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利宏已经毫不迟疑地小跑着出去了,他对地华的吩咐一向决无疑义地在第一时间里执行,这也是为了让地华自幼就培养出身为王者的自觉。

飞龙们翱翔在云层上上方,尽情享受着在月光和风中飞翔的快感。

红龙问:“昊风,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昊风趴在绿龙背上,懒洋洋地搂着绿龙的脖子,长出了口气说:“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吧。实在不愿意和‘人类’打交道,我现在好累啊。”

“哼,人类!”红龙不屑地说:“卑鄙、胆小、软弱的爬虫!”

“阳暮…”昊风侧过头看着红龙,“不要忘了我也是个人类啊…”不过他的声音里包含着某种不确定。他索性翻过身平躺在绿龙的背上,把寂月魔杖举到面前细细的端详着。思绪回到了半个月前的云雾山,他第一次见到这柄魔杖的那一天:

那天,昊风比平时起床早了一些,整天和他在一起的几只飞龙都没有醒来,他独自走到外面的河边呼吸新鲜空气。

天刚朦朦放亮,云雾山的一天还没有开始,空中连一只飞龙都看不见。

昊风独自在草地上练习了一套剑术,然后满头大汗的他开始考虑要从什么地方下河洗澡:他在云雾山居住了短短五年,门前这条河流已经两次改变了河道。第一次是因为一只飞龙练习魔法失败结果堵塞了河道,第二次是几天前两只飞龙大打出手,结果半边山壁塌进了河里。云雾山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看起来一成不变的日子里总是充满了意外和惊奇,昊风已经习惯了云雾山的平静和变化,如果可能,他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当看到那只飞龙直接向自己飞来时,昊风呆站在河里,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昊风,”白色的飞龙声音沉重而悲伤,“快点跟我来,天横想见你最后一面。”

昊风本来正要拿起上衣的手一松,衣服落进河里随水漂去,昊风就那样赤着上身跨到白龙背上,白龙感到他的身体微微在发抖。

“银殿下,天横它真的…”

“嗯,它的时间已经到了。”银用平静的声音说。飞龙可以生存三千年,虽然它也为即将失去一们良师益友伤心,但是对于死亡要比昊风看得开很多,“它度过了很辉煌的一生,而且得享三前零二十三年的长寿,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银降落在一个位于山崖上的洞窟前,不等它停稳,昊风已经跳下来往洞里奔去。

虽然洞窟里的光线阴暗,地面不平,但是丝毫影响不到昊风的速度。自从两年前天横开始衰弱,不再踏出这个洞窟之后,昊风几乎第天都会来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对于这个洞窟他比对自己的家还要熟悉。象所有飞龙的住所一样,这里也到处堆积着天横一生聚集来的各种财富,昊风从一堆金币上跳过,知道转过那座玉石屏风就可以看见天横了。

天横一动不动地卧在巨石上,看起来就象一堆黑褐色的岩石。昊风急匆匆地张开双臂扑过去,“碰!”的一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昊风摸着被撞痛了的鼻子,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天横张开双眼看着他,狭黠地说:“来啊,快点过来吧。”

昊风用手触摸着那道看不见的魔法墙,想看看能不能从旁边绕过去,不过大概是不可能找到的,天横决不会给昊风留下这样的捷径。

“为什么不使用魔法呢?用一个简单的魔法就可以解开啊。”天横虽然是叹息着说,但是它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它常常用这样的小把戏戏弄昊风,当作生活中的一大趣事而乐之不倦,“那么,寿命将尽的事也是和银串通好了来捉弄我的吧?”昊风这么安慰自己。

“你可是我天横的弟子啊,我一生教导了数百名学生,只有你学了五年,却什么都没有学会,连最简单的闪光魔法都施展不好。真是浪费了你身体里蕴含的强大魔力。”

“我不是飞龙,没有办法学会飞龙们的魔法。”昊风不情愿地回答。

“我也教过你人类的魔法啊。”天横做着‘朽木不可雕’的感叹,“你现在还能记得几个吗?”

