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棕禹问。

“啊,”菁菁说:“没事,我到家了,那我挂了,你工作。”

菁菁匆匆挂掉电话,简直是疯了,她该不会真的相信子晴的玩笑吧。菁菁用钥匙开门,她换鞋时对着客厅说:“妈,我回来啦。”

菁菁快步进去,见母亲陪着一个客人坐在客厅内。那人转过头来,竟是宋景真。

张锦珍招呼菁菁过来:“菁菁,宋阿姨来了。”

菁菁被母亲拉着站在宋景真面前,菁菁原以为母亲与这个后来与父亲结婚的女人一见面说不定会吵起来,可是竟是这样“和谐”。菁菁叫了声:“宋阿姨。”张锦珍说:“宋阿姨是来找元杰的。”

元杰?菁菁疑惑地望了一眼母亲。

宋景真站起来说:“菁菁,坦白说,我今天过来都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为乔生的事情来的。”菁菁已经听子晴说过了,菁菁请宋景真坐下来,菁菁对母亲说:“元杰还没有回来?”

张锦珍说:“菁菁,你去给他打个电话。”

元杰是在半个小时候后回到家里。菁菁知道宋景真喜欢喝茉莉花茶,菁菁去厨房泡茶,张锦珍进来问:“要不要帮忙?”菁菁低声在母亲耳边问:“我没进来之前,你们在说什吗?”张锦珍瞪了菁菁一眼,说:“还能说什吗?”菁菁调皮地问:“没吵起来?” 张锦珍说:“吵什么啊,你这个孩子。”她的声音微大,菁菁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张锦珍说:“这些年你在法国,也多得她照顾。”菁菁说:“其实我一开始挺怕你知道这件事。”张锦珍说:“怕什吗?”菁菁说:“害怕你想不开啊。”张锦珍笑着说:“没大没小。”菁菁耸了耸肩,倚在壁橱边上,张锦珍在洗苹果,一边说:“嗳,想一想,也真没意思。我是说你父亲的事情。”

菁菁挑了一个小苹果先咬了一口,厨房的小阳台上吹来一阵冷风,吊灯微微一晃,菁菁去关门。一回头见母亲低头认真地清洗苹果,晃动的灯照出厨房的轮廓,有些熟悉又陌生的阴影。

张锦珍说:“刚才我听她说,你当年去法国的时候,棕禹还去找过你父亲。”菁菁停止了咀嚼。菁菁问:“什么时候?”张锦珍一抬头,这孩子怎么听不懂话:“刚才不是说了你去法国的时候。”菁菁问:“为什么?”菁菁将苹果的另一半递给母亲,张锦珍避开说:“我不吃。”又说:“好像是照顾你之类的话吧,她没有细说。我又不好意思多问,不过,邵先生真是不错。”

菁菁微微一笑,推着母亲出去。

菁菁这晚辗转不能入睡。起来开灯,衣柜上挂着的时针已经绕过一整圈,十二点过了。菁菁挑起窗帘望出去,一眼看到公寓的光熄掉了。菁菁打电话给棕禹,她先发制人地说:“不准讲烦,偶尔让我任性一下吧。”

棕禹在电话那头问:“十二点过了,怎么还没睡?”声音低沉,比起见他时的严肃表情,这语气十分温柔。

“你不是也没有睡。”菁菁反问,因为他的温柔语气,菁菁反而理直气壮,“你还在工作吗?”

“嗯。”

“那这样好了,你挂耳机吧,就这样通着,我偶尔想和你说话。”

菁菁听到电话那边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的声音,窗外夜色正浓。

“菁菁?”

“我在。”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公寓的灯熄掉了。

“什么?”

“就是以前的公寓啊,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有人住进去了。真是好奇怪,我每天晚上看到它亮起灯,总觉得十分温暖。”好像指引着回家的灯光,菁菁这时跳了起来。“咦,亮起来了。”菁菁开心地笑着。

棕禹说:“你安心睡吧。”

菁菁拉着被子盖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清醒,她这样依赖棕禹。

“棕禹,我很依赖你吗?”夜里的安静,即使隔着手机,依然是一种耳语。

菁菁听到棕禹棕禹说:“我知道啊。”语气里并无半分喜悦。菁菁的心有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撑开,越撑越大,是一种异样的酸楚。棕禹说:“你以后要慢慢改掉,知道吗?”

