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兰陵王,朝他上下打量一番后,道:“昨天朕没有见到你,今日便过来了。”
过来得这么早?看来新帝是真的看重兰陵王了。
高演兀自盯着兰陵王,打量一阵后,他笑了起来,“长恭越发的气质出众了,看来有了妇人,就是不一样啊。”
说笑一阵后,他转向站在一侧的郑瑜和秋公主等人,略略瞟过后,又看向急步走来,正向他行着礼的广平王妃,和角落处,同样一福不起的张绮。
收回目光,高演又向兰陵王笑道:“长恭匆匆忙忙赶回,是为了见朕呢,还是怕你的小妇人受到了欺凌?”
这受到欺凌几字一出,郑瑜等贵女脸色一白,而广平王妃胡氏,也有点不自然了。
……陛下乃金口玉言,他是说得随意,可那话中,便没有敲打之意?
兰陵王感激地看着高演,深深一礼后,道:“陛下说笑了。”说到这里,他向张绮唤道:“阿绮,过来。”
他这么一唤,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张绮。特别是跟着高演前来的那些人,正是光明正大地朝着张绮打量起来。
低着头的张绮,听到兰陵王地叫唤后,低低的“恩”了一声。
这一声低柔靡软的轻应一出口,令得众男人眼前一亮,目光越发专注了。
张绮提步向兰陵王走来。
来到兰陵王身后侧后,她怯生生地朝着高演又是一福,唤道:“见过陛下。”
声音婉转动听,令得众人目光更盯紧了。
高演微笑地看着她,温和地说道:“你是张姬吧?不要怕,抬起头来。”高演的声音温和低沉,只是在张绮听来,却有一些中气不足。
皇帝开了口,张绮自是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众人只觉得眼前华光大盛,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高演也看呆了去。
不过他定力惊人,朝着张绮盯了一眼后,转向兰陵王,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苦笑道:“你这小子……”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着责备。
兰陵王低下头,他知道,陛下是怪自己千挑万选,却选了这么一个祸水……自古以来,除了帝王,得到这种绝色美人的丈夫,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他朝着高演深深一礼,认真说道:“陛下……有此妇在侧,臣心甚安”
有此妇在侧,臣心甚安
他说,有此妇在侧,臣心甚安
一时之间,不管是高演,还是郑瑜,都给惊住了。
高演定定地看着兰陵王,慢慢的,他的薄唇由抿紧变成了舒展,那瞟过张绮的目光,也压抑了那份微不可见的专注……
高演转过头,朝着张绮认真看去。细细打量一阵后,他点头道:“目光明澈,举止雍容,不愧是陈地名门之女。”
这是肯定了
这样的肯定,不出几日便会传遍晋阳,不过一月便会传到邺城。以后,便是有人说张氏卑微,也断断不会骂她狐媚子。因为,连陛下都亲口说了,她目光明澈,举止雍容,是大方得体的名门闺秀,是值得人尊敬的。
他毕竟是疼爱兰陵王的,哪怕对他选的这个女人再不满意,一听到他说,他需要这个女人,高演便二话不说地站出来支持。
兰陵王长长一揖。
“来,陪着朕走走。”
“是。”
君臣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前走着。当兰陵王经过张绮身边时,朝她瞟了一眼。
张绮明白了。当下她福了福,退后几步后,挺直着腰背,风姿曼妙而秀逸地带着仆人,退回了院落。
把两人的交流看在眼里,高演叹道:“果然是个知心知意的。”不过一个眼神,便能明白男人的心思,这种妇人确实不多。转眼他又嘀咕道:“只是太美了。”这一句他的声音很低,随了兰陵王,没有别人听清。
陛下来了,张绮也退了,众贵女也是连忙告退。
一直到退出了大门,秋公主才小跑到郑瑜面前,她扯了扯径自前行的阿瑜的衣袖,担忧地唤道:“阿瑜”
阿瑜回过头来。
她小巧的唇紧紧咬着,因咬得太重,唇瓣都沁出血来,她的脸色也异常苍白,不过,她的眼中没有泪水。
她既然没有流泪,那就不用担心了。秋公主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笑道:“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听了孝瓘那句话,正伤着心呢。”
阿瑜摇了摇头,低低说道:“我伤心的……阿秋,你说,我那么欢喜他啊,这些年,我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可为什么他去了一趟周地,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她喃喃说道:“我那么喜欢他……都把自己给丢了啊”阿瑜的声音很干涩,语气也异常平静,眸中更是没有半点泪水。
秋公主同情地看着她,好一会,她才无力地说道:“不会的,我们的阿瑜这么好。孝瓘只是一时被迷惑了”
皇帝一走,兰陵王便召来了管事。
“郡王”
“她们什么时候到的?”
“一切如郡王所料,您走后,不过大半个时辰她们便到了。”
“都说了些什么?”
