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东晋时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的七子王献之常在这里迎接他的爱妾桃叶渡河,那时内秦淮河水面宽阔,若摆渡不慎,常会翻船。桃叶每次摆渡心里害怕,王献之为她写了一首《桃叶歌》:“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后人为了纪念王献之,遂把他当年迎接桃叶的渡口命名为“桃叶渡”。虽然这首诗连续吟咏数遍,还是感觉平平,但哪怕是一首寻常的诗歌,只因为和名人挂了钩,就出落的情深款款,风流蕴藉。
只是今夜,这风流韵致之处,现在没有一丝男女情长的意思,却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朱宸濠依旧是一袭锦衣,服饰看似随意,但却有一种万夫莫开的气魄,“三山烟雨一盅酒,落拓悠然笑树横。不知金陵景致,可胜似南昌府?”
“小王爷派人请我来,有什么事?”苏挽月偏头对朱宸濠意味深长笑了笑,“不要再说是为了二夫人的病情了,此事你知我知,下毒的人就在王府之中,说点有技术含量的谎话好不好?”
朱宸濠诡谲地一笑,说道:“我们暂且不谈这个,有时候知道越多,看得太透,其实并不能让自己开心起来。我特地请你过来,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
他此言一出,蓝枭立刻变了脸色,冷冷地道:“小王爷,苏姑娘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在此叙话闲聊。”
朱宸濠脸一沉,冷眼看着蓝枭,面无表情对峙了几秒,而后平平淡淡问了句:“我和她说话,难不成你要打岔?”
“她现在不想说话。”蓝枭一把扯着苏挽月到身后,冷眼看着朱宸濠,苏挽月心里暗自得意,几乎要为蓝枭叫好了,除了语句有些挑衅之外,他不动声色却足可以噎死别人。
朱宸濠一时没回话,只是阴沉着眼睛望着蓝枭。
苏挽月侧过身,手臂抬起来斜斜依着蓝枭,笑了笑说:“不如我来介绍一下,我身边的人就是东厂掌刑千户蓝大人,听说东厂向来行事出人意料,小王爷你可别轻易招惹他啊!”
她并不是故意暴露蓝枭身份,只是看到朱宸濠太过嚣张,暗暗觉得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话里有话,成心让他下不来台面。要是朱宸濠这口气咽不下去。众人当场打起来的几率很大,她并不担心蓝枭会输给朱宸濠的手下,只是有时候如果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原来是东厂千户。”朱宸濠立刻冷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懂不懂规矩?见到本世子,竟然连基本的礼数都忘记了?王瑾平日就是这么教导你们这些手下的么?”
“蓝大人是我的朋友,我记得小王爷说过,我们既然是朋友,就不必拘礼,”苏挽月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他的挑衅给堵了回去,“小王爷,你是希望我们大打出手呢,还是大家各自回府?若是嫌这秦淮河边今晚不够热闹,我们再动手不迟。”
她说着望了望蓝枭,貌似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我们还有几场舞蹈没看,等会儿再接着喝酒去。”
朱宸濠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有些烦躁地扯开了衣襟,旁边的侍卫们立刻围拢上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整理。
“蓝大人,走吧。”苏挽月侧过身来,忽然对着蓝枭说了句。
“去哪?”纵使蓝枭聪明盖世,也猜不透她千奇百怪的心思。
苏挽月笑得天真无邪的样子,一手拽着蓝枭,理所当然的语气,“我说了喝酒去啊!小王爷要不要一起去?”
蓝枭很淡定,他已经习惯苏挽月的亲密举止,哪怕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看来有多暧昧。
“本世子还有事,你们去喝吧。”朱宸濠看了下身边的鹰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鹰眼犹豫了一下,立刻被他瞪回去了。
“那我们改时间再聚?”苏挽月得意地笑了笑,故意问。
“看机会。”朱宸濠并不罗嗦,任由苏挽月拽着蓝枭往前施施然走开,也不让人追赶。
他身边的鹰眼见苏挽月身影走远,立刻着急地提醒说:“小王爷,难道就这么放她走?”