倘若我不想改掉呢?菁菁没有勇气说出那样的话,只得轻轻应了一声。

菁菁再见棕禹是在阿佐打电话来说,元杰在PUB多喝了几杯。他那日开了车,安全起见,阿佐让菁菁去接他。

阿佐从前的心愿是拥有一自己的PUB,后来有钱了,磨着棕禹投资开了现在这家PUB。菁菁赶到PUB时,酒保阿John惊喜地发现,这个女孩是那晚让棕禹吻得意乱情迷的女孩。

菁菁一边帮阿John收抬残局,一边问:“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庆祝?”元杰说:“我们今天去邵氏集团开了董事会。”语气十分得意。阿佐说:“晚上和几个董事吃过了饭才过来的,元杰多喝了几杯。”棕禹让阿佐给菁菁打电话,他心里明白,他想在这里见到她。

菁菁问:“现在要走吗?”棕禹说:“反正你来了,再坐一会。”阿John给她端了饮料过来,态度恭敬,目光敬仰。阿John平素不爱搭理人的。阿佐问:“你们认识哦?”菁菁慌忙地说:“没有。”她与棕禹的目光在幽暗不明的射灯中相遇,菁菁不知为何脸上烫烫的。

元杰去洗手间,阿佐见他许久没有回来,出来找他。那半开放式的包厢里又只剩下菁菁和棕禹。

菁菁问棕禹:“你等一下怎么回家?”棕禹虽然没有喝醉,但是身上子欣有酒气。棕禹反问:“你回来接我吗?”菁菁疑惑他是因为喝过酒的关系。菁菁说:“那我送元杰回去之后,再来接你好了。”棕禹认真地问:“真的?”

“真的。”菁菁保证。

菁菁坐到棕禹旁边去,棕禹靠在沙发上看着她。菁菁咬了咬嘴角,她很紧张,他看得出来。她有话要对他说,他猜

棕禹问:“你想说什吗?”

菁菁吱吱唔唔地说:“那个,我前几天见了宋阿姨,就是宋景真。”棕禹倒了一杯酒,眉头一皱,仿佛预知她要说的话,棕禹说:“她跟你说了宋乔生的事情?”菁菁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知道?她后来找你了吗?”棕禹不回答,问道:“找你说情?”菁菁说:“也不是啦,就是——”

棕禹突然放下了杯子,是玻璃硬碰硬的“咔嚓”声。棕禹说:“菁菁,谁都可以说情,这件事情,你最没有资格。”菁菁被他的话怔住了。菁菁缓缓地问:“什么是我最没有资格?”

棕禹抿着嘴不说话。

菁菁说:“我知道邵阿姨死后宋乔生害你坐牢,我知道你想出一口气。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帮她说情,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那你就什么也不要说。”“只是宋阿姨来找我,看在子欣和她女儿的份上,棕禹,不要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棕禹冷冷一笑:“什么叫不可收拾?”

“你多少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

“他们的感受才算是感受吗?菁菁,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棕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什么叫不可收拾?我今天的局面才是不可收拾,他让我痛失所爱才叫不可收拾!”

酒气在胃里面翻滚,冲上来,棕禹的手一挥,玻璃台面上的酒杯落地。

那清脆的“哗哗”声,让包厢外的音乐也暂停了下来。

阿John冲到了门边,却不敢进来。这个女孩真是了不得,第一次是让棕禹吻得意知情迷,第二次,竟让棕禹雷霆大怒。

阿佐也赶过来,扶着门看着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两个人问:“怎么回事?”

痛失所爱?

