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仓门大开,几个斗里装着米,旁边还堆着酒和锅碗瓢盆。雪后初晴的天气,四下都特别明亮,外圆内方的盛世通宝被光照得一闪一闪的,全落进她了的货仓里,伸手那么一薅,沉甸甸的。

楼似玉看傻了,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在做梦,天上怎么会掉钱呢?掉的还是崭新的通宝,落在锅碗瓢盆里叮当作响,捏在手里拿牙一咬——

嘶,是真的。

她猛地抬头往上看。

宋洵坐在房梁上,笑嘻嘻地收拢空麻袋,又将新的一袋通宝往下倾倒,在他旁边,还有霍良和好几个衙差,每个人都抱着几个麻袋忙活着。发现她看了上来,宋洵摸着后脑勺朝下喊:“掌柜的过年好哇!咱们奉宋大人之命,前来送个聘礼。”

话落音,更多的通宝落了下来,堆满米斗又溢出来,慢慢挤满了整个货仓。

霍良拎着麻袋摇头:“大人太过霸道,说这聘礼掌柜的要是不收,便全拿去还给他。但若是收下,那掌柜的可就要等着大人明媒正娶过门了。”

这么多通宝,哪儿能不收?楼似玉怔愣良久,突然笑出了声:“下聘礼自己不来?”

刚说完,背后突然伸来一双手,勾着她的腰将她捂进怀里。

“哪儿敢不来。”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沉沉的木香卷上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宋立言低头抵着她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抱得牢实也不见她挣扎,便轻笑,“掌柜的应是不应?”

楼似玉觉得,这被求亲要是很快答应,显得不矜持,所以她想摆摆架子:“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说出来,自己都笑了,跟个傻子似的嘴角咧得老开。

身后这人“嗯”了一声,倒也答了:“从前见没见过不记得了,往后倒是定会在一个地方遇见。届时,还望掌柜的如初见时那般客气,与我行鞠躬之礼。”

“何处?”

“蔽府的喜堂。”

(正文完)

第189章 罗永笙X花摇(1)

浮玉县天晴的时候,京都还下着大雪。

花摇在阎罗王面前走了一遭,缓过气来之后恢复得极快,以至于可以跟着回去上清司。马车在山下大门外停下的时候,罗永笙回头朝她伸手,他以为她会避开,然而没有,花摇平静地搭着他的手下车,然后将手收回揣进厚厚的斗篷里,低眉顺目地跟着他往山上走。

罗永笙皱眉想发火,可一扫她这尚还苍白的脸色,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憋得自个儿心口闷疼。

他和花摇从进上清司开始就认识了,当时的他并不是很起眼,甚至有师伯觉得他天分不够,不愿收他为徒,他就跟其他人一起在大堂里修道,睡草房,做粗活儿。

从那时候起花摇就跟在他身边了,他砍柴她帮忙捡,他挑水她也帮忙担一头。只是,花摇的性子实在太温顺,也从来不开口求什么,以至于在很多年以后她与他坦白心意,罗永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原来仰慕自己已久。

但当时正值几个前辈挑选入室弟子的关键时刻,他不想冒险,又气她说这不合时宜的话,所以态度很差地拒绝了。拒绝归拒绝,心里也不是不欢喜,所以后来他求赵清怀寻了由头把她归到自己身边,带着修行习道。

他将驻颜术传与了她,可花摇想拜他为师,他却再一次拒绝了,只带她去寻了个仙逝前辈的灵位,将她归于其门下,然后继续带她在身边。

在花摇看来,他应该是极不喜欢她,所以三番两次地拒绝她,回回都不留颜面。但赵清怀清楚,罗永笙不想与她成师徒,是抱着私心的。

然而这点私心在罗永笙漫长的修道岁月里显得太不值一提了,以至于后来花摇心灰意冷,再也没越界一步。

上清司里只有花摇一个女弟子,加上她性格极好,待人和善,司内上下都极为喜欢她,倒不是俗世男女的喜欢,而是觉得她好,谁有个伤心难过的时候,都爱与她说上两句话,连赵清怀也说,花摇身上有一股难得的气质,谁靠近她,谁就能戾气全无,内心重新归于宁静。

