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时候并非他不留手,而是对野兽,那就不能留手。要是仗着身手好不当一回事儿,下场极有可能是他爹那般。
因此,在山里头转悠了一天,展易只拎回了一串野鸡,还有两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肥兔子。
野鸡肯定不算是稀罕玩意儿,野兔勉强算是吧,可都没气了,不符合对方的要求。无奈之下,他隔了一日又再度进山,这回倒是运气来了,叫他逮了头傻狍子。
傻狍子还是活生生的,可这玩意儿真不好养,反正展易是不知道怎么养,他一贯只会杀不管喂。偏那东西似是被吓得不轻,虽然伤势倒是不重,可瞅着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展易恐过了一晚就死了,卖不上价,瞅着天色还不算晚,特地回来同俞小满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的背着傻狍子下山去了。
这个点下山倒是无妨,不过怕是当天赶不回来了。
俞小满已经在山上住了小一年了,原本还觉得山里头挺恐怖的,时间一久,怎么着也习惯了。因此,她只叮嘱展易,既然下山了,就别急着回家,不论在哪儿将就一晚,明个儿赶早回来就是了。
临走时,又给他收拾了一小篓洗干净的野果子,各种都有,叫他一并带上,哪怕白送给人家甜甜嘴儿,交好一下总是没错的。下河村不差钱,关系搞好一些,等下半年要过年时,也方便售卖猎物。
展易没说旁的,只点头表示知晓了,便扛着傻狍子拎上野果子就走了。
他打到的这只傻狍子还算是比较肥的,便是这样,整个儿的最多也不过才六七十斤。对于能扛两三百斤大野猪的展易来说,区区一只傻狍子完全不在话下。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他到了山脚下后,只是下河村离山脚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幸而他脚程快,加上村落与村落之间没啥危险的,就是赶到下河村时,已是掌灯时分了。
这要是搁在旁的村子里,譬如上河村,除了里正家和俞家偶尔会点着油灯干活外,其他人家必然是在太阳落山以后,早早的歇下的,哪怕要乘凉,那也绝对舍不得浪费油点灯,横竖这会儿是夏日里,漫天的星辰也勉强能照清来路了。
然而,下河村这边,星星点点的,几乎有一半人家都点了油灯。
展易来过几回,且他认路的本事比俞小满高了不止百倍,因此只熟门熟路的敲响了冯老六家的门,在对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放下了扛了一路的傻狍子。
对了,还有他家小媳妇儿叮嘱过的,要作为添头送给人家的一篓子新鲜野果子。
这一夜,展易是歇在冯老六家的,其实也没歇多久,冯老六在最初的愣神之后,激动的大半夜的跑去吼了半村子的人,本想着叫人来宰了傻狍子,结果最终还是由展易动手的。没法子,他们村子的人杀猪杀鸡鸭是好手,可傻狍子什么的,平生头一回瞅见,完全不知晓从何下手。
等收拾干净后,展易就不管了,横竖他的厨艺那就是凑合着能吃保证毒不死人的水准。所以,在歇了半宿后,等天一亮,他就揣上钱,回山上去了。
待跟小媳妇儿见了面,他只道这买卖做得。
别看过程虽然麻烦了点儿,可卖谁不是卖呢?以往打了猎得往镇上送,万一运气不好恰好摊上镇上没人收的时候,还得费劲儿去一趟县里,且价钱也就那么回事儿,比家养的猪肉高不到哪里去。可这一回,带毛皮也就不到六七十斤的傻狍子,愣是卖出了三贯钱。
要知道,肥猪肉也就三十文钱一斤,算整只凑个七十斤好了,撑破天也不过两千一百文钱,两贯钱多点儿罢了。这要是剥皮剔骨再放了血,只怕连五十斤都没有。偏卖得了三贯钱,差不多要价每斤六十文了。
展易打心眼里希望冯家那娇姑娘继续胃口不开,回头他费点儿力气再寻些稀罕的,反正冯老六给他保证了,就算他妹子不爱吃,这不是也有其他族人吗?保准不叫他吃亏。
至于当添头的那篓野果子,展易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啊,等过了些时候,两人一道儿下山参加俞家老二婚宴时,直接被冯老六堵了个正着。
俞家老二吓得瑟瑟发抖。
天知晓他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出了名儿的傻大胆儿,要不是脑子偶尔还管用,早就成了村里那帮熊孩子的领头人了。当然,那帮熊孩子自打先前上山出了事儿后,最近几个月是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愣是缩在家里好几个月,就连农忙时分,也乖乖的下地干活,半点儿闹腾都不敢了。
先头俞家老二才刚嘲讽了那帮子怂货,转过头来,就看到冯老六站在身旁冲着自己咧开嘴乐,吓得他好悬撒丫子直接跑路。
事实上,他跑了的,就是被冯老六一把揪住了,没能跑成。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俞家老二不怕尴尬,他怕冯老六再带人来揍他。尽管事情已经过去蛮久了,可附近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冯家那帮人最是小气护短?
