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煜急欲亲自前去审问右护法,见状,正中下怀,皇上却令人请他和荣屹等人近前,细细询问伏击坦布之事。

平煜只好下了马,前去见皇上。

到了皇上帐中,见皇上兴致高昂,只好笑着复述了一番当时战况。

皇上听了越发高兴,平煜却道:“臣捉到的那名邪教护法不大好应对,怕生出什么变故,臣需尽速处置。”

皇上并不将一个阶下囚放在心上,温声道:“不急着正|法,此人跟王令结识多年,也许也是北元鞑子也未可知,多审几日,没准还能挖出些北元军情。”

平煜听得暗暗皱眉。

但既皇上这么说,他也不好出言反驳。

在与皇上说话期间,皇上身后帷幔曾微微拂动了下。

平煜余光瞥见,面色无改,连往帷幔张望的兴趣也无。

能跟皇上待在一个帐中,又需回避大臣的,不用想也知是叶珍珍。

这两日,据李珉几个回报,叶珍珍在皇上面前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未说过,但此女心性已坏,留在皇上身边终是一患。

且皇上对叶珍珍的迷恋来得太过莫名,若是有药性的成分在里头,也许是个难得的契机,如能借题发挥,利用赤云丹的价值替傅冰父子翻案,倒不失为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傅兰芽手中似是还有两粒,如用其中一粒替皇上解毒,不但可帮傅冰父子洗刷罪名,更可一道除去叶珍珍。

陪皇上说了会话,他和荣将军及大哥一道告辞出来。

***

平煜等人走后未多久,叶珍珍便从帘幔后出来,乖觉地坐在皇上身后,含笑替皇上松快筋骨。

她阴差阳错成为了皇上的侍妾,虽非本意,却因环境造就的本能,适应得极快,平煜也好,锦衣卫的职务也罢,为了接下来能活得更好,她很快便收了心,现如今一心一意服侍皇上。

皇上舒服地叹了口气,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叶珍珍按着按着,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刚才那人身上,因着出神,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

皇上有些吃痛,忍不住蹙眉,轻嗔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叶珍珍回过神,低头一笑道:“是妾身走神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觉皇上对她极为迷恋,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回皇上话时,不再像从前那般需反复揣摩一番,才敢宣之于口。

皇上果然笑了笑,并无半点怪罪之意。

她转而握住拳头,轻轻捶打皇上的肩膀。听外头传来阵阵喧腾,心知那是她过去锦衣卫的同僚在说话。

锦衣卫的帐篷就设在一旁,而等过了锦衣卫的帐篷,再走一小段,藏在最里头的那座不起眼的帐篷,便是傅兰芽主仆的安置处。

她心中冷笑。

平煜为了藏好傅兰芽,真可谓殚精竭虑,在北元这些时日,竟一日未让皇上瞧见过傅兰芽,当真是将傅兰芽当作眼珠子来疼。

也许跟她先前想的不同,平煜不只想纳傅兰芽为妾,等回了京,没准还会因爱屋及乌,开始着手操办解救傅兰芽父兄之事。到那时,傅兰芽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为平煜的正妻,也未可知。

一想到平煜往后跟傅兰芽会双宿双飞,她心里就觉闷得发慌,明知只需制造机会让皇上见到傅兰芽,便可起到棒打鸳鸯的作用,让平煜的打算落空,可是她一向识时务,虽厌恶傅兰芽,却也不想损人不利己,平白引一个祸害入宫。

也不知还有什么旁的法子可以拆散平煜和傅兰芽?最好能做得不显山露水,也免得平煜怀疑到她身上。

正在脑子里划算,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喧哗声,伴随着古怪的嘶嘶声。

下一刻,就停有人大喊:“快护驾!”

皇上一吓,急声问:“出了何事?”

