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白苏弯了眼,犹如一只窃喜的小狐狸。其实有妫芷在身边,她又怎么会不知剑客们还有多久到达?只是,既然他希望她开心,她便遂了他的愿。

“狐性”顾连州垂头在她鼻尖轻轻一啄,也不知有没有看破她的假装。

“再睡一会吧。”顾连州顺着她的发丝,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发尾,声音带着微微沙哑。

白苏知道他是不想面对别离,白苏也不想,眸光如水从他面上滑过,缓缓闭上眼睛。

顾连州拥了她片刻,毫无预兆的在白苏睡穴上一点,起身穿上外套,举步要出去时,看见落在地上的两张纸,弯腰捡起。

微微一笑,走到几前,提笔在两张纸上分别都写上自己的名字,他写字之时分外认真,并不追求什么潇洒不羁,一笔一划,均如千斤,力透纸背。

写好之后,将其中一张用镇纸压住,另一张吹干折好揣进自己的怀中。

然往大步向外走去,走至帘子时,忽又顿住脚步,想要返回来,外面却响起了固的声音,“主公,可以出发了。”

顾连州到底还是折了回来,从柜子中寻出一把剪刀,捋起白苏一撮头发齐齐剪断,将它卷好用帕子包住,与那份契约书放到一起,最后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把被子掖好,疾步走了出去。

“走吧。”顾连州淡淡道。

固走在他身后,看着顾连州背影,他的墨发并未绾起,系住头发的帛带已然滑落到发尾。这个模样比平时更加俊逸潇洒,但是,顾连州从来都是一个守礼且有些刻板之人,绝不会以不整洁的面貌示人,他梳头极快,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如今这个模样,怕是心乱了。

走出侧门,顾连州翻身上马,帛带倏然滑落。

固连忙捡起帛带,连同一个斗笠一起递给顾连州,见他神情一如往常的淡漠高远,瞧不出丝毫破绽,若不是深深了解他为人处世的习惯,断不会看出他任何端倪。

顾连州伸手接过,胡乱绑起头发,将斗笠带上,一甩马缰,胯下那匹枣红色的骏马,便如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

固连忙上马带人跟上。

天才微亮,路上除了一些早起做活的小商贩,并没有很多人,顾连州一人一骑,便如一阵清风,从街道上刮过,朦胧之中,人们根本不曾看清是什么人。

石城城门恰好刚刚开了一个缝隙,顾连州策马如闪电,眨眼之间闪了过去。

固在后头看着,不由赞叹,并非赞叹顾连州的驭马术高明,而是被他精准的计算所折服。顾连州即便到了城门口也不曾减缓马速,如果不是有心为之,如何能够如此恰巧在城门开一条缝时,这般洒脱的闪身出去顾连州出城之后,策马疾驰,片刻不曾缓下。

在斗笠之下的那张俊颜,神色淡漠,只有一双墨玉眼明暗不定。

疾驰了四五个时辰,他才将马速放缓,毕竟一直这样的速度,就是他受得了,这马也不见得能受的住。

日光大盛,已经有几分夏日的炙热,好在微风拂面,减去了不少焦躁之感。顾连州从袖中摸出一直黑褐色的小陶瓶,拔开瓶塞,瓶中的粉末在风中划出一道白色的线,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那日顾连州在屏风后,本已决心流掉孩子,然而,被白苏那么一打岔,他竟是有些犹豫,这一犹豫便是一个多月,随着白苏肚子渐渐长大,他再也下不去手了。

顾连州一向是个果决之人,如此艰难的抉择,令他备受煎熬,好在,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一旦选择一个方向,便会一路走到底,从来如此。

顾连州捏碎那小瓶,手探进怀中摸到那方包着白苏青丝的帕子,还有那张玩笑一般的契约书,淡漠的眸子中隐隐浮上一层温情。

死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直到日上三竿,白苏才醒过来来,她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屋顶,过了许久才撑起身子。

她方才坐起,一撮整整齐齐的短发荡到额前,白苏看着这一撮短发怔了半晌,才沉沉叹道,“顾连州这个傻蛋”