“你知道那姓蓝的人功夫如何么?”说到蓝枭,朱宸濠的眼神明显阴沉了起来,他侧过身扫了一下鹰眼,“你一人可打得赢他?”
“属下就算没有十分把握,也有七分。”鹰眼很自信,拱手答了句。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朱宸濠发出一声冷笑,环视着周围的众多侍卫,“东厂第一杀手蓝枭,你们竟然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别说你们这些人,就算半个宁王府的侍卫都在这里,也未必动得了他分毫!”
“他…就是东厂蓝枭?”鹰眼似乎有些惊讶。这个蓝枭看上去太年轻、太美貌了,明明就是一副娈童小受的模样。
“现在才明白了?若不是本世子识破他的来历,只怕今天你们个个都要葬身于此。”朱宸濠舒了一口气,“不必与太子硬碰硬。江南是本世子的天下,总有一日,我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金陵霸主!”
193. 第193章 深山历险(1)
苏挽月和蓝枭一路策马回到金陵皇宫,两人虽然顺利脱险,但她心中并不是完全不怕。
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一旦双方开打起来,蓝枭武功再高,也难免会有所损伤。她所没料到的是,朱宸濠竟然这么爽快地放走了他们,他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在清心谷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是那样干净诚恳,如同一朵白莲花一样;在王府别苑中一副仪表堂堂的亲王,苏挽月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朱宸濠本来的样子,或许每一个都是,又或许每一面都是假相。
“蓝枭,我想去叠翠山走一趟。”虽然她知道这个请求对于他来所有些为难,但自从见到霍离樱之后,她的心思开始变得凌乱起来,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冷霜迟的境况有些不妙。
“我知道,你若是见不到他平安,一定会心神不定。”蓝枭勒住了缰绳,抬眸望着不远处的皇宫大门,“可是你如今的状态正是我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的。太子殿下给你一个月时间留在这里,也许正是他在考验你,你可要想清楚了。”
苏挽月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如果冷大哥真的遇到危险,我既然知道了,就决不能见死不救。这件事和男女之情没有关系,我为的只是一个‘义’字。哪怕将来殿下为此不高兴,我也不能不去走这一趟。”
夜风吹过,将她的发丝吹起,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颊,只看得见她那双如晨露般清新的眼睛。
蓝枭默默地注视着她半晌,终于说道:“你去吧。我陪你。”
苏挽月心中感动,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说:“谢谢你,我只是觉得麻烦你太多次,要你这样费心费力保护我,对不住你。”
蓝枭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他凝视看着她的脸,然后抬头对着夜空发出一声叹息,无限感慨地说:“你何必说这种话?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不是我自己…哪怕有一天我离开了你,我也敢对天发誓,从未对你说过一句假话。”
苏挽月听到他的话,看着他俊美如玉的面容,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自从遇到蓝枭以来,他总是那样默默地呵护她、纵容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哪怕是因此惹恼了朱佑樘也在所不惜。每个人皆有每个人的不易,活在这险恶的世间,太多的人像天上漂浮的云,碰到了一起便依偎着取暖,随后散开。朝廷如此,江湖如此,甚至在世为人,皆是如此。
“你对我这么好,可我除了给你添麻烦之外,什么都不能给你。”她咬了咬嘴唇。
“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才对。”蓝枭带着一丝凄楚的笑意,低头看着她娇美的侧影,“你能给我的太多了,你的温暖,你的微笑,这些都是我最需要的。”
他心中的那份温暖,只有她能够给予。
无论追到哪里,只要看到她笑,看到她开心就足够,刀山敢上,火海敢下。
初夏时分的叠翠山,又有一番动人美景。
“苍润高逸,秀出东南”,“春如梦、夏如滴、秋如醉、冬如玉”,山间绿树成荫,俨然一幅充满魅力的立体天然山水画。其山大岭凡有七重,丛竹修枝,郁葱上下,时时仰见飞石突缀山间,转入转佳,时时的弯道,云腾雾绕,宛如置身仙境。
苏挽月料想要在这一片山脉中寻找冷霜迟的踪迹,必定是一件难事,但她有她的办法。
她和蓝枭所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清心谷。
虽然那里已人去楼空,但她相信冷霜迟总有一天会重回故地,或许他就在附近也说不定。
他们要去的第二个地方,毫无疑问是蔷薇山庄。
苏挽月走到蔷薇山庄大门前,迎面而来的正是司寇家的大管家忠叔,他目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和蓝枭,开口就说:“苏姑娘又来了,不知有何贵干?”