叶珍珍猛的站了起来,出于本能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因着伺候皇上,她已然不再佩戴绣春刀。

就在这一晃神的当口,已有无数黑色的条状物从帐帘下端的缝隙里往帐内涌来。

这时,守在门口的几名军士冲将进来,可还未护住皇上,便被那蛇飞扑前来,一口咬住脖颈。

一转眼功夫,那几名军士便扑通扑通,倒了一地。

叶珍珍本已拥着皇上奔到了门前,见状,突突打了个冷战,她曾跟右护法交过手,若没认错,这蛇乃是剧毒之物。

一旦被这种毒蛇咬中,哪怕内力再深厚之人也会迅速陷入昏迷,很快便会一命呜呼,正可谓神仙无救。

且看蛇涌来的数量,她若再继续在帐中逗留,定会被咬。而若此时逃走,也许还能侥幸拣回一条性命。

想到此,她护驾的动作缓了下,然而只一瞬功夫,她已恍悟过来身旁之人是天子,再不敢有杂念,忙张开双臂拦在皇上面前。

皇上早瞧见叶珍珍的动作,眸光冷了冷,喝道:“你身手不错,若是害怕,速速离去便是,不必理会朕。”

叶珍珍还未来得及作答,只听刷的一声,帐帘被人从外头一刀劈开。

平煜先是一刀将飞到皇上面前的一条蛇砍飞,随后将皇上护在身后,道:“右护法已被砍断一臂,再也无法作乱,然蛇数目太多,我等拼尽全力,也无法将其尽数驱走。”

说话的功夫,他身后又围上来好些得力干将。

皇上见此情形,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大松了口气。

可谁知一转眼功夫,不知从何处又飞来十来条黑蛇,平煜虽立时挥刀砍杀了其中几条,仍有一条漏网之鱼飞向了皇上。

诸人大惊,平煜来不及挥刀,闪电般探出一臂,便要徒手捉住那毒蛇。

皇上见平煜为救他竟不顾自己安危,滞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发出慨叹,便觉颈部被什么锐利至极的尖物所咬住。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麻木感顺着被咬之处席卷全身血脉。

与此同时,胸口恍如砸下来一块沉重的巨石,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而意识丧失的瞬间,他耳边的惊呼声也随之消失。

众人眼见皇上被咬,均吓得面无人色。

平煜喝道:“此处由我应对,速将皇上抬走,离此处越远越好。”

虽然方才情景始料未及,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想到此,他忙欲抽身去寻傅兰芽,也好尽快取回赤云丹,在最短时间内替皇上解毒。

傅兰芽的帐篷外,除了有最善对付蛇术的一干秦门中人,连李攸也在他的托付下寸步不离地守着傅兰芽,有这样一帮武林高手相护,他并不太担心傅兰芽眼下的安危。

就是不知……赤云丹能否解这毒蛇的毒性,要是给服下后皇上一无起色,又能去何处寻解毒的法子。

思忖着快步走了一段,期间,不断有怪蛇扑倒他身上,均被他一刀一个砍断。

怎料还未赶到傅兰芽处,便听身后传来惊慌的大喊:“平将军!”

平煜脚步一顿,猛一回头,正好看见大哥仰天倒下。

心几乎静止在胸膛,他僵了一下,须臾,面无人色拔步往前奔去,“大哥!”

***

傅兰芽紧紧搂着林嬷嬷,高度紧张地听着外头的响动。

因着惧蛇,明知秦门及李攸等人守在帐外,她仍害怕得不敢抬头。

一片混乱中,有人疾步朝帐篷走来,从极快极大的步伐来看,似乎蕴藏着风雷之势。

傅兰芽的心越发提起,到了近前,那人压着嗓子急声道:“傅小姐,平大人说你手中有一样重要物事,最能驱毒,派我前来向傅小姐索讨两粒。”却是李珉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出了何事?”李攸大声问道。

就听李珉低声回了句话。

“什么?”李攸似乎大为震惊。

傅兰芽未能听得真切,心中悄悄打起了鼓。

李珉刚才那话说得古怪,似是平煜急于索讨赤云丹,又不想让旁人知道此物,李攸的反应又太过激烈,怎么看都像是有极为要紧之人中了蛇毒。

她犹豫了下,赤云丹如今只剩两粒,平煜不会平白无故向他讨要,何况还要得如此迫切,不用想就可知中毒之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