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她这么认为了。

顾连州当时心中怅然,又急着赶路,便拿着剪刀随便剪了一缕,谁知那一缕发正是白苏额前的,这下可好,这一措扎也扎不进去,剪掉更不可能。

白苏下了榻,寻了剪掉来,坐在几前准备也把另外一边剪掉,这样看起来也对称些,刚刚坐下便瞥见几上用镇纸压在的契约书,白苏的名字后,工工整整的“顾德均”三个字。

白苏微微一笑,将那张纸捧起来看了又看,嘟哝道,“夫君也挺幼稚的嘛。”她原本以为,他那种古板的人,断然不会陪她胡闹的。

“夫人,您是醒了吗?”小七已经在外候了一上午,听见屋内有动静,连忙问道。

白苏将纸张收进贴身的荷包里,应了一声,“进来吧。”

小七推门进来,看见白苏放在几上的剪刀,问道,“夫人,您拿这个作甚?”

“唔,快来,帮我把这边剪齐了。”白苏将剪刀塞进小七手中。

小七拿着剪刀,迟迟不下手,“夫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随随便便损毁?”

白苏道,“尚京许多娇娇都剪出刘海,不也没人说什么?”

起初确实有许多娇娇剪不假,但被那些士族批判的体无完肤,那些娇娇也都再也不敢剪了。当初白苏也剪了个厚厚的刘海,但仅仅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两回,且他们都被她的瘦削和苍白所震惊,人都快要死了,谁还去批判她头发是以,士族们对她尚算十分宽容的。

后来,贵族的娇娇们不屑跟一个商人庶女的风,反倒是街巷的少女们因崇拜素女,而开始蓄刘海,而士族们认为不过是乡间俗妇,便也没闲情去管她们。

小七抵不过白苏的威逼利诱,终于一咬牙便将那捋头发给剪了下来。

头发方落,外面侍婢禀报道,“夫人,陆将军来访。”

第236章陆将军的关心

白苏本就要去见陆离,此刻他来了倒是正好,便道,“请陆将军厅中稍候。”

那侍婢领命下去,小七急急忙忙的帮白苏穿上襦裙,她现在肚子大了,平素在家中时都只着浴后穿的那种宽袍,但那毕竟男女有别,见男客不可穿的太过随意。

但恰巧白苏两侧的头发刚刚剪了一些,虽还是在身后窝成堕马髻,看起来却娇俏可爱,鹅黄色的襦裙宛如一朵雏菊般从胸部以下的地方散开,将白苏整个人衬得娇嫩欲滴,也看不出肚子,反倒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白苏对这一身装扮很是不满,尤其是对这个裙子的颜色,一般她只有勾引顾连州时,才会刻意穿上这么嫩的颜色,眼下穿起来,感觉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浑身不自在。

小七却是连连赞道,“夫人这打扮可是比平时精神多了,也美艳多了。”

无奈厅中已经响起脚步声,里外只隔了两层帘子,如此情形,白苏总不能再换衣服,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小七撩开帘子,白苏出来时,正撞上陆离转身,他一身玄色铠甲,面上有些沧桑,似是有些日子不曾好好休息,他看见白苏,微微一怔,旋即剑眉一皱,满是嫌弃的道,“你怎么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白苏一丝丝别扭顿时消失殆尽,也不理会他的话,只淡淡道,“将军请坐。”

陆离话一出口也有些懊悔,但他本就觉得白苏原来那种慵懒闲适、飘渺如云的模样挺好,忽的变成了这个样子,让他实在忍不住关心了一下。

只不过,没人看出来这是关心而不是找茬。

“陆将军前来,所谓何事呢?”白苏虽也有事情求他,但不想太早巴结他,还是先把架子端一端。

陆离端起侍婢上来的茶,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也将架子端了上去,过了一会儿,才道,“本将军来拿披风。”

披风?白苏不由有些心虚,那块披风至今还四分五裂的躺在箱子里呢…

但即便如此,面上也绝对不能露怯,于是淡定的道,“哦,那披风是将军父亲的遗物,我自然是要精细一些补,打算在破的地方绣上一只雄鹰,正与将军合衬,只是如今我怀孕,每日不能太劳累,还需几日才能完成,届时,定然亲自将披风送还给将军。”

陆离心中隐隐欢喜,看来白苏心中也非全不把他当一回事的。

也不是白苏故意夸下海口,她和陆离一向不对盘,她今日恐怕须得好生巴结着,哄的他大爷心里爽快了,才有可能继续听她下文。

果不其然,陆离爽快道,“好,那我回去等着。”

