直骂君玉歆不是人:“好好的姑娘早晚让你弄出毛病来。”

君玉歆白了她一眼,心里盘正算着事,没有跟她斗嘴。

拢翠送信很快,钱隆看完信,觉得不是很理解君玉歆的相法。

钱隆虽然不能理解,但君玉歆送来的信中所写之事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她让钱隆办个品茶大会,把这京中的年轻公子小姐还有进京赶考有些声望的人都聚过来,大家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感悟感悟人生。

他不甚明白君玉歆的用意,便去问君隐:“公子,小姐此番品茶大会,到底是想做什么?”

君隐看了半天信,上面清晰明确地写着不要告诉府中任何人,钱隆还是送过来给自己过眼了,玉歆这是明知钱隆会送过来,故意要漏这么大一个漏洞,原因无非是,钱隆若不办这品茶大会,那肯定是听了大公子的话,不然钱隆怎么能不听君家小姐的吩咐,把这品茶会办起来呢?

这样一来,这品茶大会,不办也得办了。

君隐笑了笑:“玉歆这点小心思啊。”

“公子此话何意?”钱隆不解。

“没什么,办去吧,依她说的办得隆重热闹,借君家的名义广邀京中贵族,还有此次赶考的学子能请的也请过来,能吃君家多少钱。”君隐笑道,他依然没有看透君玉歆此举是何意,但他想宠着君玉歆,由着她胡闹,甚至胡作非为。

钱隆默然退下,当天就广发帖子,三日后君家的藏世茶楼举办鉴茶会,一来借借各位贵人小姐的贵气,二来祝此次科考的学子们能顺风顺水,总之理由都是可以胡编乱造的,只要按君玉歆所说的,把人聚过来就可以了。

于是到了那一日,藏世茶楼人满为患,各位京中的公子小姐坐在了二楼三楼雅间,下面的大厅加了许多椅子桌子,又在门口立起了油伞,加了桌子,好不热闹。君安这位不得不出席的君家小公子则是坐在四楼,四楼从不对外开放,除非是受君家相邀的人才有资格进去一叙。

他一向不喜欢这些人模人样的虚伪脸面,便干脆关了窗,懒得看这群狗贼净脏了他的眼。

顾舒玄亦在受邀之列,他坐在雅间里看着人头涌动,同样的是,他也不知道君玉歆这是要做什么。

楚家的府邸离平安街藏世茶楼并不远,楚佩正坐在镜前细细的描着眉,扫着脂粉,跪在地上的丫鬟托着各式的衣服珠花,等着她挑选。她挑剔的目光一一扫过,没有一件瞧得上眼的。

“今日这京城里面有头有脸的人都到齐了,比起宫宴也不遑多让,你们就给我拿来这么几件破烂?”她说话的声音是慵懒的,带着几分诱人的,但下人们都知道,这声音随时会杀人。

正当下人胆战心惊的时候,门口的小厮来报,云天裳订做的衣服送过来了。下人们如释重负,至少不用担心今日人头落地了。

云天裳是这京中最大的绣坊,里面的巧娘都有着一等一的巧手,比起宫中来也毫不逊色,来他们家订做衣服的人从年头可以排到年尾,还不一定能拿到货,楚佩自然也是排队的人之一。

今日倒巧,她正眼烦这些穿腻了的衣服,云天裳的衣服就送过来了。

“这么快?云天裳加了人手了?”楚佩狐疑地看着来送衣服的小厮,如果不生性多疑,在这京中是活不下去的。

“回楚小姐话,是您这衣服的料子正好到了,当家的看着喜欢,便先裁了做了衣裳,做之前倒也不知道是小姐您的。”小厮胆子极大,能这般不说恭维话,讨楚佩欢心的人倒也少。

“原来是这样,下去领些打赏银子就回吧。”楚佩眼中疑惑散去,提起那衣裳打量,当真好看得紧,鹅黄色的绡纱料子,若隐若现,腰间束着的带子上还缀了几粒宝石,熠熠生辉,袖口宽大,一抬手,便是藕臂初露凝脂肤。

更神奇的是这衣服上带着淡淡的香味,楚佩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自然知道这熏香是千金难买的霜降凝,这香料,怕是君府的小姐都用不上。

她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当即便令人给她换上了。

第96章:楚家妖女

领了打赏银子的小厮一路退下,走出了楚家大门,又走过了几条街,在要回铺子里的时候拐了个弯,来到了后巷,巷子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他冲马车里的人低声说道:“小姐,都按你说的办妥了。”

“嗯,照我吩咐的说的?”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

“正是。”小厮答道。

“香料也抹上去了?”

“抹了。”

“楚小姐可有起疑?”

“没有,不信小的拿不到赏银。”小厮双手托着楚家打赏的一两银子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