“稍等。”她忙应了声,快步走到帐帘处,取出袖中的赤云丹递出。

李珉接过,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谢,便转身狂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外头终于平静下来。

傅兰芽悬着的心定了几分,从林嬷嬷怀里慢慢起身,走到帐前,掀开帘子,却看见在门口守着的陈尔升和许赫。

“陈大人。”她瞄了瞄前方,不远处的两座帐篷灯火通明,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忧虑的表情。

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刚才不幸中了蛇毒的两人中,果有一个是皇上。

可是……另一个又是谁呢?赤云丹送过去有半个时辰了,伺候的人依然未见半点松懈,从眼前情景看,无从判断赤云丹是否能克制今夜的蛇毒。

要是对症自然再好不过,以平煜的心性,定会借题发挥,想方设法替她父兄洗脱罪名。

想了想,她开口道:“皇上旁边那个帐篷里不知住着哪位大臣?可是也不小心中了蛇毒?”

陈尔升喉结滚动了一下。

傅兰芽望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陈尔升素来严肃的脸上竟浮现一抹忧色。

片刻,他开口了。

“是……平将军。”

傅兰芽怔住。

林嬷嬷耳朵尖,吓了一跳,疾步走来,探头出了帐帘,颤声道:“陈大人,您刚才说的可是真的?真是西平侯府的世子中了毒?”

陈尔升点点头,脖子有些僵硬。

傅兰芽心神不宁地退回到帐中,再也无法像刚才那般置身事外。

万没想到……竟是平煜的大哥中了蛇毒,难怪方才李攸兄弟的反应那般古怪。

想来皇上的安危虽然重要,而能让人生出凄惶之态的,必定是极为挂心之人。

也不知平煜此时如何。

他跟他大哥感情一向深厚,大哥中了毒,此时必定五内俱焚,可惜她不能陪在他身边,无法替他分忧,盼只盼赤云丹能对症才好。

林嬷嬷在一旁焦虑地踱来踱去,喃喃道:“万莫出事才好。”

走了一会,想起什么,猛的转过头看向傅兰芽,心中暗想,可真是老糊涂了,她怎么给忘了,因着老爷的关系,平家上上下下都对小姐存着成见,进京之后,肯不肯接纳小姐还另一说,此时世子中毒,虽说万分凶险,但要是小姐给出的那颗药恰能解毒,于两家冰冻三尺的关系上,是不是算得一个转圜的契机。

这般想着,一时喜一时忧。来回在屋中打转,口中不时嘀嘀咕咕,阿弥陀佛不知念了多少回。

许是林嬷嬷的祈祷生了效,后半夜时,皇上和平焃醒转的消息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0章

皇上和平焃得救的消息一传开, 众臣心头都是一松。

因太过振奋,连几位素来沉肃的老将都涕泗交流。

经过旋翰河一役,本以为胜利回京指日可待,怎料路上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若是皇上不幸死于蛇毒, 消息一旦传回京城,朝中还不知会再起什么样的波澜。

万幸皇上无碍。

侥幸之余, 人人心中都有疑惑, 不知平煜从何处弄来的灵丹妙药, 竟能对付这等见血封口的剧毒。

至天亮时, 皇上和平焃不但能转动眼珠进行交流, 更能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坐起,用些帮助祛毒的汤药了。

平煜自从皇上睁开眼,便出了帐, 转而到大哥的帐中, 寸步不离地守着平焃。

他整夜未睡, 双眼有些发红, 望着面色依旧灰败的大哥,喉咙阵阵发堵。

昨夜那蛇的毒性太过凶险,直至现在大哥依然口不能言, 要不是有赤云丹相助,或是服用得再晚了半步,他跟大哥已然阴阳两隔。

平焃身上余毒未消,神志却已渐渐恢复清明。

四肢依然无法动弹,他只好吃力地转动眼珠, 看见弟弟立在一旁,脸上是以往从未见过的晦暗神情,心知三弟这是担心得狠了,于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示意三弟不必担心。