昊风叹口气说:“那种复杂的东西谁能一下子记得住啊?”这里天横已经撤去了魔法屏障,昊风一直走到它身边跪坐下,“反正我们有得是时间,你可以慢慢地再教我啊。”

“唉…”天横摇摇头说:“我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在你这个笨蛋身上,属于我的时间马上就要用完了。”

昊风双手抱住天横的头,笑着说:“又在戏弄我对不对?你总是把戏弄我当作乐趣,所以这次也是和银殿下串通好了的对不对!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会认真学习魔法的,不止人类的魔法,飞龙的魔也好,精灵的魔法也好,只要是你会的,我全要把它学会。我不会让别的飞龙笑话龙族第一魔法师天横的徒弟不会使用魔法的。”

天横甩甩尾巴,伸出巨大的爪慈爱地抚摸昊风的头:“你并不喜欢魔法,即使由我来教导,你也永远成为不了魔法师。不过你依然是我最心爱的徒弟。我这一生并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偶,所以也没有作过父亲,大家一般会把自己活着的时候未了的心愿嘱托后代,我没有子女,所以我想把我的遗愿托付给你。昊风,你是我唯一可以托付身后事的徒弟。”

“不…”昊风终于明白这一切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别离真的就在眼前。飞龙的寿命长达三千年,直到天横的身体突然恶化之前,昊风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熟悉的飞龙朋友之中会有谁先于自己离世。

“接下来的话你要好好地听着,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天横有些疲倦,把头放在昊风的膝盖上,闭上眼睛慢慢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的骑士是什么人?”

昊风跪坐着,尽量让天横*得舒服,回答说:“是的,你的骑士是跟随圣英雄王的女魔法师神英·佶,她是可以和圣光明王、精灵王和刹拿相提并论的魔法师,寂月女神在人间的女儿。”

“哈哈,连你也相信那个谣传,”天横从喉咙深处笑出来,“她是我的骑士——你不知道只有纯种的人类才可以成为龙骑士吗?神英她当然不是什么女神的女儿,但是她自幼就被父母遗弃在寂月女神的神坛下倒是真的。她的气质、她的美貌、她的才华…当她还只有十六岁的时候,站在圣英雄王的身边却是那样的英姿飒爽。无数的身经百战的战士、法力高强的法师的族拥中,只有神英的风姿可以和端坐在金龙王陛下背上的圣英雄王聘美。她会被人称为女神的女儿也是理所应当的…”一说起这个话题,天横又恢复了精神,滔滔不绝的说着,头也微微抬了起来,只是眼睛依旧闭着,仿佛正在回忆中看着当年的情景。

关于它辉煌的过去昊风已经听过许多次数了:那一场场战役,一次次生死搏斗,和圣王们的并肩作战,和刹拿的最后的决战…过去它这样唠叨时,昊风会觉得不耐烦,可是现在昊风由衷地希望可以一直听下去。

“…那个时候我刚刚加入圣英雄王的飞龙战队,虽然身边的很多伙伴都从人类战友中选择了骑士,但是我从严没有过那种念头,我认为自己永远不需要让人类骑在身上,直到我看到神英为止。神英是一个魔法师,她根本不想成为一名龙骑士,但是我认定了她,我每天纠缠着她,甚至不惜苦苦地哀求,最后终于让她成为了我的骑士。我们在一起战斗了二十多年,直到最后的决战…圣山会战,神英和刹拿的情人曜光生死决战,她杀死了曜光,但是自己也身受重伤…”天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圣山会战,我们终于战胜了刹拿,但是我也永远失去了我的骑士…”

云雾山中有许多失去了骑士的飞龙,昊风能够明白对于一只飞龙而言,失去了自己的骑士意味着什么。

“昊风,你知道神英的魔杖吗?”

