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叶莘想和你同桌被你拒绝了?”许馥芯慢悠悠地问。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子言吐了吐舌头,这回叶莘跌的面子大了去了。

“那他还帮你做值日?”许馥芯迟疑了一下,“别是有什么用心吧,子言你注意点。”

子言大惑不解:“注意什么?”

“咳,”许馥芯顿顿脚,直接把话挑明:“陈老师说了,咱班最近有股歪风,男生女生之间有点不好的苗头,他要抓典型,你别撞枪口上了。”

子言哭笑不得:“不会吧?”

许馥芯小声说:“不骗你,结伴回家的那两对,陈老师已经要找他们谈话了。”

跟许馥芯这样乖巧听话的老师心腹做同桌就是有好处,消息灵通,来源绝对可靠。她连连点头。

但她绝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是第一个被叫去谈话的对象。

课间操散后,偌大的操场空空荡荡,陈老师笑眯眯地看不出一点端倪,突然就把她单独留了下来。

“沈子言,你知道老师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吗?”

子言老老实实地摇头。

“子言,老师一直很喜欢你,也一直觉得你将来会是个有前途的孩子,所以不希望见到现在有任何事情妨碍到你的学习。”陈老师的语速很慢,带着不容置疑地肯定语气:“同学间的情谊的确很难得,但是老师希望你们等到毕业之后再去发展这种情谊,现阶段还是以学业为重比较好。”

迟钝的子言终于听明白了班主任话中的涵义,她脑海中嗡地一声,懵了,完全懵掉了,她浑浑噩噩抬起头来,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念头居然是:陈老师说的那个“同学”是谁?是林尧吗?

难道自己一直小心隐藏的秘密竟然露出了什么迹象,明显得连班主任都看破了她的少女心事?

陈老师还在语重心长地教诲,“老师处于对你的爱护,希望把这件事情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才没有把你叫到办公室谈话,那里人多耳杂…”

蓦然间,她像有心电感应,猛然抬起头来: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林尧正用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定定望向她,不知道已然站立了多久。

年少抛人容易去(2)她一着慌,立刻矢口否认:“陈老师,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事。”

陈老师的脸色暗沉了下来,口气比刚才严肃了许多:“那你和叶莘是怎么回事?”

瞬间错愕,这是不预期的问题,完全不在她意料之中,心底却骤然松了一口气。

她很快瞥了一眼林尧,极意外极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一丝讶异和黯然,他的视线很快错开,双手□裤袋,大步走开。

心跳加速,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瞬间席卷了全身,到底害怕什么,她也分辨不清,惶急之中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叶莘是我表弟。”

陈老师当时什么表情她根本没有顾上看,她只关心林尧有否听见这至关重要的一句解释。

她的世界只有那么大,她的眼睛只容得下一个人,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林尧眼神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上,他的喜怒哀乐,要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当晚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些什么,隔着浓黑的大雾,林尧的脸在雾气中显得遥远而疏离,她等到梦醒也没有来得及说出那句话。

“哇,原来叶莘是你表弟啊?”许馥芯撑着下巴,研究地看向子言。

“拜托,这是你第三次问了好不好?”她不耐烦地回答。

“我就是觉得好奇嘛。”许馥芯笑笑说。

心里堵得慌,最近她总莫名的有些焦躁,连精神也恍惚不安,上课铃响了老半天,她还捧着本武侠小说,茫茫然地看了半天,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一片阴影笼罩在头顶上方,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这位数学老师是个面孔僵硬为人相当古板的人,讲话腔调阴阳怪气,脾气似乎也不太好。那本小说捏在他手里,书页被抖得淅沥哗啦作响,如同子言如坠深渊的惶恐心情。他笑吟吟的声音盘旋在整个教室上空:“《多情剑客无情剑》?沈子言,待会儿下了课到我办公室来给我讲讲你是怎样多情和无情的!”

不知是谁在小声地窃笑,教室里顷刻间就哄堂大笑起来,子言的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得生疼,一滴眼泪凝结在眼眶里抖了又抖,终于忍住了没有掉下来。

只有许馥芯没有笑,她一双琥珀仁的眼睛睁得大大,瞳孔里清晰倒映出子言一张惨白的脸孔,她伸出手去,只是轻轻捏了一捏子言的手臂,那手的温度,很暖,很暖。

下了课的教师办公室很热闹,数学老师尖利地冷笑声深深刺激着子言的神筋:“这么小的年纪就看什么多情无情的书,今天我撂下一句话在这里,她今后要是能考上大学,我就算看走了眼,从此不再教书了!”

