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直受了那前四个寨主的贺,对后来的寨主也不责怪,反而安抚了几句,道:“我这次来只是要找一帮倭寇,不是要来动你们。你们大可放心,若是有谁能帮我提供倭寇的消息,我还会奖赏他们。”若有本地人提供消息,那可比自己慢慢去找顺利百倍!

那八个寨的寨主都与西屿水寨的寨主类似,没什么见识,没人能提供有用的消息。李彦直心道:“澎湖的大小水道,这几日早被我们的船巡遍了,若有什么倭寇也早现形了!可田大可明明说了是澎湖方向啊,难道他故意误导我?可又觉得不像。”忽然想起与澎湖只隔一条水道的那座大岛来,心中一动,朝西望去:“会不会在那里呢?”竟忍不住出神了良久。

西面那座岛屿,在李彦直上辈子那个年代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尽管时空相隔了数百年,就是生命也已隔世,但李彦直想起这艘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就近在咫尺,心中难免感到一阵恍惚。

我此刻只要把船开过去,就能自立为大员岛主了!”

大员,也就是台湾,这两个写起来完全不同的名称,在闽南语的发音中却相近,应该就是两个时代里同一个名字的不同书面记录。

此刻的大员岛上,除了绝足不敢下海——甚至不敢靠近海边的山地居民外,也有了为数难以统计的福、潮移民,人口密度与从事的职业和澎湖岛相仿佛,也是以渔农为生,并有若干不成气候的盗窟。那些打渔的贫民大多没好船,那些耕地的有的还停留在刀耕火种阶段,那些强盗则比澎湖岛的强盗更穷、更弱——这个时代最有前途的海盗巢穴是双屿、浯屿、南澳、黄岩这样靠近大陆的海岛,大员离大陆相对来说远了一些,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小股的海盗在这里只能等待着有恰好从海峡东侧经过的小商队——大的船队他们也是不敢动的。

在这个满海洋都是无主岛屿的时代,大员的重要性暂时还未被发现——相对于明初来说也可以说其重要性已被遗忘。但是李彦直却没有遗忘。

拿下它吧,拿下它吧!”这对李彦直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取得大员是如此的容易,不过,拿下它以后有什么用处呢?

长远来说肯定是有大用的,可就眼前而论,这座海岛实在是太荒芜了,开发起来至少要用十年的光阴!尽管在上辈子几代领袖都惦记着它,但在这个时间段里,李彦直可不想就跑到这座荒岛上呼吸瘴疠。

还是放放吧。反正它又不会跑。或许是留下一个肯在这里吃苦的,先打下一点基础。”李彦直想:“不过在此之前,却还要把这座宝岛搜一遍再说。也许那帮倭寇就躲在那里呢!”

大员的幅员可就比澎湖大多了,港湾众多,地形复杂,而且倭寇既可能躲在某个港湾中,则相应的准备也需要更加充分。在与吴平、王牧民等会商之后,李彦直决定将澎湖作为搜索倭寇的基地。

那样我们就要先把澎湖列岛清理一遍,并建造一些工事。”吴平道:“可是这样非骚扰到原来已有的澎湖九寨不可。”工事一起,给当地居民带来影响在所难免,尤其是澎湖岛上最合适立寨的地点上又刚好也有一座寨子。“三公子你之前才答应不骚扰他们,若马上就出尔反尔,会让我们失信的。”

李彦直却笑了一笑,说道:“若要起工事,和他们发生联系是一定的,却不一定是骚扰。至于那座寨子,可以把它买下来。”

当日就知会诸岛渔民:李孝廉要建造灯塔诸物,以便为澎湖的渔民船只导航,想招募人手打工,愿意来的到澎湖岛妈祖庙前报到,逐日计算工钱。那工钱若放在泉州、月港那算是较低的薪水,可放在澎湖,那笔收入却比出去打鱼好多了——澎湖的渔业没有对外的贸易联系,所以只是内部消化,打了自己吃,根本不值钱。反正那么多的闲置劳动力,闲着也是闲着,便有人抱着试试的念头来应征,第一日的工作也不过是搬搬抬抬,虽然有些累,但到了黄昏却一个人领到了三斤杂粮和两个铜钱,而且中午还有一顿饱饭吃。

那个孝廉果然说话算话!”

