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会…

这古怪的词在衣白苏脑袋里过了一个来回,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东西,只能放在一边。

邱好古见她过来,如见救星:“荏苒救我,我都说了我只是路过,这群酒鬼非得拖我去参加什么医仙会!”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那人大着舌头,几乎是吼着重复两遍,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邱好古一眼,解释说道,“医仙会以年底为期,可是蜀中大夫的盛事,如今整个蜀中有名有姓的大夫可都在沈宅,若被哪位隐世名医看上,指点一二,我等受益无穷啊!”

邱好古差点呸出来。

他刚刚听他们几个人在旁边谈论一味草药的药性,稍微算是有点见地的,但是有些地方还是稚嫩地惨不忍睹,于是忍不住过去指点一二,那几个酒鬼当即对他敬佩不已,那眼神让邱好古飘飘然了好一会儿,但是不出片刻,他们便非得拉着邱好古去参加什么医仙会,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还说什么有名医指点,什么狗屁名医指点,他还需要什么指点?即便是遇到蜀中卫岑二位名医,那也觉得谈不上指点,最多是相互交流切磋。就算是和衣荏苒谈论医术,若是她用了指点这个词,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把她拍飞。

邱好古在胸腔里的自负和怒火翻滚了两个来回,几乎要暴发出来,而这时候衣白苏也将这几个酒鬼话里巨大的信息量过滤完毕。

“当然是要去的。”衣白苏直接替邱好古做了主,邱好古怒火一憋,瞬间堵在喉咙里,他怒瞪着衣白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答应。

那酒鬼反倒嗤笑一声,呵呵道:“小丫头倒是挺知趣,不过你谁啊,凭什么替这位大夫下决心?”

衣白苏微微垂首:“逾矩了,我是这位大夫的…嗯…药童。”她沉吟片刻,才这么说道,几个酒鬼醉得有些糊涂,没有多想。

他们噢了一声,又转头看向邱好古:“那大夫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邱好古几乎是勉强忍着才不至于得瑟地抖起尾巴,药童,呵呵呵药童,把衣荏苒这种天才当药童使唤可是他十年前做梦都想做的事情,明明就是当药童的年纪嘛。

没想到这个梦想居然在这时候实现了。他刚刚的满腔怒火顿时熄灭,一丝不留。

“去,必须去!既然我的药童都这么说了,那我绝对不会推辞!”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响,生怕这几个酒鬼大夫再后悔了不带他去了。“别说什么医仙会,就是天上王母娘娘的群仙会,我都不怯它。”

衣白苏懒洋洋瞥他一眼,邱好古这人就是这样,摸准他的脾气,顺毛一抚,他就整个人都酥了,好哄得很。

第40章 再遇朝之

衣白苏和邱好古以医仙会参与者的身份进入了沈家,在那几个酒鬼的引荐下,管家对他们笑脸相迎,非常尊敬,看不出这几个酒鬼还是些有真本事的大夫,不过蜀中毕竟闭塞,即便是有些许小名声,也传不到长安城她的耳朵里。

当进入沈家之后,衣白苏有些疲倦,便歇息了一阵,感觉才闭眼,就被邱好古焦急地摇晃醒:“衣荏苒,衣荏苒你醒醒!你猜我见到谁了?”

“卫老头,岑老太…”衣白苏犯着迷糊。

“你怎么知道啊。”邱好古瞪大眼睛。

“蜀中的大夫我就认识这俩。”衣白苏打了个哈欠,蜀中真正的妙手仁心的大夫只能提卫岑,这里作为大秦人眼里的穷乡僻壤,真正有资格在最上层的医道圈子里混的,也只有卫岑这二位。“他们俩加起来都快二百岁了,你确定真的见到了?”

邱好古似乎在想旁的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地跟衣白苏搭话:“我去年还见过他俩,怎么可能认错人,这沈家人何德何能,居然能够请得动他们两个…对了,我还见了一个人,只是离得远,有点看不清,也不敢认。”

“谁啊?”

“…慕青。”邱好古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一个人名。

“那就是他。”

“可他不是死了吗?”