“我想见大小姐,请忠叔代为通传一声。”她单刀直入说明了来意。
忠叔看了一眼蓝枭,说道:“苏姑娘应该知道蔷薇山庄的规矩,外人是不能随意踏入山庄大门的。苏姑娘是大小姐的朋友,自然无妨,只是这位公子,恐怕不方便进去。”
蓝枭正要说话,却被苏挽月抬手拦住了,她点了点头说:“我明白山庄的规矩,我只求见大小姐,不会耽误太久。至于我这位朋友,他可以在山庄之外等我。”
她说着话又向蓝枭看了一眼,示意他不必担心,然后从容不迫地跟着忠叔走进了蔷薇山庄大门。
司寇青阳见到苏挽月,难免有一番寒暄。
苏挽月见她依旧是一副少女打扮,不禁暗自诧异,难道朱宸濠并没有履行和她的婚约?
司寇青阳见她不停打量自己,微笑着摸了一下发间的蔷薇花金钗,语气温柔地说:“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还没有嫁出去?之前小王爷屡次前来求婚,忠叔千挑万选都找不到一个良辰吉日,说要等到秋分之后才可以。”
苏挽月心中担忧冷霜迟,将下山之后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但有意忽略了夏绯檀用暗器打伤她、逼她和冷霜迟前往王府别苑的事,然后对她说:“我和冷大哥不小心失散了,我听另一个朋友说他回到了叠翠山,但是他此刻并不在清心谷,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发现附近山中有他的踪迹?”
司寇青阳蹙了蹙两道柳眉,仿佛沉吟了很久,才说:“照你这么说,他或许真的回来了。记得之前他对我说过,叠翠山有阴阳二脉,清心谷位于阴脉之南,是谷中最清幽之所。而另一个地方则在阳脉之南,如果他选择新居,说不准就在此处。”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他。”苏挽月心头顿时有了一丝希望,不管司寇青阳的判断是否准确,总算有了一点眉目,不至于让她无所适从在山间乱找。
“不要着急,我明天派庄里的人陪你一起去找啊!”司寇青阳见她着急的站起身,立刻跟着站起,“今天天色太晚了,你怎么找?不如留在山庄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
苏挽月看着山间渐渐浓郁的夜色,觉得她所言有理,她回头望了望门外,说道:“可是,我还有一位朋友在山庄之外等候,能让他一起进来吗?”
“当然可以。”司寇青阳很爽快地点头,吩咐身边的侍女云薇说,“你去告诉忠叔,让外面的客人进来。”
这天恰好是初一,窗外并无月光,整座山庄都沉浸入一片黑暗里。
苏挽月躺在她曾经躺过的那张绣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仿佛有着预知感应一般,有种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觉一直笼罩着她,让她心绪躁动不安,无论如何都难以入梦。
蓝枭就住在她隔壁的客房,准备次日随她一起去找冷霜迟。
将近午夜时分,苏挽月忽然听见屋外响起一声凄厉的啸叫之声,仿若狼嚎,这种声音本就极为反常,没想到过了几秒钟,啸叫之声连成了一片,此起彼伏,如同被群狼环伺一样,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她吓了一跳,立刻翻身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户旁向外窥探。
山庄院落内亮着点点荧光般的火焰,在那些忽明忽灭的火焰里,依稀可见数十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高大身影,他们不但装束打扮一样,手里也拿着一样的兵刃,看似是刀,其实刀背上还隐藏着一条锋利的链子锁,舞动之际寒光逼人。
她迅速向隔壁蓝枭房间看了一眼,他那边门窗紧闭,居然全无动静。
房间外有人在“咚咚”敲着门,是云薇的声音:“苏姑娘,苏姑娘!你睡着没有?”