消息传开以后,到第二天,来应征劳力的人数便比第一天多了五倍,到第三天,来应征的人数又翻了一番!可李彦直却用不了那么多人,于是诸寨反而为此争吵起来,都嚷着争着要来给李孝廉打工。李彦直为平息纠纷,便派人到各寨去,按照相应的人口比例抽选青壮年募佣,一共雇佣了三百八十名壮丁。跟着又出了五千钱,问澎湖岛上那个占了要紧地方的寨主买他们的地,那个寨主拿到了铜钱后就欢天喜地鼓励着寨众搬家去了——那不过是二十几间破屋子,只要费上个把月功夫,搭建起来容易得很,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值钱。

那个李孝廉真是好官啊。让我们干活居然还给钱。”

澎湖的渔民们想。更有的心道:“那个孝廉真是傻瓜,居然给了那么多钱买那座破寨子!唉,他怎么不来买我们的寨子呢?”

在博文馆止戈馆受过教育的王晶凯卢复礼等,对李彦直付钱给众渔民都觉得理所当然,但从月港运送物资来的张维,在听说之后却觉得李彦直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傻了。

三公子既然已经打服他们了,为什么还要浪费钱呢!”张维对他的副手吴川说:“直接赶他们干活去就是,他们也绝不敢反抗,何必这么客气!”

不过他却以来归未久,而这件事情又危害不大,心想说了得到采纳不过是为李彦直省了一笔钱,但却会扫李彦直的面子,对自己不利,所以便忍住了没开口。

不久陈羽霆也来了——因为月港方面第一阶段的钱粮筹集工作已经完成,所以李彦直调他来澎湖让他监督工程。他到了澎湖后打听到雇工们的工钱,却为他们叫起冤枉来:“这工钱也给得太少了吧!”陈羽霆说:“别说泉州,就是海澄的乡下,雇人起房子怕也不是这个价!”

他这句话可是直接对李彦直说的,李彦直听了道:“钱是少了些,可他们还是干得挺开心啊。既然他们乐意,这价钱应该就没问题。”

何止是乐意,澎湖的盗众应该是很乐意!

这不,澎湖新寨才初具规模,蔡大路便自己跑来了。不过他不是来找麻烦,而是来替族人争取活儿干

之二十三 陈羽霆思建世外桃源

蔡大路回寨以后,见寨子里可供防御的地方都被拆卸得差不多了,连武器也大半被收缴,虽然那个孝廉没有继续打击他们,也任他们打鱼谋生,但龙门港一寨的人都觉得自己命悬人手,整天都没安全感。而且这个寨子当初能够繁荣(澎湖列岛上相对的繁荣),靠的是澎湖岛的居民都能听蔡大路的指挥,其余八寨也都承认他的领导地位,但现在,这两样都失去了,只剩下二百多人的龙门港在短短数日之内便整个儿没落下来——不是因为继续遭受打击,而是因为寨民们自己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就选择了逃跑。

蔡大路和他的几个儿子商量过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又看那位李孝廉果然没难为澎湖列岛的居民,反而为这里带来了打工赚钱的机会,他的儿子蔡二水就说:“咱们还是去投靠他吧。”

另一个儿子蔡三水道:“那多丢人!再说他们攻破我们寨子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丢人也比饿死好!仇报不了想它也没用。再说咱们寨子虽然没被攻破,但咱们家又没死人,这仇还是早点忘掉吧。”蔡二水说:“现在其它八寨都已经看不起我们了,再这么下去,不用几个月,寨里的人就要跑光了,等只剩下咱们一家做这光杆寨主时,咱们就算想丢人也没处丢去了。”

蔡大路觉得有理,便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儿子来妈祖庙求见李孝廉。李彦直听说了他的来意后,笑问道:“不怕我要你们服劳役么?”

蔡二水伏在地上道:“我们原不知道李孝廉是仁义的人,所以抗拒,现在知道了,就都来依附。请孝廉老爷收下我们,我们愿意跟随仁义的老爷,就是让我们不拿钱光干活也行。”其实他是看了李彦直这段时间来的行事作风,觉得他是个看重信誉的人,所以才这样以退为进,只是话说得好听,却是料李彦直不会让他们白干活,并不是真的不要钱。

他虽然盘算得巧,但这时候的李彦直早历练得精了,他瞄了蔡二水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你小子,倒也聪明。”又道:“不过我不怕聪明人,就怕点不透。如今你既肯来归,我也不会拒之门外。我问你,你寨子里能调出来干重活儿的人还有多少?”