“‘寂月魔杖’,四大魔杖之一,据说是寂月女神赐给神英·佶的。”

“虽然神英并不是寂月女神的女儿,但寂月魔杖确实是女神赐给她的。这柄魔杖的力量即使和‘地灭’、‘青水’、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知道这柄魔杖的下落吗?”

“听说在圣山战役之后就失去下落了…”昊风说着,忽然意识到,天横是神英·佶的飞龙,圣山会战中曾寸步不离地跟随着这位魔法师,她的最后时刻也是只有天横在身边,如果说世上可能还有生物知道寂月魔杖的下落的话,也只有自己面前的这只老飞龙了。

天横狡黠的一笑,从自己翅膀下取出一柄魔杖。

“寂月魔杖…”即使是对魔法并不感兴趣的昊风,对着这柄魔杖也是禁不住发出了感叹,“原来这两千年来寂月魔杖一直在你的手里,为什么没有听你说起过呢?”

天横的神情黯淡下来:“是的。这两千年来,这支魔杖一直在我这里,我从来不向任何飞龙说起它,是因为我拥有它的手段并不光彩。”天横又闭上眼睛,回忆着当年,“神英快要死去的时候,远方的战场上战火依旧在蔓延,那时她的战友们有的已经先于她战死了,有的还在战场上厮杀,只有我独自在她身边,那时,神英向我托付了她的遗愿…”

昊风郑重地点点头。他清楚对于飞龙来言,自己骑士最后的遗言意味着什么。由于人类骑士和飞龙寿命上的差距,几乎所有的有骑士的飞龙都注定了会在自己有生之年失去骑士,骑士的遗言就成了和飞龙之间最后的回忆,飞龙们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也是要去实现骑士这个愿望的。

天横说:“大概没有人知道吧?神英有一个情人,并且和他之间生有一个男孩…”

“什么?”昊风惊讶地叫出来,“历史书中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我一直以为神英·佶是属于寂月女神的神官,应该是单身才对。”

“神英是魔法师,不是女神官!”天横不高兴的说,“她当然可以结婚。只是象她那么才貌双全的女子,根本就没有男性敢于对她表示追求,甚至有一段时间,大家都认为她会成为圣英雄王的王妃——因为在我们的军队中,只有圣王和神英站在一起可以给人班配的感觉,也只有圣王和神英站在一起时不会有自愧形秽的感觉。后来,神英终于选择了自己的伴侣,那不是圣英雄王,也不是其他的战士、龙骑士或魔法师,而是当时军营中的一名药剂师,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连配带武器的资格都没有。”天横砸着嘴说着,“神英和他并没有正式结婚,但是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在神英去世的那年,这个孩子应该已经十五岁了。这个孩子立志要和母亲一样成为一名魔法师,所以神英的遗言就是,要我把寂月魔杖交给她的后代…”

昊风静静地听它说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问:“那么你没有找到那个孩子对吗?他在战争中失踪了吗?”因为现在寂月魔杖还在它的手里。

“不,我根本没有去找。”

“根本…没有找?不可能,那是你的骑士的遗愿啊…”昊风把天横这句话当作一个彻头彻尾的玩笑,对于已经完全融入龙族生活的他来说,一只飞龙不遵守自己骑士的遗言,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为什么不可能!”天横低低地咆哮着,“这柄魔杖是神英唯一的遗物,我决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明明是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三十年来和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是我!不是那个连剑都举不起来的人类男子!为什么到了最后她念念不忘的是他,而不是守护在身边的我!我决不把神英的遗物交给他或他的后代,即使是神英的遗言也不行!我知道自己违背了骑士的遗愿,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神英的遗物本来就是应该属于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天横激动的口喘着气,“但是,寂月魔杖这2000年来一直在我身边,就好象神英还在我身边一样,我已经满足了。现在,我自己就要亲自到神英身边去了,所以这柄魔杖对我而言已经没有用了,昊风,等我死了之后,你把它带去交给神英和男人的后代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他们就休想得到寂月魔杖!可是我死了之后…我也不想见到神英后无法交代,你拿去给他们吧。”