苏挽月迅速冲过去打开了门,急促地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云薇一脸惊慌之色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苏姑娘!刚才的声音…你想必已听见了?”
苏挽月点了点头,问她:“好像狼群叫唤,又有坏人闯入你们山庄了吗?”
194. 第194章 深山历险(2)
云薇神情焦急,慌慌张张地将手中的一个包袱递给苏挽月说:“少庄主说今晚庄上恐怕不太平,让你带上这些食物和水,去秘道避一避风头,你立刻跟我走。”
苏挽月料想山庄有外人侵入,下意识就问:“你们大小姐在哪里?她走了没有?你们准备怎么办?”
云薇摇了摇头说:“少庄主说她不能避,保护山庄是她职责所在,她可以应付得了。你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还是避避风头为好。你现在出门,向后花园左边假山走,山下有一个刻着‘隐翠’二字的石碑,敲击石碑三下,秘道自然就会开启,你进秘道里多躲藏起来,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切记切记!”
她们俩匆忙对答的时候,外面那种奇异的啸叫声更加明显,天空中升起了一枚如同烟花一般的烟火,将整座山庄照得异常清晰,耳畔隐约响起了兵刃交锋的铮铮之声。
苏挽月看到云薇显得无比苍白和慌张的脸色,心中的不祥预感更加浓烈:今晚入侵蔷薇山庄的又是一些什么人呢?司寇青阳之前不是说蔷薇山庄固若金汤、有很多机关和秘道阻止外人进来吗?为什么这些机关全都不起作用,他们竟然能够长驱直入?
云薇见苏挽月犹豫,用力将包袱塞进苏挽月怀里,催促说:“苏姑娘快走,大小姐吩咐说,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免得我们花时间照顾你!奴婢没空和苏姑娘多说了,少庄主还在前院率众御敌,奴婢要去帮她了。”
她说完这句话,脚步快如流星,疾风一般沿着廊檐下的通道向前院飞奔而去。
外面声音越来越大,各种嘈杂的声音接踵而来。
她走到蓝枭的房间之外,用力敲了敲他的门,见他依然毫无反应,实在按捺不住,一脚踢开了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蓝枭竟然不在房里。她顿时有点呆住了,当晚她明明看着他进了房间,这么深更半夜的,他会偷偷去了哪里?
苏挽月本来想和云薇一起冲出去帮司寇青阳,但是又怕自己真会拖她们的后腿反而不好,左思右想之下决定先听她们的安排,去秘道避避风头,等蓝枭回来再说。
她怀抱着那个装满水和干粮的包袱,按照云薇的吩咐来到后花园里的那座假山附近,果然看见了一个小石碑。她伸手敲击三下后,假山从中间裂开,显出一条向下的石头阶梯,里面漆黑一片,十分阴森可怕。
正在这时,苏挽月听见有脚步声和啸叫声从小院落的甬道处传来,来不及多想,一脚就踏了下去。她刚进秘道,假山立刻轰然合拢,将噪音与细微的光线都隔绝在外,不留一丝缝隙,仿佛从来没有被打开过。秘道内其实很干燥,空气也很清新,四壁十分光滑,脚下是一条长长的石子路,却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苏挽月身处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慢慢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渐渐显出一些亮光来。
她迎着亮光往前走了几十步,眼前竟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墙外人影晃动,烛火明灭,仿佛有很多人在打斗,她刚开始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发现她在此停留了好几分钟,那边的人却并没有向她这边看。
——难道那面玻璃墙有古怪?只能一面透视?