“他要真死了,那慕艾是谁养出来的。”衣白苏有气无力地说道,邱好古一愣,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怪不得。”他恍然大悟。

“嗯?”

邱好古看她一眼:“我瞧见有人跟在他后边,觉得像慕艾,可是记得你说过慕艾在廓州,于是我就没往那想。”

沈家的这个所谓的医仙会,几乎集中了蜀中所有有些名气的大夫,那些隐居在山中的老家伙都出动了,连慕青这种一旦被官府发现,很可能会人头不保的家伙也敢在这里晃悠,还有远在战乱边关的慕艾,居然都马不停蹄赶回来,连丁点消息都没给衣白苏透露。这令人觉得这医仙会确实是群英荟萃的同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诡异。

正巧这时候,几个酒鬼都酒醒了大半,想起今天请回来的医道高手兄,赶紧再次前来拜访,规规矩矩地为上午因酒轻狂道了歉,而后介绍起了自己。

四人以一位益州本地医药世家的大夫为首,自称叫做谢岸歌,家中爷爷辈的长辈们都是巫祝,在偏远的山区用一些经验积累的土方子给人治病,后来他父亲得名医指点,在益州开了医馆,因为医术高超,渐渐声名远扬,家业也越来越大,他则是子承父业,走上了行医的道路,水平尚可。

而这个尚可,则是邱好古的评价,换成平常人的标准,大概就是有些天赋,偶有惊艳之处,但是并非绝艳。

谢岸歌介绍罢了自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邱好古躲不过,也用了假名敷衍着介绍了下自己,自称是山东前来游历的大夫,谢岸歌没有起疑,只道关中和山东两地果真是人才辈出。

这是很明显的吹捧之词,谢岸歌说得真诚,倒是令人听着极为舒服。

吹捧这回事,有来有回才有滋味,邱好古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他也想捧回去,但是张开嘴之后,却发现有点尴尬。

蜀中无名医,稚童开药方。

这是这十年来非常流行的一句话,在大秦几乎是妇孺皆知,卫岑二人虽然是神医水平,可是已经年迈,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面对着巨大的年龄断层,至今没有一人能够再撑起这个担子。而蜀中无名医这句话也被越喊越响。

谢岸歌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他察觉到邱好古的尴尬,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起身带领他们逛起沈家药圃来,他来过几次,对这里熟门熟路,几人且行且看,相处倒也算是融洽。

狭窄的药圃间的小路,他们和另外一行人狭路相逢。

谢岸歌神色明显不安,一副想立刻扭头就走的样子,但是那边那一行人根本不给他机会,领头的是个眼袋肥大的苍白男子,这令他显得尤为阴沉,年纪倒是不大,约莫二十一二的年纪。比他身后那群胡子老头要年轻得多。

“远远看见有人过来,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巫啊。”他拉长了腔,慢吞吞地说道。他身后的人立刻附和地笑了起来。

大夫是看不起巫祝的,即便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巫祝堪比一位水平不错的医生,但是他们觉得鄙夷,并且不屑为伍。

“这几个是谁?”他在邱好古和衣白苏身上打量了下,因为他们二人皆是长途跋涉来此,所以身上的衣物皆是暗色耐脏耐磨的平民布料,看起来极为普通,那人轻哼一声,又用那种黏糊糊地长腔说道,“你的亲戚吗?请问是哪座山的巫祝啊?”

他觉得自己的嘲讽简直是一石二鸟,立刻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卫平你闭嘴!”谢岸歌涨红了脸,他确实是对自己家中巫祝的出身有些介意,但是也绝对轮不上这么一个外人三番两次地来嘲笑他的长辈和朋友。“这是我的朋友,是山东来游历的大夫,你放尊重一点!”

卫平捂着肚子:“哎哟哟,居然是货真价实的大夫啊,山东?叫什么名字啊?说出来让小爷长长见识。”

“你?”谢岸歌找到机会,立刻嘲讽回去,“你几斤几两,山东名医的名字你听说过几个?你走出去过蜀中这块巴掌大的地么?”