良久,菁菁站起来:“我不知道你那么爱子欣。”

圣诞前夜,菁菁致电给西贤,西贤说:“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两人约在百货大厦,绚烂的霓虹灯下。

西贤迟到了,因为路上塞车。西贤问菁菁:“等了很久?”她淡淡一笑,说:“没有。”西贤解释起来,原以为这个时候从机场路过来会比较快。那知机场路的高速正在翻修路面,堵车堵得厉害。

西贤问:“你冻坏了吧?”他去拉她的手,菁菁向后一缩。从前也是这样,西贤知道,她不爱肢体上的接触。

菁菁淡淡地说:“没事。”他喜欢她这样一种淡然,从来因为喜欢而追求她。爱情也许稍容许隔着这样的淡然,更添神秘与征服的决心。

两人商量晚餐的去向,西贤提议去“荣记”吃川菜。菁菁想了想,还是去淮南路上的餐厅吧,来得够正式,与她将与他说的事情一样,要正式。过红绿灯时,菁菁走在前面,西贤突然拉住她说:“你等一下。”

“你把眼睛闭起来。”西贤从大衣的长袖里握住她冰凉的手。

菁菁站在十字站口,十分茫然。前面有很多车,他让她把眼睛闭起来?

从前上学的时候,总是听人说,恋爱的人应当过一次红绿灯。

西贤笑着说:“那时很流行呢,因为没有试过还有些遗憾。菁菁你把眼睛闭起来,我带你过去。”

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闭上眼的菁菁,觉得四面都是车声喧哗,仿佛就在脚边,只要一踢腿,就能碰到车身。西贤在她耳边说:“相信我。”菁菁紧紧拽着西贤的衣袖,她试着要相信他,可是不行。菁菁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有一道车子的刹车声传入她的耳边,菁菁一顿,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与西贤四目相望,她站在人行道的中间,身边是夜里行色匆匆要归家的人。车子在斑马线外。菁菁十分窘迫,西贤说:“走吧。”直到在餐厅落座,菁菁一直没有说话。菁菁知道,因为她不够信任他。

西贤问她:“要什么汤?”菁菁反应了良久,说:“奶油海鲜汤。”服务生离去之后的两人显得有些沉默,真到不如旁边的情侣,有说有笑。菁菁偏头望过去,那男孩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女孩十分注意,直看着他,然后掩嘴而笑。

菁菁手捂着半杯柠檬水取温,西贤问:“你记得我上一次给你电话是在什么时候吗?”虽然她很少主动电话给他,但是他总是会定时打给她。菁菁努力回忆了一下,但是记忆无果。菁菁咬了咬唇问:“怎么问这个?”西贤说:“我下周要回法国。”菁菁显得有些惊异,西贤问:“你会跟我一起吗?”

他的手越过桌面,覆在她捂在柠檬杯上的手背。菁菁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所幸服务生上了第一道菜。

仿佛不让她逃避,服务生离去之后,西贤说:“因为公事的原因,必须要回法国。你不是说你也有事要给我说吗?什么事情?”

“我…”我喜欢的另有其人,这样大约不是好孩子吧。菁菁想了想说:“西贤,我…”

菁菁一抬头,餐厅的玻璃大门,被服务生拉开,外面进来几个人。菁菁吓了一跳,看到元杰和棕禹。菁菁低头,可是偏被最后进来的阿佐见到。他快步要走上来,因突然看到菁菁的对面坐着一位男子而止步,阿佐对着菁菁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跟上元杰与棕禹的步伐。

西贤突然说:“其实我有时候一直在想,我们这样算是男女朋友吗?”在法国因为有众人起哄,仿佛水到渠成。旁人有时候问道:“你女朋友?”菁菁开始还争辩,急得直摇头:“不是的。”有一次问她的是一位金发美人,英伦血统,西贤用中文说:“拜托,你偶尔也可以说是,这样也许会让我少一些麻烦。”菁菁笑着应允。

菁菁刚到法国时,常常梦到棕禹,真是奇怪,在梦中,是十六岁的清晨。在藤蔓植物的森林,棕禹走得极远,菁菁追不上。她在森中四处兜圈,见到一株开在陆地上的水仙花,变出另一个自己。手不能动,脚只能跛行。即使在梦中菁菁仍有一种害怕,害怕她的慢慢接近,可是菁菁呆在原地等着她慢慢走过来。菁菁在梦中醒来,她跑到画室去画画,画上藤蔓的森林,可她画不出自己。梦中的幽暗森林,在油画上却是被一丝阳光照射。

