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下子像泄气了的皮球,双手撑着下颌,沉默了。
等,又是等。
一切都要等待。
等到五界圣弩到手,才能得寒冰,才能入修罗,才能找天地史书,才能同彼岸翻脸。才能知晓她的身份…
一切的一切都要等!
“去百纳等我吧,总坛的事情安顿好,我们启程去鬼界。”昊天说道。
“鬼界!”琉璃骤然蹙眉,认真了。
“嗯,总体的事情结束,人界的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昊天淡淡说道。
“鬼界鬼界…你想夺鬼弩。”琉璃自言自语一般。
鬼界有两界,地狱界和地藏界,地狱十八层为阎罗统治,而地藏界则由地藏菩萨统治,名义上虽属于地狱,实质上却属佛界管辖,这也是佛界于六界内的唯一势力所在。
不管是妖是魔,还是人是仙,又或者是神是佛,哪里没有等级之分,哪里没有强弱之分。
若是真可以看破红尘,不需修仙,不需成佛,心安即是归处。
这世界,高高在上的神佛皆有纷争。
“嗯,鬼界,而后是修罗弩。”昊天说道。
“可是修不到修罗弩之前,你入不了修罗。”琉璃认真说道,不由得想起了若离。
“要么搏一搏硬闯,要么寻齐相思弦。”昊天答道。
琉璃没说话,凝眸,一脸沉重,良久才开了口,“且别说是修罗,鬼界就不好闯,阎罗可是天帝的狗腿,魔头,要瞒着上头,越来越难了。”
“那就让他帮我们瞒着。”昊天冷笑地说道。
“有何妙计?”琉璃一下凑了过去。
“去百纳吧,在那里等我,别到神殿去。”昊天自然而然地锊起她掉落的发丝,淡淡说道,说罢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而案几上一碗热腾腾的鱼汤这才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琉璃有些愣,丝丝暖意从心里一圈圈扩散而出,轻轻抚着脖颈上那一枚冰凉凉的玄冰,唇畔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暖笑。
她的魔头,其实还是挺好的。
昊天并没有走,就隐在一旁。
很想多留一会儿的,可是,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一日都不行。
其实从入了人界开始,万事都必须速战速决了,他也不能确定天眼何时会开,司界处何时会严察人界的一切。
看着琉璃喝光了那鱼汤,这才放心离去。
虽然,不识情滋味,只识心疼之味,却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在付出…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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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入地狱—加更谢】
百纳刚刚落成的王宫,偌大的宫殿,婢女奴才都还不多,后宫也空着。
凌彻完全不似刚刚被册封的藩王,倒像是个城主,逍遥城主。
政务都交由原本洛城郡的官员们料理,朝廷几个要员几乎没有大的变动,原本还人心惶惶,人人担心顶上乌纱难保,如今一个个官员倒是同凌彻混得熟悉,并不似先前那么畏惧了。
冷清的王宫隔几日便会热闹起来,不是凌彻自己大办酒宴,便是他出面帮涟瑾邀请诗友人骚客。
这夜,凌彻又大办酒宴,酒酣之际,竟同认了涟瑾为义弟。
琉璃就坐在屋顶上,一手把玩着脖颈上那枚冰凉凉的玄冰吊坠,一手撑着下颔,无奈地看着下方一个个男人,酩酊大醉,勾肩搭背,听着他们的醉言醉语。
这里头,除了佯醉的凌彻,就属涟瑾最有酒品了,安安静静地趴在案几上,也不闹,也不说话,就一直傻笑,气质干净的脸上,全是单纯。
“主子,这儿风大,咱们下去等吧。”鱼聿凭空出现,劝说道。
“闷热着呢,什么风大。”琉璃不耐烦说道,鱼聿见了她的真身后,就时不时会念叨她。
“应该是要下雨了吧,这个季节,洛城多雨。”鱼聿说道。
“你倒是很清楚。”琉璃懒懒说道,已经等了三日了,昊天他们也该到了吧。
“嘿嘿,凌彻到百纳后,我都来过不下十次了,五次遇到大雨。”鱼聿笑着说道。
“跟汐妖来的吧。”琉璃说着,懒懒地正要倚躺下去,鱼聿连忙往后面一坐,充当了琉璃的靠背。
“鱼儿,突然对我这么好作甚?有事相求?”琉璃笑了。
“嘿嘿,还是主子聪明。”鱼聿也嘿嘿乐了。
“有话快说。”琉璃懒懒说道。
