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无惧,死亦有何惧。”

“你总是这样任性。”

“如不能医好将军的病,小织纵使任性再过也是徒然。”

女人的话令墙内静默了下来。

许久,一阵压抑后的咳嗽声若隐若现响起,伴着阵轻轻的脚步声,大门吱嘎开启,显出里头清瘦一道人影:“病已入膏肓,再治也是枉然,趁三鼓还未响,你快回去吧。”

“先容小织为将军把脉。”说罢伸手探向那人的手腕,他却倏地朝后一退,长袖轻甩,看似飘飘然的力道却令那女人蓦地朝后一翻,连着几滚跌倒在门外的石阶下。

“将军…”雨声更大,几乎掩盖了女人的抽泣声,她匍在地上肩膀抖个不停:“容小织医治将军…”

“回去!”男人的话音却陡然转厉,仿佛突然虚弱褪尽了一般:“出宫!给我回去!”

“将军!”眼见那男人说完话转身要走,女人急急跪爬上台阶一把扯住他衣袖:“前次西域之行,小织偶得上古神术一部,如真能炼就太岁之肉,将军病体复原指日可待…”

“住口!”挥手再次一挥,那女人如脱线风筝般斜跌了出去。“那些邪术须付出怎样的代价你知不知道!万岁留你在宫中是为了什么,你亦想过没有?!”

“只要将军病体复原,什么样的代价不可付出?!”

“回去!”

最后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声音在庭院里金属撞击般一阵回荡,震得半空急骤而落的雨如浓烟般四散而开。霎时四周茫茫然一片混沌了起来,高墙、竹林、人影…一时间全都消失了,只留余声的震颤还在耳边波动着,我不由自主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发现视线忽又清晰了起来。

清晰地看到随风而起的沙粒在我眼前弥漫着,如之前那些雨雾似的,不一会儿被更大一阵风吹过,便散了,然后看到有个人影朝我靠近了过来:“醒了?”

我没回答。

只挣扎着试图坐起来,但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于是只能继续安静地靠回到原地,这实在是片很舒服的坐垫,属于一辆宽敞结实的军用吉普,它在沙漠里行驶如同巡洋舰在大海里航行,极其迅速,带着优质发动机低沉的轰鸣。

车主人是裴利安,不知为什么在看清他那张美丽的面孔时,我一点也不惊讶。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几时上了他的车,但当我看到坐在他身后的伊甸园时,一切似乎也都不言而喻了。显然是伊甸园带着他找到了我,也显然我所以为的一个小小手段,对于伊甸园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奏效。他根本没去上海,离开只是为了配合我演好一场戏,而他同他真正联手合作的人好整以暇地等待戏演完,然后过来收拾残局。

“斐特拉曼在哪儿。”短暂的沉默过后,裴利安再次问我,一边用手指将我遮在脸上的发丝轻轻掠开。

手指上有他常用的那种香水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很好闻,此刻却令我有些烦躁。别过头避开他的手指,我抬眼看了看天,天空一碧如洗,连一丝云也没有,更看不出一点曾下过场暴雨的迹象:“不知道,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A。”他扣住我下巴将我的脸重新扳向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你,不要这样不知好歹可以么。”

我不确定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到底是怎样的,他话音很平静,阳光在他身后,照得他耳垂上那枚耳钉火焰似的闪闪发光,却叫我看不清他脸上哪怕一丁点的神情。“为我?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想说,你故意花钱让我给你找到斐特拉曼的坟墓,就是为了让斐特拉曼复活,然后让我被他墓里的诅咒半死不活地纠缠到现在,是这样么。”

他低笑一声,推开我的头:“你不该这样说我,A,墓里那些东西是你自己搞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我?”想反唇相讥,因为他和斐特拉曼将艾伊塔所做的一切摊在我头上这一种行径让我已经厌烦到极点。可是胸口突然闷得发慌,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张开嘴用力吸了几口气。

见状他示意身旁的随从将氧气面罩戴到了我脸上。

随从便是他酒吧里那名酒保,依旧那副温吞的模样,他微笑着小心翼翼为我将氧气罩带好,然后沉默地像个哑巴一般继续坐到一旁。此时才发觉,我身上的伤已经被很好地处理过了,虽然不会起什么作用,而一支输液管源源不断地给我身体补充入血液,令我苟延残喘地延续着悬于一线的生命。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缓过劲后感觉到了车身的颠簸,我转头看向车外,发觉车子已驶入一片丘陵云集的区域,到处是林立的岩石,自沙丘间贯穿而起,仿佛一块块巨大的某种野兽的骸骨。

“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裴利安答。一边点燃了支烟轻轻吸了一口,靠着车窗望着我。“你是在存心保护他么。”然后他突然这么问道。

我怔了怔:“什么?”