菁菁觉得这个梦即使有些让人恐惧,却十分让人欣慰。她那时想,穷尽所有时间,菁菁想,她也总可以找到他的,即使只能跛行。也许这是一种本能,因爱而生的本能。

菁菁从来没这样清醒过,在PUB里亲口对棕禹说过:“我不知道你那么爱子欣。”那一刻该值得怎样纪念,有一种不知从何处来的酸楚,无限扩大壮阔,让她不能呼吸。

菁菁的目光尾随着棕禹的背影,她自己大约并没有发现。

西贤亦转过头,见到棕禹。

阿佐倾着上身对着看着Menu的棕禹说了什么话,他的目光扫过来,菁菁慌忙佯装无意地避开。他垂下眼去,继续看Meun。棕禹看了半天,中文一个字一个字地跳跃着闪进视线,又离开。棕禹合上Menu,对服务生说:“和他一样吧。”

棕禹抬头与垂眸之间,隔着一个半米高的装饰墙,看到王西贤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锦盒。

阿佐惊道:“好戏哦,求婚?”元杰背对着菁菁,这时转过头去。那个红锦盒就放在菁菁手边,元杰说:“那我妈肯定高兴得合不扰嘴。”元杰按耐不住,要起身去看个明白。阿佐说:“你现在去什么,再等一会。”

过不了一会,西贤先于菁菁离开餐厅。因菁菁用餐时过于拘谨,西贤说:“是不是因我在这里的关系?”他起身离开。菁菁叫住他说:“这盒子?”西贤说:“你帮我转交给宋阿姨就可以了。”回国时,宋景真的一只耳环突然掉了,余下一只,拿来让西贤去旧时买耳环的金行去看看,能不能补配一只。的

菁菁知道宋景真一向很喜欢这一款耳环——是一只镶钻的蝴蝶,从翅膀处垂下一枚珍珠。十分简结又大气的款式。

西贤缓缓转过身说:“菁菁,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回法国。”菁菁亦站起来,只是看着他。

隔着一个半米高的装饰墙,西贤与棕禹的目光有短暂的交替。

西贤离开餐厅之后,阿佐走了过来,阿佐一下子拿起桌上的锦盒,他嘻笑的表情,菁菁疑心他没有拿稳。菁菁说:“还给我。”摔坏了,她可没法向宋景真交待。阿佐作势要打开,一边问:“求婚?”菁菁说:“没有啦,还给我。”可是阿佐比她高,又高举着手。菁菁够不到。

阿佐回到之前的座位,菁菁追过来,转头对元杰说:“沈元杰,他欺负我。你还是不是姓沈哦,快帮我拿回来。”元杰瞪了一眼阿佐,语重心长地说:“快还给她,玩丢了,结不成婚怎么办。”

菁菁简直气得想吐血。

阿佐将锦盒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玩得不以乐乎。菁菁站起来,想抢回来,可是一个重心不稳,眼看着要跌倒,一只有力的手稳住她的腰。菁菁很窘迫,棕禹开口说:“阿佐,还给她。”

仿佛时间有短暂的停顿,即使隔着衣物,腰间的手仿佛十分温暖。

服务生这时上前来说:“小姐,需要我为你把餐具移过来吗?”阿佐替她回答:“好啊。”

元杰问:“他跟你求婚?”菁菁说:“不是啦!”阿佐说:“女人就爱说谎,我们都看到了还不承认。”菁菁与他斗嘴:“你干嘛那么想我嫁人,你迫不及待想送超大红包给我?”菁菁一把拿回了锦盒。阿佐说:“这么说,你答应他了?”