蔡二水道:“连同我们父子三人,还有八十二人。”顿了顿又道:“我们父子在这一带还有一点小名头,只是孝廉老爷一来,就把我们都压没了。若孝廉老爷肯收纳我们,那我们父子传出话去,再多招一二百人来也不是难事。”这句话是在说:孝廉老爷你若是肯做我们的靠山,我们一家子在澎湖这边还是很有活动能力的。

李彦直颔首道:“那好,我就任命你为工头,你给我招一百个人来,要老实、能干活的壮汉。”指了指羽霆说:“然后到陈少爷这里听候训练、组织、指挥。若是你干得好,我就安排你做陈少爷的副手。”

蔡二水看了陈羽霆一眼,见他年纪小,就有些欺他,只是畏服李彦直,不敢说个不字,父子三人便领了命,回寨传话,寨民听说蔡二水得到了那位孝廉老爷的委任,个个欢喜,都道:“不想咱们寨还能翻身啦!”消息传出,各寨听说他们攀上了李孝廉,又得了委任,便又有些怕他们了。

蔡二水果然没说大话,第二天便拉了一百人来陈羽霆处听命,陈羽霆带了十名机兵,将这一百人打散作十队,每个机兵每一队的小队长,迅速便掌控了对这一百人的指挥权。蔡二水见他行事大有章法,这才不看小觑了他,又想:“那个孝廉老爷年纪也不大,这个陈少爷虽然年纪更小,但想来也有他的几成本事。”

李彦直留下陈羽霆在澎湖督建水寨,自己却率众前往大员,要在离澎湖较近的地方也安一个据点,以成掎角之势。临走前对陈羽霆道:“这澎湖、大员上的民众,多为我福、潮子弟流散于此,朝廷既不管辖,他们内部又乏能将人组织起来的大才,所以百数十年下来都沦落成了化外之民。因彼此同根,所以我不愿对他们用强。虽小打了一场,却还是以抚略为主。对各寨都尽量不骚扰。但如今他们既已归心,我就想渐渐将他们组织起来,去其散漫,按照各岛地形重立村港。这事情我在尤溪的时候就做过了,当时你就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料来知道该怎么行事。如今你可借我已立下的威风、信誉,渐行此事。先立下一个水寨,作为我们控制大员海峡西侧的根本。”

陈羽霆便答应了,道:“三舍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

这件事情他刚刚接手的时候,还只是当作李彦直交代下来的普通事务来办,但干了不到半天,便发现大可在此事上嫁接他的理想!

陈羽霆是闽南大姓陈家的子弟,小时候十分顽劣,后来因为乃父与同利有粮食交易,听说了博文馆的好处,就把陈羽霆送到那里去,陈羽霆一开始十分不乐意,但一到尤溪见到了李彦直,没几天便被征服了,从此疯狂崇拜这位只比自己大不到一岁却有生而知之智慧的师父、钜子、兄长!

对于李彦直偶尔谈及的那个理想社会,他也最是有心,常将李彦直比作孔子,说自己是颜回,将李彦直比作佛陀,自己是迦叶,因这件事陈羽霆常被入室较他略早的破山嘲笑,说:“钜子没你想的那么伟大!什么夫子、佛陀,嘿!他的心肠黑着呢,要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世道上活下来,而且钱越赚越多,势力越来越大?我劝你还是别对他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将来失望起来要了你的命。”

陈羽霆听了大怒,当时就辩驳说:“钜子是没有办法!世道如此,我们的事业又才起步,所以不得不作一些妥协!现在的种种妥协,都是为了让我们将来有机会掌控大权,以实学推行我们的理想!”

当时破山只是冷笑而已,不久便因为贪污被李彦直逐出门墙了。但那一番对话陈羽霆却深铭于心,做梦都想着有大展拳脚的一天。他本来还以为那至少要二十年以后,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一个让他实践的机会!

澎湖虽小,却如同一张白纸一般,他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民人虽穷,但在接触了之后他发现这些人又淳朴又听话——这简直就是一个梦想的宛丘,陈羽霆决定,先在这里打造起一个理想社会的缩小版来,将来若有机会,再将这理想放大到整个天下!

而且,现在我在这里做的一切,也是在为将来做更大的事情积累经验啊!”

在这理想的催激下,陈羽霆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每天都没怎么睡觉,却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甚至就连他身边的人,如蔡三水、王晶凯、卢复礼等也都被他感染。

建设理想澎湖的第一步工作,是统计户口,并在建设澎湖水寨的过程中将这些丁口重新组织起来。由于地小民寡,李彦直对这个澎湖水寨的初步要求又不高,所以这两项工作都很快就完成了。

一个月过去,一座粗糙的澎湖水寨便围好了栅栏,归附之民也才得到初步的训练,刚能适应听陈羽霆的号令,李彦直就从大员回来了

之二十四 李彦直谋立海峡据点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在码头上,陈羽霆问他的师父。

李彦直笑道:“事情顺利,所以就快。”

原来李彦直以蔡大路为向导,率领船队顺风朝东南,到达大员岛一条河流的入海口附近,在那里蔡大路有一个亲戚叫辜盛,立了个十几户人家的渔村。李彦直便接掌了这个渔村,并以此为据点,派王牧民往北,派吴平往南,自己带人进入内陆,将周围三十里的地皮探了一遍,扫荡了两个盗窟,以确保这个渔村的安全,同时又向本地居民表示善意。可惜的是仍没找到那伙倭寇。