但这气质在罗永笙身上从来无用,他是常年待她没有好脸色的,尤其是在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之后,罗永笙受司内上下爱戴,除了花摇,已经没人知道他那段卑微忍辱的过去。他每次风度翩翩地回头,看见她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脑海里都会闪过很多不想回忆的画面,继而阴沉了脸。

他知道自己这是无端的迁怒,站不住理的,可花摇太过纵容他了,不管他怎么发脾气,她都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以至于他还来不及反思自己,就下意识地借着这偏爱得寸进尺。

人性本贱,大抵是如此。

大战告捷,司内是一片欢腾的,就算赵清怀还为宋立言的事急得焦头烂额,可其余人都是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年。罗永笙上了山之后,发现司里又新来了一批弟子,像多年前的他一样,穿着青白色的粗布衣裳站在雪地里修行,冷得牙齿都打颤。

花摇在后头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罗永笙一愣,也跟着止步回头,就见她穿过一群小孩,走到最末尾的那一排,伸手拎了一个孩子一把。

那孩子瘦得跟萝卜干似的,被她一拎,整个人瞬间软了。花摇皱了皱眉,轻声道:“还不到这么修行的时候。”

萝卜干一愣,眼里瞬间涌了泪:“前…前辈,我可以的,我不比他们差。”

“不是差不差,而是你适合修医道,武道不可硬取。”

萝卜干急得直摇头,从她手里挣出去,卯足了劲儿又重新站好,手捏静心诀,继续入定。

罗永笙看得皱眉:“前辈让你别练了,你顶什么嘴?”

涨红了脸,萝卜干眼泪直掉,花摇叹气,拉了他的手道:“那你跟我回去吧。”

“…啊?”

“我还没收过弟子,你跟我回去,我教你修道。”

罗永笙知道她这又是犯了心软的毛病,忍不住“啧”了一声:“他自己不惜命,你管他做什么?”

花摇轻笑:“上清司白养我这几十年,总不能连个后人都不留就走。”

心里一紧,罗永笙大步朝她走过去,恼道:“你都回来了,还走什么走?”

他吼得有些凶了,雪地里的孩子们都吓了一跳,花摇也皱了眉,不再与他接话,牵了萝卜干就朝自己的院子方向去。

要是以前,他定是要上前将那孩子扯开扔回去的,可现在,罗永笙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了,一看她皱眉就心里发虚,连骂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站在原地兀自生气,吓得带新弟子的管事连忙上来给他赔礼。

“花摇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

挤在大堂里吃晚饭的时候,有人问了管事一句。那管事还算有资历,闻言左右看了看,见只有几个小鬼围着他问,便小声开口:“花摇前辈是很厉害的人,阿旭跟着她,不会吃亏的。”

“哪儿厉害了?我看她是个姑娘,又柔柔弱弱的模样呢。”

“那是你们见识少,当年罗前辈被其师父冤枉,花摇前辈宁可受笞骨之刑也要在大雄宝殿上鸣不平。她只是看起来温柔,实则一身傲骨,司里没人会去得罪她的。”

几个孩子恍然,又有些嫉妒,阿旭运气也太好了,明明是他们当中最弱的,却平白走了运。

阿旭自己也受宠若惊,他站在花摇的屋子里,感觉旁边那位前辈一直在瞪他,有点想哭,但又不敢哭,只能捏着衣角挺着。

“你想做什么?”罗永笙气势汹汹地扬起下巴,可话吐出来,却是陡然软了好几个度,“连同我解释也不愿意?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我没让你还,让你说句话还这么难?”

花摇将顺路捡回来的梅花插进瓶子里,温和地欣赏过了,才转身道:“我转头回去岐斗山的时候,就没想过要继续活。”

第190章 罗永笙x花摇(2)

罗永笙脸一黑:“你怪我多管闲事?”

