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络也少有的安静地叹气:“唉,他们能活到这陶人这么老就好啦!”

我微笑道:“是啊,但愿,到我们老的时候,还能有个相依相伴的人儿,相依相持,一起看夕阳落日,月上高楼。”

我哼起了一支现代的老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络络和恋花悠然神往。

恋花的眼中,已闪出晶莹澄透之色,不知是伤怀,还是感动。

恋花喃喃道:“这是哪里的歌,好好听!一起变老,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不知我有没有福气遇到那样相伴一生的人呢!”一时说完,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说着什么,羞红了脸,自己笑着伏在桌上。

络络道:“哦,我只要跟你们一起玩到老就行了。”

正在胡扯之际,便有宫人匆匆走来,道:“三位小姐,皇上口谕,速到武德殿见驾!”

第四十一章武德殿(上)

恋花听了,低低惊呼了一声,姣好的面容上闪过畏怯之色。

络络却“嗨”了一声,道:“去便去,有什么可怕的?”

我因听了杨淑妃的话,料定必是魏王一党,多半也有杨妃和吴王的人,将我们推到前台去了。夺储之战的前台。

我不想卷入政治,但政治终于把我卷入。

无奈,但必须应对。

我忙叫了络络和恋花,各各梳了妆,换上新裳,在太监的带领下,直驱武德殿。

关于历史上的武德殿,我没有太深印象,只是记得,当年隋文帝,就是在武德殿宣诏,废太子杨勇为庶人,立后来的隋炀帝杨广为太子,把自己辛苦创就的基业一手推向灭亡,成为秦以后第二个二世而亡的朝代。

今天的武德殿,将发生的,又是什么样的事?

我心里居然也澎湃如潮,手心里捏出汗来。穿越历史,和参与历史,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历史上的称心,是被唐太宗处死的,但我从没想过称心的处死,会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称心,便是由于我们的指证才被杀的?至少,会与我们的指证有关?

入了武德殿,便见李世民高坐龙椅之上,双唇紧抿,两眼尽是慑人光芒,盯着下方跪的两人,全然不似寻常时候的亲近和蔼。

一个是长安令,额上正点点滴滴掉下大颗的汗珠来;

另一个却是称心,他未带枷锁,只是被缚了双手,面色有些苍白,发丝也甚是凌乱,有几缕飘散下来,更衬得那殊色夺目,姿容如嫡仙一般。

如果他是女人,只怕亦是个倾国倾城绝色天香的美人了。

一旁坐着数人,其中那挂着温和笑容的青年公子,正是魏王李泰。

他正柔声劝道:“父王息怒。想来这少年不过是大哥府上一名优伶,如此草菅人命,大哥必不知晓。一切等大哥来了,再作分晓吧。”

李世民缓缓道:“一名普通优伶,也能带了一大群护卫,招摇过市,公然劫色杀人?”

我们已经入了殿,遂比肩跪下,行了参拜大礼。

李世民见我们有些怯怯的,恋花更是双肩微微颤抖,面色略缓,但口吻依然凌厉:“你们,早上也出宫去了?”

我忙道:“禀皇上,因我们听说菩提庙的大佛甚是灵验,近日淑妃娘娘与徐才人身体又俱是不佳,便斗胆私自跑出宫去,为两位娘娘祈福祷告。”

络络和恋花心神略定,自是随声附和。

李世民待信不信地哼了一声,道:“那么,太子府之人杀伤人命之事,你们也曾目睹了?”

络络忽地站起来,道:“皇上,这称心不是杀伤人命,而是杀死人命!络络亲眼见到他令人杀了王姓的男子,逼死了琴心!”

李世民尚未及答,殿外忽然一人喝道:“丫头,你少信口开河!”

我们俱是一惊,忙回头时,见一身材微胖略有些跛的男子冲了进来,走到称心前面,匆匆参见了皇帝,便向着称心道:“你怎样了?”

称心面色更见苍白了,笑容冷冷的,道:“我能怎样?终不过要到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去了。”

那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称心还白,本来还算端正的容貌,竟激动得有几分扭曲。而我也知道了,这人,便是太子李承乾,有着足疾和断袖之癖的李承乾。

李世民的面色更沉。想来,魏王必然早已密报过李承乾和称心之间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现在李承乾和称心的表现,无疑在昭示众人,两人的关系,决非寻常。

李承乾驱前一步,道:“父皇,此事儿臣已经查明,只是府下一名侍卫失手误伤人命,与称心无干!请父皇务必查明此事,还称心一个清白!”