可惜舌头僵麻如根木头,没能开口说话,

平煜眼眶微涩,半跪在大哥身边,扶他坐起。

守在一旁的几位跟随老侯爷多年的副将见状,下意识想起老侯爷,不由暗叹,老人家何等英明,能将后代子弟能教养这般出众,平家几位手足之间全无高门子弟常见的猜忌嫌隙,要多亲厚便有多亲厚。

感慨之余,对那位慷慨赠药的幕后之人更为好奇。

由着三弟扶着饮了一碗粥,平焃四肢的乏力感越发减轻,与之相对应的,心里疑惑却加深。

中毒前的景象历历在目,他深知自己所中的怕是难得一见的剧毒,也不知何故,竟能得解。

这时,帐外有人道:“皇上请平大人去帐中说话。”

平煜对上大哥疑惑的目光,只道:“大哥你只管好生将歇,等我回来后,再将当中的种种与大哥细说。” 扶着大哥躺下。

***

到了皇上帐中,平煜抬眼一望,就见皇上榻旁围了好些人。

他并不急于上前,请过安后,立在一旁。

用过祛除余毒的汤药后,皇上这才示意众臣退至一旁,单招了平煜近前。

虽然身上仍有残毒,皇上思绪却仿佛拨云见日,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清楚地记得旋翰河边平煜等人奋力围歼王令时的景象。

更忘不了出发对战坦布时,众将士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壮志豪情。

蛇群作乱时,平煜为了护住他,不顾自身安危徒手抓蛇的情形,也仿佛历历在目。

自然,他也没忘记自己是为何看中了叶珍珍,又是怎样招她入帐侍寝。

让他想不通的是,醒来后再看到叶珍珍,他却再也没有先前的那等悸动和狂热,胸口只余一片漠然。

尤其是想起当时蛇群闯入帐中时,叶珍珍在留下来保护他和拔步就逃之间,曾有过明显的踟蹰,心里便不是滋味。

其实他一贯厚道,死里逃生之后,变得更加宽仁,也知叶珍珍的犹豫乃是人之常情,但想到自己先前曾对此女万般恩宠,仍有些慨叹。

他脑中堆涌了好些念头。

虽然不过是昏迷了半宿的功夫,脑中却仿佛水洗过一般,许多事都看得透彻无比,再没有半点之前的混沌。

等他能转动脖颈后,他看向守在榻前的众臣,目光扫过之处,唯独没看见平煜。

他目光微凝。

李攸揣摩出他的意思,忙道:“蛇群来袭时,平大哥为了护驾,不慎也中了蛇毒,平煜此刻正守在平将军帐中。”

皇上先是惊讶,随后便是释然。

平煜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本该是邀功请赏的时候,众人唯恐少了在他面前露脸的机会,平煜却因放心不下自家大哥,宁肯守在平焃帐中。

他历经了一番变故,对肯显露真性情之人越发看重,于是立即召见平煜。

等平煜到了榻前,他望着平煜,问:“听说朕和平将军中毒后命悬一线,亏得有人及时赠药,朕和平将军才得以解毒,不知究竟是何人?何以不肯露面?立此大功,朕需好好奖赏才是。”

自醒来后,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如今毒性尽退,他已然能开口说话,

平煜以退为进,审慎道:“臣不敢有所隐瞒,但此人仍是戴罪之身,未得皇上准许,臣不敢擅自替此人邀功。”

皇上果然被这话引起了兴趣,“戴罪之人?”