此处离澎湖不远,辜盛的这条渔村和澎湖那边也有往来,李彦直在澎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辜盛也早听说了,附近的居民听说来了一位孝廉大人也纷纷箪食壶浆来迎。李彦直便在这条村附近的港湾边立了个粗制码头,打下栅栏,安下帐篷,留王牧民暂守,自己却先与吴平回澎湖来。

回到澎湖后,见陈羽霆已在岛上那个村落外围加筑了栅栏,一个水寨已经粗具规模,心中不免称赞了两番,但又见不停有小船在各处穿梭、勘探,澎湖水寨外围数十丈处又有人在打桩,以竹子圈了七八块地,这些可是李彦直没交代的,他回寨后便问陈羽霆那是要干什么。

陈羽霆便取出一张粗制图纸来,道:“这里是澎湖。我打算沿着这一带,建立一座市集,东边这一块呢,建立一个新渔村,和水寨鼎足而立。然后在西屿、八罩屿、龙门港这边…”

他还没说完,李彦直就拦住了他道:“等等,等等,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我让你练民、勘港,只是打算将之作为我们在海外的一个落脚点,以此东巡大员,救回二哥,你现在还规划到市集、渔村去,难道你想在这里常住不成?”

是啊!”陈羽霆脸上兴奋不减,道:“这是一块宝地啊!只是建一个落脚点,太浪费了!我是想这样…”便向李彦直描述起来,说他打算在澎湖建立一个全新的小理想国,但说着说着,却发现李彦直回应甚少,便停下来,问道:“怎么,三舍,你不赞成吗?还是说我想错了?”

你也没做错。”李彦直轻轻苦笑一声,道:“不过你知道要办成这件事情,需要多少钱,多少时间吗?”

陈羽霆叫道:“多少钱都好、多少时间也罢,我都会坚持下来的!”

李彦直叹了一口气,道:“钱嘛,或许还能解决,可是要按你说的那样,要略具规模至少也得三年五载!大见成效至少要十年八年!我们总不能三年五载之后,再去找二公子吧。”

陈羽霆听得呆了,他兴奋之下,竟把机兵团此次出海的直接目的给忘了。

李彦直怕打击他的积极性,忙道:“其实我也有开发这里的念头,以我们眼下的人力物力,安扎据点和救回二哥,两件事情也可并行不悖,同时进行甚至可以相得益彰。只是这其中有个极大的难处。所以才暂且搁下了。”

陈羽霆便问:“什么难处?钱吗?”

钱倒是可以解决。”李彦直道:“只是还没有个能留在这里苦守的人。我们现在的根基还在海内,又还不能名正言顺地把尤溪的势力与这里连接起来,在这一带若只留下一个水寨,那没问题,但要是把这里变成一块肥肉,那就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才能守护住它,否则我们后脚一离开回大陆,别人前脚就踩进来了。那时候是将辛辛苦苦的成果拱手让人。若是落到贼寇手里,那更等如资敌。所以这一带要么不开发,要开发,除非有个得力的人能留守此处。”

陈羽霆一听,便道:“我怎么样?”

李彦直笑道:“你年纪虽小,但行事老成,现在让你守一处小寨子没问题。若让你随着这个寨子的成长而成长,数年之后当能独当一面。不过啊,你不行。”

陈羽霆问:“为什么?”

李彦直道:“这里太苦了。你熬不住的,我也舍不得。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等救回了二哥,我们就回大陆去。先促使朝廷开海,然后我们再名正言顺地进入这里,慢慢开发。到那时这里的条件也会比现在好一些了,咱们再来,就会顺利得多了。”

陈羽霆听在那里,却不肯点头,好久了才道:“三舍,我不想走!开海开海,那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怕苦。我决定留在这里了。好容易有这么一片干干净净的地方,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我都想试一试!也许还真能让我试成了呢!大陆那边情况太复杂,我想我不是很适合那里。”

李彦直道:“大陆那边复杂,是因为过分成熟了。这边简单,是因为整个社会才刚刚起步,没什么可争的。等这边也有了利益有了派别,迟早也要变复杂的。”

陈羽霆却道:“我们可以一开始就把事情设计好,减少争端!总之在一张白纸上画画,会比在乱七八糟的图画上修修改改好得多!”

李彦直沉思良久,见他如此执意,便不劝了,道:“你真的愿意留在这里受苦?哪怕到头来一无所获也不怕?”

陈羽霆甚是坚定,道:“是!”

如果你真有这个决心,那我也不阻你。”李彦直道:“不过万事开头难,你心目中的这个宛丘要如何建设,有想法了没有?”