李世民蓦地击案而喝:“此人姓尹,不过你府上一乐童,你口口声声所说称心,是指何人?”

第四十一章武德殿(下)

李承乾一怔,情急之下,他早忘了称心只是他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爱称,称心的本姓,的确姓尹。

称心的嘴角却弯过一道弧线,似在笑着,却寒冷如冰,连那美好清晰的轮廓,也显出难以掩抑的寂寞和无奈的伤痛。

魏王李泰正笑着,慢慢站起来,道:“父皇息怒。大哥只是一时失口,想来,大哥平日和这乐童闹惯了,才一时改不过口来。既然大哥求情,还请父皇从轻发落才是!三位姑娘年轻不解事,禄东赞是外邦之人,其证词,不宜采信为好。”

求情?这李泰是在求情么?如果李世民是昏愦无能之极的昏君,也许还会信以为真。

可李世民即便不是千古一帝,也是史上最著名的明君之一。那么,李世民略动一下他的大脑,李泰的这些求情之语,分明是火上浇油,更成就了称心催命符的诞生。

果然,李世民脸上的怒意更是明显,他盯着称心,道:“你自己怎么说?”

李承乾更为着急,称心反是平静,雪白的面容,居然绽出如花的笑容。

称心,这个公认的太子心腹,只怕跟李承乾,也非一条心吧!

他,他竟似在求死!

他慢慢抬起头,缓缓道:“小民当日一家穷病,沦落街头,若非太子救助,早已不知身在何方!又烦劳太子安顿了我父母,让他们得以多活了这几年,小民心里万分感激。可小民出身下贱,不知礼法,今日犯下大罪,自是罪当一死!”

李承乾怒道:“这许多年,你,你难道只为了父母快乐才在我府上?那许多年,我们,你,你都忘了!”

李世民缓缓立起身来,道:“宣旨,太子府优伶尹氏,当街纵仆杀人,淫人妻女,着斩立决。所从仆奴,一并腰斩!”

李承乾叫道:“不行,不能杀他,绝不能杀!”

李世民恍若未觉,一言不发,径自退出武德殿。

李承乾仆倒在地,向着李世民消失的方向,嘶哑道:“他不过是我一个乐童而已,为何你们就不能放过他?父皇!父皇……”

称心的嘴角牵动,一抹极遥远极温柔的笑容慢慢弥散在美好的面容之上,喃喃念着几句话:“慕儿,慕儿,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李承乾身形一震,慢慢转过了头,苦笑道:“称心,称心,你一直在外胡作非为,就是,就是有意求死?”

称心仰起头来,道:“太子,我谢你救了父母,可却恨你,恨你给我那样见不得人的身份!更恨你为独占我,竟逼死了慕儿!好恨你!现在我父母都归了天,我早就想不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我牵挂的了。”

李承乾更似立不住了,软倒在地,道:“这么久了,这么久了,你居然还只是恨我?难道,那无数个日夜的风花雪月,只是幻影?”

称心叹道:“我很遗憾,我太子男宠的身份,闯下那么大祸来,居然没能动摇你的太子之位!”

李承乾泪珠直在眼眶里打晃,眼看着称心被侍卫押走,只是喃喃唤道:“称心!称心!”

称心都说了,他有意闯祸,根本就是打算连他的太子之位一并动摇,可李承乾的口吻里,居然没有恨意。

称心被押着,从我身边走过。我清晰地听到他在轻吟:“慕儿,慕儿总叫我小尹。我是小尹,不是称心,不是,从来不是称心!”

这个连被缚着的背影都俊逸不凡的男子,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了。

不知怎的,我的鼻子微微发酸。

我们从来只看到他浪荡荒淫的一面,却原来,连这么个人,也是有故事的。

恋花在轻叹:“这样的人,像是已经悔悟了,我们要不要去为他求个情呢?”

络络转头问我:“我们为他求情,会有用吗?”

我苦笑道:“没有用,不必了。”

历史早已记载,那颗绝美的头颅终会掉下。参与历史也便罢了,改变历史的事,我是不做的。何况还是冒了忤逆龙鳞的危险,得罪魏王和杨淑妃的危险,逆天而行?