平煜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三月前,因傅冰被问罪,云南巡抚一职因而空缺,恰逢云南夷民作乱,皇上便急令臣护送新任云南巡抚赴任,顺便罚没傅冰在云南宅中的家产,并看押其女进京——”

“唔,朕记得是有此事。”皇上沉吟。

过去两年的某些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尘,细节处有些看不真切,但掸掸灰,还是能一一想得起来的。

更何况傅兰芽这个名字,在来北元途中,王令曾反复在他面前提起。

他疑惑:“你刚才说赠药之人乃是戴罪之身,莫非……你说的正是傅冰之女?”

平煜垂下眸子,在开口利用此事做文章前,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若是皇上要借此机会召见傅兰芽,他无法抗旨,只能不动声色生出些乱子好做阻挠。

总归不能让皇上窥见傅兰芽的真貌。

“正是。当初抄家时,臣曾在傅家搜出一包锦囊,里头有两粒药丸,因不知作何用,臣只好暂且将其封存,昨夜蛇祸时,罪眷听闻皇上被毒蛇咬中,命在旦夕,便令人传话给臣,说那药丸乃是她外祖父无意中从一夷人手中得来,傅夫人临终前,将此药赠予了她,她说此药能解剧毒,皇上安危事关国体,恳请臣将此药速速给皇上服下。”

皇上恍然大悟,“怪不得朕所中的奇毒能解,原来竟是此女赠了神药。”

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傅冰是父皇的重臣,经父皇一手提拔,不过三十出头便已入阁,短短几年,便成为本朝最年轻的首辅。

在他还是太子时,傅冰还曾兼任太子少傅。

真说起来,他跟傅冰除了君臣之谊,更有一份师生恩情在里头。

可是自他登基后,因着王令有意铺垫,他竟一日比一日觉得傅冰碍眼。

不到一年功夫,他便将傅冰踢出内阁、贬至云南,后又任由王令织罗罪名、坑害其落狱。

世事难料,万没想到到了最后,他的命竟然还是由傅冰之女所救。

思绪纷杂的同时,他心底免不了生出担忧。

按照从前的惯例,他的头疾多半会被牵引得发作,谁知静等了一晌,脑中依然清澈如前,半点不适都无。

他暗惊,难道那药竟能一并解他的头疾不成?

他并不痴钝,想了一晌,豁然得解。

刚才平煜曾说那药最能解毒。自己的头疾来得奇怪,不知吃了多少药施过多少回针,全无缓解。

从前以为是顽疾,如今想来,怕是王令为了摆布自己,在自己饮食中下了毒|药。

昨夜他中了蛇毒,本是回天乏术,没想到一粒傅家的解毒丸下去,不但叫他起死回生,竟一并将他头疾的顽毒解去。

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喟叹一声。

过去几年,他竟糊涂至斯。

一个包藏祸心的鞑子,他视作亲信。而真正的肱骨之臣,他却视作奸佞。

忆起当年傅冰在朝中卓尔不群的姿态,他心情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恨不得立时回朝整顿朝纲,洗刷被王令陷害的几位大臣的冤狱。

下意识开口道:“招傅冰之女觐见,朕要重赏——”

话一出口,忽然瞥见一旁叶珍珍的侧影,心里莫名涌起一种浓浓的恶感。

怎么说呢,先前他对叶珍珍有多迷恋,服过解毒丸清醒后,对叶珍珍就有多反感。

记得两人共享鱼水之欢时,叶珍珍曾在他耳畔低语,说她与随军一名罪眷身形极为相似。

虽不知叶珍珍是有意还是无意提起此事,但随军罪眷再无他人,定是傅小姐无疑。

他眼下可一点也不想见到跟叶珍珍相似之人,排斥的程度,甚至强到了一起念头便犯恶心的地步。

他感激傅冰之女是一回事,给自己添堵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又将要召见傅兰芽的话收回,只道:“傅小姐身陷囹圄,难得还这般深明大义,可见傅冰委实教女有方。傅冰之案,尚有许多疑点,回京之后,还需好好重审傅冰之案才是。”

平煜虽未能立刻猜到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既皇上不肯召见傅兰芽,倒正中他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