“你有恩于我,我哪里能不识好歹。”她摇头,“只是我也快到岁数了,总不能白活一回。这孩子我瞧着挺好,能继承衣钵,要是教会了,往后还能帮你些忙。”

花摇是一贯温声细语的,每回在他暴怒之时,她的声音都能让他冷静下来。可这回不一样,罗永笙越听越来气:“你是巴不得还我人情,好与我再无瓜葛?”

微微噎了噎,花摇有些不解,急着与她撇清关系的一直是他,让她快点走不用留在上清司的也是他,如今在他嘴里,怎么就变成了她想与他没瓜葛?

旁边的阿旭已经吓得双腿打颤了,花摇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先出去,等门关上,才轻声问:“你想与我有什么瓜葛?”

两个行将就木的人,想有什么瓜葛?

罗永笙被她这一问问得心口闷痛,张口欲辩又发现无话可说,气得原地来回踱步。他想不明白这人在闹什么,就像他不明白她上回为什么突然要走一样,她一直跟在他身边不是好好的吗?到底是为什么突然…突然就厌烦他了?

仔细想想自己之前做的事,他有些难以置信:“你难不成与那狐妖有什么渊源?”

花摇摇头:“素昧平生。”

“那为什么自从去给她送汤之后,你就成这样了?”

当时毁了楼似玉的内丹是最稳妥的法子,也是赵清怀下的决定,他不过帮忙执行而已,托她去宋立言的汤里动手脚,不是什么大事,她当时说了气话,他也没放在心上,结果怎么就…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在雪地里扎马步,像那个孩子一样。但你比他厉害,根骨奇佳,愣是晃也没晃。”花摇突然开口,眼里亮起两簇光。

“同辈的弟子欺负你,使着手段让你背黑锅,你没辩驳,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不跟管事说清楚,你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她笑了笑,又怀念,又遗憾:“你说不辩了,没意思,等你以后有本事,你定不会成为这种手段阴狠的人。”

罗永笙一震,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久远到他已经要记不得,可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时光荏苒,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傻不愣登的毛头小子,他学会了算计、变得更加虚伪,也更加不敢再面对这个总记得他所有过去的人。

说到底,这么多年他待她的苛刻,都不过是因为他自卑又自傲。

“你喜欢一个天真得蠢笨的人。”他低哑地开口,“可我无法永远那样。”

花摇将手揣进袖口,眯眼笑:“或许是因为这个吧,也或许是我觉得自己快死了,想轻松些,该卸下的就都卸下了。”

那凭什么他在她这里就成了该被卸下的?

罗永笙没敢再问了,他发现自己一但失去她的偏爱之后,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用来质问她的东西。

他很想责备她无情,说断就断,这么多年感情是假的吗?亦或是她一直在做戏?可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哪儿会有人舍得用自己的一生来骗人?

但要不是骗人,怎么解释她这半点留恋也无的眼神?

“师父。”门外突然有人激动地喊他,“师父,宋师弟回京了!”

罗永笙暴躁地拂袖:“晚些再说!”

花摇绕过他,打开门接过弟子送来的东西,惊讶地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弟子哈哈大笑:“宋师弟给的请帖,就给了两份回来,一份掌司的,一份给您和师父。”

大红的喜帖,上头只写了他和楼似玉的名姓,没有日期和宴请宾客之所,喜字倒是沾了金粉,泛着阔气十足的光。

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花摇轻笑:“这孩子还是这么有自信。”

罗永笙上来扫了一眼,冷哼:“胡闹,侯门是那么好进的?他尚未禀明父母,怎可私定终身!”