欺负谁都别欺负冯家的人!
就说头几年,冯家有个打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子,就因为去镇上寻活儿干,被几个人抢了活儿还揍了他一顿,且夺走了他仅有的饭钱,才半天工夫,冯家上下几百号人齐刷刷出动,连带在他们家的佃农,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就这么冲到了镇上。最后,那几个倒霉孩子被各自的亲爹娘押着过来赔礼道歉,这才大事化小。
这会儿,揪着自己不放的冯老六,俞家老二心里早已哭开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要不是替他说亲的人是亲娘,他一早就卖了罪魁祸首,谁闯的祸谁担着啊,凭啥叫他倒霉呢?偏生,那是他亲娘,亲的!!
——这是不是亲的,还真不好说。
“别跑啊,今个儿不是老弟你成亲吗?我来给你贺喜啊,来来,我特地带了礼来的,收着!”冯老六乐呵呵的笑着,顺手把提篮塞给了俞家老二,“看看呢,中意不?”
俞家老二腿肚子有些发颤,尽管今个儿仿佛就冯老六一人过来了,可谁知晓他们家的人会不会已经在村子外头埋伏了。偏他们上河村都是一帮子怂货,眼见冯老六在跟他说话,各个都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早不早的就躲远了。
光是躲远了倒也没啥,关键是,那帮子怂货居然还远远的站着,往他这边瞅,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俞家老二有理由相信,这要是他跟冯老六真的打起来了,那帮子怂货铁定不带上来帮他的,别帮着摇旗呐喊就已经很仁义了。
“看看呢!”冯老六还在催促着。
没法子,俞家老二只得掀开了提篮上头遮着的布,底下却是一篮子足足三四十只的鸭蛋,且看这色儿,应该是腌制好的青皮鸭蛋。
果然,冯老六又道:“怕拿来新鲜的在路上磕了碰了,就索性给你那青皮蛋,都是腌好煮熟的,回头拿刀对半切了就能吃。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儿,就当是给你这喜宴上添道菜。”
蛋也算是荤菜,尤其他们上河村极少有人家里养鸭的,主要是他们这块旱地多,事儿也多,养鸭不比养鸡,每日里都要放出去的。再加上鸭子不像鸡那样,能训练的回窝下蛋,鸭子那就是走到哪儿下到哪儿,万一给人捡走了,也只能吃闷亏。再说除了不好养之外,鸭子下蛋也不如鸡勤快,综合各种原因,村里人都更爱养鸡。
所以这青皮鸭蛋对于上河村来说,还真算是道稀罕菜色。
就是……不会在这里头下毒吧?
这个念头只在俞家老二脑子里闪了一下,就很快散去了。关键时刻,他的脑子还是挺管用的,虽说自家跟冯家曾经闹了点儿不愉快,可也没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再说,听听冯老六方才那话,这是叫他切开摆在喜宴上添道菜的,多大仇才能下决心干掉半村子的人?俞家在村里还是挺能说得上话的,真有事倒是未必管用,可像今个儿这种喜宴,几乎村里一半人家都派了人过来。所以,应该是他想太多了。
“展兄弟啊,我可算盼到你了!”