苏挽月立刻停下了脚步,她凑近那面玻璃墙,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面向她的这一侧似乎画着一幅地图,一边是茫茫大海,一边是叠嶂起伏的山峦。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对面的厅中景物,正是蔷薇山庄的议事厅。而她面前的这一座玻璃墙,正好是一幅“山河尽染”的枫叶秋霜壁画图,它的另一面是全透明的,可以观察到厅中的全景。这座山庄和秘道的设计者显然是个非常能干的工匠,竟然在明代就造出了如此巧夺天工的单面透视玻璃墙。
苏挽月很好奇地看了看那幅“地图”,她的视线穿过玻璃,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玻璃墙另一面大厅中央座椅上的司寇青阳。
只见司寇青阳身穿一袭金色的衣裙,肩披黑色的貂裘,双肩上绣着两只展翅欲飞的青鸾,她的脸斜对着玻璃墙,神情庄重而严肃,一张美丽的脸傲然抬起,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没有丝毫惧色。
她面前的护院家丁和丫鬟们,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黑衣人刀光骤起,掠过云薇的颈项,一缕血红喷出,这个柔弱纤巧的少女立刻倒在地面上。
苏挽月顿时握紧了拳头,她眼前所看到的不是电视剧场景,不是虚拟游戏打斗,而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正在被那些无情黑衣杀手们屠戮,她恨不得能敲破那面玻璃墙,冲出去将那些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
司寇青阳看着山庄众人的鲜血浸入绣着牡丹花的洁白地毯,她的眼中凝结着泪水,却没有让一滴泪水落下来。
苏挽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那些黑衣人围攻,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她低头四处寻找出路,突然发现玻璃墙最底下有一排奇异的小孔,排列均匀,顶端都包着油布。她试着揭开一层封堵小孔的油布,大厅内的声音竟然透过小孔传了进来。
兵刃之声已经止歇,啸叫声也渐渐消失,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一个气场冷厉的蒙面黑衣人逼近了司寇青阳,将手中的刀架在她洁白的颈项上,恶狠狠地问:“秦皇宝藏在哪里?快说!”
——秦皇宝藏?
苏挽月立刻怔住了,这个黑衣人所说的“秦皇宝藏”,难道就是传说中秦始皇统一中国时从六国帝王那里搜集来的奇珍异宝?据史载,那些宝藏不是已经进入秦始皇陵和兵马俑埋在一起了吗?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座宝藏存在,它的价值恐怕不仅仅让现代人羡慕,连古代人也难免要垂涎。
司寇青阳面对黑衣人的逼问,她略显稚气的脸上浮现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傲气,她冷笑了一下,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黑衣人语气凌厉,下手更狠,见她不肯回答,立刻用手中利刃就在她脖颈上深深地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沿着司寇青阳的洁白肌肤流了下来。
他盯着司寇青阳,哑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司寇家所守护的秦皇宝藏在哪里?你再和我绕弯子,我就刺瞎你的眼睛!”
但见司寇青阳仍然冷冷地道:“你要杀要剐随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纵然问我一百遍,我也还是这句话。”
黑衣人冷哼一声,手起刀落,将匕首刺向司寇青阳的面颊。
苏挽月看到这一幕,实在忍无可忍,她用力地拍打着玻璃照壁,想冲出去救司寇青阳,但她的敲打根本无济于事,她听见厅中有人惨叫着惊呼了一声“少庄主…”,紧接着看到司寇青阳脚下一道血迹蜿蜒而下,地毯上那一朵白色的牡丹花,已经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然而,那些此起彼伏的惨叫,并没有一声来自司寇青阳。
她双眸紧闭,鲜血顺着面颊滴落,却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她微昂着头,脸上带着傲然的冷笑,犹如山庄内雕塑的那一只青鸾,坚强而孤傲。