他方才起身,白苏忙唤道,“陆将军且慢行”

“何事?”陆离扭头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坐回位置上,薄唇微抿,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审视与探究。

陆离的目光太有杀伤力,白苏小心肝暗暗一颤,谄媚的笑道,“陆将军,您温和点,小女子胆小如鼠,经不起您这杀气。”

“哼,胆小如鼠?如此说来战场上那些被本将军吓破胆的,连渣都不是了”陆离冷哼。能在他杀气之下还胆敢耍嘴皮子的,哪里能是胆小如鼠,分明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白苏可不知道陆离是如何想,她方才是认真的,全无开玩笑的意思。

白苏挥手令小七下去。

“将军。”白苏干咳了两声,讪笑道,“将军答应张丞相占地称王?”

陆离脸色一冷,杀气陡然迸发,如在胸腔共振的声音低沉冰冷,“你从哪里听说?”

“不是听说,不是听说”白苏连忙摆手道,见陆离面色似是有所缓和,才解释道,“不过是素的猜测,张丞相十年如一日的和稀泥,他老人家便是颐养天年也该寻个好地方,无端端的跑到石城来做什么,还不是冲着将军您的威名来的。”

白苏拍马屁的水平着实不怎么样,但她也没指望用马屁打动陆离。

“你倒是想的明白。”陆离虽是武将,却是个有头脑的武将,白苏说到此处,他便已经明白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张丞相是不会做无用功的主,多有猜测也无可厚非,况且方才白苏只是一句询问,并未确定。

“说罢,你想做什么?”陆离向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磨磨唧唧。

至此,白苏倒也摸清了陆离几分脾性,恐怕她长篇大论的跟他分析利弊,他也不见得耐烦听,便索性单刀直入,“素想请将军晚一些时日称王,先留住忠于七王的将士。”

陆离瞬也不瞬的盯着白苏,狭长的双眸中的黑瞳深不见底,厅内安静的吓人,似乎连风吹进来时,都刻意放缓了速度,生怕惹这位浑身写满“生人勿近”的男人发飙。

直到白苏被他看的浑身寒毛竖起,这才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好。”

“呃?”白苏甚是意外,她以为自己需要费不少口舌,却不想,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但转念一想,陆离与顾连州私交不错,卖他一个面子也是说的通,遂道,“多谢陆将军。”

说起来,白苏第一次见到顾连州时,他亲口说自己与陆离私交甚好,而街巷传闻,顾连州也是陆离在雍国唯一一个交情不错的人,可这二人十分怪异,平素也不常见一起饮酒作乐,甚至更不常聚在一处,见面时有时候也是微微颔首了事。

白苏不禁怀疑,他们的交情真的好吗?

“很惊讶?”陆离薄唇抿,竟是咧开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

不可否认,陆离笑起来确实很豪放不羁,也甚是迷人,可白苏依然觉着,他还是充满杀气的时候最俊。

“那就好好把本将军的雄鹰绣好,三日之内,我要看到,否则我不保证自己能留住那些人。”陆离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一袭玄色铠甲,犹如战神。

敢情,他只是为了那件披风?看来陆离果然很重视那东西,白苏心中暗想要不要真的找人帮忙缝补,否则万一毁在她手里…

陆离走到门前,忽然停住脚步,“我占下这北疆,若是哪日顾连州不要你了,尽管来我这里。”

顿了顿,又道,“我不强迫你和我睡。”

白苏张着嘴,惊讶的看着他伟岸的背影,不禁想,他这是什么意思?

白苏的记性向来不错,打从一开始有交集,他们便没有什么愉快的回忆,应当不可能对自己有情吧?但若是没有情,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陆离的直率,却是把自幼博览禁书、理论经验丰富的白苏给难住了,这究竟算是个什么事儿?

作者吐槽:囧,话说,陆大将军,乃能不能别这么总是直接,咱们委婉一点,含蓄一点不是很美好吗?