管事把广平王妃与张绮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完后,兰陵王抬起头来,他蹙着眉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许久许久以后,才低沉地说道:“方老,你说她在想什么?明明我才是她唯一的依靠,明明她在我面前时,也是千依百顺,恭谨又依恋。可为什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总是这么冷静自持?”
方才没有回答。
他知道,自家郡王从小便是这样,有什么烦恼,会悄悄地跟他说。他也不是要自己回答什么,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倾听。
转过眸子,他看向张绮所在的院落,慢慢说道:“都是我的女人了,不想与我同生共死,还把自己保护得那么好……”他嘴角一压,压出一个意味深长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好一会,他放低声音,认真地说道:“方老,你让那些侍侯她的人,好好跟她说一说我这个高氏家族的故事,特别的是男女之间的。”
方老听到这里,诧异地瞪大了眼。
高氏家族男女之间的故事?
……若论荒唐,天下间没有一个家族超过皇族高氏。若论禽兽,这家族里的男人更是一个胜一个。好生生的,郡王为什么要人跟张姬说些这个?不怕把她骇坏么?
兰陵王长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深邃明亮的光芒在其中流荡,他的声音于低润动听中,隐带了几分愉悦,“记得让她知道,这里的权贵,可没有几个如我这般温和宽厚,这里握有实权的郡王,也不像她今天看到的陛下那般不为女色所动。去吧,去交待一下。”
方老应道:“是。”
张绮手持着绣花针,人却有点心不在焉。听到兰陵王进来的脚步声,她连忙抬起头来,欢喜的,软软地唤道:“长恭。”
她碎步走近他,仰着小脸看着他。眸光流转中,张绮羞喜地说道:“长恭,刚才多谢你。”多谢他在陛下面前说出那句:有此妇在侧,臣心甚安的话。
这是多么动听的情话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让一个男人感觉到心安。更没有想过,陛下会这么赞美她。
他在努力地让她获得地位……阿瑜地担忧果然是对的,兰陵王真是想抬高自己的地位面对张绮满心满眼的感激,兰陵王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必谢我,不过实言相告而已。”
他这么严肃地说出这话,似是不知道,那句“有此妇在侧,臣心甚安”是多么让人心动的情话。他更不知道,她听了他这句“不过实言相告”,心中更加欢喜不尽,直是压也压不住。
美目涟涟的,张绮扑上前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中,喃喃说道:“长恭,我很高兴。”
她是真的高兴,他看重她,不是因为她的美色,不是因为她的逢迎讨好,而是因为,她让他心安面对张绮满满的感动和欢喜,兰陵王依然沉肃着脸。只是不知不觉中,他习惯性地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抱着她,他一边慢腾腾地朝前走去,一边问道:“刚才秋公主她们来了,没有欺负你吧?”
张绮摇头,甜美地说道:“没有。”
兰陵王看了她一眼,又问道:“那她们可以说什么刻薄的话伤你?”
张绮摇头,她笑了起来,“没有呢。”
兰陵王恩了一声,紧紧地盯了她一眼,又问道:“那有谁骂你了没有?”
张绮兀自笑得快乐,“才没有。”
在她看来,胡氏说的话,虽然别有目的,却每一句都是对她的称赞,阿瑜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流了泪,还被自己修理了回去。至于其他的贵女,虽然说了刻薄话,可她们影响不到自己。
只是欢喜的她没有看到,兰陵王望向她的目光中,越发的温柔宽厚了……
第116章 闺房之乐
兰陵王温柔地看着张绮,好一会,才轻声说道:“阿绮。”
“恩。”
“我曾经跟你说过,不拘我到哪里,都会带上你,便是出征也是……看来要食言了”
对上张绮扑闪的,不解的眸子,他苦笑道:“陛下刚才说了,你容颜太盛,带到军中那种遍是丈夫的地方,容易出事,要我把你留在家中,我也答应了。”
他低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亲,低声说道:“再过一月,我便要去练兵。阿绮,你要保护好自己”
张绮愣愣地点头,没有注意到他眸光中的诡谲。
当兰陵王离开时,她撑着下巴,暗暗忖道:再过一个月他就要出去练兵?一个月时间太短了,他又没有议亲,看来是不会放我离开的。恩,他不在时,我得多绣些什么,看看能不能弄些钱。
她的骨子里,是有着自己原则的,直到现在,便是再重视钱,也没有想过要向兰陵王讨要。就像在南地时一样,便是知道陈国有“妻死可不再娶”的规定,也从来没有想过通过这种方式,做个妾上无妻的妾。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时间过得飞快。
……
下午时,管事方才自己过来了。他站在张绮面前,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跟她讲起齐国的各大权贵,重点则放在皇族高氏身上。对他们的每个人的名字性情和情况,都说了一个大概。
张绮知道,齐国高氏荒yin,可她从来不知道,他们荒yin到了这个地步傍晚兰陵王回来时,张绮还沉浸在方老所描述的现实中。
感觉到脚步声传来,她迅速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兰陵王温柔深邃的眸子。他看到她白着脸,低沉地问道:“怎么啦?”