“…”昊风一时无语,“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个男人和他们的孩子早就…”

“拿给他们的后代,任何一个有神英血脉的人都可以。”天横前爪一挥,凭空出现了副地图,它指着一个范围说,“我用魔法追察过,神英的血脉还存在着,但是相隔的太久,那个血脉已经很淡薄,我只能知道大概就在这里——以前朝务国的疆土,当时那个男人带着孩子确实住在那里,他们的后代一直在那里繁衍。”

“朝务国…现在叫作黑川国…”昊风喃喃地说。

“那么,你答应吗?昊风。”

“是的,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我当然会按你的意思去做。”昊风很清楚这件事有多么艰难,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还沉浸在天横违背自己骑士遗言这件事里没走出来,语气中也带着惶然。

“我无法托付其他的飞龙,它们做不好这件事,而且…”天横没有说下去,昊风知道它是不愿意让别的飞龙知道它曾经违背了自己骑士的遗愿,毕竟对一只飞龙来言,这样的事并不光彩。“那么,去叫它们进来吧,我想再看看它们。”

洞外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只飞龙,包括龙族的王子银,也包括昊风的好朋友绿炎和阳暮。它们都是天横的学生,在这里等待天横的召唤。“天横想见大家。”昊风的声音并不比一声叹息更响亮。

天横的洞里一下子塞进了二十多只飞龙,显得拥挤不堪。

天横扫视大家,声音里增添了一些恋恋不舍:“我一生收过很多徒弟,可是它们之中有许多竟然比我这个老家伙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现在能够守在我身边的,只剩下你们了…”它示意银走过来,把一个魔法球交给它,“这是以前我制作的玩具——可以观看星辰和命运旋转的小玩意,你的父亲,金龙王殿下一直很喜欢,就当作我给它的一点纪念品吧,这里其它的东西,那些珍珠物品黑焰这个孩子一直很喜欢,别的你们就自己挑选喜欢的吧。把我的魔法书留给岩风,等它从他的骑士身边回来后,再告诉它我的死讯吧。”

“不要为了我难过,我现在要到神英的身边去了,你们其实应该为我感到高兴。自从卅年战争结束之后,我已经死去了,神英阵亡的那一瞬间我的生命也就结束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去她身边了,神英…”它把目光转到昊风身上,“不要忘记我的愿望,我会在神英身边一直祝福你的。”天横最后看了大家一眼,颤抖着站起来,缓缓的走到了洞口,面对着朝阳下的云雾山,看着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青山绿水和空中翱翔的飞龙们,片刻之后,天横吐出最后一口气,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它无愧于云雾山第一魔法师之名,除了当年的金眼黑龙王,从来没有任何一只飞龙在魔法方面赢过它。”这是飞龙们最后给天横的评价。

飞龙们对于死亡十分看得开,特别对于天横这样得享天年的同类,它的葬礼上并没有过多的悲伤,唯一无法坦然接受这一切的只有昊风。

昊风已经作为龙族的一员在云雾山生活了五年。飞龙们把他视为一个比较特别的同类,他也把龙族当作自己的家族。但是他毕竟无法全盘接受飞龙们的习性。对于死亡他还是象一个人类一样难以看淡。

当参加葬礼的飞龙们纷纷散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站在抛撒天横骨灰的山巅哭了起来。这五年来天横执意要教他的魔法他一个都没学会,他不是一个好学生,但是他却把天横当作父亲一样敬爱。

昊风五年前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身在云雾山,他对自己的身世和过去毫无记忆,能够知道的,也只有自己是个人类而已。飞龙们接纳他,让他在云雾山生活,他心存感激,也明白其中必有隐情。但是他真心地信任这些飞龙,相信它们决不会害自己。既然它们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去,明显地不希望自己知道,那么,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吧?