三舍你教过我,这等事情,左右不过是人和钱两件大事。”陈羽霆道:“人嘛,现在这些澎湖的居民非常朴实,又肯听我们的话,只是现在这些人还没什么自主性,我们可以先选出其中材质较好的加以训练,让他们成为各村的领袖人物,等这批人成长起来之后,他们会有自己的想法因地制宜地来建设他们的家乡的。那时候就可以放手让他们去干了!”

李彦直笑道:“听来不错。”

至于钱嘛。”陈羽霆道:“现在他们的生产模式太落后了,有些还在刀耕火种!我可以从大陆那边请良农来教他们,觅好种子来,教他们种地。他们也打鱼,可是打了都自己吃,没用,我们可以教他们晒成鱼干,或者买了他们的鱼,然后运到泉州、月港去卖。”

李彦直皱了皱眉头,道:“这两件事情,得花多少钱啊。”

陈羽霆道:“前期自然是要花钱的,同利能出一点最好,还有我会想法跟家里说一说,看看我爹、我哥他们能不能帮我们出一点。”

李彦直连连摇头,道:“我不是不肯出钱,不能出钱,只是你这个思路不对,大大的不对!”

陈羽霆愕然道:“不对?”

当然不对!”李彦直道:“你现在这样做,是一厢情愿地推动,澎湖的这些人,会不会配合你还难说呢。做生意也好,建港口也罢,都必须因时而动,顺势而行。”

陈羽霆眼睛一亮,仍像他在尤溪六艺堂时一般,睁大了眼睛要看自己所仰慕的恩师会说出什么让自己惊叹的言语来,因问:“怎么因时而动,怎么顺势而行?”

李彦直道:“你若能顺应当前的局势,就能让这里变成一个发财的地方,这就叫因时而动,你若能将这里变成一个可以发财的地方,自然会有大批的人涌过来,这就叫顺势而行。澎湖孤悬海外,远离大陆,能令这一带发展起来的群体,唯有海上走私商,你想这里变成一个发财的地方,就得让走私商需要这里,只要这里有走私商需要的东西,他们就会涌过来,这批人来了之后,人气、钱财什么的就跟着来了。有了人气和钱财,接下来你才好办事。”

陈羽霆沉吟半晌,说道:“茶叶、生丝、陶瓷!”

这几样确实是走私商最需要的货物,但李彦直却道:“不对!这些东西,他们在双屿、浯屿就能搞到了。而且双屿、浯屿离大陆近,运输成本低一些,这里离大陆较远,你若是从内陆把货物拖来囤积到这里,成本会比较高,竞争不过双屿、浯屿,甚至竞争不过南澳。”

陈羽霆道:“那他们还需要什么啊,铁锅、硫磺么?”

不是这些,不是这些。”李彦直道:“其实这里能提供给他们的,不是货物,而是另外一种补给——粮食!”

听李彦直说要给走私商提供粮食补给,陈羽霆更是不解:“粮食?双屿、浯屿那边也有啊。”

有是有。”李彦直道:“可是那里离大陆太近了——这是双屿、浯屿相对于澎湖的优点,可也是它们的缺点!你要知道,双屿、浯屿那边能否提供粮食,是看季节的。不是看丰收季节或歉收季节,而是看朝廷是否在严打。咱们这个朝廷,做事从来都是一阵风一阵风的,严不会严不停,松也不会永远松。可是在朝廷严厉的时期,大陆的粮食恐怕都会运不出来,双屿和浯屿由于离得太近,受到的影响就会很大,那就是海上私商的缺粮季节,很多人会因此熬不住的。”

说到这里,陈羽霆终于彻底明白过来,叫道:“我懂了!三舍你是说我们可以在朝廷管制宽松的时候,购入粮食,而在朝廷严打的时候,有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为他们提供补给,将大员作为他们的避风港,那样,那样…”

那样你就扼住了他们的咽喉!”李彦直道:“那时大概你要卖多少钱,就能卖多少钱了。等他们的人上了岸,货进了港,又还可以跟他们谈谈别的事情——生意就这么展开了。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前提,就是你必须拥有一定程度的武装威慑,没武装只有粮食,那是等着人来抢,而有了武装威慑之后,就算是最猛恶的海盗,在计算过收益与代价之后也会三思而行了。”

陈羽霆道:“那我们就要把这里变成一个粮仓了,要设法往大陆买粮去了。”

李彦直笑道:“初期是要买。不过长远来说,就可以用上你刚才那个方法了:种!”