陈老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止住了话头。

窗外明晃晃的光线折射进来,没有一丝暖意,子言的眼睛糊进了一层薄纱样的水气,只望得见窗台上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头,黑压压都是一群看热闹的学生。

单是这样的羞辱已经足够击垮她的心理防线了,她不能想象父母亲失望的脸色、同学嘲笑的眼光,还有眼前陈老师为了她所受的揶揄,要是连“他”也知道了,要是“他”此时此刻正在窗外望着这一幕…手在抖,身子在抖,脸色颓败如灰,双颊却显现出异样激动的潮红,子言的一只手臂不受控制地慢慢举起,直直地指着数学老师那张平板的脸:“好!那说定了!如果我考上大学,你就不再教书;如果我考不上,…”

她慢慢回过头,教师办公室位于E型教学楼的中段,三楼扶手栏杆雕着镂空的“中”字花纹,她知道,下面就是一个大花圃,里面种满了月季与桂树,还有挨挨挤挤的迎春和山杜鹃。正是花开的季节,一串串的迎春开得正艳,阳光下的花骨朵儿红彤彤地挤在一起,像无忧无虑的孩儿脸。

子言清楚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从容,一字字说的那样清晰:“如果我考不上…我就从这三楼跳下去,保证不给你丢脸!”

四周瞬间静寂,嘈杂的声音一丝也听不见。

陈老师素日慈祥和蔼的脸飒然变色,满头如银的鬓发簌簌抖动,他有些气喘,重重咳了两声,以极其罕见的严厉口吻说:“沈子言,把你家长叫来,我要跟他们好好谈谈!”

父亲从学校回来,只说了一句令子言刻骨铭心的话:“以前爸爸去学校,都是骄傲地抬着头去;只有这回,是灰溜溜低着头去的。”

子言一直都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父亲宠爱她的程度在宿舍大院人尽皆知,在学校里一直倔强着没有流眼泪的她,因为父亲的这一句话而潸然泪下。

从那时起,子言的人生悄悄地打上了一个结。

她开始下意识地抗拒着上数学课,只要一看见数学老师那张脸,就会想起那刻骨铭心耻辱的一幕,这是少女时代的疮疤,结了厚厚一层保护壳,从此难以痊愈。

除了许馥芯和表弟叶莘,她拒绝与任何人打交道,每天龟缩在座位上,只偶尔与前来八卦的李岩兵聊几句。

李岩兵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家伙,子言在教师办公室那轰动全校的那一幕他不可能没有耳闻,不过他很小心地从不提起,总是打着哈哈想方设法把话题绕过去。

子言没有勇气去揣测林尧的反应,他是失望、是嘲笑、是鄙夷、还是同情,她统统不想知道,因为没有一种是她所能够承受得起的。她不敢去想,更害怕去想,一向好强的沈子言就像只鸵鸟,把头缩在羽毛里,埋得很深,始终不肯抬起头来。

她的自尊心如此强烈,可以想见,任何有可能与林尧相遇的场合与机会,都会被她极有心地回避掉。

“子言,我觉得你最近变化好大。”有一天许馥芯终于忍不住说。

子言懒洋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回答:“怎么了?难道我变漂亮了?”

许馥芯推一推她的胳膊:“你正经点呀。”

子言咯吱咯吱笑起来:“我很正经呀。”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眯像尾小银鱼,有弯弯的弧线。

她的视线蓦然怔了一怔,季南琛正在此时走进教室,他漆黑的眼睛像是无意瞟了她一眼,挺直的背后是一面刚刚被值日生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衬着白蓝相间的校服,十分醒目。

子言只是稍微晃了一下神,就立刻收回了视线。

这个时候见到季南琛,其实是有点尴尬的,他们前一天刚遇见过,在新华书店,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当时泪流满面,一副哭得很糗的模样。

很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哭过,所有的情绪都一直压抑着,狠狠地按捺着,从来没有释放得那样痛快淋漓。

只因为她无意读到了一本《逃学记》。

几米高的书架前,她半蹲着,膝盖上摊开那本书,正看到三毛的数学老师用笑吟吟地口吻说:你爱吃鸭蛋,老师给你画两个大鸭蛋。浓重的墨笔汁沿着小女孩的眼圈化开,直直地流下去,满面俱是黑漆漆的墨水颜色,幼小的三毛一转身过去,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子言的泪水一滴滴流出来,浸湿了那本还散发着新书墨香的《逃学记》,纸页很快就被洇湿了一大滩。

季南琛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年少抛人容易去(3)真狼狈,子言暗地直咬牙,她胡乱擦一擦眼泪,抱着书走向收银台。

季南琛对她满脸的泪痕仿佛视而不见,他简单地瞥了一眼书名,就伸出手去拦住了她,用十分平常地语气开口说:“沈子言,我要买这本书。”

真是莫名其妙!她没好气地一指身后的书架:“那里多的是。”

季南琛摇摇头说:“这是最后一本。”

子言有些错愕地回过头去:竟有这样巧的事,刚才还有两三本,这会儿竟一本也没有了!也许是她看书出神的时候,没注意到已被别人买走了。

季南琛叹口气,真诚地说:“我找这本书很久了,是送给别人当礼物的。沈子言,你能不能让给我?”