陆将军冷着脸道:本将军从来不玩阴的

作者弱弱的接上一句:爱情里头玩阴不叫玩阴,叫婉约,这样才纠结,这样才虐,读者都喜欢看这个。

陆将军:别人喜不喜欢,有我什么事儿

作者:不是,您看,小顾和小白两情相悦,您又这么坦白,宁温又这么沉得住气,一点也不纠结啊不纠结大伙都不留言了,不给票了,呜呜呜陆将军冷喝一声:谁说他们两情相悦作者:那个…重点不在那个上面…(是票票,是留言啊)

第237章小班底来了

陆离今年已然二十又六,在他身边过的女人没十个也有八个,然而于他来说,女人不过是兴起时的玩物,无论长相多么动人心魄,只要底下的将士向他讨要,他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只要陪他睡觉的女人长相没有惨不忍睹,至于是谁,都无所谓,所以他从不会向哪个女人求欢,更别说两次了。

陆离头一回对一个女人产生欲望以外的感情,他甚至想,只要白苏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就可以了,纵然每次都被气的半死,但他很享受与她相处的感觉。

“将军?”张丞相方从府中出来,便看见了站在顾府院墙外发呆的陆离。

陆离一袭玄色铠甲,在黄昏金红的光线下,便宛如旷野上的孤狼,显得苍凉而孤独,他转身冲张丞相叉手道,“见过丞相大人。”

张丞相笑呵呵的走过来,道,“无需多礼,国之将颓哪里还有什么丞相。”

张丞相一边笑,一边喟叹,令人觉得有种无奈之感。

此事本在预料之中,他却不愿为了卫国而努力。可以说,大雍有今日,张丞相“功不可没”,若非他成日的和稀泥,将所有矛盾都调和的妥妥当当,造就一个太平盛世的假象,雍帝也不会放松警惕。

“将军这几日疯狂的攻城略地,真是令老夫叹为观止”张丞相没有丝毫夸张。

自从陆离决定要称王之后,便开始率军占地,未免打草惊蛇,陆离攻打的都是北魏领土,一个月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北魏十余个大城池,东到北地,南到新平,北至上郡,方圆数千里,委实令人咋舌。

张丞相抚须道,“此外,顾少师所为,实是令老夫心惊胆战。”

“何意?”陆离问道。其实他也知道,这样神速的攻下数千里领地,除了赖于自己的实力之外,还多亏了周边数十个小国的趁火打劫。

这些效果之前还是跟着北魏后面攻打大雍,趁机捞些好处,宁国一歇战,他们立刻又跟着陆离的大军去攻打北魏。

这些小国也不是傻子,自然没有胆子做两边得罪的蠢事,定然是有人说服他们,给他们指了一条又能占便宜,又有能活的路,而这个人,正是顾连州“这么说,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包括您来劝我称王之事?”陆离道。

张丞相叹道,“何止这件事,他不仅料到我会劝你称王,也猜到风华公子、孝闵公主、七王和几位皇子会造反,也料到老夫会给你出主意,先攻打北魏,更料到宁温登基之后,会休战。所以才能提早拍纵横家去游说诸小国。”

陆离狭长的眼眸宛若幽潭,那个人啊,一直都有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然而却从来都做观棋不语的真君子,纵使天下再乱,也于他没有半分干系,如若不是要保护白苏和她腹中的孩儿,或许他依旧会不言不语的看花品茶。

顾氏的兄弟无论是无心政事还是野心勃勃,仿佛都有观棋的爱好。

原来最厉害的并非是弈棋之人,而是观棋之人,他们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便能控制整个棋盘。

张丞相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笑道,“瞧我这个记性,竟让将军站着说话,老夫府邸在此,将军请进来坐坐吧,顺便商量日后之事。”

陆离拔起插在地面上的剑,道,“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方才入走至府门口,便看见一支车队由远而近,疾行过来。

张丞相和陆离都不约而同的驻足,那一行浩浩荡荡,数十辆马车,两百多剑客举止有度,绝非一般游侠儿组成的车队。

“那是…”张丞相认出为首那个竟是纳兰府的二把手婆七,眯起眼睛抚着胡须,沉吟道,“纳兰家主在顾府?”