菁菁想抓狂,菁菁说:“不是啦,我都说了不是。”菁菁伸手拍打阿佐的头,阿佐躲闪。元杰说:“没问题,我一定送个大红包给你!”阿佐这时问一直沉默不语的棕禹:“棕禹呢,要送什吗?”三个人突然之间默契地望着他。棕禹问菁菁:“你想要什吗?”语气十分平静,这令阿佐暗笑。

阿john告诉他,棕禹那天晚上吻的人是菁菁。阿佐一开始并不相信,十分吃惊。但后来细细一想,能左右棕禹的心情,仿佛这事也只有菁菁可以办到。棕禹稳重有余,可未免呆板。

快结账的时候,棕禹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去接电话,阿佐没有带钱包出来。他眼尖见棕禹的钱包和钥匙放在桌面上。服务生站得毕恭毕敬,阿佐打开棕禹的钱包,不知看到什么,拿钱包的手转了一个方向。菁菁低头喝茶饮,阿佐从钱包边沿望过去。取了钱,再将钱包放回去。

棕禹回来时,阿佐说:“我已经买过单了,用你的钱。”阿佐指了指棕禹的钱夹,棕禹一怔,阿佐笑了笑,却是随着菁菁离开了餐厅。阿佐跟在菁菁后面,为她推开餐厅的玻璃门,一边问:“你真打算嫁给王西贤?”菁菁说:“不用你操心。”阿佐说:“我倒是不操心,只怕有人伤心。”

菁菁蔑视地看着他,看他又玩什么把戏。

阿佐在玻璃门等了一会元杰,问:“明天晚上有活动没有?”不等元杰说话,阿佐说:“不如这样,明天晚上看电影啊,四张票。”菁菁撅嘴,阿佐笑她:“你明天有约会?”菁菁翻眼:“没有啊。”阿佐笑着说:“那不正好。”阿佐与菁菁隔得近,阿佐高深地说:“你以后会感谢我的。”菁菁皱眉。

棕禹从餐厅里出来,阿佐说:“明天晚上看电影。”元杰问:“明天晚上圣诞节,你不陪你的‘朋友’”元杰说得暧昧。阿佐笑着应声:“陪,不过并不冲突。”他自然说“不冲突”,因为阿佐根本没有打算要去。非常他不打算去,唆使元杰亦不要去。

元杰下楼取车时,阿佐在电话里说:“你就说车子抛锚,让菁菁去就成了。”

元杰说:“为什么?

“以后再解释,按我说的做。”阿佐笑起来。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元杰威胁,可是亦照做了。

菁菁到电影院的时候,棕禹已经在大厅取票。棕禹见她独自一人问:“元杰呢?”菁菁说:“车坏在半道上,我本来说打电话给阿佐的,元杰让我先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阿佐呢?”

棕禹在空中弹了弹电影票,阿佐一定见到钱包里面,菁菁的照片。棕禹说:“我打电话给他。”

阿佐的手机没有人接。怎么办?棕禹说:“我取了票了。要不,我去退掉吧。”棕禹转身向售票窗口走去。正巧一对情侣过去,那女孩说:“听说是很不错的爱情片。”菁菁说:“要不,我们看吧。”

菁菁抬头期许地望着棕禹,棕禹点头说好。

电影是晚间八时的,还有二十来分钟,这时间尴尬,只够出去买杯咖啡。棕禹和菁菁在大厅里聊天,因为是圣诞夜,来看电影的人大都是情侣。而他们两人,一男一女,让人疑似情侣。棕禹清了清嗓子问:“那个——”

菁菁抬头询问,棕禹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菁菁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可他这样一句,却让菁菁有点不高兴,菁菁反问:“怎么你也想送我结婚礼物?来者不拒,拿来吧。”菁菁向棕禹伸出手去。

棕禹咬了咬牙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菁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棕禹:“你还记不记得你跟子欣订婚的时候,我说想送你订婚礼物,你说我买不起。不如这样好了,你送我啊。”菁菁心想,一定是价值不菲。

棕禹怔了一怔,深思一刻,不自然地沉下了脸。菁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让他想起裴子欣?菁菁佯装不知,这时推了推棕禹说:“电影要开始了。”

菁菁去买爆米花,就放在两人座位的中间,看到中途伸手去拿,触到一杯饮料。菁菁喝了两口,突然发现,这是棕禹的饮料。她偏头偷偷看他,他亦偏过头来,双眸里仿佛吸收了黑暗中所有光线,闪闪烁烁的。菁菁心里一动,只得硬着头皮错下去,佯装无事地放回去。

