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大概只有自己亲姥爷那里才能周嘉鱼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了。

胡老爷子牙口不好,吃饭吃的不香,每次周嘉鱼去都不忘买点前门外稻香村的山楂锅盔给他带过去。

到了地方,为了让自己看着精神一点,周嘉鱼在车里特地找了皮筋把头发绑上,又用遮瑕笔遮了遮眼睛。

晚上七点多,小四合院的门是虚掩着的,周嘉鱼估摸着这个时候胡老爷子正在院儿里乘凉,也没敲门,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

院里有个林荫架子,这个时节架子上爬满了周嘉鱼姥姥种的蔷薇,一簇簇玫红色花朵开的正浓。

周嘉鱼脚步轻,怕惊了姥爷,回身掩门的时候正碰上家里一直照顾胡老爷子的阿姨,阿姨手里端着一摞盘子,好像是晚饭刚用过的,她见着周嘉鱼脚下一停,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局促。

“嘉…嘉鱼来啦?”

这一声嘉鱼,院子里的摇椅也不摇了,在茶海边上一直煮茶的人也不动了。

周嘉鱼觉得气氛诡异,但又说不出来哪里诡异。

她看了眼阿姨,微笑着点点头。“今天没事儿,我过来看看姥爷。”

目光往里,瞥见那块大茶海后头端坐着的女人,周嘉鱼眯了眯眼,小声问阿姨。“家里来客人了?”

阿姨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神情复杂的看着周嘉鱼,拿着盘子快速低头走了。

周嘉鱼觉得奇怪,拎着东西一步一步往里走,暮色渐深,天黑下来,一时让人很难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

但是每走一步,视线就越清晰一分,周嘉鱼的心,也就往下沉的越狠。

那女人挽着高高的发髻,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墨绿色的长旗袍,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不难看出她高挑玲珑的好身材,再走近一点,女人面容白皙,高高的鼻梁,眉目深邃但是也隐约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一双保养得当的手不知因为什么正紧紧的攥在一起。

那神情,有一半高兴,有一半愧疚。

胡老爷子从摇椅上站起来,瞧着周嘉鱼,又看了看茶海后头的女人,嘴巴激动颤了两颤,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人似乎挨不住这种让人心悸的沉寂,终于轻轻哀叫着喊一声。“嘉鱼…”

周嘉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女人,望着那张在记忆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孔,手里的东西砰的一声落了地,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了。

她浑身在颤抖,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周嘉鱼张了张嘴,声音哽咽而嘶哑。“胡女士…”

这一句胡女士,让女人两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是了,这个让周嘉鱼遗传了她相似五官和身高的女人,正是她的亲生母亲,胡烨。

胡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分别了十几年的母女再次见面会是用这种方式,他拍了拍僵硬在原地的周嘉鱼,叹息一声。“你妈回来有些日子了,原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见见,她一直不敢,没想着今天你自己就来了。”

女人从茶海缓步走来,一身墨绿旗袍摇曳生姿。

她伸出手,试图碰一碰周嘉鱼。“嘉鱼…让妈妈抱抱你好不好…”

涂着精致颜色的手眼看就要碰到周嘉鱼的手臂,周嘉鱼忽然向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

她冷冷的望着那个自五岁起就不在身边的中年女人,她风韵尚在的脸上有明显的失落。

“妈?”

“你现在…还能担当得起这个称呼吗?”

第六十章

“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让我叫你妈?是我五岁那年你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还是这二十年来你音信全无?”

“嘉鱼不是你想的那样,妈知道你恨我…”

“胡女士,真难为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怎么?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来投奔姥爷继续过你胡家大小姐的日子?还是荣归故里在我面前炫耀你这一身昂贵不菲和你那个蓝眼睛金头发的丈夫?”

“嘉鱼…你听妈妈说…”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妈!!!!”

砰的一声!!!