“主子,你别管汐妖的事情了吧。”鱼聿开了口。
“什么叫做我管了她的事情了?”琉璃不解了。
“主子,你往右侧前面那宫殿看,动作别太明显,就在右侧一角,汐妖在那里呢!”鱼聿说道,几乎是弓成了一直熟了的虾,双手搀在瓦片上,这个角度琉璃才靠着舒服。
“你对她那么好做什么?有事求她不成?”琉璃又问道,还是狐疑着。
“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妖界的主子,虽然是被昊天给收买冷冷,不过呢,我和云兮雨都还是感激着,至少现在妖界不像之前那样乱成一团,咱们走出去了也长脸,不是吗?”鱼聿说道。
“呦,你这归属感怎么突然这么强了?”琉璃还是那懒懒散散的语气。
“我的归属感一向很强的,当初死心塌地跟着斩影,不还是希望他一统妖界了!”鱼聿认真说到,冷不防起身,害得琉璃就这么仰头而下,险些扭了脖颈和腰。
“找死啊!”琉璃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一脸气呼呼,就这时候,不经意地朝右侧瞥了一眼,汐妖果然在那里。
“太激动了啦。”鱼聿说着,径自往一旁坐下,虽然现在是琉璃的跟班了,却比小龙王还没有奴才的样子,没大没小。
“鱼儿,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原则吗?就像汐妖当初明明知道逃不了,却还是选择站在斩影那边了。”琉璃认真问道。
“嘿嘿,当然,琉璃,你不会懂的,因为你并完全不归属于那一界。”鱼聿直言不讳。
琉璃顿时沉眸,恶狠狠朝他看了过去,小嘴微张,两个猫类动物特有虎牙缓缓露了出来。
鱼聿二话没说,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良久,琉璃才隐隐一声长叹,仰头望月感慨道:“是啊,我连个同伴都没有,上哪里去找一只像我这样死都死不了的猫啊…”
好一会儿才低下头,不经意地看到了裙角那朵彼岸花。
她知道彼岸又走了,如果不是,昊天不会跟她说那么多的。
彼岸其实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她身旁吧,这烙印又出现了,同过去的近万年一样,都是他欺骗她的罪证。
彼岸现在在哪里呢?
他有他的事情,是什么事呢?
一个相视了近万年的朋友,一个她一直当成大姐姐一样亲近的男子,一个她自以为曾经共患难过的挚友。
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完全不了解他。
缓缓地后仰,头脑朝下仰躺了下去,好累好累,好像幻成一只小白猫寻个洞好好地睡上几日几夜。
可是不行,昊天应该快到了,她也清楚,接下来,不管是鬼界,修罗,还是堕仙界,都容不了他们一丝一毫的懈怠。
然而,总是有人,比他们更不懈怠。
他已经先到了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分别为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铜柱地狱、刀山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羊坑地狱、石压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枉死地狱、磔刑地狱、火山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
每一层皆以该层刑罚方式而命名,为阎罗下属十八个判官所掌管,是以受罪时间的长短与罪刑等级轻重而排列,每一层地狱比上一层地狱,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
要抵这十八层地狱,必须经过地狱同人界同地狱的交界之路,黄泉路。
彼岸一步一步往前走,从人界的灯火通明处走到了鬼界的阴森幽暗地,他那一身妖红的拖地长袍,红得如同前面那一片火海,他手中提着的一盏大红灯笼,一样是妖异得令人心生畏惧,越往黑暗里走,这妖红便越是明亮越是诡异阴森,如血一般。
这一身红,映衬着他那苍白而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终于,周遭越来越亮了,路旁全是一片片妖异的红,如同他的长袍,如同他的灯笼。
那是一簇簇红彼岸,跟着花藤走便可以抵达忘川河了。