根据飞龙们的说法,自己在人类当中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朋友,没有任何可以彼此牵挂的人了。究竟什么样的往事?什么样的坎坷才可以让一个人在人类社会的联系断得如此干净?每当想到这里,昊风的心就会抽痛,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天横的去世触及了失去记忆的昊风心中的隐藏的伤口,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一下子从他内心深处翻腾出来,使他加倍为此哀伤。飞龙们对死亡的平淡态度更加使他心中充满难以宣泄的情绪,一时之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自己的生命难以承受这种痛苦的错觉。

“天横…”昊风用力的呼出一口气,在绿炎和阳暮飞到自己身边前把泪水擦掉。绿炎和阳暮本来是想来安慰昊风的,到达里却看到昊风凝重的神情。

“绿炎、阳暮,你们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黑川国?”

“黑川国?”两只飞龙面面相觑,不知道一向不喜欢离开云雾山的昊风为什么要去那里。

“去完成天横的遗愿,送还‘寂月魔杖’”

“昊风!”

“昊风…”

昊风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在绿炎背上睡着了,两只飞龙都装作没有看见昊风偷拭梦中流下的泪水的举动。

绿炎问:“昊风,这里距离黑川国的都城已经很远了,应该没有人类会来打扰我们,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昊风打量着周围:这是一座树木茂盛的山岭,远处是重重叠叠的群山,透过枝叶可以看到脚下灯火闪烁的城镇,不远处有一个湖泊,月光正荡漾在水面上,水中鱼群跃动的声响,森林深处野兽的嗅叫声,这一切反而更加显示了这里的幽静。

“这里很好啊,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几天,等他们的回音吧!”昊风笑着说,开始动手从飞龙们的背上取下行李。

昊风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即使是对飞龙们,他也是说寂月魔杖是当年神英·佶留给天横做纪念的,天横临终之前关切神英的后代,才要自己把它送去黑川国。连朋友们都要欺骗的这种行为昊风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天横违背神英·佶遗言的事被别的飞龙知道,昊风准备把这个秘密带进自己的坟墓中去。只是昊风·龙行这个人是个不懂的说谎的人,大概在他身边的朋友们早已发觉事情不对劲的地方了吧?

“天横真的只是把神英·佶视为自己的骑士吗?”手中还拿着未打开的行李的昊风看着远处,开始发呆。

绿炎和阳暮对视一眼,摇摇头,一起叹了口气…

黑川国皇宫的偏殿里灯火通明,黑川国王早已经退回后宫休息了——他听完新侠亲王和贵实·圣对事情的叙述后,也只说了几句话:“不要得罪龙族,把它们要的人找出来。另外寂月魔杖一定要留在我们黑川国。”——新侠亲王和皇太子贵实·圣还默默的坐在殿中等待着什么。

殿外传来人声,两名骑士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他们分别走到新侠亲王和贵实·圣身边,低声耳语。听过他们的话,新侠亲王和贵实·圣一起点头:“原来他今晚留在那里。”

新侠亲王站起来准备离去。最后的消息已经传来,他没有必要在这里呆下去了。

“王叔,”贵实·圣淡淡的说,“龙族的要求是您答应的,你可不要耽误了才好。”

新侠亲王脚步略一停留,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出去。

贵实·圣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几声,对身边的侍从说:“去给我找那个神英·佶的后代,把黑川国挖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决不能让这个人落到新侠手里!另外,叫文阴和树征来见我。”

皇城的长街上,新侠亲王坐在飞驰的马背上,深思片刻后对侍从说:“从魔法师工会的文献查起,国家、王朝虽然变动了,魔法师工会却一直存在,如果当年那个孩子加入过魔法师工会,或许从那里找的到记载,不要等明天,现在就去办!”