花摇不这么觉得:“他能看上的人,定是与他般配的。既然与他般配,那就能进侯府。”

“你…说的对。”

开口一个急转弯,差点没呛死自己,罗永笙是想说“你懂什么”的,但现在这话说不出口了,还是顺着她些吧,反正争赢了也没用。

“宋师弟还说了,他回京得闲,师父要是有什么难题,尽管去找他。”

双眼一亮,罗永笙拳头抵着嘴边轻咳了一嗓子,然后沉声道:“去,我能有什么难题。”

说是这么说,在强行陪花摇吃了午膳之后,罗永笙坐在了宋立言面前。

“还没来得及恭喜师叔,官阶又升一品。”

罗永笙想拜拜他的,然而看他半点仙家排场也没摆,就安静坐在他面前,罗永笙一寻思,也跟着坐下了:“凡人小官,说来磕碜,你怎么突然想通回来了?”

“倒也没别的事,就是夜观星象,发现花摇前辈所属星宿有殒折之相,便想来看看。”

罗永笙一听就紧绷了脸:“你有法子救她的吧?”

“凡人命数,向来不可随意插手。”宋立言摇头,“不过师叔多年待我亲厚,指点一二倒是不难。”

罗永笙连忙倾身:“你说!”

“花摇前辈平生未做亏心之事,唯一一回犯错,是以卑鄙手段给人下断妖符。”

结何处结,就该何处解。

可这该怎么解?罗永笙迷茫地被宋立言送出了小院,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望着远处挂起的红色“福”字,突然灵光一现。

于是楼似玉第二天就被花摇请了出来。

她刚来京都,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正愁宋立言太忙没人带她逛呢,花摇前辈就来了。她虽然已经知道了当初的断妖符一事与这位前辈有关,但始终对她讨厌不起来,于是也就与她一起兴奋地挤进集市。

两人吃饱喝足在茶楼上歇脚,花摇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道:“你要是想进侯府,不妨认我做干娘。”

这是罗永笙让她做的,用来抵消他救她一命之恩。花摇虽然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但她也愿意,就当是偿还吧。

热闹的京都大街吵吵嚷嚷,楼似玉听着她的话,手里的点心一个没捏稳就掉了。

不会吧?她咋舌,昨儿宋立言说那件事今日有转机她还不信,结果这大好的机会就送上门了?

第191章 番外

京都是个好地方,金灯高挂,彩绸横天,来来往往的都是富贵人,天一黑还有烟火冲天,集市人流穿嘈不息,从高处往下看,像点着火的千机网遍布人间。

楼似玉忍不住唏嘘:“要是在这儿开个客栈,我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

宋立言板着脸没应她。

她扭头,撇嘴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是你说的可以陪我出来走走,怎么转脸还生上气了?”

“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呀?”楼似玉很委屈,“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哦?”

“…不是。”

“嘤~奴家就知道大人变心了,昔日红鸾帐里多缠绵,如今到手啦,就连陪人出来看看都不乐意啦。”

额角青筋一跳,宋立言伸手捏住她的腰侧,将这牙尖的小狐狸搂过来,咬牙切齿地道:“这叫出来看看?”

两人站在京都最高的摘星楼屋顶上,下头围了一圈百姓仰头惊呼,轰动嘈杂,他们在看人间,人间也在看他们。

当初是谁在浮玉县衙的屋顶上就吓得战战兢兢的,如今倒是非走屋檐不可了?要是平时也罢,由着她任性,可这两日她水土不服,病恹恹的没点力气,也敢这么胡闹?

更气的是,他竟还拗不过她了。

宋立言很恼,想一把掐死她,然而手指收了收,到底还是没舍得。

楼似玉装委屈的脸瞬间破功,笑着搭住他的手背:“这儿高,下头也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别害羞啊。”

谁害羞了?宋立言怒道:“这地方看腻了罢了。”

“可我没看过呀,都不知道下头有些什么,你又嫌人多拥挤,可不就只能在上头望两眼了。”楼似玉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你要真不喜欢,那就算啦,回家吧。”

往旁边跨了一步,还没接上第二步,腰上就是一紧,接着旁边这人不情不愿的声音就响起:“下头没什么好看的,就两三酒肆,五六商家,不过有些零嘴,许是能入你的眼。”

楼似玉想笑又堪堪忍住,深明大义地摇头:“还是回去吧。”

“不是想看?”

