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了笑笑,义父便不要她了!

如果没有笑笑,那义父是不是会看到她的存在?

如果这样,就让笑笑死吧。

生平第一次,她看到自己有多丑陋,丑陋到用别人的性命去交换自己的幸福。而她,很快便得到了报应…

那一刻,义父看她的眼神冰冷彻骨,仿佛要杀了她陪葬一般,那么急着要将笑笑彻底从义父身边支开,结果,却换来义父的厌弃。

以为笑笑的死,可以让她得到义父大人的全部心思。

结果却是自取其辱。

那一日,义父大人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太师府。

那个传闻中以暴虐凶残著称的董太师盘踞于高位之上,满面胡渣,头发蓬松而凌乱。

他正闭目养神,仿佛一头沉睡中的猛虎,令人胆寒。

她开始发抖,她迟疑着不敢向前。

“见过董太师。”一手拉过貂蝉,王允笑得温和。

薄纱覆面,看着高位之上那面色冷峻的董卓,那个以残暴著称的董太师,貂蝉止不住地颤抖。

眼睛缓缓睁开,深褐色的眸中带着淡淡的血红。

转头看她,董卓的神色微微有了变化,那一抹血红迅速消失不见,那一双冷冰冰的褐色眸子有了温度。

面纱下,貂蝉咬唇,感觉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来时,义父交待过,她的名字,是笑笑。

她的任务,是杀董卓。

王允抬手,轻轻扯下貂蝉的面纱。

“笑笑?!”微微的怔仲,狂喜覆盖了董卓的褐色眸子,那一个令貂蝉恐惧的名字从董卓口中说出。

从此,她背负了笑笑之名?

从此,她不再是义父的貂蝉,而是董卓的笑笑?

她知道,义父彻底地厌弃了她,她知道,那才是义父对她最残酷的惩罚。

[火烧洛阳:回洛阳笑笑借马吕家 论局势曹操当仁不让(上)]

有晚风掠过,从棺木的缝隙里灌了进来,带来一丝寒意,我瑟缩了一下,伸手将解毒丸放入怀中,随即微微抬头,举目所见,竟是一处乱葬岗…

一直迷糊着的头脑立刻被吓醒,乱葬岗?

我竟果真要与这些孤魂野鬼为伴吗?

我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咚咚”的声响,天可怜见,那两个盗墓小贼刚刚转醒,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想,经此一次,他们一定会改过自新,再不敢偷盗为生了…呃,特别是偷死人的东西。

上帝啊,看在小女子挽救了这两只迷途羔羊的份上,救救我吧…

眼前突然一黑,我吓了一跳,随即棺盖大开,冷风瞬间都灌了进来,让我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清冷的月光之下,我看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宛如救世主一般出现。

“上帝?”脑袋有些秀逗,我开了破锣嗓。

“嗯?”那人轻轻扬眉。

好熟悉的声音。

呃…

“曹操?!”我张大了嘴巴,破锣嗓更为刺耳。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结巴不足以表现我此时的惊愕。

“我不知道,只是顺路。”曹操看着我,微微皱眉,“你的声音是怎么了?”。

顺路…我嘴角忍不住抽搐数下。

“我想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比较正常…”好诡异,我躺在棺木里和一个站在坟地里的男子聊天…