周嘉鱼大汗淋漓的从床上一坐而起,双眼失神的盯着对面墙壁发呆,久久不能缓神儿。

可能是梦里的情景让她太气愤了,一直放在床头的水杯不知什么时候让周嘉鱼囫囵在地,奶白色的干净瓷杯碎成几片,脚下的一块地毯被水渍泅开,面积越来越大。

看了眼表,才刚刚六点,周嘉鱼烦躁的呼了口气,光着脚去阳台开窗透风。

是的,她又搬回来了,搬回了自己这栋小小的公寓。

屋里跟以前比空旷了很多,以至于一个人呆在这里,总是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冷意。

北京的供暖晚,这几天又正好是骤然降温的节气,阳台的窗户开着,风猛地灌进来,冻的人打个哆嗦。

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站在这里清醒清醒,周嘉鱼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儿老旧的棉布睡裙,大半个背部裸/露在空气中,她想了想,折回屋里披了件儿黑色的大衣。

路过客厅的时候,茶几上歪歪的扔着一盒开了包装的烟。

周嘉鱼认得,这盒烟,还是上次王谨骞来的那天晚上,和她一起搬家的时候抽了随手扔在这儿的。

他这人难养活毛病也多,喜欢的东西就会一直用,从来不随便改,包括烟的牌子。

她前一阵来整理公寓,是无意间从沙发下头翻出来的,原本是要扔了,但是可能当时忙忙碌碌的给忘了,就一直放在这里。

烟是木盒精装的黄鹤楼,被深咖啡色纸包着,也不知是怎么,周嘉鱼有一瞬间竟然想起王谨骞叼着烟卷靠在她卧室门口同她讲话的样子,他半眯着眼,淡淡的烟雾从两片嘴唇里吐出来,那模样,性.感又诱人。

周嘉鱼鬼使神差的从盒子里抽了一支出来,屋里没有打火机,她找了一圈,干脆去厨房打了煤气灶来点火。

浓重的烟雾被她毫无防备的吸进肺里,呛得周嘉鱼猛烈的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因为咳嗽变得红润起来。

她趴在水池边难受的呸了两声,以前觉得王谨骞一根一根的抽好像挺享受,有时候两个人晚上做完了他常常拿了烟盒去卧室的阳台,后来几次她也缠着他要试过,但是他都不同意,现在觉着,这东西原来也没想象的那么,让人上瘾。

待适应了最开始那种呛人的辛辣味道,缓过那阵轻微的眩晕感,周嘉鱼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发呆,动作渐渐变得熟练起来。

初秋的清晨六点,年轻的女孩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头发松散的披在脑后,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在抽着烟望着楼下发呆。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却能从她安静而空洞的眼神中读出她的落寞和孤独。

周嘉鱼仰头慢慢吐出一股烟雾,故意学着王谨骞那样轻轻眯起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离他更近一点,才能舒解心中对他疯狂的思念。

王谨骞没回家,而周嘉鱼明白现在两人关系尴尬至冰点,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从他的房子里搬了出来。

都三天了,七十二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周嘉鱼和王谨骞,不曾见过面,也不曾有过一通电话。

这三天,有关周嘉鱼那些猜测和报道渐渐平息,好像不过一夜之间,那些铺天盖地编造出来的事实和对她的辱骂就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引领着舆论方向的另一件事。

具某匿名网友爆出来的一段视频来看,原野在进入海蓝酒店之前身边确实跟着一个女人,并且全程揽着那个女人开了房间。

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大家口诛笔伐的原野的初恋情人,而是一个在原野画室打工的美术系在读学生,根据知情人士爆料,原野和这个女学生关系暧/昧行为不检,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婚内出轨的事实,也早就在一年以前就坐实了。

所以愤慨正义的网友马上转移视线投到那个女孩的方向去,好像周嘉鱼这个人,这个身份,再什么人去关注了。

周嘉鱼知道,这件事之所以自己能这么快的摆脱,是少不了身边朋友和家人的干预的。

最近事情一桩压着一桩,学校迟迟没有给她回校念书的消息,去美国留学的那批名额下来了,并没有她,还有昨天和胡女士的见面,种种种种,快要让周嘉鱼险些向这变化无常的生活低头,她闭着眼,早上的阳光开始慢慢从楼角爬了上来,爬到周嘉鱼早起未施粉黛的脸上,衬的她单薄而忧郁。

她不叫胡晔妈,一直坚持着叫她胡女士,倔的连一手将她带大的姥姥姥爷也无能为力。

那晚在小四合院不欢而散后,胡烨坚持着第二天要跟周嘉鱼单独出来谈谈。

周嘉鱼的母亲在回国之后,是和周景平见过面的,所以对周嘉鱼的很多情况都了如指掌,虽然这北京城她离开多年,可是这边的人和事儿,胡烨倒是门儿清。

她约周嘉鱼在一家私房菜馆吃饭,周嘉鱼进屋的时候,精致的菜碟摆了满满一桌子。

周嘉鱼讨厌她,但是上天给了她和胡烨相似的容貌和血缘,让她哪怕心里再恨再疼,也还是忍不住去赴约。

“饿了吧?都是你爱吃的,看看有没有不合胃口的,可以再点的。”胡烨穿着宝蓝色的羊绒裙,带着上好的翡翠,见到周嘉鱼一脸紧张惶恐。

周嘉鱼跟她隔着一个圆桌直径,面对面坐着,没什么表情。“我不饿,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胡烨自知亏欠女儿太多,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她握着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妈不是回来了不去看你,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在伯明翰的公司需要来北京做洽谈,我前一阵子一直都在忙这个事情,等到终于能静下心来想想你的时候,已经…”