若非如此,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令纳兰府出动这样庞大的车队。

陆离知道此事瞒不住,但他私以为,白苏不瞒着他便是对他的信任,他虽不会帮她瞒着,但也不会主动拆穿。

“我们进去吧。”张丞相临转身之前,又看了一眼婆七,却定那车队是向顾府来的,便请陆离入府去叙话。

白苏曾让妫芷偷偷递信去给陆离,请他行个方便,夜半开开城门放纳兰府的剑客入城,结果换来一个令白苏气闷的答案——偷偷摸摸作甚,你且尽管大胆进来,若是天下人都知道你纳兰修,我护着你便是。

白苏自然不会以为这个铁血将军是个没脑子的傻蛋,相反,陆离对于领军作战、军事谋略有超乎常人的天赋,白苏私以为,她和陆离的交情也没到他必须帮自己的地步,所以对于他的拒绝,愤怒的同时,也破罐子破摔了,直接让车队光明正大的入城。

白苏也并非头脑发热,她知道陆离从来都不是一个放虚言的人,他的承诺重于性命,所以他说护着她,便真的会誓死护着她,这个大靠山,不用白不用。

而陆离拒绝白苏,一半是出于向来光明磊落的性格所致,另一方面,也是盼着白苏出事,否则他称王岂非白称了?陆离曾一度为自己产生如此龌龊的想法而自责,但每每想到白苏那副一瞬三变得嘴脸,又觉得自己这点心思着实不算什么。

此时,白苏正在侧院看枋做摇椅,看着快要成性的摇椅,不禁佩服枋的手艺,虽则有一张图纸,但能一日半便做出实物来,也着实不简单。

白苏这厢看的正投入,不曾察觉身后的脚步声。

香蓉、十二和二丫,疾步走进侧院,小七被两个剑客看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四个人在距离她身后四五丈远的地方不约而同的顿足,隔着这段距离,打量白苏。

明媚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榕树树冠,在白苏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她正侧对着她们,微微弯腰打量面前匠者手中摆弄的木块,从侧面看那张淡然若云的娇颜,比从前丰腴了些,着一袭淡青色的宽袍,头发松松挽在身后,额前齐齐的短发遮掩了大半容颜,只能看见挺翘的鼻子、优雅的下颚和颈部,就宛如以前她在成妆院那时。

十三泪水决堤而出,而十二早已耐不住,扬声唤道,“小姐”

白苏僵了一下,迅速的回头,看见齐齐站在阳光下四个人,忽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斑驳的日光下,人人都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水光。

十二早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白苏伏在她肩头嚎啕大哭。

香蓉含笑带泪的缓步走上前来,拍拍十二道,“瞧你,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姐可还怀着身孕呢”

十二连忙跳开,水汪汪的大眼盯着白苏凸出的肚子,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惊讶的道,“我说呢,方才奴婢抱着小姐时,还心道主把小姐养的太好了,竟胖了这么多”

一句话,惹的满院子人都笑了起来。

白苏笑着握着她们的手,望向还远远站着的十三,十三连忙背过身去,用袖子拭去眼泪,然后带着和煦的笑容向白苏走了过来。

二丫有些害羞的跟在十三身后,一双明亮的大眼扑闪扑闪的瞧着着白苏,眉梢眼角都带着不尽的欢喜。

“小姐”十三还是忍不住欢喜的掉了泪,手抚上白苏的肚子,欣慰道,“这就是奴婢们的小主子啊小姐终于有了大子了”

白苏扁扁嘴,哼哼唧唧的道,“十三你不想我,你看,十二就只看见我了,你就看见我这肚子。”

十三抬起头时,已是梨花带雨,她平静的拢着袖子,严肃道,“奴婢是关心小姐,才关心小主子,奴婢可没关心旁人肚子里的孩子。”

“可不是,十三姐和香蓉姐自然一眼就看出小姐你怀孕了,奴婢和二丫却以为您是胖了。”十二插嘴道。

白苏上下打量二丫一眼,边打量便咂嘴。

二丫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小声唤了声,“小姐。”

白苏把二丫拽过来和十三站一起,打量了半晌转向十三道,“你确定二丫真是和你同父母的?不是捡来的?”

十三还未答话,二丫忙道,“真的,奴婢是亲生的,不是捡来的。”

“那十三就是捡来的,你看,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白苏笃定道。

在二丫心中,白苏那就是天上的神,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由狐疑的看向十三,嘴唇动了动,看见十三黑着一张脸,终究是没敢问。

“小姐,您如今已是为母之人,还请自重才是”十三黑着脸道。

十三对白苏屡教不改的性子已经彻底绝望了,于是将一腔关怀都放在了即将出生的小主子身上,可见教育这件事儿,果然是要从娃娃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