陈羽霆苦笑道:“澎湖这点地方,只怕种不了多少粮食。”

澎湖是小,可是你想做的这件事情,不一定要在澎湖啊。”李彦直将眼光投向了东南:“羽霆,我觉得你该去大员走走了。”

之二十五 遣新附小吏探闽南卫所

李彦直的想法虽然与陈羽霆不同,却是提供了另外一个新的思路,所以陈羽霆的积极性不但没有受到打击,反而更见变得更加积极,当即便请求前往大员巡察。

那个时候的大员,自然环境真是恶劣啊!和李彦直上辈子不同,这里的环境恶劣不是空气不好,不是没有水,不是开发过度——相反,这里是开发度太低!山好水好空气好,就是树太多,地太荒,蚊虫满天飞,医药又缺乏,新移民若被叮上一口都有性命之忧!

但是陈羽霆到了这里之后,却比在澎湖时还兴奋!因为他找到了一张更大的白纸!

这里太好了,这里太好了!”陈羽霆高兴得大叫:“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辜盛和蔡大路在旁边看见,一起摇头,都想:“这小子是个疯子!这里有什么好的?福建那边要是有活路,我们就不到这边来了。”

但他们却那里能理解陈羽霆此际的兴奋?这个少年满心欢喜地在山水林木间叫嚷着,仿佛要感谢上苍给他的恩赐,上苍也真给了他恩赐,叫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叮了他一口,当晚陈羽霆就病倒了。

李彦直本来正在澎湖训练新加入的水手、机兵,闻讯大吃一惊,把事情交托给了吴平,匆匆赶了来照料,三天三夜竟是衣不解带。李彦直不懂医术,所以也没法传授医术,但北尤溪机兵团经常出征打土匪,伤伤病病自然不免,李彦直早在十年前就花了重金从苏杭、福泉各地聘请了好些名医常年坐诊、随军,这批名医又各招收学徒弟子,所以机兵团的后勤队伍里便拥有了一个医疗团队。

此刻随军的医疗队首领是叶纯显,本是南平一个学徒,十年前苏杭名医聘到之后李彦直又张榜聘请有一定医药经验的药童、学徒做护理员,叶纯显听说这边酬金多,又不满南平那个师父的苛刻,便辞了那边到尤溪来做学徒,十年下来,竟然锻炼出了一身精湛医术。这时他给陈羽霆诊了脉,又找到了陈羽霆脖子上被虫子叮咬的地方,开出两张方子来,一张内服,一张外敷。

福建与大员一水之隔,地理生态环境有类似处。北尤溪机兵团也是常年活动于山林之间,军士被蚊虫叮咬、瘴疠侵袭的病案叶纯显经历得多了,所以治疗手法和开出来的药物也十分对症。又因照顾得周到,所以两日之后便脱离了危险,数日后便能下床了。

他才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睁眼见到李彦直,便又提开发大员的事情,脖子都还没消肿,话却说得十分激动:“三舍,这里,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行了行了!”李彦直这时见他精神恢复过来,想必已没大碍,人也轻松了,笑道:“你急什么!满东海的海商、海盗,没一个有我们这样的眼光,能看到大员的远景和妙处!除非是咱们把这里开发成了,否则十年八年之内也没人会来跟我们争的。但等咱们开发成了,根基一成,还担心人家来跟我们争不成?慢慢来,慢慢来,别紧张。”

他在这里又陪了他数日,这时王牧民已经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南北各六十里,又端掉了几个海盗窝,招抚了不少渔民,却还是没发现有倭寇的踪迹。

李彦直与吴平商量过后,觉得倭寇要躲进内陆可能性不大,就算让他们躲进了内陆,他们的船只也不可能拖到雨林里去。

所以如果劫走二公子的那伙倭寇确实在这大员,应该会躲在某个港湾中!”王牧民认为。

李彦直也赞同这种说法,道:“那就将搜索的范围再扩大一点吧。你准备一下,率领船队,作一次环岛搜寻。你带本部人马,向北巡去,见到了倭寇就给我打!却让杨舟驾驶一队小船,向南巡去,见到了倭寇就回来禀报。两拨人马环岛一周会合,若倭寇真躲在这大员沿岸,一定无所遁形。”

王牧民与杨舟领命去了。

这时陈羽霆已能下床理事,他年纪轻,病愈之后反而更见精神,对李彦直说道:“三舍,那帮倭寇是否在澎湖、大员,甚至是否存在,都只是那田大可的一面之词!若在大员再找不到时,或许就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他的这个说法,李彦直心中早盘算了不知多少次了,这时只是点了点头,道:“我先回澎湖看看,你暂摄此村之事。做事不要着急,慢慢来,别再病倒了。”

陈羽霆与辜盛等送他到码头,将上船时,辜盛道:“对了,李孝廉,你给咱们村起个名字吧。”

李彦直道:“不是叫辜家村吗?”