我容书儿,可不是那个真正的容三小姐。我并不是白痴。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在这个一千三百多年的唐代,我,一个知晓历史的现代游魂,自保还是有余的。

我自信地拉起络络和书儿,退出了武德殿。

[番外]慕卿长相思(称心公子)

大唐贞观盛世,渭水之畔。

风凛冽,铅色的云冰冷地压在天空之中。

尹秋从未想到,在这一天,他还能遇到慕儿,还在那样的情形之下。

他当时正席地坐在一块磐石旁饮酒。发丝被吹乱,不时飘拂着掩住他半个脸,却掩不住他完美无瑕的精致面容。他仿若未觉那乱发夹着风沙的干涩,让酒壶从拂在脸上的乌黑发际穿过,把一壶酒一口一口灌进去。

几个随从竭力将一架屏风树到上风处,好让击到尹秋的风沙能少一些,以免损伤了尹秋洁白的肌肤,憔悴了尹秋晶莹的面容,黯淡了尹秋如星的双眸。

屏风外,一个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愤怒和无奈的哀泣:“我不想给你家公子吹笛子!天晚了,我母亲在等我回家呢!你快放开我!”

尹秋僵住,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正对慕儿清好的面孔,和含愁的剪水双瞳。

慕儿也突然地闭上了嘴,不再在两个壮汉手臂下挣扎。

尹秋一掷酒壶,掷在放着小菜的岩石上,“啪”地发出一声碎裂的脆响,琥珀色的酒浆在岩石上瓢泼开来,是秋季落叶昏黄的颜色。

蓦地,尹秋一笑,不知是悲惨,还是惊喜,天地间漫卷的风沙,也于瞬间沾染了那说不出的黯愁和明媚。

然后尹秋回头,发足狂奔,也不知打算奔到哪里去。

跟着他的十余名随从,和那正扭着少女的壮汉,尽数叫了一声,紧紧追了上去。

被抛下的慕儿无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被拧痛的手腕,忽然如梦初醒般叫了一声:“尹秋!等等我!”

丝丝缕缕的记忆,正被撕扯开来,流云样流散在尹秋和慕儿的眼前。

葡萄架下,两个小小的人影正在月光里吃葡萄。

小女孩说:“尹秋,你听到有人在说话么?”

小男孩说:“慕儿,我听到了,好像有人在月亮上说话?”

小女孩说:“尹秋,你吃葡萄的声音太大,我听不清。”

小男孩说:“哦,我不吃了,你细听听,月亮上的人,在说什么?”

一时安静了,果然有人在说话。

“妹妹,昨儿听见,我的尹秋,你的慕儿,正在一处吹箫奏笛,一曲《长相思》,浑然天成,有如天籁。看来两个孩子的基本功都挺扎实了。”

“姐姐,你的尹秋,我的慕儿,整天腻在一处,这次我们进京,这两孩子分开,一定舍不得。不知什么时候,才再听得他们的笛箫相和哩。”

“妹妹,你不嫌我的尹秋拙笨,不如就成全了他们,让他们下半辈子,都能笛箫相和吧。”

“姐姐,你不嫌我的慕儿傻气,我又能说什么?”

两个女子格格而笑,声音惊动了对岸的雀儿,鸣了一声,倏地飞起。

葡萄荫下,两个小小的身影紧靠在一起,四目相对时,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绯红的脸,在月光下闪烁着光彩。

他们面前,是一大汪的水池,池里开满了睡莲,粉红色的,有着玉的润泽,和锦的柔美,一盏一盏,像盛着少年心事的灯笼。

许久,箫音和笛音,一起在月光里扬起,流水般浮动在静静的夜空。

尹秋终于跑得累了,坐倒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

柳树早不见了春日的依依,焦黄的树枝,无力的低垂,没有丝毫曾经的如烟缠绵。

随从们看他坐定了,方才松了口气。

尹秋抬起无力的眸子,只看向了远方蹒跚而来的少女。

冰寒的冬天里,慕儿满头是汗,满眼是泪,气喘吁吁走到尹秋面前道:“尹秋,我是慕儿!”

尹秋眸子好冷,但看着慕儿的泪水一串一串掉下来,终于也有了酸楚之色。

他用手一指道:“你们全给我走远一点!”

随从们迟疑,后退,但却只退了几步,退到了慕儿的身后。

尹秋拉起慕儿,继续向前奔去,丢了冷冷一句话在风里:“你们不许跟来。我晚上自会回府!”

