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灰说:“罗大舌头混缅共的时候,也曾有两下子,号称凡是带个‘机’字的东西,他都能修,你让他帮你瞧瞧,没准就能把这喷火机鼓捣好了。”
罗大舌头刚才领教了厉害,担心自己被探照灯烧掉脑袋,立刻推脱道:“别说是鸡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凡是在天上飞的,除了鸟之外,咱全都能修会开,但你们怎么可以让飞行员糊风筝呢,这简直是乱弹琴啊。”
这时胜香邻翻开日记本察看,才知道这是一部“高温火焰喷灯”,使用电池背囊供电,由于功耗太大,每次只能持续使用几秒钟,总计不超过一分钟,那支搭乘热气球进入地底的探险队,之所以携带如此先进的装备,除了在危险恶劣的环境中防身,主要还是想在炸药万一失效的情况下,毁掉刻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
高思扬觉得此事万难理解,为什么“绿色坟墓”不计任何后果,都要窥觑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探险队的日记里有没有提到,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胜香邻将日记本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没发现明确记载,除了推测还是推测,目前仅知拜蛇人石碑,是一切谜团的根源。凿刻在上面的拜蛇古字,正是夏朝龙篆的前身,在甲骨文出现之后逐渐不复使用,不过以目前掌握的线索,只要能在地底找到拜蛇人石碑,破解其中记载的内容并不是问题。
罗大舌头纳闷地说:“这事我也一直琢磨不透,是不是我想知道什么,那座石碑就能告诉我什么?可据赵老憋所言,拜蛇人石碑上总共刻着还不到十个字,这几个字讲一句话也未必能讲得清楚,能他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为什么看都不能看?看了会怎么样?”
司马灰说你们别猜了,在真正看到“拜蛇人石碑”之前,任何推测都没意义,试想这天底下有哪一个秘密,是看也不能看,甚至说也不能说?据我所知那就只有“绿色坟墓”的脸了。
胜香邻问道:“拜蛇人石碑埋在地下好几千年了,它会刻着‘绿色坟墓’的脸?”
司马灰说那倒未必,我看赵老憋好像知道“绿色坟墓”是谁,他可能无意中看到过那个人的脸,但因恐惧而不敢吐露,就像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几千年来都没人敢看,也没人敢说,所以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
高思扬对司马灰说,既然赵老憋知道“绿色坟墓”是谁,你当时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现在这个人已经掉在洞里摔死了,只怕今后永远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司马灰认为赵老憋根本不敢如实说出,就算此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说出来,谁敢相信?不过他心中隐约觉得,赵老憋暗示考古队看过“绿色坟墓”的脸,还另有深意,仔细想想那句话,真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橡皮艇穿过规模庞大的水晶丛林,进入了另一个穹窿形的洞窟,这里布满了凝固火山灰,留有无法磨灭的地质印记,洞底开裂处都有蒸汽和灼热的淤泥,无法再向前深入,众人被迫舍弃橡皮艇,攀爬横倒斜卧的水晶,试图沿着岩壁寻找出路。
一行人使用火把照明,在黑暗中走出很远,所见都是单调重复的地形,越向深处走越是不见生机,这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洞窟,皆是亿万年前熔岩喷涌形成,内部异常的光滑平整。
有些地方的洞壁上,几千年前的古老岩画残存至今,似乎是拜蛇人留下的原始图腾,考古队便以此作为标记前进,走到没有岩画的洞穴就掉头折返,重新寻觅路径,连续在地槽缝隙间绕行了不知多少里数,所幸有日记中的拜蛇人资料可以参照,寻着断断续续的岩画,行至深谷一侧山脉的腹地,那里是座发生过垮塌的山体废墟。
众人在附近突然遇到热流,被迫逃到山墟里,意外看到岩壁呈现出羽蛇神的面容轮廓,在拜蛇人的神话体系中,阴间之神是一种背生鸟羽,拥有头面手足的人首怪蛇,古代印加玛雅遗迹中同样存在类似的羽蛇,但形态更接近于龙,意义也不一样。