“斐特拉曼。你不愿意告诉我他的行踪,你想保护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额头轻轻弹了弹:“因为你忘了很多东西,所以你现在很容易被一些东西所迷惑,那些来自他身上的某些东西。”

“你指什么。”

“他很吸引你是么。”

“我想我不需要回答你这种问题。”

“他确实很吸引你,三千年前如此,三千年后,呵…”再次将烟塞进嘴里轻吸了一口,他将那股淡蓝色的烟雾慢慢吹到我脸上:“三千年后他对你而言是无法抗拒的,即使我为之努力再多。”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有没有看到你在我说起他名字时你眼里的神情,A?”

“什么样的神情。”

“无法形容。”

“那只是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形容些什么。”我嗤笑。

“是么,”他由此也朝我笑笑,将烟嘴塞进我嘴里:“让我再看看你这种样子,亲爱的。”

我吸了口烟,喷出。感觉肺里燥得厉害,强忍着没有咳出,我转过头将视线从他那张神情模糊的脸上移开:“我曾经现象过自己嫁给你的情形,裴利安。”

“是么。什么样?”

“忘了。”

“而你曾经就是我的妻子。”

“呵,那个人是艾伊塔。”

“艾伊塔…是的,艾伊塔。我想要她回来。”

“她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了。”

“她没有死。”

“是么?”

“她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在折磨她自己。”

“什么方式。”不禁回头再次望向他,他侧过身将烟从我嘴里取出,塞进自己口中用力吸了一口:“我希望能再见到她,A。我渴望见到她。因为这么多年,我始终有一些问题想当面问问她。”

“什么问题?”

他没回答,因为这时车忽然停了,而周围砰然一股浓重的尘埃扬起,罩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极为兴奋的喊叫声:“殿下!安努城的七莲花柱!安努城的七莲花柱!”

这句话让我立时从车窗口探了出去,几乎忘了自己脸上的氧气罩。

直到被它猛绊住了脸才急急将它扯脱,随即再次探身出窗,透过扑面而来的热风,透过扑面而来那片密集的尘埃,我一眼看到正前方那片停满了军车和铲车的沙地上,被一大群人所围拢着的一只硕大无比如同悬崖般的巨坑内,有一根至少三四米宽的圆锥形石柱半个身体冲破沙砾挺身而立,顶部七支含苞欲放的莲花交叠缠绕,鲜活得仿佛刹那间便要盛开。

“七莲花柱…”那瞬间我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快要裂开了,因为我知道这东西,甚至见到过这东西,虽然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它只存在于传说中。

我在老默罕默德所拍摄的那组斐特拉曼陵寝的壁画上见到过它…它们。

极其庞大而美丽的一些东西,据说当年林立在安努城巨大的城门之间,每一根有三四米宽,将近二十米高,如同神之高塔般伫立在安努城前。

“美么。”一只手轻搭在我肩膀上,带着股淡淡的混合着烟草的香水味。

我下意识点点头。

他身体朝我靠了过来,下颚轻轻搁在我头发上:“想必你已经发现了,安努城是一座空中之城,早在三千年前这地方是一片起伏的山脉,而安努城被建造在山脉的最顶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是的,我发现了。”

“而就在斐特拉曼死去之后没多久,他下葬的当天晚上,安努城一夜间在凯姆特版图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

“很多人传说,那是凯姆特人为了平息暴死帝王的愤怒,而将那座城当作了祭品献祭给了他,将之一同埋葬了。”

“是的。”

“但无论多少人,多少多的力量,也无法在一夜间将一整座城埋葬。”

“对…”

“所以,那其实并非是人能所为。”

“那是…”

听得专注,于是也就没有在意他将嘴唇贴在了我耳垂上,轻轻把我抱在他怀里,轻轻对我道:“那天晚上这地方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地震摧毁了一切,也埋葬了一切,就在艾伊塔将斐特拉曼埋进那做坟墓的时候。所以,你刚才问我,那是些什么问题,我想要问艾伊塔。”

“现在我告诉你。”

“我想要问她,亦想听她亲口回答我,那天晚上,在她将那个男人禁闭在那座墓穴里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改变了当初的主意。是什么让她在那做墓里设下了那些东西,是什么让她赐予那男人死而复生的机会,是什么让她要毁灭她自己!是什么…”说到这儿他突然用力咬住了我的耳垂,用力地、死死地勒住了我的腰:“告诉我…”

第一百零二章

傍晚最后一点夕阳把沙丘高低不平的曲线染出一层金红色的边,又沿着那些边一路而下,朝漫天飞尘中那道深不见底的坑洞内弥漫了进去,仿佛一团幽幽燃烧的暗火,吞吐着这地方经年不变的空气和尘埃,吞吐着周围来来往往忙碌运转着的机器和车辆。