他的五官端正无暇,一脸恳切,怎么看怎么是一个心底坦荡的好人。子言因为被这样一个正面形象的人物迎头撞见自身的狼狈,心里也正有点尴尬发虚,只想着快点回避,想也没想就顺手把书丢给他。

季南琛似乎没有预料居然这样顺利就拿到书,他愣了一下,直到子言走出老远,才远远地说了句“谢谢”。

这会儿想起这事来,子言心底自我安慰了一句: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丢脸的大事,更大的丑都丢过了,何况是这种小事!

想归这样想,终究还是有点别扭,她不自觉地又别过脸去。

讲台前季南琛的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下,转身迈下讲台,向着她和许馥芯的座位,一步步走了过来。

六月已是栀子花开的时节,从窗口向外望去,瞧得见栀子花洁白的花瓣衬着深绿的叶,片片娇嫩的花瓣卷曲着,舒展着,子言的心,忽然就像被谁紧紧揪住,一时之间竟好似喘不过气来。

她在心里暗暗祈祷,季南琛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提及昨天书店发生的事,如果他有胆提起来,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否认,并且大义凛然地拂袖而去。

季南琛果然在她们前面停住脚步,微微俯身,亲切地对她的同桌说:“许馥芯,能不能帮个忙?”

子言如逢大赦,松了一口气。

许馥芯的眼睛宛如一鸿清泉,很淑女地轻轻点一点头。

两张别致的卡片摊开在她面前,季南琛的声音很低,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是你,会更喜欢那一张?”

许馥芯的笑容清浅得像风一吹就散,她抬起头,望了季南琛一眼,指一指其中一张说:“这张吧,不过我不一定能代表别人的眼光。”

季南琛笑笑,仿佛不是很在意,他的眼睛扫过来,好像刚刚才发现子言,随口说:“沈子言,你呢?”

子言很感兴趣地瞄了一眼卡片:“那要看你送什么类型的女生了。”

季南琛出其不意地说:“一个女同学,你认识。”

子言的反应很快,立刻想到是谁,她用手指敲一敲桌面,忽然笑起来:“如果是她,她会喜欢这张可爱一点的。”

季南琛的笑容像初夏的风一般清爽怡人,他的眼睛像是跌进了一颗星子,有明亮的光,连道谢也这样动听:“谢谢。”

她立刻堆起一脸笑容:“不用谢不用谢,都是同学嘛。”

初二学年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子言的数学成绩意料之中跌落到了及格线上下,总成绩排名自然急转直下。

放暑假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教室里空空荡荡。

她忘了带伞。

窗外大雨铺天盖地,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窗上有湿润的水气,子言用手指在玻璃上呵着气写字,她呆呆看着被暖流呵化的水汽蜿蜒流下来,刚刚写过的字立刻模糊了,只残存着零散的笔划。

忽然心中一阵抽痛,再不情愿也已经明白,从前心高气傲的沈子言早已经跌落尘埃,她再没有资格在那个人面前骄傲,只能随同众人的视线,一起仰望云端。这种无形的隐痛并不一定是好胜心造成的,它来自残存的理智与自尊。

越是在乎那个人,越是不能在那个人面前低头和在意。

尽管此刻,她以手代笔,一遍遍在玻璃上写下他的名字。

窗上的字迹再一次模糊,她叹口气起身,看来父亲有事不能来接她了。

“沈子言。”

她惊讶地回转身:居然会是季南琛。

卷曲的鬓发因为被雨水淋湿而伏贴下去,前额上一缕发丝垂下来,平添了一点秀气。不知怎么的,子言心里冒出“绿鬟如云”的词句来,明明是形容女子的词,这会儿用在季南琛身上倒好像奇异地应景。

“你没带伞吗?”季南琛简直是明知故问。

子言懒得回答,只点了一下头。

他粲然一笑,牙齿雪白耀眼:“我正好有两把,借你一把吧!”

子言为刚才的冷淡态度有些惭愧,她掩饰地轻咳一下,“怎么你还有带两把伞上学的习惯吗?”

