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正斗得欢,听得张怜草笑道:“今日诗文层出不穷,要夺得头筹老朽得王爷意思新出一题,不咏春写景,题目是待客。”
一书生起身摇头晃脑吟道:“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京都二三月,客人何时回。”
掌声四起,又有人起身作答。
永夜侧过头在蔷薇耳边低语,蔷薇笑着站起来:“本郡主也有一诗。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铁马战罢散玉关,迎得陈国有客来!”
此诗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张怜草张大了嘴,不知如何评判。这诗不对韵不工整,前句尚可,后文却是赞我方大胜,陈国俯首称臣来京者议和。说她不对,便是说朝廷不对,说她好,又确实说不上好。
蔷薇见四下哑然,佑亲王满脸苦笑,笑逐颜开地跃上花台,伸手便要去取翠佩。
横空一道绿影闪过,一柄扇子压住了她的手,正是那男装的女公子,声音清如春风,带着春寒料峭:“郡主且慢,在下也有一诗。”
蔷薇气恼,抬起了下巴:“我不信你还胜得过本郡主!”
那女公子站在台上,眼睛瞟着永夜漫声道:“京都风光莺语乱,陈国烟波春拍岸。催马还借北风急,送君慢过散玉关。”
此诗一出,台下又一片哗然。此人含沙射影,却又对仗工整,分明是说陈国春光不亚安国,后一句更是讥讽我军守关容易出关难,想要踏上陈国土地难之又难。
“陈国奸细!”台下已有叫道。
李天佑脸一肃。已有侍卫跳出拔刀指向来人:“拿下了!”
顺手牵羊
李天佑脸一肃。已有侍卫跳出拔刀指向来人:“拿下了!”
人群中迅速跃出几人护着那位女公子和侍卫打了起来,王府花园顿时乱了。
端王侍卫动也未动,齐齐抽刀只管护着永夜,目光炯炯盯着异动,永夜坐着没动看戏。蔷薇却奋不顾身抢上前去一阵拳脚打得好不开心。
李天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疑惑顿生。
永夜瞟了眼李天佑,暗暗佩服他的镇定。见那几人武功虽高却不及王府人多,如此下去,怎引得开李天何注意?李天佑的目光除了偶尔一瞟藏药的地方,就没离开过花园。他看着花园角落里的草芦轻咳一声告辞:“永夜留下也帮不了大殿下,先行回府了。”
“尔等小心护送世子回府!”李天佑匆匆说道,眼神越过永夜瞧向王府一角见没有动静,又盯着正在游斗的陈国人。
诗会上怎地就冒出陈国人?难道,是为了转移他的视线方便盗解药?李天佑嘴角微扯勾起一抹微笑。藏药的地方有月魄布下的毒还有王府高手守着,闯得进去就出不来了。他漫不经心看着几个陈国人被侍卫夹攻,并不出手。
永夜隔了面纱并不担心李天佑注意到他的眼神,看着李天佑暗笑,盗药的人是不会出现在藏药地点的。只不过……他看了眼花园一角的草芦,坐上软兜便欲离去。
那女公子大喝一声跃起,竟朝永夜而来。
李天佑一惊,出手如风。
以他的功力抢在女公子前面倒不是难事,永夜却吓得从软兜上摔了下来,几个滚落竟滚到了女公子脚边,被她用扇子逼住,不住咳嗽。
“陈国兵败,与我国正在谈判议和,各位不知后果?”李天佑心里烦躁,眼看就要擒住来人,却惹出这等事端。他本意是想让黑衣人趁乱去盗解药,一举成擒。没想到陈国人混进了王府诗会还挟了永夜为质。此时若是永夜有个不是,他如何对端王交差。他口中冷冷问道,清俊的脸上布上了层寒霜。
蔷薇吓得扔开面前的陈国人冲了过来,又碍于永夜在她手上,不敢妄动,怒喝道:“你敢伤他,我让你抵命!”
那女公子却放了永夜拍了拍衣裳轻唤了声:“住手!”