那些巨大而喧嚣的铁兽,贴着坑洞边缘小心翼翼移动着,不停地从坑洞内挖出沙土和碎石,再将这些东西运送出去,机械循环。久了,一支支参天石柱便依次从那洞穴内林立而出,慢慢抛去岁月缠裹上的镣铐,显露出曾经美丽优雅的纹理和线条来。

安努城的七莲花柱。

七支巨大的莲花石柱,原是安努城辉煌大门前张扬挺拔的标志。据说当年来往于此的人,无论国籍,无论身份,无论高贵抑或低贱,在来到这七根石柱下时皆需卸下武器,离开座骑,步行进入或者离开这座城市。现今,则成了这座城市废墟上最先呈现于世的七块墓碑,无声无息看守着当年这座历经风雨,辉煌一时、却又如昙花一现般迅速凋零于历史之中的古城。亦无声无息俯瞰着它们四周那些来来往往,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的现代化工业器具。

“现代和过去的碰撞,总是很有意思的一种场面不是么。”在我独自一人被留在车上对着前方那片喧嚣的挖掘场出神观望着的时候,背后响起伊甸园的话音。

他跳上车在我边上坐下,和我一同看着前面那片挖掘场,烟灰色眼睛被夕阳的余晖染出一点琥珀的色泽,带着一点颇有些闪烁的神色。随后指着第七根柱子脚下隐露出来的一片浅黄色的石头,又道:“那应该就是传说里的黄金大道了,不知道它是不是真跟传说里讲的一样。”

“黄金铺成的大道么?”我随口应。

他笑笑。

黄金大道是从七莲花柱下延伸至安努城三重城门内的一条非常宽广的大道。相传埃及人喜好黄金,又拥有太多的黄金,所以这整条大道是用金沙掺杂在石板内铺设而成的。

当然,传说毕竟是传说,历来哪有奢侈至此的帝王,会舍得用黄金去铺设路面。所谓黄金大道,只是铺设路面的石板中掺杂了硫磺类物质,再经由高超的工艺烘焙,于是烤制而出的一种色泽金黄的材料。可想而知,在当时它尚且簇新光鲜的时候,经由天空灼热阳光的照射,会呈现出一种怎样辉煌奢华的景象。只是时至今日,在地下被足足掩埋了三千多个年头后,那些石材早已褪去曾经的色泽,徒留一些浅浅的黄在周遭苍白的沙粒中若隐若现,随着挖掘机不停的挖凿过后,依稀仿佛还能从中看出一些曾经的面貌来。

“他们沿着那些边路把那些远道带来的奴隶和女人带进那座城,”这时指着黄金大道旁显露出来的一些黑色沙粒,伊甸园又对我道,“他们被装在那种木质的囚笼里,好像牲口一样被带到集市,供人挑选。有时会有人从里头逃出来,他们砍断自己的手臂或者脚踝,已挣脱那些镣铐的束缚,但很快,他们就会被闻到了血腥味的猎狗追踪到,然后被砍掉头颅,丢弃在那个地方。”

边说,手指边从黑色的沙粒往北边方向移。那方向是一片被众多挖掘机所忘却的地方,高低起伏的沙丘和石骸嶙峋密布,隐隐可见一些建筑样的残骸从被挖开的土层中□出来,虽辨别不出是个怎样的所在,但从伊甸园的言语中大致可猜出,似乎是当年惩治逃奴的一种地方。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那样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安静地说着这些东西,好似曾经亲眼见过,或者在哪些确凿的文献中读到过似的。但关于安努城的文献实在少之又少,所以即便是专门研究这些东西的历史学家,只怕也很难对此有太多了解,于是我不由朝他看了眼,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为了那座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收集关于它和这座城的资料。不过,”说到这里话音微微一顿,他握起酒瓶喝了两口,朝那方向再次指了指:“有些感觉,似乎是在看到它们的那一瞬自己从脑子里浮了出来。你有过这种感觉么,A。”

“什么感觉?”

“从没到过一个地方,却在看到它的一瞬,好像有一种呼之欲出的,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亲眼见到过它的感觉。”

我没吭声。

只看着他手里的酒瓶,他见状将它递给了我。在我接过用力喝了两口后,他再道:“照眼下的进度,午夜前也许可以看到这座城内部的状况。也可以看看在经历了那样一场大地震后,这座空中之城究竟还能保留下多少原来的模样。”

“你很想知道么。”我问他。

“难道你不想么?”