季南琛笑道:“那倒没有,我爸以为我早上忘带伞了,刚才托人给我又送了一把过来。”

子言刻意忽略掉他头发上晶莹欲滴的水珠和半边被雨打湿的衣袖,只“哦”了一声:“那谢谢了,只是要等到开学才能还你了。”

他很客气地笑:“没关系,你上次也帮了我的忙。”

子言的脸一红,她哗啦一声撑开伞:“走吧。”

看得出来季南琛的家教极好,这样大的雨,走路时裤脚居然连点泥点子都溅不上。

她再看看自己的裤脚,只得暗叹一口气。

“沈子言,你最近心情好点了吗?”季南琛撑着伞目视前方,轻声说。

她拿伞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他终于还是提起来了。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数学老师,”季南琛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再不喜欢,还是要上好他的课,因为成绩是自己的。”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书皮被包得很好,四个角边对折出整齐的棱角线。

他慢慢把书递过来:“我看你好像很喜欢这本书,这是我后来再去买的《逃学记》,送你吧。”伞檐下他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不过,你再喜欢三毛,都不可以学她。”

半空滚过一道响雷,敕拉拉划破天际,余威还隐在厚重的乌云里徘徊未散,阴郁的天气,压得气压很低,四周白茫茫一片水汽,地面飞溅起雪白麻密的水珠。

雨伞边沿落下的水珠一泄如线,季南琛的手四平八稳托着那本书,雪白的封皮,淡淡的书香,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笑容温暖而诚恳。

子言慢慢伸出手,心里有种模糊的感动:这个雨天其实也不像以往那么令人讨厌。

回家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把书径直翻到某一页,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一页应该有个被泪水洇湿出的洞眼,缺损了两个字。

芬芳书页纸墨如新,光滑平整的纸张触手温凉,绝对没有任何皱褶与破损,她又翻回去看扉页,那里只有四个字:赠沈子言。

没有落款,也没有时间。

子言喘出一口长气,嘴角慢慢、慢慢地溢出一点微笑来。

季南琛的字真是字如其人,端正蕴秀,写她的名字也要比她自己写得好,后来她一直照着这个字体去描摹,倒真的把自己的名字写得秀丽端正了。

银汉红墙入望遥(1)初三刚一开学,子言就把作息习惯稍稍改动了一下,她开始改在学校食堂吃晚饭,当然,菜色自带,只是打饭而已。

打饭的第三天,杨丁丁学妹就像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小猴子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她完全不认为自己那天从家里带的菜色能让杨丁丁馋成那副德行,她得出的结论是学校食堂的伙食果然如许馥芯所说,太缺乏油水了,以致于能让杨丁丁学妹厚着脸皮跑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学姐碗里讨菜吃,这一点食堂的大师傅绝对是难辞其疚的。

杨丁丁刚念初一,大大的杏核眼,说话像放连珠炮,语调与身高恰成正比,基本属于自来熟的性格,无需客套与搭讪,初次见面就能跟你攀上十年八年的交情。

“学姐,你明天还来食堂打饭吗?”杨丁丁有点恋恋不舍地问。

子言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想着回家得好好夸夸母亲的手艺了。

吃过晚饭,子言在操场上边散步边背书。

她特别喜欢傍晚时分学校的环形跑道,操场上有高年级的男生在踢球,田径队的队员们正在训练,青草地上偶尔飞来一两只鸽子在咕咕的觅食,心情和悦而平静。

碗口大的日头正在西沉,漫天橙金色柔和的光影,天空是淡青的鸭蛋色,只有靠近夕阳的一线天色像被金粉镀了一层浅淡的光晕,朱红、赤橙、宝蓝、靛青全都隐藏在鲜艳华丽的余晖里,混合成一杯颜色浓烈的鸡尾酒。

旁边有人笑着跑过,跑道上细碎地发出脚步声,子言一边来回地走着,一边翻阅着手里的书本。

那个时候,她的头发已经留得很长,差不多齐腰,由于发质柔软而细密,发梢总会不由自主卷起来,像拿母亲的卷发器卷过一样。她平时只用一根黑色皮筋松松扎起一个马尾,吊在脑后一路蜿蜒下去,越到尾端发质越细。

有熟识的同学打了个招呼:“沈子言,用功啊?”

她笑着抬头,微微颔首。

眼角的余光无意向右上方一扫,蓦然便像着了魔怔,整个人一动也不能动。

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林尧。

即使是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经常遇见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何况,她如果有心要避,自然是避得开的。

林尧只要轻轻一个眼光,就能让她的心情为之跌宕起伏,她承受不起那种剧烈的冲击。

为了减少放学路上偶遇的可能性,她连晚饭都改在学校吃了。

然而还是有这样避不开的时候,此刻她呆呆站在操场,看着高高的台阶之后矗立着的教学楼,三楼半圆形转角那个教室的栏杆边,正静静倚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