卫平一噎,立刻反驳:“我怎么不认识!去年邱好古邱神医拜访我堂爷爷的时候,我还见过他!那可是邱神医,你认识吧?怕是你送上门去,人家一听你是个巫医,就后避三舍了!”

他身后几个大夫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吹捧道:“卫少竟然见过邱神医,那位神医前些日子刚发现了能让人免于天花瘟疫的法子,被陛下皇后大力赞捧,此法可救人无数,邱神医堪称活神仙!”

“我等凡夫俗子,无缘一睹神医真容啊…”

“还是卫少见多识广!”

衣白苏听得好笑,她偷偷揪了下邱好古的袖子,问道:“你还认识这么一活宝呢?”

邱好古露出求饶的神情:“我真没见过。”

卫平神色舒爽地听罢了众人地吹捧,这才想起了正事,他指了指邱好古:“喂,你还没说你名字呢,快说说让小爷鉴定下。”

谢岸歌又是一副尴尬的神情,他觉得邱好古水平不错,但是看那一副粗鲁不拘小节的劲头,肯定是离什么名医差远了,万一他名字说出来,卫平说不知道,又得惹一通嘲讽,谢岸歌万万没想到这卫平居然能认识邱好古,顿时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这货只要一得空隙,就要抓住他的出身嘲讽践踏,从来不许他好过,他都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个纨绔了!

邱好古倒是没露出什么纠结别扭的神色,混到他这个地步,几乎是什么都经历过了,大秦百姓的唾弃和咒骂他都没当一回事,更何况一个纨绔毫无杀伤力的嘲讽。衣白苏更是把卫平当活宝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但是这在卫平看来,是十足地不尊敬他,阴沉的眼袋一抖,又逼问了一句,谢岸歌为这刚认识的友人不受辱,更是不惜撕破脸地回应,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正巧这时,一个黑衣的威严男人突然带着几个仆役匆匆从药圃外走来,见了众人,徐徐行了一礼,而后道:“各位大夫,我家少爷有请。”

卫平刚刚还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此刻立即偃旗息鼓,讨好道:“沈大少有情,我等自然这就前去,劳烦管家带路。”

说罢,就领着他的羊胡子大夫军团走在了那管家旁边,说说笑笑,一副熟稔的样子。

谢岸歌落后那么几步之遥,连连冲邱好古道歉,又介绍了这卫平的身份和家世,他的堂爷爷,正是衣白苏和邱好古眼中蜀中的唯二名医之一,衣白苏口中的卫老头。

“怪不得这么嚣张。”邱好古道。

谢岸歌苦笑,“他有嚣张的资本,他天赋不错,被成为蜀中医道的接班人,便是那些四五十岁的医生,也敬重他几分。”

衣白苏连连摇头。

邱好古回头问她:“怎么,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卫老头是不是眼睛瞎了。”衣白苏道。在他们眼里,医德是比医术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她和邱好古从来不会评价什么蜀中无名医,但是若是卫平这种人真的被蜀中人敬重推崇,作为蜀中医界的代表,她必定会直言蜀中无救。

“一把年纪了,八成是吧。”邱好古毫无节操地附议。

“九十六了?”

“啧,那是十年前,这会儿都一百零六了。”邱好古指正她。

“瞎了吧。”

“肯定瞎了。”邱好古肯定道。

谢岸歌听得两人这般对话,脸上有点挂不住,他知道外人对待蜀中大夫都是有些不尊敬的,但是没想到今天认识的朋友也是这德行,顿时后悔刚刚的拼力保护,干脆放任卫平羞辱他们一顿,岂不是更好。

沈家非常大,众人几乎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管家才道到地方了,让他们稍等,说大少爷等会儿就到。

四下里已经等着不少人,但是慕青和慕艾似乎都不在,衣白苏这才舒了一口气。她得意地凑在药童堆里,听着稚嫩带着浓重乡音的少年说着怎么酿桑葚酒,香软的少女手把手教她玩孔明锁,一副熏然陶醉的模样。

邱好古被迫和一堆不认识的人寒暄,冷不丁就朝她丢过来个哀怨的眼神。

衣白苏正玩得开心,冷不防还没拼好孔明锁掉在地上滚了两滚,摔得零散,身边小少女娇呼一声,衣白苏忙道:“我去捡。”

她刚蹲下身,不远处一双靴子却朝她越走越近,衣白苏懒得去管,按着地面正要起身,冷不防面前伸出一只手。

非常修长白净,指尖有些薄茧,五指并拢在一起,微微弯曲。

衣白苏古怪地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一张容貌殊丽的脸,眉间如覆冰雪,有些冷淡,此刻却微微弯着唇角,似乎是在笑。

沈朝之!