随从们面面相觑,而尹秋和慕儿的身影,却越走越远。

那天下的不是雪,是冰雹。

大颗大颗的冰雹,狠狠砸到脸上,带着冰凉的疼痛。但在奔跑的路上,那种疼痛,却化作幸福的刺激,蜿蜒在一路之上,一直蜿蜒到城外送别的十里长亭。

长亭内,两人都是泪光,但四目相对时,又是忍不住的相视一笑。

没有人听到长亭内的笛箫相和。

没有人知道那相和的是一曲《长相思》。

冰雹击在屋檐和地面的声音,掩住了一切声响。

但亭中相和的两个,却只听到了那曲《长相思》,在对方的乐器下回旋倾诉。

那一天的冰雹下了很久,地上堆起来一层细碎的水晶,在月下反射出澄澈甚至艳彩的光芒,踏在上面,有着冰粒摩擦时兴奋的吱嘎声。

尹秋是太子李承乾府上的乐童。

慕儿随母亲入京后,尹秋的父亲病了,他的手一直抖着,别说弹奏乐器,便是筷子也抓不住,尹秋的母亲便带了尹父到京城治病。但一路奔波到京城,连尹母也重病。

在街间孤凄卖艺的尹秋,被太子一眼看到,带回了东宫,成了东宫最有名的乐童,哦,应该说是最年轻有为最受赏识的乐师。太子说好的音乐,谁能说不好?

不久,尹父尹母都有了自己的大屋子,得到了最好的治疗。治病的医生,居然来自皇宫。

慕儿知道了太子很宠尹秋,但想不通一名乐师,怎么会走一步都有一群的随从,而且吃穿比长安城里一品大员的公子还讲究。

但好在她找到了尹秋,尹秋也越来越长的逗留在她和母亲落脚的客栈。

慕儿的母亲已经老了,无法再在原来的大官家当差,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再去高门贵族的府第去挟媚献艺。因母女俩的生活甚是窘迫,慕儿才不得不去城中卖艺,却碰着了那两个汉子。他们奉了尹秋之命,找会吹箫的女子过去给他解闷。

慕儿看出尹秋有心事,常常不开心,但尹秋不说,她便不问,两个人静静倚在客栈后的小河畔,吹着笛,奏着箫,看那绿头的野鸭子一家在水草间游来游去。

那日两人正相偎时,河的对岸忽然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八宝珠冠,紫衣玉带,带着一丝寒意,向尹秋凝望。

尹秋像被蛇咬了一般,忽然推开了慕儿,奔向那男子。

那男子却愤怒一般拂袖而去。他的腿似乎不方便,走的时候微微跛着。

慕儿听见尹秋一边追,一边唤道:“太子!太子殿下!”

慕儿心里很不安。

再一次见到尹秋时,慕儿道:“你既在太子府中当差,以后便少来吧!”

尹秋,自此果然来得少了。每次来时都是一个人,有些惊慌的模样。

慕儿母亲说:“慕儿,我们搬了吧,尹秋再来,恐怕不是好事。”

慕儿隐隐也觉得不对,尹秋分明是瞒了太子,偷偷来会她的。但她不愿意搬。她怕搬了,她再找不着尹秋,也怕尹秋再找不着她。

这天忽然有个人来,拿了尹秋的箫,说尹秋约她出去。

慕儿认识尹秋的箫。他箫上的饰品时常更换,一直嵌着各种最名贵的珍珠宝玉。但箫却没换过,是尹秋从小就用的那支,磨得晶亮润泽。

所以慕儿就去了。

慕儿去了,就再没回来。

等尹秋来找慕儿时,慕儿母亲知道慕儿一定出事了。

“你能救她!”慕儿母亲含泪握着尹秋的手,“你一定知道慕儿为什么会出事。”

尹秋的箫正握在尹秋手里。他当然知道什么人才能拿了他的箫,又悄无声息地还给他。

尹秋直挺挺跪在太子面前,跪了整整一天,说着同一句话:“把慕儿还给我。”

太子在他面前踱来踱去,几次走到尹秋面前,挥起了手,却终于没能打下去。案上的笔砚书墨,瓷器玉饰,却被他尽数掀翻在地。

太子问:“如果她死了,你也要她吗?”