部下离去之后,新侠亲王拉住奔马,仰头看着茫茫夜空,由十几颗星组成的飞龙星座正烁烁生辉,星座边旁边淡黄的月亮,使人不由联想起昊风·龙行那深邃的金眸。

新侠亲王长叹一声:“昊风·龙行,你给黑川国带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龙之眼 龙王传奇 第2章 师徒初遇(上)

章节字数:7773 更新时间:08-07-22 17:52

牙凌·幸看着肉铺里摆着的刚出炉的烤肉,吞了吞口水,他肚子正“咕噜噜”叫着,肉味在鼻子边围绕,越发觉得饿了。肉铺的老板一直警惕地盯着这个衣衫褴褛、并且已经在铺子旁边转悠了半天的男孩,没有给他任何可趁之机。当试图跟在一名肥胖的中年人身后*近那块肉的打算也失败了之后,牙凌终于失望地离开了已经浪费了他半个下午的肉铺。自从昨天早上吃了一个女人给他的半个面包后,牙凌就没有再吃到任何东西。他在街边的水槽里又喝了几勺冷水,把空空的肚子胀起来,决定再到昨天那个面包店外碰碰运气。

市地处交通要道,是一座会集了四面八方来客的热闹城市。在这里,象牙凌·幸这样流浪无依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用幼小的眼睛看着这个城市最阴暗的一面,但是也早早的学会了生存的方式。

牙凌·幸在转过街角时,看到了几名风尘仆仆的、穿着魔法师长袍的男人,他佯作无意地*过去,听见这几名外来人正在争论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牙凌手脚利索地从其中一个人口袋里摸出了钱袋。他慢慢地离开这些人。溜达着转到一条小巷中,四处张望一下,才撒腿狂奔起来,一直到来到一条无人的小过道里,才掏出自己的战利品得意的开始查点。

牙凌·辛是一个要到冬天才满十三岁的男孩。他生着一头棕红色的头发,瘦长的身材和同样瘦长的脸颊,一双细长但是灵活的咖啡色眼睛总是在眼框里滚来滚去,就象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一样(实际上他确实是一个鬼点子很多的男孩),一颗虎牙只要微微一动嘴唇就会露出来,陪衬着他那种吊尔郎当的笑容和那种狡黠的表情。总之,不论从外表还是从个性来看,这都是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孩子。

牙凌·辛原本是一对奴隶夫妻的孩子,但是他自己却有自由民的身份。因为在他的父母主人的领地里有一对平民夫妻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牙凌刚刚出生的时候,主人就把这个看起来还算聪明清秀的婴儿赏赐给了这对夫妻作为养子。牙凌也是因此没有被烙上奴隶的烙印,也因此拥有了“辛”这个姓(奴隶是不允许拥有姓氏的)。

他在半年前离开了养父母的家,开始独自流浪。原本听说在十年前被卖掉的亲生父母是被卖到了这个城里,但是当他来到这里打听时,却什么消息也没有。毕竟在黑川国奴隶的买卖是十分频繁的,象他这样一没有钱,二没有来历,三没有本事的孩子想要找到特定的奴隶的去向实在太难了。反正牙凌本来也没有对和从未蒙面的亲生父母相见这件事有特别的渴望,他来到这里与其说是来寻找亲生父母,不如说是他想让自己在离开养父母的家后有些什么事可以做。所以他开始在这个城市里徘徊,过起了虽然艰苦,但是自由自在的流浪儿生涯。

钱袋里一共有十七块金币,六块银币和二十枚铜币,还有一枚镶嵌有宝石的戒指和一块体积颇大的绿色宝石。牙凌·辛舔舔嘴唇——这个收获比起他期待中的可是要丰厚得多了。

“先去找个酒馆大吃一顿,再去澡店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买身新衣服换上,我可就也象个上等人了。那几个人是魔法师吧?那样的话这戒指和宝石可能不是普通的珠宝那么简单,说不下是什么魔法物件呢!卖到魔法用品商店应该卖的出价钱吧!嘿嘿,这一下子大半年的吃喝都有着落了。”

牙凌大摇大摆地从巷道里走出来,随手丢了两枚铜币给街边的乞丐,愉悦地向他熟悉的一家酒馆走去。

昊风·龙行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任由悬崖间的风从耳边呼啸着吹过,手里拿着一本书,双眼却无所事事地盯着天空中的云朵。他身手,绿炎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同样在看着天空发呆,再向后的树荫中,阳暮闭着眼睛却根本没有睡着,烦燥地甩着尾巴——他们三个都不喜欢这种远离家园,在等待中平白逝去的时光。

“已经过去三天了…”绿炎不知道是在叙述还是想问什么。

昊风叹息一声:“但愿他们找得到。可是…人类的事一但牵涉到了国家啊、利益啊这些东西的话,就会变得很难说了。”

“人类!”阳暮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嗡声嗡气地低吼,“根本不可信任,我早就说过,我们一开始就应该自己去找!”