俞家老二还在忙着脑内小剧场呢,那头冯老六送完礼,扭头就将他抛到了一边。那啥,过河拆桥都没那么快的,不过冯老六可不这么想,他就是寻个由头过来找展易的,偏离赶场子还有好几日,也只能拿俞家老二成亲这事儿当由头了。
嗯,看来他老叔说的没错,凡事留一线,谁能想到这本人还凑合家里一通乱的俞家老二,还有个能耐的妹夫呢?
等俞家老二缓过神来,就看冯老六已经同他妹夫唠上了,还是一派熟人的架势,看得他嘴角直抽抽。
回头拉过俞小满,俞家老二问她怎么就同冯家的人扯上关系了?俞小满想起先前展易对她说的事儿,对她二哥又是同情又是忍不住想笑。
“二哥,你都要娶媳妇儿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呗,老扯着不放算是咋回事儿呢?再说了,那事儿严格论起来,错的也不是人家呢,你就大人有大量,往后别提了。”俞小满是真心觉得她二哥本人还挺可以的,相貌堂堂,干活勤快,人品也不赖,还有一门手艺傍身,可架不住家里一帮子拖后腿的。所以,也别怪人家会嫌弃了,说白了,人家也是怕自家闺女吃亏受罪。
俞家老二由衷的表示,他才是最不想提那事儿的。自打那事儿被村里人知晓后,人前人后的,他就没少被人打趣。说啥的都有,最常说的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招谁惹谁了?
还是忍不住怀疑他不是他娘亲生的。
到底不忍心自家二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俞小满便简单的将事儿说了一遍,她是真觉得没啥,莫说这事儿打从一开始就没成,哪怕真的是说到一半才断了,也不妨碍做买卖吧?
要不怎么说没心没肺的人活得开心呢?
三言两语的甩脱了自家二哥,俞小满扭头就去寻其他人说话了。好歹也来了几次了,知心朋友是没那么容易找到,可寻个能说话的熟人还是很容易的。
对了,也许她该去瞧瞧俞承嗣的新媳妇儿,她的准大嫂。上回走的匆忙,只见了顶着红盖头的新嫁娘,她连她大嫂长啥模样都没见过,说出去也惹人笑话。
熟门熟路的进了俞家院子,还没等俞小满寻到正主儿,就看到她娘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脸庞也涨得绯红,完全是一副气狠了的模样。
这大喜日子的,干啥呢?
因着跟二哥关系好,今个儿俞小满并不是掐着时间出门的,而是早早就下山了。这会儿离开席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她也愿意帮衬二哥一把,譬如帮着做几道菜什么的,毕竟就俞母那性子,一准儿会舍不得用油盐,就算她本人不吃,也该叫来客吃好喝好吧?
大喜日子呢!!
“阿娘,瞧您这红光满面的,真有精气神呢。”俞小满硬生生的把俞母气狠了的脸色,说成了红光满面,横竖今个儿这日子,俞母也不能做得太过了,不然就算她和二哥不说啥,村里人也难保心里不会有想法。
果然,听得俞小满的话,俞母还不曾开口,旁边一个相貌较好的少妇模样打扮的人就开了口:“是呀,这二弟办喜事儿,瞧把阿娘给高兴的,这喜气呀,隔着老远都能瞧到了。真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头再给三弟说一门好亲事,阿娘就啥都不用愁了。”
阿娘?
俞小满眨了眨眼睛,很快就醒悟过来,这开口说话的人就是俞承嗣新进门的媳妇儿了,也就是她的娘家大嫂。
定睛一看,纵然俞小满对俞承嗣相当有意见,可对着这个她该叫大嫂的人,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那人瞧着年岁不大,估摸着该是同她差不多年岁,不过穿着打扮却甩出俞小满好几条街。别看展易很舍得给俞小满花钱,可她本就不是高调的人,买的料子倒是不差,可风格却还是跟村里人一致。就是那种打眼看去穿的衣裳干净整齐,上头完全没有一个补丁,却不会叫人觉得跟村里无法融入。
可俞承嗣的媳妇儿就不同了,都说绫罗绸缎,俞小满的眼力劲儿一般,却仍能瞧出大嫂身上的衣裳并非棉布,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她上辈子旅游时,当做纪念品买的一小块杭州丝绸。
丝绸啊,就算不是顶尖的,搁在这小山村里,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了。
再细细一看,大嫂头上还戴着钗环,不是村里妇人常见的木钗,也不是俞母戴的铜钗,而是一根不算细的银钗子。
乡下地头戴首饰的人不多,偏大嫂不单头上戴了银钗,耳朵上也有银丁香,走动起来露出的手腕上各带了一个绞丝银镯。因着都是银的,瞧着倒也不显俗气,且样式很是精美,配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衣裳,只觉得原本仅有五分的容貌也显出了七分的美。
没错,俞承嗣的媳妇儿容貌并不出众,单独立着倒是不显,可谁叫旁边还有个秋娘呢?