“我不知道。或者应该这么说,对于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明天的人来讲,很多东西似乎都没太大意义了。”

“只要打开那道门你就不会死。”

“阿努比斯之门么?”我笑笑。

“当然不是。”他也朝我笑了笑:“我指的是重生之门。”

说着这句话时他目光转向了我,静静望着我。

有那么一瞬我几乎忘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这个地方时为了什么。

因为他目光令我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如他所说,‘从没到过一个地方,却在看到它的一瞬,好像有一种呼之欲出的,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亲眼见到过它的感觉。’

直至听见他再次开口对我道:“斐特拉曼在什么地方,A?”

如此随意而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好似之前指着北方那片废墟静静对我描述着三千年前某段场景时的样子。

这令我苦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然后突兀问他:“伊甸园,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存在过一个你从未背叛过的人?”

他似乎被我问得微微一怔。

随后笑了笑,讲手里的空瓶子轻轻抛出窗外:“你知道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是怎样存活到现在的么。”

“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是的。”

“所以不要再问我刚才那样的问题了。”我道。

他再次怔了怔。

随后再次将目光转向我,似乎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在此时远处那片挖掘场内再次沸腾出一阵喧哗声。依稀听见有人在叫,“快告诉殿下!看到阿尔塔玛之心了!快去告诉殿下!!”

我不知道什么是阿尔塔玛之心,所以自然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们的话音听上去会如此的激动并不安。

只突然间好像那片挖掘地内所有的机器全都一瞬停了下来。

骤然间的寂静令人有些不知所措,随后轰的一声巨响,那令人不安的寂静又在转瞬之间被那波响声给轻易打破。

 

104第一百零三章

过了大约两三秒的时间,我看见那道坑洞被沙丘遮挡住的部位内猛地喷出一股浓重的尘土来。

带着股巨大的气浪直冲到车前,竟把车身震得微微晃了晃。随后就见那些沙丘仿佛瘫软了似的往地面内凹陷了下去,视线于是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我透过前方被风吹得渐渐四散开来的尘埃,望见那巨大幽深的坑洞内赫然又多出了一个洞。

它是被从底下坍塌山体的岩石上被用炸药炸开的。

这种穷凶极恶的开挖方式如果被考古学家看见,必然心痛得不行,因为炸药不光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这片被地震压埋了三千多年的古迹外厚重的石壳,也把它原本保存得还算完整的石墙、和外面那些壮观的七莲花柱给破坏了。

那些柱子历经千年,即便在大地震中都屹立不倒,却当以一种令人惊艳的方式在阳光下仅仅展露了不过几小时后,就被现代文明的武器给轻易摧毁。

离洞口最近的那两根柱子直接轰然倒地,落下的时候砸毁了数架起重机和运输车,但没人在意这点,所有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在那道刚刚被爆破出来的洞口处,那地方仍聚集着厚厚一片还没散去的尘土和硝烟。

可是负责爆破的人显然已经从那里头看到了什么东西,他们一边用望远镜朝里看着,一边兴奋地大声说着什么,随后我见到有一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从那洞里流了出来,飞快地好像被什么给用力推挤着朝外流。那样流了大约半吨重的份量之后,它们停了下来。

此时洞口周围的尘土和硝烟也已散得七七八八,透过逐渐变清澈了的空气,我依稀看到那洞里虽然被爆炸弄得一片狼藉,但隐约能分辨出一条路,上面堆满了那种白色粉末状的东西,那东西似乎在黑暗里能产生出磷光似的物质,所以即便里头很暗,还是能看到在离洞口很深的那条路的内部隐隐有个东西在里头矗着,且发出一种低而有节奏的嗡嗡声。

但那到底是个什么?

我使劲眯着眼睛想将它看得更清楚些,但距离太远,实在分辨不出。这当口就见几个当地的埃及人纷纷从他们躲避爆破的掩体后跑了出来,直奔向洞口处,随后一边兴奋又略带不安地仰头喃喃对着天念叨着什么,一边跪倒在地,将全身匍匐都在地上,无比虔诚地朝着洞内顶礼膜拜。

然后继续念叨,好像在诵着某种经文。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我断断续续听到点只字片语,发觉那些埃及人用的竟然是托勒密时期之前古埃及语言。应是科普特语种,说得太快,令我完全听不懂一个字,只有‘阿尔塔玛之心’这个词是听得最清楚的,但那到底是什么?在我接过伊甸园朝我递来的望远镜时我不由问他。

但他没回答,只示意我用望远镜朝那方向看。

于是我举起望远镜再次朝那方向看了过去,这次,那点距离在被望远镜一下子拉近之后,洞内原本模糊一片的景象骤然便近在咫尺般清晰了起来。我看到那个洞里到处都是那种白色的沙粒般的东西,半透明的,盈盈发亮,好像灯光打在钟乳石上反射出来的那种光线。

它们不仅铺满了整个洞,而且还一直都在微微颤动着,即便是在最初的水流般的涌动停止后,它们其实仍是在动着的,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洞内变幻着一些细微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