周嘉鱼讥讽一笑,“是啊,你有时间忙你外国老公的公司,有时间在姥爷的院子里喝茶,怎么可能还有时间来看看一个跟你无关紧要的女儿呢?我不怪你,胡女士,你要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来说除了徒增烦恼以外,让我感受不到一点温情。”

胡烨年轻的时候跟着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去英国创业,做音乐器材生意,后来她在一次英国的上流派对中结识了一个英国大亨,也是她现在的丈夫,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生意的领域开始涉及到建筑和教育,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业女性。

周嘉鱼的这话让胡烨经受不住,她几步走过去抓起周嘉鱼的手,死死攥在自己手里。“嘉鱼你不要这么说,妈妈真的很难受…”

周嘉鱼冷冷的抽/回手,“你扔下我走的那一年里,我也很难受。”

一个曾经每晚都躺在身边给自己柔声讲故事的女人,一个每天早上都给自己绑辫子梳头发做早餐的女人,忽然就不见了,而是是一个孩子年幼的时候就让她亲眼目睹一场狠心抛弃和离别,这样的母亲,让周嘉鱼无从原谅。

胡烨愧疚,“我知道这些年你在他身边过的也不好,他再娶的那一位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何况最近你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对你保护根本不够!妈妈想…”

“你别提我爸。”周嘉鱼看着胡烨,生硬的甩出一句话。

“相比你当初不负责任头都不回的做法,我爸比你强上百倍。至少他愿意养我,也没因为娶了别人就把我扔到外面去!他做到了一个父亲该承担的所有责任,至于我愿不愿意回周家,那是我自己的事儿,你还没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对周景平指手画脚。”

一想到周景平书房中胡烨年轻时的照片,周嘉鱼就由衷从心里感到愤怒,为胡烨当年对父亲的背叛,也为了她这么轻率的就对自己身边人和事下决定的自大。

胡烨动容,她该想到的,想到既然敢回来就会有这样的一天,面对女儿的冷言冷语,面对前夫的疏离和坚持。

“嘉鱼可是你爸爸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到了伤害也是事实啊…为什么不肯接受妈妈呢?为什么就不肯跟妈妈回英国呢?”

周嘉鱼听不下去了,拿起包就走。

胡烨情绪激动,想也不想的就把话说了出来。“你为了那个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子放弃了去美国学习的权利,可是现在你们吵架了分开了,你就是自由的,妈妈可以让英国最好的音乐学院去学习,可以给你介绍跟你更合适男孩给你认识,他们和你年纪相仿,尊重女性,永远不会为了这些可笑的事情跟你生气,生活环境不知道比这里好了多少倍!!”

周嘉鱼停下脚步,一脸淡然。“我是和他吵架了,也确实在冷战,也许未来我们还会分手,这又怎么样呢?”

胡烨诧然。

周嘉鱼朝着胡烨微微一笑,满不在乎。“但是我爱他,就是和他分手了我也没办法和别人在一起,只要他在这个城市,我就不会离开半步,是死是活我都愿意承担。”

满桌子的珍馐一箸都没动过,胡烨坐在椅子上,望着周嘉鱼潇洒离开的背影,终于掩面痛哭。

呼——

一支烟燃到了尽头,周嘉鱼吐出最后一片白雾心里忽的通透了很多,她想起跟胡烨说过的话,想起王谨骞为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指间,口中,全都是熟悉的王谨骞的味道。

周嘉鱼受够了这样的精神折磨,也受够了和王谨骞这样的冷战,既然她爱他,为什么要让事情这么僵持不下呢?