秋娘只比满娘小了两岁,不过她生日大,虚岁也有十五了,搁在村里头完全是大姑娘了。像俞大伯家,就有好几个堂姐妹是在这个年纪出嫁的,最早的一个,十三岁就嫁人了。而且俞家的伙食终究比大伯家来得好,论模样,满娘姐妹俩也比隔房的堂姐妹更加出众。尤其对于秋娘来说,先前还有个姐姐在前头挡着,显不出她的美貌来,如今姐姐嫁人了,她又长开了,只叫人看了一眼就挪不开步子了。
俞小满对秋娘倒是没啥意见,虽然在记忆里,爹娘将她卖给展易时,秋娘只缩在一旁哭喊着不要,可凭良心说,这好像也怪不了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除了哭闹之外,难不成还指望她站出来保护比她还大两岁的姐姐?
只是今个儿,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娘家的气氛隐隐有些怪异。俞母气得要死,旁边的大嫂却是笑盈盈的叫人挑不出错来,偏理应走过去安慰俞母的秋娘,反而离大嫂挨得更近一些。
按理说,当两方闹意见时,旁观者会下意识的离自己亲近的人近一些。反之,秋娘既是选择了紧挨着大嫂,是不是可以认为,她打心底里觉得大嫂比亲娘更加亲近?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俞小满索性懒得理会娘家这一摊乱,先是同大嫂问了好,又道是否需要帮忙,得知不需要时,她就借口天气闷热离了俞家院子。
离开席还有好久,新嫁娘也尚未过来,准确的说,是身为新郎官的俞家老二都还没出门迎亲呢。再一问,原来是新嫁娘并不从她娘家出门子,而是借了村里亲眷的地儿,充当娘家。
咋觉得哪哪儿都存着怪异呢?
俞小满深以为,吃完喜宴就赶紧走吧。村里套路深,她要回深山。
作者有话要说:
我跟你们说,今天发生了一件非常非常悲惨的事儿,简直惨绝人寰啊!!!!!!!!
开始码字的时候,蠢作者想锁个一千字找找感觉,结果一不小心锁了一万字……
所以,蠢作者写了一天才从小黑屋里出来。本章一万+,更新和加更都在这一章里,我去睡觉了,睡了,晚安_(┐「ε:)_
第49章
第049章
怪异虽怪异, 可总得来说,喜庆的气氛还是很足的。先前, 俞小满还担心俞母在喜宴上抠门, 如今看来, 且不论旁的, 起码大面子上跟半拉月前俞承嗣那次喜宴差不离。
之所以说差不离, 而非完全一样,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了今个儿的新嫁娘身上。
俞家这头,无论是来客人数,还是置办喜宴的米粮肉蔬, 看着都差不多,当然同俞承嗣中秀才那次宴请是不能比的,事实上那次来沾喜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一般的喜宴只有亲眷以及交情较好的人家才会来。对了, 今个儿俞家也请了吹拉弹唱的人,瞅着挺眼熟的,估计还是原班人马, 也有可能这十里八乡的, 原也没几支唢呐班子。
然而, 等吉时到了,俞家老二从新嫁娘的临时娘家把人迎过来后, 差别立马就体现出来了。
半拉月前,俞承嗣成亲时,他那新进门的媳妇儿, 尽管直系长辈譬如父母、祖父母之类的并未前来,可其他亲眷还是跟随而来的,娘家人是否会跟随到夫家这面观礼,很大程度上证明了新嫁娘在娘家的是否受重视。
俞承嗣的老丈人家里来了十七八号人,不算特别多吧,可碍于对方是城里人,路程略远且贵人事多,因此也算是挺重视了,尤其新嫁娘的嫁妆多呐!