“这毕竟是他们的国家,还是适当地给他们一些尊重吧。”昊风转过身来,盘着腿坐在岩石上,对着两只飞龙说:“不过已经三天了,估计我们带着‘寂月魔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说不定有些家伙就要找到这里来了。我们…”他犹豫了一下问,“我们是留在这里等着应付,还是换个地方继续等他们的回音?”

“战斗!”阳暮一下子站起来,“我宁可去和一些贪婪的白痴战斗,也不想再这么等下去!我的身上都快长出青苔了!”说着用力抖动身体,好象真的有青苔在上面生长样。

昊风看向绿炎,后者也用肯定的眼神回应。“那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什么样的贪婪灵魂可以引导来不惜触犯龙族的家伙!”在天横死后,昊风心中的情绪一直难以排解,这使他最近以来都有些忧郁,在这种心情下他一点也不想杀人。但当他摸抚剑柄时心中想:阳暮说得对,或许战斗就是舒解郁闷的办法。

昊风开始擦拭宝剑,绿炎张开翅膀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阳暮还是闭着眼睛趴着,但是把牙齿磨的“吱吱”作响,大概想像中那里已经在咀嚼人的骨头了。因为有了些事情去想,他们三个都比不久前精神了不少。

牙凌·辛走到浴室门口,一只手里拎着刚买来的新衣服,一只手揉着因为吃的太多而胀的难受的肚子,但是刚刚想把衣服递进浴室的服务员,他猛地把手缩了回来,警惕地看着路的另一边。

在道路的拐角处有一家杂货店,透过杂货店两侧都开着的门窗,牙凌看见了三个穿着青色长袍的魔法师。其中一个人手中举着一柄正发出光芒来的魔杖。牙凌确信自己没有认错,这就是被自己偷了东西的三个魔法师。他想都没有想,从浴室服务员手中夺回衣服和钱币,转身开始跑。

一口气冲过了好几条街道,牙凌重重*在墙上开始喘气。

他们怎么找到自己的?难道…魔法…牙凌打了个寒颤。他可不敢天真地相信那几名魔法师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是偶然遇到自己的。“魔法师的东西附有魔法!”牙凌咕哝着,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还认为这样更好,这样的东西可以卖更高的价钱,可是现在他却又想到,“那些魔法师会不会利用这件事找到拿着那些东西的自己?”

“赶快扔掉!赶快扔!”牙凌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偷来的东西。

金币、银币和铜币,这些不用扔,没人会蠢地往这给养上面加魔法的。问题在于戒指和宝石,扔哪一样?全扔?牙凌心中十二万分的舍不得,迟疑起来。

“真的,它的头有这么大,身子有这么大,翅膀有这么长…”地华在白鸟面前用自己的整个身体作标准比划着,“它的眼睛这么大,闪着光,鳞甲象宝石一样…”白鸟睁大了眼睛,难得她会这么认真地听地华说话,地华讲得更加带劲了。

“一只是红的,一只是绿的,走起来这样,飞的时候这样…”

“那么那个龙骑士呢?那个龙骑士什么样?”白鸟问。

地华闭上了嘴,看看飞鸟,飞鸟又看看他,两个人一起摇头:“我们只躲在柱子后面看飞龙了,没有注意大殿里面的龙骑士,后来他出来骑上龙就飞走了,也没有看清楚…”