司马灰在黑暗中只能仰望浮雕底部,可见规模之巨大骇人,而羽蛇人面之口洞开,里面有石门深陷,可以通往内部。
崩坏的山体下无路可走,众人寻思面前是埋着拜蛇人石碑的“神庙”,于是把烈性炸药都取出来,用导火索引燃爆破,轰然巨响中石门被炸出了一道缝隙。
司马灰打亮矿灯,他冒着刺鼻的烟尘,率先钻进去察看,发现里面是个穹窿形的大空洞,似乎已置身于山地底山脉内部,地面铺有巨砖,干燥枯热,世界至此,好像已是尽头。
其余几人陆续从后跟进,没想到考古队从羽蛇神的嘴里钻进来不久,身后的洞口就发生了二次坍塌,乱石混合着大量火山灰,把洞口堵了个严丝合缝,也将热流阻隔在外,不过众人心中所想都是神庙里的无数谜团,被堵在其中并未惊慌,很快定下神来,检查了一遍枪支弹药,虽然点燃火把照明,准备继续深入。
胜香邻却发觉事情有些不对,羽蛇神口部的大洞像是城门,而看里面的情形,也与日记中描述的“神庙”不同,这里可能是拜蛇人留在地底的“死城”。
(第一卷完)
第二卷 死城
第一话 羽蛇神
众人穿过羽蛇神的大嘴,进入山腹之内,只见洞道宽阔,奇深难测,地面和墙壁都是平整的巨型石砖,雕刻得尽是神头鬼脸,粗略望去,内容多以人死之后坠入黄泉的题材为主。
司马灰等人满以为这就是放置拜蛇人石碑的神庙了,却听胜香邻说到什么“死城”,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高思扬举着火把照视墙上浮雕图案,所见尽是各种神只鬼怪,问道:“死城是给死人住的?”
司马灰说:“可能是没有出口的古城,神庙是不是就在这座死城里?”
胜香邻说古代拜蛇人属于始祖文明,发展程度与古埃及相当,拥有独特的生死观。拜蛇人笃信轮回转生之事,认为只要死后魂魄不坠虚无,仍可转生轮回,然而如何才能不坠入虚无?那就必须死在这座造在羽蛇神腹中的古城里,拜蛇人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进来等死,倘若死在古城之外,就有今生没来世了,把尸体运进来也没有意义。因此上至神王下至庶民,按身份尊卑不同,都在这座“死城”中各有位置。
众人均想,原来“死城”真是给死人住的,恐怕城中枯骨僵尸成千累万,不知往深处走会遇上什么危险。
司马灰吩咐二学生,尽快修复那部“高温火焰喷灯”,有了这东西壮胆,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二学生一路上都没闲着,却始终没能鼓捣好,看来结构复杂的先进装备,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远不如落后的步枪可靠,短时间内指望不上它能发挥作用。
司马灰心有不祥之感,只怕这座“死城”里有些东西,是凭“温彻斯特步枪”对付不了的。
只听胜香邻继续说道,日记中还提到古代拜蛇人穴地太深,最终引发了大洪荒,使无数人口葬身鱼腹,世间禽兽鬼怪横行,夜叉恶鬼也下山攫人而食,残存的城池损毁严重,再也阻挡不住洪水猛兽,剩余的人们只好躲入“死城”,捕地鼠为食,与祖先的累累枯骨相伴,到最后人越来越少,这就是拜蛇文明消亡的主要原因。
罗大舌头说:“咱就别管拜蛇人怎么没死绝的了,我最关心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找到神庙里的石碑?”
胜香邻摇头说没人知道神庙的具体位置,如今只能在这座死城中寻找线索了。
司马灰问胜香邻:“日记里有没有死城的地图?这地方深邃漆黑,没有地图可走不出去。”
胜香邻没在日记中找到地图,但地底山脉被视为羽蛇神的化身,参照羽蛇神的图腾,也不难辨别古城的方位走势。
一行人且说且走,经过空旷的通道,但见山腹深处高墙屹立,外围十几米高的巨像随处可见,或人或兽,墙壁不再平整,而是疙里疙瘩起伏凹凸,分布着许多鼠穴般的孔窍,枯苔斑驳,角落里都是一丛丛奇形怪状的低矮蘑菇,最大的也只相当于常人一握。
众人止不住心中打鼓:“想这死城为积尸之地,纵然年代深远,也许没有僵尸了,但枯骨遗骸总该剩下几块才对,怎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城中的死人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司马灰看胜香邻所持日记,见那羽蛇图案腹部中空,嵌着一个暗示生死轮回的圆盘,判断这座陷进山腹的“死城”,应当也是圆形,站在洞门处看不到里面有尸骸,内部情况完全不明。
二学生嘀咕道:“这里应该是尸骨重叠的死城啊,可为何不见半具遗骸?”