散戏的时候,电影院灯光一排一排打下来。看客离座,过道里有一线光,是从大银幕上有射灯照下来,电影院里铺了暗红花纹的地毯,菁菁随着棕禹出去,没有留意脚下,一个趔趄。棕禹托住她的手,说:“小心。”菁菁也不知那来的勇气,也许是气氛得当,菁菁反手握住了棕禹的手。而人潮正是拥挤,棕禹拉着她慢慢向外走去。

这个时间,几部电影同时结束。菁菁扯着棕禹的手说:“先让他们过去。”棕禹与她站在长长的走廊上,这时,他方才注意到自己手心仿佛冒出汗来,棕禹松手,避免让她发现他的紧张。

有个年轻人冒失地跑过去,推了菁菁一把,菁菁贴着棕禹。她的额头碰到了他的脸颊。棕禹说:“人总是那么多,慢慢走下去吧。”站在一处更显得尴尬。菁菁点头说好。

菁菁低头想着心事,不知被棕禹拖下数多,她下得楼来,不见了棕禹的影子。菁菁在大厅里四下张望,棕禹也四下里张望,因他低着头,也想着心事。

棕禹见到菁菁,这一次,隔得远远,伸出手去说:“别走丢了。”

两个人出得电影院,外面兵慌马乱,仿佛另一个天地。风吹得寒冷。圣诞夜晚上主要街道禁行车辆,棕禹的车停得远,要走路过去。这一路漫长,是另一种尴尬。棕禹问:“去年圣诞在哪里过的?”菁菁想了想说:“去年在法国。”

“很热闹吧,前年?”

“前年,记不太清楚了,有一年是与同学去里约热内卢的嘉年华会。好像是前年。”

“哦,大前年?

“大前年?”菁菁想了想说:“应该在国内吧,我想起来了,那年同学会汪菁亚带我们去海滨公园,有个男生对我告白。”

棕禹微微一笑。菁菁的绒手套捂着脸,被棕禹牵着的那只手缓和了起来,菁菁跳到棕禹另一侧调皮地说:“换只手。”棕禹说:“取暖啊?”他的手很大,全握着她冰凉另一只手。

棕禹问:“四年前呢?”

菁菁眼里显出一些茫然,半天,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四年前的圣诞夜如何渡过。菁菁显出一丝惊讶,但已过去的时间,已经无法补齐了。菁菁黯然地说:“不记得了。”

街边橱窗透出绚烂的光,菁菁贴着橱窗向内张望。菁菁说:“你送我圣诞礼物吧。”

棕禹说:“我送你五份,把从前没有送上来的一次补齐。”菁菁皱眉,站直了说:“那我不要了。”棕禹问:“为什吗?”菁菁说:“我情愿让你欠着我,你想一次还清,想得美。”这令棕禹低笑。

他还记得他们在一起渡过的第一个圣诞夜吗?菁菁心想。

她十三岁时,他带着她离开的那个晚上,也是圣诞夜,有许多很好看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他告诉她,我会帮你找到家。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年了。

那时过红绿灯,菁菁扯着棕禹的手说:“你带我过去。”棕禹没有发现,菁菁轻轻地闭上了眼。

西贤说过,只有足够相信一个人,才会安心让他穿梭于这车水马龙之中。她也想要试试看。

菁菁再次睁开眼晴时,是在人行道的另一边。棕禹数落她:“困了?走路都不专心,干嘛闭上眼,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菁菁回头,身后是穿梭的车流与人流,是流动的霓虹灯。棕禹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他的手离开她的手一瞬间,四方的冷空气触到菁菁的手背,菁菁猛然叫住棕禹说:“我喜欢你。”

棕禹的手按在钥匙开关上,是开车锁的一声:“滴”。棕禹疑心自己听错了,棕禹问:“你说什么?”

在他的惊讶与不确的问句里,菁菁退却了。“我是想问你…”菁菁低着头眼光四处乱转。

棕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朱遵洗打来的。棕禹未接,可是手机接二连三地响个不停。棕禹终于接听,说“我现在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