苏挽月隔着玻璃墙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那黑衣人行径如同禽兽,司寇青阳虽然是蔷薇山庄的少庄主,但她双手残废,早已不能使剑,几乎与普通少女无异,他竟然忍心对她下如此毒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黑衣人几次三番逼问她“秦皇宝藏”的下落,难道这就是司寇家族数百年来所隐藏、守护的巨大秘密吗?如果是这样,蔷薇山庄的富有就不难解释了,他们随便取出一件宝物,便是价值连城的瑰宝,足够司寇家几世代享用不尽了。更何况如果真有宝藏,其中必定少不了“古代硬通货”——黄金与白银。
195. 第195章 灭门之祸(1)
苏挽月看到大厅中的惨景,恨不得能立刻脱身从这面玻璃墙内穿出去。
外面黑衣人逼迫司寇青阳没有结果,顺势将刀刺入了她的胸口,然后带着一群手下离开了大厅,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团火光从门外映射了进来,火光中浓烟滚滚,看不清任何东西。
高温灼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苏挽月觉得宛如置身火炉之中,如果不离开这里,她肯定会被烤成焦炭。据她猜测,设计这面玻璃墙的人一定非常高明,他不可能没有留下直接通向大厅的捷径。云薇当时只告诉她进秘道的方法,却没有告诉苏挽月怎么出去,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定下心,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面玻璃墙,终于在距离地面一米的地方发现了一排凸起的小圆点。她细心数了数,大约有七个,她灵机一动,伸手依次将那些小圆点一一拍打了一遍。大约敲了十几下,玻璃墙竟轰然作响,如同苏挽月进来时的假山一样裂开了一道缝隙,秘道与大厅顿时联通,浓烟夹杂着火焰向苏挽月直扑而来。
苏挽月想起在学校时学过的消防常识,迅速将装有食物和水的包袱解开,用水浸湿包袱皮,当成口罩包裹住头脸,一头闯进了大厅,迅速冲向司寇青阳所在的位置。
她发现附近有一个平躺在地面上的人,身形娇小,脸上依然有血迹,果然是司寇青阳。
苏挽月看到满脸血迹、遍体鳞伤的她,心中既愤怒又悲痛,眼前的一切那么虚幻,却又那么真实。她来不及看她还有没有呼吸,抱起她的身体向大厅侧门奔过去,虽然每一步都很艰难,甚至触碰到一些让她不敢细想的物体,她还是咬着牙抱着她冲了出去。
蔷薇山庄的地形苏挽月已经不陌生了,她记得大厅侧面有一个锦鲤池,用力抱着司寇青阳走出大厅,一直走到锦鲤池中央的小亭内。
因为水汽阻隔,火势并没有蔓延到这里,只是浓烟密布,让苏挽月几乎睁不开眼睛。
苏挽月将司寇青阳平放在青石板地面上,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呼唤道:“青阳!青阳!我是苏挽月,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过了良久,司寇青阳都毫无反应。
苏挽月几乎快要绝望了,她的颈项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看来那个黑衣人在图谋没有得逞的时候,终究对她下了致命杀手。
她低头去察看司寇青阳的伤势,忽然感觉到背心有一道冷风袭来,紧接着听见一个悲怆又阴森的声音说:“你这个贱人,我今日非替大小姐杀了你不可!”
这是蔷薇山庄的管家忠叔的声音。
他的武功原本并不高明,但此时此刻苏挽月心绪早已大乱,加上她全副心思都放在司寇青阳身上,因此当她意识到冷风刺骨的时候,下意识地向一旁闪躲,忠叔手里的长剑已经从背后刺入了她的左侧脊背。
苏挽月只觉得背心一阵凉意,伴随着一阵剧痛,眼前顿时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她听出了忠叔的声音,强忍着痛楚说:“忠叔,你还是先救大小姐吧!”
忠叔却根本不理她,他仿佛带着泪水,悲痛地叫着说:“我早就警告过大小姐,不要对你发慈悲之心,不要让你的朋友进山庄来,没想到她不肯听我的话,终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蔷薇山庄灭门之祸全都因你而起!你今日若不死,我还有什么面目去地下见老爷夫人!”
他说话之间,手中长剑又向前刺入一寸。
苏挽月知道他手中的剑随时可以让她一命呜呼,因此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听见背后的忠叔发出一丝惊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你…你…”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突然之间湮灭了,紧接着,她看见有一个人影从侧面迅速地闪了过来说:“我来帮你封住心脉穴道。”
竟然是小宁王朱宸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