第41章 继续沈家

衣白苏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起身。

沈朝之也不介意,他随手拿起一块木头在手里摩挲了一下,衣白苏不满地看他一眼,他反倒笑了起来,问道:“好玩吗?”

“好玩。”衣白苏不想跟他纠缠,尽量简洁地回答,“还我。”

沈朝之伸手递给她,反倒并不急着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拼着,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侧头悄悄笑了起来。

衣白苏瞪了他一眼。

“一会儿我教你。”他道,而后移动脚步,朝正中间走去,将那些蜀中的医生集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衣白苏也懒得上前凑,反正一会儿再问邱好古也是一样,继续低头摆弄着几块木头,身边的小姑娘细声细气地指点着她,声音又糯又软,衣白苏单是听着这少女音,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正在这时候,人群中突然一阵喧哗传来,衣白苏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邱好古皱着眉头,一副烦闷的样子,而那个卫平则洋洋得意在一旁笑着说些什么。谢岸歌则是一脸尴尬的神情,几次想要出声打断卫平,都被人拽了下衣袖,只能悻悻忍住。

想来是卫平刚没找回场子,所以又想找他们麻烦,不知说了什么冒犯了邱好古。

花厅里气氛确实剑拔弩张。

谢岸歌这边的平民大夫们隐忍着听着卫平的指桑骂槐,没多说一句话,几个年轻的有些忍不住,但是每到发作的时候,总被年长的按捺下去。

身为主人,沈朝之坐在那里,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啜饮茶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卫平以为沈家大少默认纵容了他的挑衅,言语之间更加过分起来。他哪里知道沈朝之早就认出了邱好古是谁,只是冷眼旁观,等卫平自己出丑。

卫平果然不让他失望,他很快对单方面的嘲讽失去了兴趣,打算更彻底地去打压这些由巫祝和赤脚大夫组成的乌合之众:“既然是医仙会,那么明日大家都要开始对今年各州的医仙进行提名了,不如我们今日在这里摆下个擂台,谁要是输了,就直接退出提名,如何?”

谢岸歌这边立刻提出反对之声,卫平也是不肯想让,道他们若是不同意,就是没有真本事。话里带着撒泼耍横之意。

两方不能得出个结论,最终还是看向了沈朝之。

沈朝之这才放下手中茶具,浅浅笑了下,从容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看了一眼邱好古。邱好古抱着手臂,不耐烦地回视他。

“有趣。”沈朝之道。“医仙名号的评比条件确实是太过单调了些,卫少提议的擂台赛,倒是有趣得多,大家当众比拼下医术水平,高低立现,谁也不必不服气谁,是不是这个理?”

谢岸歌他们脸色有些灰白,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水平胜不过卫平他们,而是医仙会对他们来讲是个根本不会放弃的机会,不是贪图什么医仙的名声,而是想求一个拜访神医寻求指点的机会。他们不比那些医道世家,有着丰富的传承,世家们视传承如性命,从来不肯教给外人。所以他们这些人单单是去学习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了。

这所谓的医仙会,若不是有这么一个名医指点的机会,当他们稀罕来么?!

卫平又开始了嘲讽。

沈朝之终于打了个圆场,他道:“医仙会是父亲主持,大家既然来了,就别讲什么提前退出的话,惹得父亲失望。但是擂台赛还是很好的,大家相互切磋下嘛。”

谢岸歌顿时满血复活,重新和卫平相互挑衅起来。

“既然此事因卫少和这位大夫而起…”沈朝之指了指邱好古,“那比拼双方就以两位为主吧,倘若各位信得过我,就由我出题,如何?”