那不算啊。”辜盛说:“我虽然姓辜,但如今几十户人家里,陈林蔡黄都有,再叫辜家村,实在不合适。还是请李孝廉给起一个名字,我们也好沾沾孝廉老爷的才气。”

李彦直在船头望了望这座小村落,道:“就叫安平村吧,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无灾无病。”

村民们听了都称好名字!辜盛道:“也祝孝廉老爷平平安安,无灾无病。”

李彦直谢了辜盛,便驾船回澎湖,这时已近十二月,海峡两岸的民间多有传李孝廉在澎湖安民立寨的,闽南、粤东的贫民、无赖、罪犯听了多来投奔,吴平见其朴实者,便发往安平村,见其奸猾者,或逐或留,其中有一个少年叫林道乾,本是粤东小吏,因犯了案子,也来投奔,吴平爱其机变,却有些担心他的狡诈,一时无法决断,就引他来见李彦直。李彦直考了他几句,见他颇有文墨,又通晓衙门里的官话,心道:“吴平真是我的招贤星!这个少年倒也是个人才。但得用好才行。”脸上却没流露出半点对林道乾的赞赏,反而摇头道:“你资质甚佳,可惜来得晚了!若十一二岁之前到我尤溪博文馆,如今或者已登堂入室了。现在在外头浪荡多年,沾染了太多外面的不良习气,我不能收你。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林道乾忙跪下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闽中以至于粤东,贫家读书人个个都称道尤溪李三舍有教无类!三公子既觉得小人的资质有可观之处,为何不收我入门下?小人若得三公子点拨,必能在正途上有所建树!若三公子将我逐走,我到了外头,无善法谋生时,迟早还不得做盗做贼,为世间添一祸害!小人实有心在三公子鞍前马后聆听教益,就算有什么恶习,闻过必改!还请三公子不要因为小人年轻时的一点行差踏错就不纳小人。”

李彦直笑道:“给你这么一说,我不收你倒变成做坏事了。嗯,这样吧,我交件事情给你办。你若办得合我意时,我便收你。如何?”

林道乾便请他明言,李彦直问:“你可知道我此次出海,所为何来?”林道乾道:“三公子是入海寻兄——这件事情如今闽南、粤东都知道了,无论士农工商,个个都赞三公子的孝恭呢!”

你知道就好,那我就不用废话了。”李彦直道:“我这次之所以来澎湖,主要是因为在镇海卫处得到一点消息,说掳走我二哥的那伙倭寇可能就在澎湖附近。可我出海至今已有两个月,却还是找不到一点头绪,所以我有些怀疑镇海卫那边的消息是否对头。”

林道乾问:“那三公子是要小人去做什么?”

李彦直道:“你年纪小,面孔生,听吴平说还通晓闽南各地方言,且头脑灵活。因此上我想你到镇海卫以及下属各所走一趟,探一探消息。我可以先给你一笔钱作盘缠,到了月港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可到张维掌柜求援。你要怎么做,我不拘你,不过你在做这件事情时要把握好分寸,若是干了什么坏我名头的事情,我便不认你是我派出去的,事后还要追责你。怎么样,你干不?”

干!”林道乾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道:“就怕镇海卫那里没消息,若有消息时,小人定能帮三公子探听出来!”

之二十六 派麾下旧将涉粤东贼窟

林道乾拜别之时,看了看吴平,欲言又止,便出去了。这细节李彦直注意到了,便问吴平:“这小子最后这一下是什么意思?”

吴平沉吟半晌,道:“其实他这次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南澳那边,似乎也有倭人活动的踪迹。”

李彦直一奇,将吴平看了一眼,道:“那他方才怎么不说?是你压着他?”

是。”吴平道:“我跟他讲这件事由我来跟三公子说。”

李彦直一听,便知其中必有隐情,脸上微现不悦,却不追问——他希望吴平自己说出来。

吴平知瞒不过,叹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一时还不知该怎么说。”

李彦直仍不接口,吴平这才道:“南澳那帮人,都是饶平人。”

他这么一说,李彦直登时便明白了。吴平是福建诏安人,诏安与饶平分属闽、广两省,却刚好都在边境上,跨一跨脚便过去了,吴平幼时亦常在两地流窜,所以李彦直一听,便道:“这么说来,他们是你的老乡,还是亲戚?”

是有些亲戚干连。”吴平道:“我小时候还和他们有过交往,彼此都知姓名。不过我如今既是帮三公子做事,绝不会因私废公,只是想着怎么处理比较好而已。”

李彦直道:“你这话说得就更怪了!我连澎湖这些没什么关系的人都不为难,何况你的乡人、亲戚?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为人处事的准则?既听说了南澳那边有倭寇,就当与我直说,有事一起商量,何必收收藏藏,先想好了再来应答我?你我之间什么时候有这等隔阂了?”