话音一落,张绮已纵身一扑,紧紧抱住了他。
她抱着他,身子用力地朝他怀中挤去,直是瑟瑟发抖。
兰陵王连忙搂紧她,温柔地问道:“阿绮,出了什么事?”
张绮摇头,她只是搂紧他的腰,用尽全力地搂着,拼命地用他的体温来温暖自己。
好一会,张绮软软的,脆弱的声音从他的胸口传来,“长恭……”
“说。”
“你别离开我……便是去练兵,也带着我,可好?”她抬起发白的小脸,泪水盈盈地看着他,表情中尽是乞求。
兰陵王严肃着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令你这般害怕?”
张绮把自己的身子挤入他的怀里,说道:“方老跟我说了一些事。长恭,如果你不在,我会害怕的。你以后不管到哪里,都带着我好不好?”
见兰陵王沉默,她有点慌了,咬着唇,张绮掂起脚便把红唇送去。一边胡乱吻着他的脸,她一边软软求道:“长恭,好不好?”从上午便可以看出,他与陛下关系亲厚。只要他愿意,是可以说服陛下带自己一道去的。
兰陵王沉吟片刻,颇有点为难地说道:“有些不便……”
才吐出这四个字,张绮真的急了。从方老所说的,齐地高氏的那些大权在握的男人们,别的爱好还可以容忍,那荒yin好色却是一个赛一个,更可怕的是,他们最喜欢对自己兄弟叔侄的妻女动手而且手段极其残忍,有时还是虐杀自己长成这样,没有兰陵王在旁护着,那……无论如何,便是出于未雨筹谋,只要还没有离开他离开齐国,她都要跟紧他。
因此,兰陵王四字才出,张绮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才哭了两声,她记起自己的身份,害怕惹得兰陵王不喜,便又强行忍住。只有那泪花不停地在眼眶中转动着,鼻子还一抽一抽的,配上白色的狐裘,挺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狐狸。
张绮抽噎着,见兰陵王只是冷眼看着自己,一点也不为所动。她牙一咬,双手搂着他的颈朝上一跳,然后双腿夹着他的腰间,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心里暗暗恼道:便是他发火,我也不放手。便这般缠着他答应为止。
兰陵王面无表情地任她攀着吊着,见张绮红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他慢慢皱起了眉头。
惨了,他要恼了。
张绮有点慌,咬唇想了想,她干脆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上,也不看他的脸,也不下来。
兰陵王一边走动,一边冷眼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张绮,淡淡说道:“下来。”
“我不——”软软的娇嗔中还带着点鼻音,直是铁人听了也会化掉。
兰陵王没有化掉,他继续慢步而行,走了几步,又沉着声音说道:“事关重大,赖皮也没用。”
张绮闷闷地说道:“就要赖皮。”说完还一抽一抽的。
感觉她在向下滑,兰陵王手臂伸出,轻轻扶住她的臀,让她依然挂在自己身上后,兰陵王轻叹一声,道:“别哭了”
听到他话中的怜惜,张绮眼圈一红,哇地哭出声来。
让她不要哭,她还哭得更厉害了。
兰陵王苦笑道:“好了好了,且容我想一想罢。”
语气已是松动。
张绮大喜,连忙双手捧着他的脸便是一阵猛啃。待啃得他满脸口水牙印时,兰陵王双眸已转为幽深。就在张绮的红唇转向他的唇角时,他猛然双臂一收,侧过头加深这个吻,身子一转,大步朝寝房走去。
……
这一晚上,张绮磨了又磨,还使出十八般武艺把兰陵王服侍得通身舒爽,终于得他首肯,这次练兵会带上她。
近两天,晋阳的天气又阴又冷,寒风呼啸而过时,卷得黄叶漫天飞舞。
一连忙了两天后,第三天晚上,兰陵王也不顾广平王府有宴,找了个借口便留在家里。
挥退婢仆后,此刻的寝宫中,只有他与张绮两人。
飘摇的蜡烛光,大红的灯笼光,还有暖暖的燃烧的炭炉,令得房中像春天一般温暖舒服。
铺了兽皮的暖塌上,兰陵王斜斜地倚着。
他喝了点酒。
如他这样的人,从小便学习了克制,不管什么时候,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喝醉。
……自知美色太过,他不敢喝醉。
可是现在,他却喝醉了。
酒醉后的兰陵王,跌跌撞撞地回到寝房中,也不顾张绮的阻拦,一边歪着冲冲她直笑,一边自顾自地,胡乱地扯下身上的裳服,换了一袭淡金色的外袍。
长得拖曳于地的袍子里,空无一物,露出他那结实强健,晒也晒不黑的玉白胸膛,以及同样白净的,光裸有力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