不过,这场景好熟悉。

记得上回掉进护城河,差点被两名黄巾小贼污辱时,也是他吧,一身明紫,双眸微眯,此时的他,还是这般模样。

“董卓四处竖敌,你被人偷偷宰了也不足为奇。”曹操淡淡道,“不过,你失踪后,董卓为了找你差点掀了整个洛阳城”。

提起董卓,我默然,双手撑着棺木,我爬出了棺材。

吃力地扶着一旁的木桩站起身,银白的月光下,灰黑的泥土纷纷从我身上滑落,露出一袭纯白如雪的曳地长裙。

不用说,这是王允的杰作。

“你的手…”曹操皱眉。

我下意识地抬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指尖一片血肉模糊,想来是刚刚刨棺木所致。

“走吧。”避开我手上的伤口,他抱我上马。

“你要送我回洛阳?”侧过脸,我一脸希翼地看着他道。

“那边有一户吕姓人家,我要在那儿借住一宿。”指了指前方,他自己也翻身上马,打破了我的希望。

“这么晚,你怎么会顺路经过这儿?”靠在他怀里,我好奇得紧。

“我刺杀董卓失改,被他追杀,逃出来的。”策马,曹操说得轻松,一点都不像是被人追杀的模样。

“刺杀董卓?”我扬眉。

“你睡一下吧,等到了我叫醒你。”没有回答我的话,曹操只道。

“不用了”,我笑了起来,“我怕我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刚刚被困在那棺木之内,那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真的便要长眠于此了。

长眠在这一片乱葬岗中,无人知晓我的存在。

第一次发现,小毒舌怕黑,是有道理的。

“那你休息一下吧,你的声音真的很怕人。”低头看我,狭长的双眸淡淡的。

知道自己声音有多么的嘈杂,我乖乖闭嘴。

四周很陌生,陌生得我全然认不出方向来,走了不多久,便出了那片乱葬岗。

月光下,不远处有一片波光粼粼,曹操策马向着那河的方向而去,走了许久,天快亮的时候,才走到河边。

“喝口水吧。”曹操下马掬了水来,递到我唇边。

我难地置信地看着曹操难得贴心的举动,咧了咧嘴。

“丑死了,还笑。”皱眉,曹操毫不留情的贬我。

“我要洗把脸。”不介意他恶劣的语气,我一径笑嘻嘻的。伸手不打笑面人,我坚信这一点。

“乐意效劳。”抱我下马,曹操笑着贴在我的耳朵道。

翻了个白眼,我没有挣扎,因为我实在是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跪坐在岸边,我低头掬了口水喝,随即看清了水里的倒影,脸上一道醒目的疤痕,面色苍白似鬼,嘴角还蔓延着黑色的血迹,想来是中毒所致。乍一看,真是与鬼无异…更何况,我还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当真是不人不鬼呢…

想起刚刚曹操还敢抱着我,还敢于贴着我的脸说话,便不由得佩服起他非常人的勇气和胆量…

不知道貂蝉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认为我已经死了,总之,我又莫明其妙地从鬼门关饶了一圈回来。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阵,回头,曹操不知道去了哪儿,连马也不见了。

扔下我一个人跑了?呃,刚刚还佩服他来着呢…

正在怔仲间,忽然有一双苍老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臂。

“姑娘,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啊…”那个声音大叫道。

我怔怔地回头,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那老人看清了我的模样,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我回身弯腰洗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又洗净指尖残破的血肉,站起身来,“老伯…”我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模样看上去善良一点,结果粗嘎低沉的声音让我微微有些难堪…

那老伯笑得有些不大自然。

“请问老伯,这里是?”夹着粗嘎的声音,我极有礼貌地问。

曹操若真的弃我而去,我只能自力更生了。

“这里是个小村,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中牟县,姑娘为什么一个人…”那老伯恢复了常色,奇怪地道。

中牟县?我脑子里一点概念都没有。王允啊王允,为了不被人挖出我的骸骨,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啊…

“老伯,这里离洛阳远吗?”想了想,我又问道。

“起码有三四日的路程啊”,那老伯道,“不过最好别去,洛阳乱着呢。”

我点头,“老伯知道些什么吗?”