不是这样的!”吴平被李彦直这几句有些重的话说得坐不安稳,站了起来,道:“其实…好!我直说吧!南澳如今有上、下两寨。下寨的寨主与我没什么交情,不说他。上寨的寨主、副寨主,却都是我的父执辈,小时候我给他们行过跪拜之礼,见面都要叫叔叫伯。掌权的人里头,也有我的兄长辈。”

李彦直道:“那算是你极亲的人了。澎湖南澳,相隔不过一道海峡。他们既与你有如此渊源,何不邀他们过岛一叙?就算那帮倭寇真藏在澎湖,嗯,只要他们把二哥平平安安交出来,我看你面子上,也不与他们为难。”李彦直这么说,那真是很给吴平面子了!

吴平心中一热,叹道:“三公子你还没问他们的姓名呢!”

李彦直笑道:“听你这么说,他们还是有名的人物了。嗯,却都是谁?”

吴平道:“南澳上寨的寨主是李大用,副寨主是林国显。”

李彦直听到这两个名字,不由得一怔,原来这两人他都知道!

自北尤溪机兵团打响了名气以来,不但延平府常调遣之以平贼灭寇,有时候临近府县也来借兵,机兵团战无不胜,在绿林间威名渐播,被闽省盗贼目为克星!

而这李大用、林国显,偏偏就是闽、广交界处的一伙剧贼强寇。李大用、林国显一派虽然和许栋李光头一派有不浅的关联,但他们毕竟与许、王、李略有不同,笼统一点可以这样说:许、王在低潮期虽也干过没本钱买卖,但本质上还是商人,只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因此且商且寇,在意愿上是乐于做商人,在行为上也不惮为海寇;李、林虽也做些通番的生意,但身上的盗贼色彩却甚浓,做生意更多的是要将赃物脱手。

李大用、林国显于粤东山海之间横行,为害颇烈,潮州府有好几次都曾动议要请李彦直过去剿灭,只是尤溪的机兵要到潮州来,那不止跨府,而且跨省,在名义上、面子上都有些麻烦,所以此议数起数寝,至今不行,但李彦直却也因此而闻李大用、林国显之名,料来对方对自己也有耳闻。双方一兵一贼,对立颇为明显,吴平少年时也做过贼寇,虽然归尤溪已久,但那毕竟是故友乡亲,所以他是夹在中间倍感为难。

李彦直一听到这两个名字,马上就明白吴平的难处,随即释然,道:“原来是他们。”沉思半晌,道:“澎湖这些小盗寨,声明不著,我招揽他们,不过是化盗为民,士林不会说什么。李大用和林国显与官府对立得比较明显,除非他们放下屠刀,否则我也真不好与他们结交。不过他们毕竟是在广东境内行事,若是那边的地方官员没过来征调我,我也不会越境去讨伐他们了。”

他这几句话是告诉吴平:除非是上头有命令压下,否则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听了这句话吴平仿佛三九天里喝了一碗热汤,叫了声:“三舍…”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彦直微微一笑,道:“自家兄弟,别这样。”又道:“不过若有机会,你最好派人劝劝他们,该收手时当收手。免得日后没好下场。做盗做贼,就算眼下如何兴盛也无法长久的。”

吴平叹道:“三舍,他们与咱们不同,一开始就入了邪道,又没机会走正途出身,虽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再则他们也都是不甘贫困、不甘寂寞的人,要他们老老实实回去种田,忍气吞声挨官老爷们的盘剥,他们不愿,宁肯明天上剐场,今天也要图一场快活!再说他们现在就算想回头,也回不去了。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是今天放下屠刀,明天就得被人宰了。我是他们那伙人里滚出来的,所以知道他们不是几句话能劝住的。”

若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李彦直道:“我现在能力也有限,很多事情做不得主。能保住眼下这个局面就已经很不错了,暂时来说还帮不了他们。不过如今我们既已到了澎湖,南澳方面又有倭寇踪迹,为确证二哥的消息,不能不往那边一探。这样吧,你便带领五百机兵,并船只若干,渡海去南澳,以我副手的身份却和他们交涉一下。若那边没二哥的消息,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二哥就在他们那里…”

吴平便接口道:“若二公子在南澳,吴平便拼得一死,也要保二公子回来!”

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李彦直道:“你只要尽心尽力,也就是了。我听二哥说起海上之事,知李大用林国显都是讲义气的人,和二叔又有过交情,若好言交涉,他们没理由扣住二哥不放。但万一他们真的蛮不讲理,而你又无法取胜时也可先回澎湖,我们另想办法。当然,我还是希望他们与此事并无关系,免得你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