“很久很久没来了吧…”他自言自语,苦笑着,手优一伸,手背上便凭空开出了一朵妖娆的红彼岸。
他轻轻凑近,微微一嗅,还是无奈苦笑。
这花香可以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而再往前,忘川河畔奈何桥边孟婆的忘情水却会让死者忘记一切。
唤醒了,再选择要么忘记一切,入十八层地狱,偿还生前罪过,抵往生台,要么,投入忘川河中,千年沉浮。
这或许就是地狱最绝情的地方吧。
很快,手背上那朵彼岸花便凋零了,他继续步步往前,看到了云雾中出现了那条哀声满满的河流,忘川河。
这时候,一个个头不高的老婆婆从云雾中凭空走出,一身玄色镶蓝边衣裳,面容和蔼,一件彼岸便惊了。
彼岸止步,就这么淡淡一笑,似乎这幽暗阴森的周遭都开除了似锦繁花来了,美好极了。
“孩子,你好久没回来了。”老婆婆哽咽地开了口。
“是啊,孟婆婆,好久不见。”彼岸淡淡说道。
正文 【我等他们】
十八层地狱每一层地狱都充斥着惊叫声喊冤声,而地藏界则是静寂得可怕。
就只有这里这条忘川河畔,广不数尺,流而西南,河面很是平静,终年蒙着一层阴森恐怖的青色光芒,不会太过于寂静,也不会太过于嘈杂,只是千年不断地传来幽幽的哀怨声。
这里,只有孟婆婆的客栈前面有几方石凳,是唯一可以驻足停歇的地方,停歇正是为了那碗孟婆汤。
此时,彼岸和孟婆婆就坐在这里,望着忘川河中因那沉浮着的鬼魂而一起一伏的青光,沉默着。
“彼岸,不如来一碗忘情,忘了过往的一切,往新生吧。”
突然,孟婆婆开了口,万年前她也是那么劝说的,说着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块墨色瓷碗,七分满的水,淡淡的浅黄,如茶水。
“婆婆,不能拉你下水。”彼岸淡淡说道,视线仍旧落在忘川河里沉浮着的鬼魂身上。
不喝忘情水,忘川河中苦等千年。
这千年里,有多少人能坚持倒底,又有多少能不灰飞魄散呢?
“婆婆被罚,总比你…”孟婆婆欲言又止。
“孟婆婆,这忘情于我无用,而亦非凡人,入不了地狱这轮回道的。”彼岸依旧是那淡淡的语气,唇畔噙着浅笑,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痛痒之事。
“不试试如何知晓忘不了?孩子,一万年多年了,是因为当年那个承诺,还是因为你的心呢?”孟婆婆又问道。
“若无心,岂会许下承诺?”彼岸反问,缓缓起身要走。
“那琉璃呢?你悉心呵护那么多年的女子,你真的舍得?”孟婆婆追问道。
“孟婆婆,你本该是最无情之人,何时生了这怜悯之心?”彼岸驻足,笑着问道。
孟婆婆无奈,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今日是阎王召见十八层判官的日子吧?”彼岸转移了话题,双眸静敛,已经能够步至忘川河胖,一抹鬼魂就在他脚下挣扎。
忘川河里要承受的可比十八层地狱里任何一层的刑罚都来得重。
突然,那鬼魂猛地从河水中跃起,双臂紧紧地抓住了彼岸的双腿,如影一般,一身透明,一半的身子已经离开了忘川河,另一半还在河水中,虽然这河水相当于是静止的,只是,那河水中那半边身子却似乎一直被河水冲着往下游去,又似乎一下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住。
“救…救我…我喝…忘情!”
那鬼魂哀求着,手都快抓不住了,若是掉下去,必定是要灰飞魄散了吧。
“既然承受不住,为何不直接选择了忘情呢?”彼岸淡淡问道,修长好看的手指不过是凭空,轻轻地在河面上划了划,仿佛拨拂水一般,动作轻柔。
然而,下面的河水竟然真的被他划开了,鬼魂终于不再被拉扯,身子直直垂落。
鬼魂惊着,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而一旁,孟婆婆亦是惊着,一万年,他的修为又精进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彼岸又问道,低头认真地看着鬼魂。
“我不想的,可是我办不到,我受不了,我会灰飞魄散的,灰飞魄散了就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她了!”鬼魂哽咽不已。
“喝了忘情,一样是生生死死都无法想起。你叫什么名字?”彼岸问道。
“何俊。”鬼魂急急说道,只当是遇到了贵人。
“何俊?”彼岸若有所思,手中凭空出现一本薄薄的册子,萦着一层阴森的幽幽青光,扉页上写得的正是“生死簿”三字。
“阎王爷,饶命啊,阎王爷,饶命!”