打斗停止,众人正疑惑间,那女公子展颜一笑:“玉袖见过佑亲王,只是不忿郡主出言羞辱这才以诗反讥。若说到两国正在谈判议和,安国竟是如此看我陈国,玉袖实在不知议和还有何用?!”
李天佑骇了一跳,深深地看着她,心里无比震惊,来人竟是陈国玉袖公主。
当今天下有四美齐名。安国蔷薇郡主,齐国络羽公主,齐国大贾安家四小姐,还有一位就是年方十六的陈国玉袖公主。
传言这位公主清丽无双,文武双全,心思细密,又眼高于顶。蔷薇先行辱陈,玉袖的骄傲如何肯忍了这口气。想到这里李天佑尴尬地笑了笑:“诗文会友,难免不服气的时候,方才只是误会。安陈休战和好,百姓免于战火,这才是头等大事。”
佑亲王开口,张怜草便轻咳了声笑道:“一场误会,诗会继续!”
众人已知陈使团来京都,见传闻中的玉袖公主是前来凑诗会热闹,好奇之余又争相献诗想出风头。好诗层出不穷。
“世子见谅,方才情急,只想停了争斗。世子不要紧吧?”玉袖温言道歉,伸手便要来扶。
蔷薇一把推开他,见永夜躺在地上不住咳嗽,难过地问:“永夜无事吧?!”
永夜摇了摇头,上了软兜便走。
李天佑心知永夜当众出丑,且受冷遇,也觉得过了,扶住软兜软言道:“永夜,这是陈国玉袖公主。”他的声音极轻,只说与永夜一人听了,心想他应知轻重,应该理解自己。若是因为永夜造成两国和谈失败,祸就闯大了。
岂料永夜咳嗽着轻笑道:“父王手下败军之公主罢了。告辞。”
他的声音也轻,却声声传入玉袖耳中,她本以为自己低声下气道过歉了,永夜应该领情。此时气得粉脸刷白,扬起下巴冷嘲热讽道:“端王英武,可惜啊!”
李天佑眉皱了皱,这位陈国公主吃不得半点亏,难怪永夜要恼。
蔷薇瞪了她一眼,柔声道:“永夜哥哥,我送你回府吧!”
永夜望着王府藏药的那角楼笑了笑:“今儿觉得蔷薇开得甚好,摘一朵给我。”
他这招对蔷薇百试不爽,话音才落,蔷薇已掠向花园,去摘花给永夜。等到回来,永夜却离开了。
蔷薇气恼,把气全撒在玉袖身上,伸手拦住她道:“你敢辱他,拔剑!省得说我安国欺负你!”
“蔷薇,别胡闹!送公主回驿馆!”天佑拦住蔷薇喝道。玉袖既已亮明身份,破坏两国和谈的罪名他可背不起。心里就算再气,也只能拦下蔷薇。
玉袖轻轻一笑,举手一揖,意味深长道:“辱我国者,何止踏于足下!”说罢拂袖而去。
蔷薇气极,指着佑亲王道:“亏得永夜将你当兄弟!我再不来你这王府了!”也气冲冲地离开。
李天佑无奈的拍了拍脑门,今日怎么和计划中的差那么远?藏药之地没有动静,却出了个陈国公主闹场,这位公主藏身在使团中是贪玩还是别有目的?难道,那位黑衣人竟是陈国派来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月魄匆匆赶来急道:“王爷,药已被盗走!”
李天佑的眸色深了一重,望向了藏有九转还魂草的地方。
月魄尴尬地说:“是……从我的草芦盗走的。”
李天佑奇道:“何人能入你草芦如无人之境?要知道寻常人一进去就会被药草迷晕。”
月魄摇了摇头道:“但凡内功深厚之人屏了呼吸断不会受药草之毒。那人定有同伙!”
“好聪明的贼子,好狡猾的贼子!”李天佑放声大笑,拍拍月魄的肩道,“怪不得你,是我疏忽,收了药堂的药,却忘记你定是有解药的。”
也就是玉袖袭向永夜时,自己的目光才从草芦移开。难道,就是这时,让人盗了药去?黑衣人身中巨毒不会闯入草芦,他还另有同伙,会是谁呢?