“我更想看你。”

“…?”

一只小狐狸突然被人恶狠狠地从高楼上扔了下去,下头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那团小东西却在落地之前被一阵风卷进了怀里。

“老实了没?”宋立言冷声问。

楼似玉很想说她又不怕摔,这点威胁一点力度也没有。但看看这人的脸色,她还是乖顺地答:“老实了。”

“那就奖励你吃点心。”

两人落地,围观的众人哄闹地想围上去看,但迎面突然来了一股凉风,兜头一吹,跑得飞快的那些人突然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茫然互顾,渐渐散开。

宋洵从远处跑过来,给大人递上一件披风,大人看也没看就把化出人形的小狐狸给罩住了,边走边道:“明日我要进宫一趟,你老实待着,不许化原形吓唬人。”

“好啊,可是大人之前不是还不愿进宫么?怎的突然想明白了?”

轻哼一声,宋立言没回答她,只拿起旁边摊儿上的肉串塞进她嘴里。

已非人间人,但却还想行人间事,怪不得上头那些明目之士容他人间逍遥,以他这性子,就算归了仙班也不得安宁。不过既然留在人间,那很多事还是要按人间的规矩来。

自回京,楼似玉就偷偷化形躲在他的房间里,虽也别有一番情趣,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宋立言也没着急,时不时让楼似玉露个狐狸尾巴,再往庭院里拔两撮狐狸毛。

于是没两日侯府里就开始盛传小侯爷被狐狸精迷惑的流言。定南侯夫妇虽是不信,但到底也有些忧虑,掌司说立言有大成,却也没明说成了什么,他们担心儿子自毁前途,着实有两日没睡好。

昨日饭后,侯夫人将宋立言叫去书房,旁敲侧击地往他面前堆二十多卷画像,问他哪位姑娘的衣裳好看。侯夫人是一向觉得亏欠他的,也不敢说重话,只苦口婆心地劝他先成家再立业,也不好一辈子到头什么也不留下。

宋立言颔首应着,却是没选画像。

侯夫人忐忑地问:“这里头就没一个顺眼的?”

“母亲挑的,自然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嫁与我,到底是太耽误。”

侯夫人拿他没辙,只进宫去见皇后的时候捂着帕子哭了一场,于是第二天,宫里就来了旨意,要宋立言进宫面圣。

宋立言对母亲这迂回的手段没有表示任何不满,相反,他十分配合地进了宫,并且在当朝陛下的游说之下,半推半就、不情不愿地点了刚升任的花学士家。

陛下有些迟疑,这花学士是刚升的官,家底薄,有些配不上侯府,但他金口已开,又实在想给宋立言人情,于是咬着牙也答应了,扭头就让罗永笙想办法给花学士抬官职。

花学士何人也?上清司前辈花摇,本是挂的朝中虚职,上回走的时候就一并辞了。罗永笙这回为了留下她,愣是开了十八扇后门,让她一路升任观文殿学士,并让下头的人死命告诉她,没了她这朝廷就要垮了,连吹好几日,花摇才勉强受任,结果还没坐热位置呢,又要升官?

陛下没说缘由,罗永笙纳闷了好几日,还是闷头做了,结果折子递上去之后,他回司里就看见花摇拿着宋立言上回送来的请柬在发呆。

“做什么不进屋,外头的风好吹?”他皱眉。

花摇看起来有些晃神,她揉了揉眼睛,也不看来人是谁,拉过他的袖子就问:“你看这上面是什么?”

还是上回的帖子,只是这红艳艳的纸上莫名多了几行字。

三月三,春风南望,佳人得归,多谢岳母。

“这小子…”罗永笙又好气又好笑,“算计到你我头上来了。”

楼似玉缺的身份,花摇给了,罗永笙想让花摇留下,宋立言帮他想了法子留了,真不愧是得道之人。

他有点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