“唉,听说朝廷里有个董太师,引得天怒人怨,不久之前阿瞒…呃,有人去刺杀他,没有成功,结果反而被画影图形,四下搜查捉拿啊。”那老伯摇头叹道。

我皱了皱眉,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先赶回洛阳。

“老伯,你有马吗?”我问着,忙摸了摸身上,却是一两银子都没有,这才记起这身衣服应该是王允以为我死了,才给我换上的,当然不会有银子。

低头懊恼地看着水里的倒影,却不期然发现发髻之上佩着一支漂亮的碧玉钗,耳坠上还有两枚玉质的耳环,看那质地,都应该价值不菲。

我忙抬手拔下发钗,双手奉到那老伯面前。

那老伯摇头,“乡里人家,牛倒是有,哪里有马。”

“老头子,让你去捡些柴,怎么这么久啊。”又一个声音。

我抬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老妇。

“老婆子,这里有个姑娘打听些事。”那老伯回身道。

那老妇人满脸的沟壑,混浊的双眼透着精明,她走上前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一眼注意到了我手里的碧玉钗。

见她一直看着,我忙伸手,将钗递到她面前,“婆婆,你可否卖套旧衣衫给我,顺便让我到你家里歇歇脚?”

眼睛只盯着那玉钗看,那老妇人笑得脸上菊花朵朵开,“好好,没问题,姑娘请。”说着,她接过玉钗小心翼翼地藏进袋里,全然没有在意我破了相的容颜和粗嘎的嗓音。

[火烧洛阳:回洛阳笑笑借马吕家 论局势曹操当仁不让(下)]

跟着他们回到家,是一处破草屋,园前园后都种着菜,远远便闻到了袅袅的香味,锅里煮着梗米粥。

闻着那香味,我的肚子饿得难受。

那老妇人翻箱倒柜地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件压箱底的衣服。

“姑娘,你穿上这个试试吧”,抖开手里那件做工有些粗糙的大红色长裙在我身上比了比,老妇人笑得满脸的褶子,“这可是我年轻的时候结婚穿的,一直压在箱子没舍得穿。”

我道了谢,伸手接过,回到房里换下了那一身白色的衣裙,那是王允为我准备的殓服吧。虽然那裙子不大合身而且样式怪异,但总比穿着那殓衣强,一日穿着它,我心里便是一日的疙瘩。

屋里没有镜子,我比着兰花指,龇牙咧嘴地扯下束着我长发的白色发带,受了伤的指尖立即引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拢了拢头发,我走出屋去。

“姑娘,粗茶淡饭的,不嫌弃就一起吃吧。”那老伯笑呵呵地道。

我一眼便看到桌上摆着一窝香喷喷的梗米粥,便也不客气,坐下来吃了。天知道,我被关在那个莫明其妙的墓室里,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如果再困下去,我大概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缺氧而死,一个是被饿死。

其实在我看来,被饿死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梗米粥是记忆里这副躯体小时候经常吃到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某人都是靠这个将我喂大的。

“婆婆,屋子里的那衣服我不需要了,你留着扯了做抹布吧。”急急地喝了一口粥,我有些含糊不清道。

那老妇人忙点头称是。

“姑娘,你刚刚跟我说马,我去问了一下,西村王家有马,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借。”那老伯道。

我微微一愣,忙点头,“好”,当务之急,我需要尽快回洛阳。

那老妇人闻言,横了老伯一眼。

我知她的用意,一手摘了左边的耳环,放在桌上,“这个应该够付马钱。”

那老妇人忙放下碗,立刻又变了脸,忙催促老伯,“快去快去,人家姑娘看起来有急事。”

老伯被催着摇了摇头,放下碗出门去。

我也不言语,只默默吃着梗米粥。

“阿瞒,是阿瞒吧,都长这么高了。”门外,忽然响起了老伯欣喜的声音。

阿瞒?我噎了一下,轻咳。

“伯父”,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小侄遇上些麻烦,不知可否在此暂避一下宿?”

“我与你爹是结拜兄弟,大概也知道一些,你父亲得了消息已经举家去陈留避风头,你暂时就住在这里吧。”那老伯压低了声音,“如今朝廷遍布文书,四处捉拿你,这里偏得很,也安全。”

“多谢伯父。”说着,二人一同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