影子看着永夜服下九转还魂草,又呕出血来,见血色转红这才放下心来。他疑惑地问道:“你如何知道诗会上会大乱?”
永夜抹了抹嘴上的血迹笑道:“有我在,不乱也会乱的。”他从衣裳里摸出一块翠玉佩拿给影子看:“能有这块玉的人,我记得只有陈国公主。我不能妄动功力,眼力却是不差。”
他在端王书房不知看了多少他国秘密,这块玉如此特殊,他一眼就瞧了出来,特意想了那歪诗让蔷薇去激怒玉袖公主。再顺便滚到玉袖脚下让她如愿挟持了他,李天佑不慌张都不行。当然,顺手再拿了这块玉佩。
影子喃喃自语:“还好我不是你的对头。算计如此之精,不惜坏了两国和气,你真够狠的。”
永夜满不在乎地说:“我命都快没了,还顾得上那些?再说,两国正在谈判,佑亲王的诗会出了这岔子,他拼了命也要挽回来的。哪怕让他去磕头赔罪,我看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不过,影子叔叔,若没有你帮忙,这解药还是不好到手。”
影子的腰弯得更厉害了,他慢慢往外面走摇头叹息:“你若肯信月魄,何苦闹这么大动静!”
永夜呆住,满嘴苦涩。月魄在佑亲王府帮佑亲王,他是山谷派出去的,他如何敢轻易信他,让他知道自己夜探佑亲王府。从蔷薇嘴里知道月魄的下落,他就放弃了找月魄解毒的主意。
毒解了,但元气大伤。永夜无力地倒在床上,闭上眼全是当年月魄的脸。
他摸出那块翠玉佩瞧了又瞧,这块翠玉佩是玉袖公主的随身之物,永夜不想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取了来,却是要奉还的。他起身翻开箱子,翻拣良久,找到一块材质差不离的翡翠出来,拿起刻刀在灯下细细的雕刻。
皇后的交易
玉袖公主亲临佑亲王府赴诗会的消息传遍了朝野。东宫之中太子李天瑞闻得消息大吃一惊。他被立为太子,心里却一直窝着一团火。裕嘉帝对他不亲近,予他太子之位最多是碍于他嫡子的身份与舅家势力罢了。
陈国玉袖公主去了佑亲王府,若是李天佑起心求娶了她,有了陈国支撑,自己这太子位还能坐多久?天瑞只恨得摔碎了手中的白玉杯泄愤。
“皇儿。”罗皇后锦衣华饰立在殿门口,责备的出声。
李天瑞哼了声,俊美的五官显出阴狠之气。挥了挥手让内侍女官离开。
罗皇后款款行到他身边,看了看东宫的奢华,轻叹了口气,弯腰拾起残杯道:“这玉杯是西梁小国特产,只进贡这么一套,皇上赏了你,你就如此不知珍惜么?若是被你父皇知道,又会三月不睬你了。”
李天瑞心里怒气顿生,一巴掌将皇后手中残杯打掉,吼道:“他不喜欢我,当初何必立我为太子?!三月不睬我,他足足有三年不进凤妧宫了!”
罗皇后被他刺中心事,气得脸色发青。皇后失宠,裕嘉帝除了每月来凤妧宫应酬似的吃顿饭,从不留宿,她这位皇后已颜面尽失,本指望儿子争气,李天瑞被立为太子后却一日胜过一日暴戾。叫她如何不气。
见他这般沉不住气,皇后便冷笑道:“如此不长进,我看你这太子之位也坐不了多久了!”
李天瑞话说出口便后悔,听皇后训斥便站起身来,扶皇后坐了,轻按揉着她的肩说道:“儿子说错了话,母后别介意。儿子是担心那李天佑得了陈国公主,如虎添翼。这些年李天佑看似窝在王府老实读书,成日结交那些酸腐之人。谁不知道他是在拉拢人心!他在暗中拉拢官员结党营私还少了吗?不说别的,兵部尚书郭其然态度转变就太明显不过。李天佑那人最是虚伪,偏偏用一副外表骗人以为他温和无害。”
罗皇后叹了口气,手指把玩着软榻上的缨络,突然开口道:“玉袖公主是要嫁来安国的。只不过,你们三兄弟,谁也不能娶她。”
李天瑞手停了停,转到罗皇后身上站定,疑惑不解。
罗皇后轻抚着榻上精美的绣饰,笑了笑。这一幅绣饰要花费一年人工,只有身份最尊贵者才能享受。若不争,就做不得这华丽殿堂的主人。
“皇儿知道有座游离谷么?”