鬼魂立马大喊,把彼岸当成了阎王。
而彼岸安安静静地,低头翻看生死簿,不过翻了几页,便随手在书页上写了“何俊”二字,顿时,薄薄的册子上浮现了一排排青光字,记载的正是何俊的生怕。
彼岸不过大致浏览了一眼,收起生死簿,认真看向何俊,道:“你卒于七十七,一生完满,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值得你不入轮回道吗?”
“我…我的妻子还没来,我在这里等,一定能等到她来。”何俊哽咽地说了实话。
“你欠她什么承诺吗?”彼岸又问道。
“没有,我就是想见见她。”何俊说道。
“你妻子十七岁嫁于你,一生静好,无大富大贵亦无大灾大难,天,待你不薄了。”彼岸说着,袍袖一挥。
瞬间而已,鬼魂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忘川河依旧,表面风平浪静,河中惊涛骇浪。
孟婆婆蹙着眉头,没说话。
“既无遗憾,不如灰飞魄散了,免得往日投胎,负了曾经那段真心交付。”彼岸淡淡说着,迈出步子,就这么踩空过河,不过奈何桥。
“孩子,你不是痴,而是执啊…”孟婆婆感慨着,拂袖掩了奈何桥,随即追着彼岸而去。
过了奈何桥,忘忘川河的另一边便在也看不到任何彼岸花了,周遭幽暗不已,道路两旁隐隐有阴森的青光流溢而过。
越往前走,青色流光便越是明亮,而气氛便越是阴森。
彼岸那妖红的拖地长袍却丝毫不会被这黑暗所淹没,反倒被映衬得愈发的妖异神秘。
终于,在黄泉路的尽头止步,脚下已经是万丈深渊了,炙热的气息从深渊里不断涌上来,站在这里就可以听到下面的惊叫,嘈杂无比。
下面便是十八层地狱了。
“孟婆婆回去,放心,鬼界的劫难还没到。”彼岸淡淡说道,缓缓飞落悬崖,身影犹如一只妖红的蝴蝶,往黑暗的深处缓缓飞起,唯美不已。
“彼岸,曼珠罗华究竟修了几生几世的善缘,能得你如此付出?”孟婆婆说着,禁不住潸然泪下,转身,缓缓隐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彼岸终抵地狱第十八层,刀锯地狱。
这是罪最重的一层地狱,鬼囚会被呈“大”字形捆绑于四根木桩之上,由裆部开始至头部,用刀锯锯开。
周遭全是木桩,彼岸是冷冷扫了一眼,转身便朝一侧石门而去,一路上并无人敢拦,他是黄泉路上彼岸花的守护者,万年前被阎罗收为义子。
鬼差开了门,恭敬引了进去,一如既往的管理,整个阎罗殿里大鬼小鬼全都退了。
阎罗王秦广高高在上坐在大殿上,面黑如炭,一脸络腮胡子,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然而,当侍从都退完后,秦广立马收起了那凶神恶煞的表情,顿时变得谄媚无比,急急下了主座,一副奴才嘴脸,卑躬屈膝而来。
万年前,彼岸便已经是这十八层地狱真正的统治者了。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秦广一边说着,一边将彼岸往上位请。
彼岸没有多少反应,只随意在一旁茶几坐下,径自斟茶,替秦广倒了一杯。
“主子,让属下来,让属下来!”秦广受宠若惊,连连推辞。
“坐吧。”彼岸淡淡出声,径自饮茶。
“主子,属下一直找不到你,前些日子,天帝下来了。”秦广急急禀告。
彼岸手一僵,低声,“来做什么?”
“主子,是不是你…”秦广迟疑着,对彼岸倒算是衷心耿耿。
天帝当年从地狱划出地藏界同佛界示好,他至今怨恨着。
“说。”彼岸骤然沉声,一抹妖红凌厉掠过双眸,凌厉得秦广险些坐不稳,从来都是温和安静的一个人,狠起来却是连他这个十八层地狱阎王都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