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道:“我手里还收着大姑奶奶把地一千多两,原是大姐讨不回来的那笔银子,阿菲说要留着她出嫁用呢,用在青凤身上想来他也没话说。”

莺莺眼波流转,横了妹子一眼道:“你又自作主张了,叫小樱回来。你家去只说咱们挑来挑去,还是觉得青娥陪嫁地那堂好,别的话你休说,再把你收的千把两交给你相公,他舍得也罢,不舍得也罢,合咱们不相干。你合小姑子情份再好,也犯不着为了她合你相公过不去。万事有她亲哥呢。”

真真放下茶碗,叹息道:“从前我一心一意想叫他省心,他反嫌我身上有油烟气,如今凡事都不理论,只在他跟前服侍,反倒格外疼爱我。”

莺莺冷笑道:“他是个没本事的,见不得娘子比他本事。庄子的事你合他说了没有?”

“说了,”真真想到此,微笑起来道:“他只是有点心痛地意思,没有别的话说。只是这一向去铺子勤快了呢。”

莺莺也欣慰,变了笑脸道:“那他还有几分可以医治,不枉你一片痴心待他。且看你们家老太爷行事罢。我今日叫人烧汤池,一同洗澡去何如?”

真真笑道:“转眼天就这样冷了,我们家建汤池只怕还要几年。今日就在姐姐处好好泡一泡。且不说她姐妹两个自在,只说姚小姐滴珠。自那回唱了一出泼粪记,滴珠卧病在家,吃了十来日药渐渐好些了,强撑着起来管家。

守门家人来禀:“前几日有一户人家自江北来投。”

滴珠冷笑道:“我家上上下下也有三四十人,要什么新管家?回了他去。”

那管家为难道:“原是求了张老爷荐书来的。”

“如今店铺都歇了,不短人使。帐上支与来人一两银子,请他回去。再备份礼去张世叔处,就拿我这个话回他。”姚小姐想了想,又道:“那几个常到后门卖花翠的妇人,都不许她们进门。”

姚滴珠这样精乖,陈家无处下手。侯大姑爷叫大舅子好生抱怨,又听说姚老板的海船已是在回程的路上,再不下手,拖得几日白白叫这一注大财落到别人手里,把心一横,生出一条毒计来,和陈老爷商量:“小女婿还有一计,只是事成之后要分三成好处。”

陈公子犹不舍得,陈老爷道:“下手迟了一个大钱都没的指望,爹爹做主,若是事成,分把你四成!”

侯姑爷道:“她姚家本宅咱们插不进手去,还是还有几个租把人住的院子么,岳丈寻个心腹,假妆逃奴去租她家房住。小女婿就去寻些好物事来,过几日将来还有话说。”

陈老爷就依女婿所言,喊来个心腹把他些银子,当着众人寻件小事责骂。那个管家陈根生第二日收拾了包袱偷偷到外县去了。陈家传出消息来说丢了十几样值钱的古董,四处寻那个逃奴,到府里写了失单。又过了几日那个管家潜回松江,径到姚家荷花池租房求租。管租房地看门人就租了间空房把他。陈根生住了几日潜回陈府,侯家姑爷拿着一捆物事与他,又叫陈老爷把失单中不值钱的物件取了两件,叫陈根生都埋到房里床底下。又叫他寻事合姚家管家打架,使刀砍了姚家人一刀逃回陈府来。

姚滴珠本以为闭门在家必无事,谁知收房租的管家叫人砍伤,她哪里是个肯吃亏地人,旋使人去府衙里报官,侯师爷已是候的久了,带着一群兄弟到荷花池去,在逃犯房里翻得几下就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布包并两件字画来。他摊开了字画,拈须良久道:“此事奇了,这分明是我丈人家丢地物事,在下先回避罢。”拱拱手自去岳家和大舅子欢喜吃酒不提。

衙役们面面相觑,一个老成些地解开布包,里头居然是个死孩子,不由从心里笑出来,对管家道:“闹出人命来了,都管还是速回去合你们家小姐说知,只怕不能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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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碰壁

渐渐满松江府都传说赛嫦娥合人有奸,桶出个孩子来落草就掐死埋起。就是知府也半信半疑,猜想必是姚小姐合陈公子做出什么事来,那个逃走的管家是个见证。妙在陈家和姚家都是财主,知府大人自然秉公执法要慢慢的审,就拨签写了票子,拘姚小姐不日上堂合陈家对质。

两个衙役一个叫钱得喜,一个叫王来富接了拘票,得意洋洋到莫家巷敲门。

姚小姐出来,隔着屏风问道:“两位官差大哥有何事?”