“知道,天下数十国的都城都有一座牡丹院。据说,只要肯在牡丹院付得起酬金,就能让游离谷接下生意。那是个纵横天下的刺客组织,只求钱财,不问政事。所以各国都默许它的存在。”李天瑞说完,目中露出惊诧。难道深居宫中的母后竟委托了游离谷任务?
罗皇后踩着柔软的地毯,无声无息地朝殿门口行去。长长的裙裾衬出她一身骄傲,“十年前,游离谷主亲自接下母后的委托,让你坐上太子之位。这笔委托已经完成,”她回过头来,夕阳在她身上踱上了层光芒,皇后五官分明的脸上露出笑容,“游离谷讨要的酬金是端王的人头。”
李天瑞张大了嘴,不敢置信,这……杀端王?怎么可能?万一事败,别说太子之位难保,性命能否保住都难说,端王深得父皇信任,端王权倾安国,王府高手如云,端王自身也是武艺超群,如何能取到端王人头?
罗皇后看向殿外,漫天彩霞,夕阳下皇宫金碧辉煌,多么美丽的地方!阳光终会慢慢退去,黑暗将淹没这一切,付不出酬金的下场会是什么,她很清楚。“母后不是傻子,早说明不可能下手杀端王,游离谷做生意也很公平,他们只提出一个条件,在适当的时候,让他们派出适当的人选就行了。如今这个人选已经来了。”
隔了一日,府中侍从便进莞玉院报道:“少爷,圣旨到了。”
永夜还在养身体,听得诧异:“圣旨?”
“是!王爷叮嘱少爷速去。”
永夜应了声,换了衣袍去中堂大殿。父王也不以病推脱,会是何事?
等旨意宣完,永夜傻了,官封鸿胪少卿,让他去做与陈国谈判的主使,他谈什么啊?
端王留了他在书房,皱眉道:“这是陈国提出的要求,说是败于我手中,愿与你谈判。”
永夜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位玉袖公主。她居然能猜到是他取走了玉佩?而让他主谈,又是什么用意呢?永夜轻摇着头说:“父王难道不知?陈国玉袖公主来了京都。昨儿在佑亲王府还与蔷薇闹了一场。”说着便把昨日二人在佑亲王府因一首诗闹起来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端王哼了一声,指着他道:“你……兔崽子!若不是你,蔷薇哪做得出这样的诗句?!你分明就是找事!”
永夜嬉笑道:“我不是见了她腰间翠玉佩好奇陈国公主为何出现在佑亲王府么?探探她的虚实也好啊。陈国想让我任谈判主使,父王,想要什么条件,永夜一定帮你拿下!”
端王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半响骂声出口却成了软软的一句:“别丢我的脸就是了。”
“父王,你说陈国此次议和谈判把玉袖公主带来,目的是什么?我可不相信,她是来京都逛风景的,她可是有武功的。”永夜收了嬉笑,认真的问道。
端王想了想说:“不管什么目的,陈国必须割让散玉关以南百里地。别的随你。”
散玉关以南百里仍是崇山峻岭,安国据散玉关阻陈,陈国也凭仗这百里山岭抗敌。两国就在这百里地里展开拉锯战。
陈军无时不刻不想占了散玉关天险之地,打开安国南大门。而安国也时刻念着出了散玉关破了百里阻碍长驱入陈。此番陈军入侵散玉关,端王趁胜追击占了五十里山岭,但是陈国经营良久,安军长驻不是办法。
永夜叹了口气又问:“不肯呢?”