可今个儿……
瞅着稀稀拉拉的七八人,其中一多半还是他们村里的人,也就是新嫁娘堂姐的夫家人,观礼的众人面色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好在,近几个月来,俞家喜事连连,旁的暂且不论,单就说俞承嗣中秀才这事儿,就叫村里人心生忌惮。便是秀才尚不能为官,也没人愿意跟未来的官家为难。
可喜宴终究还是有些变了味儿。
待礼成,爱凑热闹的人赶紧跑去西厢那头,反之,则纷纷提前入座,等着开席。
俞小满原就不爱凑热闹,加之总觉得今个儿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便仍同上一回那般,提前入了席,却依旧是两手空空。
看她这样就不像是专门来蹭顿好吃的,旁人也罢,俞大伯家的二堂姐最是喜欢她了,当下就分了她一个大海碗一双长筷子,见她一脸的茫然,才道:“早知道你上回过来啥都不吃,我就该早先给你准备一份。来来,待会儿你看中了啥就挟啥,想吃就吃点儿,不吃就剩给我。”
“呃……”俞小满很想说,她不是不想吃,是压根就抢不到饭菜。
可不等她说出心里话,二堂姐又往她跟前凑近了点儿,悄声道:“你知道你二嫂子家里出啥事儿了不?”
“不知道。”俞小满老老实实的回答,等话一出口才惊觉不对,赶紧往回找补,“能出啥事儿啊?没事儿!”
二堂姐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拿我当外人瞧是不?我又不是跟你打听什么,就是问问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啊,我告诉你出了啥事儿!”
这话还是不好回答,为了避免落人口舌,况且她也是真的不想说自家二哥的闲话,只顾左右而言他:“真没事儿。二堂姐,你今个儿咋没带孩子过来呢?”
“我带她们过来,谁在家里干活?回头我还得顾着两个小的,谁来抢吃的?”二堂姐想也不想的就说了大实话,且说着拿手肘捣了一下俞小满,声音一下子放低了,“你真不知道啊?你二嫂她娘家被族里人怪罪了,说他们家拿了太多的米粮钱财当陪嫁,差不多都把家底给掏空了。这不,都没人愿意来送亲,她爹娘怕大喜日子有人说闲话,索性就央了她堂姐,借了地方叫她出嫁。”
俞小满听得两眼绕蚊香,愣是懵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醒过味儿来。
这俞承嗣娶的媳妇儿是怎么个情况,她还真就不清楚,只依稀知道是城里人家的姑娘,仿佛上有兄下有弟,未出阁时挺受宠的。除此之外,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可俞家老二说的那门亲,她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先前听俞母说过,给俞家老二说的这房媳妇儿,是他们村老田家大儿媳妇儿的娘家堂妹,好像是她小叔家里的。原也是有兄有弟,偏她哥哥刚成亲就没了,嫂子还没生养,当然不可能年纪轻轻就留下来守寡,而她弟弟却因着那段时日家里的忙乱,疏于照顾,高烧烧坏了脑子。
而俞母之所以看中这门亲事,除了姑娘本身条件不差外,主要还是因为亲家私底下同她交了心,只道将来家产多半都会留给这个闺女,至于他们自个儿,等年岁再大一些,从族里过继个儿子,到时候自家这个傻儿子,能娶妻就娶个,不能娶就让回头嗣子照顾一辈子。
刚知晓这事儿,俞小满其实挺想吐槽的,可仔细一想,人家也是没法子。据说家里也是有些家底的,大儿子没了,小儿子傻了,要是不给闺女,难不成留给从族里过继的儿子?且不说那人究竟如何,单从他们老俩口的角度来看,也忒憋屈了。
辛苦一辈子,连带祖宗留下来的家业都给别人的儿子?那还不如贴补自家闺女!
这想法虽然自私了点儿,倒也不能理解。只是他们家不会瞒事儿,尽管没直接承认过,可先前置办嫁妆时,却一不留神将想法透了出去。
“……你二嫂子娘家爹娘也是个厉害的,他们不是还有个傻儿子吗?见族里都责怪他们存了私心,到时候不过继儿子给他们养老,气得他们索性对外说不稀罕过继,横竖有儿有女有田有粮,大不了没人送终!”