她把烟掐在窗台上,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日期顿了顿,随即滑开屏幕,手指触到王谨骞那三个字,犹豫了一会儿又关上了。

周嘉鱼脱了大衣,开始去洗手间洗漱收拾自己,她想,她要去找他。

而此时,为了处理投行交易处理系统危机整整熬了一夜王谨骞,心里忽然不安的动了一下。

第六十一章

投行交易系统下午两点在股市快要收盘的时候忽然遭到恶意攻击,业务部整整七十几台电脑全部陷入瘫痪状态,威尔投行高层启动紧急预案,技术部联合外援加了一夜的班查找风险,数十人一夜未眠,陪着王谨骞加班。

外援是从王谨骞的一个朋友陈良善那里请来的,陈良善是陈家的独子儿,正儿八经读计算机的高材生,在美国硅谷有一家自己独立的电子研发中心,对电脑里的门道算是轻车熟路。

熬了一宿,大家都是困倦不堪,除了技术部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双眼炯炯的在盯着电脑以外,剩下怕体力跟不上巨大的工作量,都趴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抓紧闭眼眯一会儿。

王谨骞坐在首位,此刻眼睛里也是难掩疲倦之色。

怕影响正在睡觉的同事,他翻资料的动作放的很轻很轻。

何姿穿着拖鞋,推开会议室沉重的门也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把手中的纸杯放在王谨骞的手边。

王谨骞回头,扬头看了她一眼,何姿站着,他坐着,在明亮的灯光的映衬下,王谨骞眼中还有尚未掩饰的茫然。

跟了一夜,他衬衣的领口开着,头发微乱,有和往常不一样的疏懒倦怠的神态。

何姿难得见到,一时看的微微失神,察觉到王谨骞看过来的目光,尴尬的移开眼睛。“从茶水间给你带了杯热牛奶,早起喝咖啡对胃不好。”

她朝王谨骞抬了抬左手拿着的墨绿色纸杯,示意里面的咖啡。“我吃过早饭了,这个就给我吧。”

王谨骞很不喜欢何姿这种自作主张的体贴,虽然不喜欢,他依然跟她点头道谢。“怎么没回去?”

技术部和业务部的事儿,跟何姿的风投团队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更没什么必要在这里加班。

何姿轻声解释,“有两支托管的基金企业背景不是很好,怕他们借着这个机会找麻烦,我在这盯一下,查查他们的往年报表以备不时之需。”

交易系统瘫痪,首要的就是交易二字,所有委托威尔旗下的基金势必要受到影响,也不排除会为此遭受一些损失和麻烦的可能性。

王谨骞不禁从何姿这番话中生出了几分赞赏和感动,为她的职业操守,也为她身为员工对投行危机的高度敏感。

王谨骞拿起桌上的纸杯,淡定的朝她点点头。“辛苦。”

杯里的牛奶温热,一打开就有氤氲热气扑面而来,让人紧张了一晚上的眉头瞬间就舒展开了,王谨骞端着看了看,又扣上盖子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一直因为忙碌而空白的思绪,让王谨骞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他想起了周嘉鱼。

每天早上,周嘉鱼都会准备一杯热牛奶,不给他,是给她自己的。

她知道他不爱喝牛奶,所以每天早上会变着法儿的准备早餐,有的时候是泡了一夜的豆子打出来的浓醇豆浆,有的时候是加了柠檬的果茶,有的时候是她起早熬的蘑菇汤,而周嘉鱼自己呢,则是雷打不动的一杯热牛奶。

他吃好早餐上班,她就仰头把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起身送他,往往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唇边还蘸着一圈白胡子。

有时候看她站门口那不舍的小眼神,王谨骞兴致来了,就抓着她吻,逗着把她的白胡子弄干净。

那味道,和这杯里的味道,相差无几。

一晃…有三天了吧…

纪珩东拿了酒店的视频过来给他看,那是能够证明周嘉鱼清白的最好证据,王谨骞让人转交给杜长遇,虽然心里不甘,但是还是听了周景平的话,对这件事持了旁观的态度。

周嘉鱼从他家里搬出来,王谨骞是知道的。

两人吵架那晚他深夜驱车回家,谁知一室黑暗,卧室里,也再没有了右侧躺着沉睡的身影。

一瞬间,心死如哀鸿遍野。

她连跟他一同起居的机会都不愿再给,这让习惯主动的王谨骞忽然没了起身去找她的情绪,那种挫败感,那种吵架之后言语中伤过后的懊悔和恼怒,于是在心里便又加深了一分。

“王总?王总?”

王谨骞正在盯着会议室某一个空洞的点发呆,冷不丁被人叫了一声,他迅速回神儿。“怎么了?”

江衡递过一份报告,“刚才跟宋工他们打听,说怎么着也得再有五六个小时,要不你先回休息室睡一觉?”

王谨骞扫了眼还在工作的员工,“不用,我就在这。”

江衡踟躇,王谨骞问他。“还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