端王笑了笑:“赔黄金十万两,白银五十万两,生铁十万斤,缫丝千担……”
他每说一句,永夜就吸口气,等端王念完,他喃喃道:“父王,这正使永夜怕是做不下来。我不去了。”说着把圣旨扔在书案上,掉头就走。
端王也不阻拦,只叹了口气道:“抗旨诛九族,父王与皇上是兄弟,诛族就白说了,这就进宫去谢罪吧。拼得挨罚也让皇上收回旨意。”
永夜暗骂要说早说了,何必等到圣旨下。父王与皇帝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同意让自己任主使。他笑嘻嘻地又走了回去,拿起圣旨放进怀里:“鸿胪少卿几品官?有月俸?多少?”
端王呆住,笑骂道:“从五品,月俸十四石!”
永夜也笑:“我省着吃一年还能给府里省下不少。”说完得意的离开。
端目中温柔毕现,这孩子嘴硬心软总让他心暧,他望着永夜的背影轻声说道:“散玉关往西北方向便是……游离谷。”
永夜一震,回头看了眼端王,点了点头。难道父王怀疑游离谷与陈国有关,所以才同意让自己去查探?若是游离谷真与陈国有牵连,自己任谈判正使,游离谷便会有所行动。谁更狡猾?永夜觉得自己还是比不上端王与裕嘉帝。
不能回到从前
永夜并未急着上任,仍躺在竹椅上休养。他在等,等一个心目中设想的答案。
圣旨才下,李言年便带着揽翠提着给永夜做的菜匆匆赶到莞玉院。
永夜的脸色比沾落泥尘的花瓣还憔悴。他躺在竹椅上盖着毯子,李言年一眼瞧出,他是真的苍白,没有用月魄给的改变肤色的药。李言年皱了皱眉,嘴里问的话没有沾上半点此次永夜兼负与陈谈判正使的边。四顾无人他低声说道:“这是你第一次没完成任务!郭尚书伤得也不重!”
“我以为师傅多少先问我一声可否受伤更让我这个做徒弟的感动。”永夜淡淡的讥讽道。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受伤了?”李言年这才皱眉。
“二十名高手,再加一个风扬兮,师傅,星魂不是神仙。”
李言年沉思片刻道:“难道有人走漏了风声?佑亲王与风扬兮如何知道你会去刺杀?那晚佑亲王来过王府见王爷,难道他是来告诉王爷这件事情……”
李言年没有说下去,永夜心里已苦笑着想,这就是做内奸的代价。是自己告诉父王这一消息,让佑亲王提前有了安排,不仅来了王府高手,还请来了风扬兮。只可惜啊,整了这么一个圈套,佑亲王居然还赶回王府做好了埋伏。还让自己中了毒。
他懒洋洋地说:“佑亲王难道在谷中有眼线?师傅,我可是与你单线联系,不过,我那天在茶楼好象看到了月魄。月魄来了,虹衣鹰羽日光呢?也出谷了么?我记得当年有十五个孩子。”
李言年小心给他拉过垂到地上的毯子给他盖好,轻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不过,月魄是来了。谷里想到你与月魄自小感情不错,想来配合行动也会默契。从现在起,你们俩就算绑一块儿了。无论是谁的任务出了差错,另一个都只能死。”
说到那个死字时,他淡然的声音变得像恶狼一样狠。
“哦?以我现在的身份,你们舍得吗?”永夜嘴边露出一抹嘲笑。
“是我说错了。月魄不直接参与任何暗杀,他只负责为你提供情报药物,协助于你。另外的任务是防着佑亲王被下毒。你若有什么异动,他就会死。他若背叛山谷,由你去杀了他。”李言年眼中露出一种淡漠。
这种神色在多年前永夜看到过。当他们蹒跚着脚步从楼里走出来,站在雪地里等他的时候。李言年居高临下淡漠地看着他们。就算那句:“出了楼的都是爷了。”也不带丝毫感情,只是种感叹,感叹从此以后,他们能为游离谷所用。
“很多年前,当他站出来的时候,当你站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种情感,会胜过无坚不摧的利器。而现在,我们把这情感握在手中,必会无坚无摧。”
李言年的声音像生了倒钩刺的舌头似的舔过永夜的肌肤,带起血淋淋的痛楚。转世为人时他就立誓绝不会让兄弟在背后捅他一刀,这一世又用月魄羁绊他?但是,为什么他心里仍想着学艺时的温暖?