二堂姐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俞小满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唾沫星子飞溅在面前的大海碗里,只默默的侧过了头,心理安慰自己,反正本来也没打算吃。
偏二堂姐见她听了半晌都不开口,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嗔道:“跟你说话你咋连个反应都没有?是不是跟你家那个待久了,人都跟着木了?”
下意识的点点头,俞小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正好看到二堂姐冲着她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只好无奈的开口道:“我人住在深山里,又不清楚村里发生的事儿,除了听你说,还能咋样?”
“也是,在山里住着,瞧瞧原本多机灵的一个妹子哟,都傻了。”二堂姐长叹一声,转过身子去同旁人说话了,彻底不理会俞小满了。
俞小满:………………
当然,等开席以后,二堂姐还是很快就又理她了,先是催促她赶紧挟菜,然后就自个儿冲锋陷阵去了。
因着打定了主意不吃,俞小满反而没有心理压力了,也不管是啥菜,只胡乱挟了一通。还真别说,盲挟比认准目标挟更有效率,等桌上的碗盘彻底空了之后,她愕然发现自己超常发挥居然挟了大半碗菜。
就是乱七八糟的怼在一起,原本就不好吃的菜,这会儿瞅着更没味道了。
默默的放下碗筷,俞小满把完全没动过的菜往二堂姐身边推了推,低声道:“我不吃了,去找我娘说个话儿就走,先同你说声儿。”
“去吧去吧!”二堂姐那叫一脸的喜气洋洋啊,瞧着就跟今个儿办喜酒的人是她似的。
俞小满很快就退了席,她并没有像跟二堂姐说的那般去寻俞母,而是绕了个圈儿,进了西厢。
先前闹洞房的人都已经散去了,这会儿西厢的大炕上坐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红盖头也还没拿掉。俞小满进来时,倒是恰好碰上秋娘端了饭菜过来。
见到俞小满,秋娘面上明显一怔,紧接着才想起来家中兄弟姐妹里头,二哥和姐姐最要好,只低声唤了句“姐姐”,就放下饭菜退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门。
俞小满本来还想同娘家妹妹说两句话,见她这就出去了,登时一阵无语,幸而坐在炕上的新嫁娘听了声儿,自个儿掀开了点儿盖头,认真的看了一眼俞小满,忽的笑问道:“你是满娘?”
“嗯。”俞小满走近两步,看了看秋娘端来的饭菜,基本上就是跟喜宴上头的差不多,便唤道,“二嫂子先来吃点儿东西垫垫吧,乡下人家没这般讲究。”
话音落下,俞小满才忽的想起,直到这会儿她还不知道二嫂子姓啥名啥,光听俞母说是村口老田家大儿媳妇儿的娘家堂妹,关键是她跟老田家的大儿媳妇儿不熟啊!
“你二哥同我提起过你,还说等以后抽空带我一道儿进山瞧瞧你。”二嫂子倒是不矫情,掀起盖头就搁在了炕上,还道,“这不是先前都掀过盖头了,连交杯酒都喝了,怎么就又叫我戴上了呢?不管了,先吃吧。满娘妹子一起?”
俞小满摇了摇头,这回倒不是嫌弃了,而是秋娘拿来的饭菜量很少,她是不是二嫂子饭量有多大,不过这年头因着普遍肚里缺油水,就算是姑娘家胃口也都挺大的。这么些饭菜,充其量也就是垫垫肚子。
字面上的意思。
见俞小满拒绝,二嫂子也没再客套,走到桌前拿了筷子就开吃了。说真的,尽管临时跟堂姐借了地方,可从大清早忙活到这会儿,她还真就饿了。
三下五除二的吃完饭菜,等她抬头时,正好撞见俞小满打量房舍摆设的眼神,当下便奇道:“这房舍有啥不对的吗?”
俞小满自是摇头。
倒真没啥不对的,问题是,俞家虽然有大屋五间,可最大最正中的那间作了堂屋,朝南的那间当了粮仓,俞父俞母住了一间,俞家三兄弟住一屋,满娘和秋娘住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