“唉,真可惜。”白鸟叹口气,“我也想看看飞龙,如果可以骑一下就好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地华向白鸟拍着胸脯,“我马上派人找出龙骑士的下落来,然后带你去看。”

孩子们在庭院中讨论着龙骑士的事,室内的大人们也在讨论着同样的对象,只是他们讨论的内容,却不只是想看一眼龙骑士或者骑一骑飞龙那么简单。

新侠亲王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份厚厚的卷轴,连看边听身边的一名骑士说话,在他身处的这间屋子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一名身着全副铠甲的骑士,一名魔法师打扮的老年男子和一个神采奕奕的年轻贵族。

“这几天来,龙族的使者一直在那座山中,我们已经调动了军队把守入山的道路,但是寂月魔杖的事已经传遍了天下,要完全地防止那些野心者入山,恐怕是太难了。”那名骑士说着叹了口气。

“一个半个的不要紧,龙族的使者们会自己处理的,只要不在国内引起动乱,我们也就算尽力了。”对此新侠亲王充满了无奈,“斐德大法师,您那边有没有消息。”

魔法师打扮的老者摇摇头:“太难了,数千年的时光,即使在魔法师工会的记录中,也很难找到端倪了。”

“慢慢来,宁愿细一点多花时间,也不要漏过任何线索。我知道这样去找,机会太渺茫了,可是总比让龙族的使者骑着飞龙在全国上下搜寻来得好啊!斐德大法师,一切就拜托了!”

“贵实殿下那边有什么举动?”新侠亲王转向那名年轻贵族问。

贵族男子一笑:“他召来了文阴和树征,也是打算从魔法师工会的记录着手,另外还派人去寻找灰龙游侠了。”

“灰龙游侠故·冬晨?”

“是啊,他大概还没有放弃拉拢那位龙族使者的打算吧?可能以为龙骑士和龙族使者他们的较容易沟通。”

“愚蠢!”新侠亲王一晃头,“他没看见这位龙族使者的态度吗?竟然还不放弃这种念头!但愿不要弄巧成拙的好。”

“他弄巧成拙,对我们又没有坏处。”年轻贵族低低地笑说,话中不无幸灾乐祸之意。

“可对黑川国有害!”新侠亲王责备地说。“国事为重!魏,请你就先别和贵实计较吧。”

年轻贵族淡淡一笑,抿抿嘴没有说话。他名叫魏·飞时,黑川国世袭贵族,本身并无官职,飞时家族家财万贯,领地广阔,他在二十四岁之前一直凭着祖传的家产过着声色犬马的日子,直到前年,他任内侍的一位堂弟因故被皇太子处死之后,他才突然离开家乡,来到首都并成了新侠亲王的一名幕僚。

“虽然贷名义上是我堂弟,可实际上是我同父异母的亲生的弟弟,女奴所生的他自幼不被家母接受,被迫过继给叔叔已经很可怜了,当他想凭自己的能力做一番事业时又被这样无辜的处死,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亲王殿下,您是贵实·圣唯一的对手,就请你允许我跟随在你身边,把那个手上沾有我弟弟血的人在皇位面前拉下来吧!”

魏就是在新侠亲王面前说了这番话后,成为了他身边的一员幕僚的。所以对他而言国家的利益是其次的,他最主要的是要扶持新侠亲王登上王位,把杀弟的仇人贵实·圣从一个这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扯落地狱。如果寂月魔杖可以因为新侠亲王的努力而留在黑川国,而进一步新侠亲王可以使唤那个魔杖的拥有者的话,可以说新侠亲王距离王位便又近了一步,距离自己的理想也进了一步。“殿下,我一定会全力找出神英·佶的后人的。”魏向新侠王这样保证。

“边境传来的消息到了。”一名侍从手中拿着一个密封的竹筒进来。那名骑士接过这份飞鸽传来的书信,打开看了一眼,双手呈给新侠亲王。

“什么!”新侠亲王看完之后一下站了起来,“发现几名黑暗神殿的神官进入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