永夜不在乎地轻笑出声:“多少年前的事了,都还是孩子,你以为,我真会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李言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怀疑,但是,我相信谷主的眼力,他老人家曾说过,你,唯一的弱点是情感太丰富。”
“佑亲王如何知道我会去?月魄告诉他的?”永夜一心把这事扣到佑亲王头上。“还有,你不是说那位郭尚书其实是东宫的人么?佑亲王去保护他干嘛?”
李言年有点语塞,半响才答:“郭其然是皇上的人,如今皇上立了二皇子为太子,郭其然自然对储君效忠,要扶持佑亲王,自然得除了他。”
原来如此!没有猜错,游离谷是想安国大乱,除掉安国的人才!永夜突然绽开一个极欢娱的笑容,喜滋滋地说道:“原来我没有办砸差事啊,这么一来,郭尚书有感佑亲王救命之恩,不是就站到了佑亲王一面?”
他看着李言年瞳孔一点点收缩,心里得意,哑巴吃黄连的滋味你也尝尝!
“嗯,收到了预想不到的效果,这事只有我和牡丹院……总之月魄不知道你去的事。别疑心他了。”李言年说得急了,带出了牡丹院的信息。
永夜叹了口气:“我倒真想是他说的呢,我可不想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负责。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他的表情让李言年有点怀疑谷主这招棋是否下错了。如果月魄牵制不了星魂,就只有风扬兮这招足以让他为了保命而忠诚。可是他若找到了能与风扬兮抗衡的人呢?李言年一直不赞成谷主说的,人的情感才是最毒的盅,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段。
这个星魂从小就让他捉摸不透,这么多年虽然他一直听话,且完成任务,但是李言年还是摸不透他。他不想冒任何风险,决定请示山谷给星魂下盅。
“伤得重么?”打定主意之后,李言年声音变得很柔和。
“嗯。内息有些震动,还有,我的暗器全招呼了风扬兮,没家伙了,叫掌柜的弄点来。”永夜蔫蔫的回答。
李言年伸手来把他的脉,永夜抽开了手:“不用,还能为谷里卖命,只是等过了这两天,养养就好。”
李言年沉思了会道:“也好。休息两天。那些人,我分给别人一些。”
名单上有八个人,难道,谷里的刺客真的来到了京都?永夜不动声色地嗯了声。看似随意的开口问道:“皇上突然下旨,封我为鸿胪少卿,与陈国谈判的正使,师傅有无建议?”
“正想和你说这事呢,谷主的意见是要一个人。”李言年轻声附在永夜耳边说完,站直了身道,“你也知道,要陈国割让那百里地是万万不可能,要赔偿金银也是死物,你若要来这个人,对你在安国的地位只有好处。”
永夜似笑非笑地盯着李言年,漫不经心地说:“只要不是塞给我的,随便。”
“这是自然。”
永夜看着落樱又想起了月魄。他该不该见他一面呢。
夜慢慢来临,永夜的双眼慢慢地变得清明。他抬头仰望,今晚不仅有月还有碎银般撒落天幕的星子。
那时候,八岁的月魄护着他杀出小楼,又冒着送去牡丹院的危险站出来。
那时候,十岁的月魄被他拉着躺在草地上看三位师傅斗法。也是他站出来。
月魄给了他让紫袍小孩睡着的药,给了他易容的药。偷了回魂师傅的解毒药丸送他。
月魄说他一定会认出他来。
月魄说他们是兄弟。
“我能相信你吗?”永夜喃喃自语。望着夜空的双眸闪动着犹豫的光,解毒后元气大伤,内息始终不稳,但是不见月魄又不行。在佑亲王府的月魄能了解他不方便掌握的情报,还能提供给他所需要的药物。
换了夜行服,看了眼倚红与茵儿的房间。每次外出,他总不忘记让两位侍女下醉梦散,让她们睡得更香甜。
悄然闪入黑夜,永夜无声的穿行在静寂的京都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