高思扬说:“没准死人都在古城深处……”这时有成群结队的地鼠,皆大如小猫,数量何止千百,瞪着血红的眼睛从众人脚边蹿过,高思扬最怕鼠类,急忙挥动火把驱赶。
罗大舌头说:“这地方巨鼠真多,古城里的死人肯定都让老鼠啃没了,你们听没听过,凡是吃了死人眼珠的耗子,就能变成鼠王,那也是一路仙家!”
高思扬脸上变色:“罗大舌头你怎么又在危言耸听,哪里会有这种事?”
司马灰说:“老鼠在民间被尊为灰八爷,相传此物擅能预测吉凶,你如果住到有老鼠的宅子里,夜深人静之时,竖起耳朵就能听到耗子出巢觅食前,会事先在洞里叽叽咕咕说话,那是它们在掐算出洞之后会不会遇上猫,俗谓之‘鼠求签’,也有说鼠咬人头发主吉,啃脚或鞋袜则主凶……”
二学生见司马灰言之凿凿,不免心里发慌,惊道:“不好,刚才那些老鼠好像咬到我的鞋了,我是不是要倒霉了?”
高思扬道:“也只有你才会信他们的鬼话,没准这古城里还有更多的巨鼠,趁早绕开为妙。”
司马灰道:“我可不是胡言乱语,鼠求签虽属虚妄,但鼠类与人至近,专等人静而后动,所以怪异也多。这玩意儿最是机警不过,懂得趋吉避凶。”他说罢用火把四处照看,紧紧盯着死城里的群鼠动向。
高思扬见司马灰全神贯注,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低声问胜香邻:“这家伙脑子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他总不会认为古城里的死人都变成老鼠了?”
胜香邻说:“他可能是看到死城中的蘑菇颇为古怪,鼠辈虽众,但遇到这些蘑菇却避而不食,必是含有剧毒,大伙千万不要触碰。”
司马灰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一,另外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仔细瞧瞧长有蘑菇的城壁。”
众人不解其意,借着火把的光芒望向石壁,端详了好一阵子,却没瞧出什么端倪。
司马灰摆手说:“你们退开几步再看,不管眼中有何所见,切记勿惊勿怪,胆小的趁早别看。”
其余几人越听这么说,越想看个明白,各自退开几步,按住矿灯照向墙壁,等到定晴望去,无不骇异,身上冷汗直冒。就见壁上凹凸起伏的大小孔窍,赫然都是一张张的死人脸,重重叠压,不计其数。那些窟窿就是头颅上的诸窍,近处看以为是墙壁上的鼠洞,退开数步才能分辨出五官轮廓,想是年代深远,枯骨与岩壁化为了一体,半石半骨,无从区分,而那些奇形怪状的蘑菇,全都是从古尸张开的嘴里生长而出。
众人面前的洞道两侧,长满了红黑斑斓的低矮蘑菇丛,一眼看去不见尽头,各自吃惊不小,城中堆积了无数拜蛇人的尸骸,如今层层枯骨都已变成了化石,奇怪的是蘑菇怎么会从枯骨嘴中长出?
罗大舌头故作明白,他声称自己曾去过兴安岭长白山一带,各种奇形怪状的蘑菇都见过,好像有种蘑菇叫作“尸口菌”,据说都是长在死人嘴里,听挖参的把头们讲,那都是死者生前吃过老参,死后真气不散,郁结而成,这东西很是贵重,活人吃了能够延年益寿。若在毁棺改葬或挖坟掘墓的过程中,偶然发现这么一枚,见者便会争相抢夺,但此物入手麻木,顷刻间化为黑水,挖出来就没办法保存。
司马灰懂得相物之道,清楚罗大舌头又在胡吹法螺,人死之后哪里还有气息,这些蘑菇无非是死气在地洞中凝结形成,最毒不过,要是取下浸在清水碗中,就会变成数以千万计的红头黑嘴之虫,现在虽然都石化了,但鼠群仍不敢接近,说明毒性尚存。
此时山腹裂缝中涌出的硕鼠越来越多,皆是黑皮无毛,同时拥出一只巨鼠,大逾同类数倍,斑毛遍体,白如滚雪,它沿途遗溺,一滴既成一鼠。
众人看得两股颤栗,胜香邻低声道:“这是鼠王出来了!”
高思扬吓得脸色刷白,举起温彻斯特步枪对准那只巨鼠,立时就想抠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