钱得喜笑道:“没大事,就是你家租房里刨出几样东西,太爷传小姐去问几句话。”

姚滴珠笑道:“我家的租客藏在租房里的东西,我们做房东的哪里晓得?要问也当问他左右隔壁的邻人。”

钱得喜道:“小姐说哪里话,当问哪个太爷说了算。太爷写了票,小姐就当上堂。”

姚滴珠省悟说错了话,忙赔笑道:“原是我年轻不知事,本当请两位官差大哥吃杯酒儿,只是两位大哥想必还有别事,小桃红速去取十两银来。”

钱得喜听见说有十两,心里喜欢,正要开口说话,王来富拦他,小声道:“姚小姐是明白人,这点银子够酒的还是够菜的?”

姚滴珠心里暗骂他们贪的无厌,又命再取十两来,方笑道:“这位大哥想是有什么话要嘱咐的?”

王来富笑道:“姚小姐如此大方,小的们有话哪能不说?”住了口只是吃茶。

姚滴珠忍住气,又把他们十两。王来富方道:“我们侯师爷原是陈家的女婿,他在太爷跟前极是说的上话。小姐若是央得有人情,写封书到太爷处或许免提。”起来拱拱手。道声多谢就拉钱得喜出门。

钱得喜抱怨道:“已是卖她人情,何不多说几句,也多得她些?这样一出手就是几十两地财主一年能遇见几个?”

王来富拉他到一间小酒店坐定。钱得喜要了一碟拌海蜇一碟猪头肉,又打了两角酒。慢慢吃着。王来富笑道:“你没看出来么,单是嫁祸有那几样字画就使得,偏要埋个死孩子这是想叫她姚小姐嫁不出去呢,必是侯鬼子想的坏主意。”

钱得喜恍然大悟,忙替王来富倒酒。虚心问道:“他大舅子就是那个屎女婿?”言罢两个人都乐不可支。

王来富笑道:“他两家求亲不成结下仇来不是一两日了。想吃下这股绝户财的人家说起来也不少,只是这陈家一来有些势力,二来姚小姐名声不佳,旁人要脸不肯自扣绿帽子罢了。”

钱得喜愤愤道:“这么个小娘子又有财又有貌,不晓得将来落到谁手里呢!”

王来富道:“陈家这不是下手了?若是侯鬼子晓得我们坏他事,将来难免有为难咱们之处。从中发点小财倒是不妨地,他们吃肉也要把口汤咱们咂。”

钱得喜摸摸怀里那十五两雪花细丝纹银,不舍道:“侯鬼子最喜的就是吃独食,不如咱们诱姚家小姐去买通太爷。也赚她几百两银使。”

王来富摇头道:“那个姚滴珠头一回搭上薛三老爷,如何?第二回搭上王举人,又如何?若是一个不慎叫她搭上太爷。将来太爷吃了亏,咱们地差使只怕就做不成了?”

钱得喜想到这位姚小姐的本事。也自心惊。似这般一头阴险狠毒。一头精刮不吃亏的正是棋逢对手,怀里这十几两银得来侥幸。两个吃了酒回衙不提。

且说姚滴珠在家气了一晚上…第二日使家人持了五十两银去求左近一个四十多岁黄举人的书信去知府处求情。那黄举人还不曾答话,后边举人娘子听说姚滴珠家来人(奇*书*网^.^整*理*提*供),等不及使人,自家出来说道:“姚滴珠是什么名声,你看五十两银面上与她写书容易。明日满城都传你合她有私,咱们家的名声要不要?孩子们还想寻好亲事否?”说得黄举人哑口无言。

管家持着银子家去,不敢说人家嫌小姐名声不好,只说黄老爷怕陈家势大。姚滴珠气了个半死,思之再三,陈家有势力原是依附李百万家而来。李家还罢了,王慕菲却是他家亲戚,不怕陈家地。到底女孩儿家不好到公堂上抛头露面。自家虽然发誓不和他有纠缠,事急免不得要从权。忙忙的取了名香熏过的桃花笺,写了一个字叫小桃红送到王家去。小桃红到王家敲门,王家守门的管家却是认得她的,料她来必无好事,一溜烟到二门报把夫人知道。

真真听说是姚滴珠的使女来寻自家夫婿,极是不快活,恼道:“以后再来不许来回,直接打发了就罢。”

春杏忙劝道:“夫人莫恼,不如把那个小桃红叫进来问问,咱们也瞧个乐子。想是为了那死孩子的官司而来。”

真真使性子道:“我不耐烦见小人。也罢,咱们躲在书房碧纱橱后,你出去问她。”真个把小桃红叫到东厢内书房里。

那小桃红满心欢喜,手里捏着的笺纸正要送上去,却不见王举人的影子,想到小姐吩咐务必要交到举人老爷手里,又把那纸条捏地紧紧的。

春杏笑道:“有什么话你就在此处说罢。”

小桃红老老实实道:“我们小姐有个字,吩咐要亲手交到举人老爷手里。”

春杏听见里间有本书跌落,猜测小姐必是着恼,忙道:“我们老爷此时不便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