尹秋脸色刷白,嘴唇在凌乱的发丝下颤抖着,却咬着牙回答:“我要。”

太子问:“如果你死了,你也要她吗?”

太子冰冷的剑锋,静静搁在尹秋优美的颈上,雪白的肌肤,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尹秋的身躯亦开始颤抖,但舌头艰难地转动着两个字:“我要。”

太子的剑啷当落地,太子的面容,也转成了青白之色。太子紧掐住尹秋的肩膀,一直掐入尹秋的肉中,硌着他的肩胛骨,狠狠道:“如果你死了,我也要你!如果我死了,我也要你!”

太子离去,微跛的腿,走得踉跄而无奈。

而慕儿,终于被抬到了尹秋面前。衣不蔽体,满身伤痕,奄奄一息。

慕儿睁开眼,看到了尹秋,笑容如天际最远的一朵云,幽幽说道:“可惜,我不能干干净净见你一面,更不能干干净净做尹秋的妻子了。”

尹秋泪流满面,轻轻低吟:“慕儿,是我不能,干干净净做慕儿的夫婿。”

慕儿微微喘着,喃喃地吐着每一个字:“不,慕儿,只做尹秋的妻子,就如尹秋,只做慕儿的丈夫,而不是太子的称心。”

尹秋哽咽,将头埋在慕儿被蹂躏得一片狼籍的胸脯之上,哭泣:“原来,你已知道了。”

慕儿再也不能回答他一个字,嘴角噙着笑,眼中含着泪,却没有了焦距。

太子不爱女色,却有断袖之癖,宠幸一名尹姓乐童,赐号称心。长安城中,尽人皆知。

是年,魏王李泰谋夺太子之位,东宫不稳。

尹秋照例每日城中游逛,行事日益荒唐,欺男霸女,无所不为。太子每每喝阻,却不忍严惩。

太子问:“你是不是找死?”

尹秋答:“我想你和我一起死。”

太子无语。

尹秋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叫泣红。太子已不敢再阻止,睁眼闭眼,佯作不见。

泣红很热心地为尹秋引荐了一位名妓,但在与这名妓相见之时,名妓的心上人出现。

尹秋笑了,这泣红,原是魏王的圈套,他怎会不知?可这圈套,套的不只尹秋,还有太子。那么,就让魏王称心吧。

名妓的心上人,被尹秋下令一刀毙命。名妓随即撞碑而死。

长安令立即出现,收捕尹秋。

太子闻讯时,尹秋已被押金殿;太子为尹秋的求情,更激起了唐太宗李世民对尹秋的愤怒。

尹秋被判斩立决。

血雨缤纷中,尹秋抬起头,微笑。

慕儿正持笛立于前方,笑颜如花,等着他吹箫而来,笛箫相和。

奏一曲长相思。

尾音

尹秋死后,太子李承乾数月不曾朝见太宗,画尹秋之像,起冢苑中,赠官树碑,朝夕相伴。

唐太宗李世民见太子荒唐,更起废立之心。

太子怀恨,暗中蓄养刺客,意图夺宫,于贞观十七年被人告发,废去太子之位,徙黔州;两年后郁郁而终。

第四十二章解忧(上)

第二天傍晚,便有内侍悄悄来禀报,说称心和他的几名奴仆,已于午间斩于闹市口。

我的心神恍惚了一下,似看到那纯朴干净的黑眸,在血光中浮出的淡淡寂寞和哀伤。称心那样的行事,固然叫人痛恨;可那样无辜伤痛的眸子,却实在叫人恨不起来。

络络嘟囔了一下,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恋花的眼圈却有点红了。

杨淑妃正在喂雀儿,听说之后,淡淡说了声“知道了”,便继续喂那红嘴绿鹦哥,连捏着饲料的手指都不曾颤抖一下。

她原是大隋公主,连她的父亲都是被一条白绫勒死的,宫中其他血腥,想来更是见识得不可胜数了。何况隋唐交替时的乱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再怎么柔弱的小女人,经历了那许多的事,神经也早该给锻炼得堪比钢筋铁骨,柔韧异常了。别说是不相干的人,便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徐才人死了,只怕她的手也不会抖一下。

我们正百无聊赖地要回屋里去,杨淑妃忽然道:“皇上这几日心情不佳,你们也想想法子,逗逗皇上开心吧。”

她回眸笑道:“一时皇上欢喜了,即刻帮你们指门好婚事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