众人立刻表示没有异议。

“那各位请移步药圃,我去准备题目,随后就到。”说罢,沈朝之直接离去。

花厅中的众人立刻聚成两个圈子,一个围着卫平吹捧加油,令一个则围着谢岸歌打听邱好古的身份和水平。

衣白苏看沈朝之走出来,沉着脸迎面朝她走了过去,沈朝之斥退身后的下人,领着她拐了两拐,走上一条小径。

“别难为他。”她见周围没人,立刻说道。

“为什么嫁给他?”沈朝之停下了步子。

很明显,两人口中的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衣白苏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邱好古是帮我的忙,你别暴露他身份。”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只爱君晞一个人,宁愿为他守节到死,为什么嫁人?”

“朝之你听到了吗?”

“他有什么资格?”

两人说着各不相干的话题,很快迎来了冷场,衣白苏皱了皱眉头,沈朝之则垂了眼睛,没有和她对视。

沉默蔓延了片刻,沈朝之终于转身,朝药圃的方向走了过去,淡淡丢下一句:“我知道了。”

药圃的凉亭周围早就挤满了人,见沈朝之前来,忙让出了一条路,邱好古正优哉游哉和人聊天,旁人竖着耳朵偷听,聊的尽是些吃吃喝喝的问题,卫平则胜算满满地抱着手臂。

沈朝之似乎有些走神,身边人提醒他一下,他才想起来要做些什么,闭了下眼睛,平稳下情绪,他继续用波澜不惊稍带着冷淡的声音说道:“题目就是嫉妒吧,嫉妒何药可医?”

他显得有些疲倦,半垂着眼睛,面孔非常苍白。

邱好古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题目出得古怪,另有所指,正好衣白苏从药圃的小路慢悠悠地晃着,怀里抱着大丛草药,正明晃晃地在做贼,半点节操都不讲。

邱好古忍了鄙夷,觉得沈朝之的反常和她肯定有联系。

卫平含着笑容,此刻倒是不急不缓起来,他看向邱好古:“这位大夫年长一些,不如你先请吧。”

邱好古直接道,“治不了。”他想了想觉得这个词不够确切,又补充了一句,“没治的。”

沈朝之眼睫微微一颤,他顺势闭上了眼睛。

很多人没有提出异议,谢岸歌更是觉得题目太过奇怪,只听说过大夫治病,可这嫉妒也是病吗?就算是病,那又岂是他们能够用药物治疗的。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卫平轻嗤,面带嘲讽。

“你有法子?”谢岸歌不服地反驳,“那赶紧说出来,让大家评判一下,要是你的法子真能治,那我等输得心服口服。”

卫平呵了一声,觉得这般直接说出来太便宜这群平民大夫,但是转念一想,沈朝之沈大少也在这里,他再这般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于是长舒一口气,得意道:“取妇人月水布裹蛤蟆,于厕前一尺,入地五寸埋之,令妇不妒!”看着众人惊愣的表情,他得意道,“记着吧,这可是你们能够当传家宝的东西,卫华卫老前辈《博物志》里的东西,如今只有我家有一本。”

谢岸歌本想反驳,这方子一听就觉得不靠谱,这玩意能治嫉妒?怎么可能!可是听见卫华和《博物志》,他顿时有些偃旗息鼓。

那是卫家两三百年前的一位名医,声望极高,很受人尊敬,不仅在蜀中人人知晓,即便是在如今的山东,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有人祭拜他。《博物志》这本书他们这些人只知道是卫华所做,但是据说战乱的时候原稿已经烧毁,他们更是无缘得一见。

这时候开口的反倒是邱好古。

“卫华又怎么样?《博物志》又怎么样?嫉妒是人心,若是人心有药可治,还要监狱做什么?还要官府做什么?还要差役做什么?”他道。

“闭嘴,不可对卫老前辈不敬。”邱好古话刚出口,立刻有人打断他,即便他说的确实是在理,也不肯让他继续说下去。

邱好古岂能咽下这口气,他眼睛一瞥,看见沈朝之青青白白的脸色,顿时计上心头:“你这方子治妇人嫉妒,那男子嫉妒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