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那湿哒哒的模样,估计是昨个儿夜里或者今个儿早些时候,饿的不行出来找吃食,没留神跌进去了。之所以不怀疑是下雨前掉进去的,是因为若是有这两日了,精神头肯定没那么好,估计最多也就半日工夫。
拿草绳把这意外的收获串成一串,展易兴冲冲的回了家。彼时,家里的饭菜早已做好,他刚走近院子,就闻到了一股子馋人的味道。
当下,展易随手把三只野鸡丢在院子里,都没帮着解开草绳,就径自回山洞吃饭去了。原本他是打算等自个儿吃饱喝足了,再剪了野鸡翅膀,搁窝里养着,等吃饭时听小媳妇儿说了她的打算,索性便趁着午后消食的那会儿工夫,直接把野鸡给宰了。
展易正忙活着呢,忽听外头有人喊自己,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抬头一看,透过一人多高的围篱看去,外头那人竟是自己的二舅哥。
俞家老二累的是一头一脸的汗,连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毫不夸张的说,脱下来随便一拧就是一滩水。等进了院子,他顾不得旁的,先讨水喝。
因着俞小满的习惯,家里是常备有凉白开的,事实上她每天都会烧上一大锅的开水,往里头掺上一些灵泉水,倒在凉水壶里备着。这会儿听得院里的动静,她赶紧拿了大海碗拎着凉水壶,出来解救她二哥了。
“二哥,你这是雨刚停就上山了?”眼见俞家老二喝上水了,俞小满后退一步,满脸不解的打量着她二哥。
这年头路况可不好,别说山里了,就连村里的村道那也是坑坑洼洼的,听说也就官道稍微好点儿,可惜她也没瞧见过。至于山路,平日里已经很不好走了,这才刚下过一场暴雨,偏俞家老二还不是像展易那般走惯了山路的人,瞧他这样,只怕真的是暴雨一停就上山的。
出啥事儿了?
不等俞小满追问,俞家老二大概也是缓过劲儿来了,拿手背狠狠的一抹嘴,开口就道:“大哥中秀才了,阿娘非叫我立马来支会你一声。我就不明白了,晚来一天他那秀才是能丢了还是咋的?昨个儿被她念叨了一天,我是受不了了,雨一停我就出门了,可把我给累惨了。”
以往上山一趟还不觉得有啥,可今个儿那山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尤其是前头山里,大概是素日里村人走的太多了,那泥哟,比水田都可怕,一脚下去,走第二步那得先把脚从泥里抽出来。反正这一趟下来,他这裤子回头绝对能洗出一盆泥来!
可惜了开春刚做的裤子,倒不是他不愿意穿他大哥的旧衣,而是自打五年前起,他的个头就比俞承嗣高了。打那之后,他年年做新衣裳,而且他的衣裤格外费,毕竟上山下地都靠他,弄得俞母逢人就说她最疼惜二儿子了,每顿吃的最多,每年做的衣裳更多!
俞家老二还在心疼他那裤子,俞小满已经完全懵了。
大哥中秀才了?
是她想的那回事儿吗?
“等等,二哥你再说一遍,大哥他中秀才了?他不是年年都考那啥院试,然后年年都没考上吗?都几回了?少说也有三五回了吧?”翻找着原身的记忆,俞小满愈发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俞承嗣他不是绣花枕头烂草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了,本想歇两天的,结果编辑告诉我,我上了强推……
不能歇还要加更的我_(┐「ε:)_
第44章
第044章
提起科举, 俞小满其实挺陌生的,绞尽脑汁的从原身记忆里翻找了一番, 总算拼凑了个大概。
别看穷酸秀才不怎么样, 可对于寻常老百姓而言, 别说自家了, 一个家族里头, 乃至一个村子,能出一个秀才,那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若是白头秀才兴许还没人在意,可俞承嗣今年不过二十有一, 大好的青春年华,谁知道他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呢?
退一步说,即便他一辈子都是秀才, 可本朝历来很看重读书人, 单是秀才公这个名头,也是好处多多。
譬如说,凡中秀才者便可免于徭役、兵役, 免费入读县学, 每年可以领取一定数量的文房四宝, 若是在岁考中名列前茅者,还有数额不等的银钱、米粮发放。对了, 秀才属于有功名者,遇县官不必再行跪拜之礼,且还是非卖之身, 律法有明确规定,贩卖有功名者将获重罪。
俞小满私以为,这年头考上个秀才,难度堪比她上辈子考上重点本科了吧?尤其是他们这等穷乡僻壤,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就听俞家老二抹着汗水将这两日的事儿细细的说了出来。
考秀才是每年都有的,没考中前叫做院试,等回头考上了,每年还得参加考试,那叫岁考,万一通不过是会革掉功名的。当然,等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无需岁考了,本朝规定是花甲之龄。
而俞承嗣也正是如方才俞小满说的那般,已经考过好多回了。事实上,早在多年前,他就很顺利的考取了童生,偏偏始终卡在院试这一关上,连着考上四回都没能通过。
今年,是第五回。
尽管先前俞承嗣也曾说过,今年他极有把握,可因着有太多落榜的先例,整个俞家除了俞母之外,就连俞父都不曾抱太大的期望,这也是为何头几年他们总是想等俞承嗣考中秀才后再说亲,而今年却催促他赶紧成亲的原因了。
其实说白了,俞承嗣比任何人都着急,倒不是揪心家里的诸多花费,而是秀才公的名头于他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像他们这种小地方,整个县里也没几个秀才,一旦考上了,他不但能直接进入县学,还能同县太爷谈古论今,最起码进县衙门容易多了。要是将来无心仕途,寻摸个师爷的位置也容易。尤其俞承嗣为人圆滑,极善同人打交道,长得又是一副儒雅书生样儿,这样的人,但凡他乐意,定能在县里寻个好差事。
也因此,在去年院试落榜之后,他下了苦功夫认真念书,与此同时也没忘想其他法子钻营,才有了去年让俞母买鹿走后门一事。当然,后来那些意外他确实不知情,不过既然发生了也没法子,亲妹子再重要那也没有他的仕途来得要紧。
抱着这般坚定的信念,尽管后来他没能转去府学念书,却也请了一位名师私下对他指点,若非如此,只怕今年他又是陪考。
甭管过程如何,今年他终是得以高中。
院试放榜是前两日的事儿,且只在县学门口放榜,并不会特地通知下面的村镇。当然,因着考秀才是需要保人的,像俞承嗣这种寒门子弟,都是请私塾里的先生作保,所以县里仍会派人通知私塾这边,毕竟整个县连带下头的镇子算在内,统共也没多少私塾。
俞承嗣原就对这次原是极有把握,索性留在县里等着放榜,因此他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自己考中的喜讯。之后,他倒是先回了镇上,支会了先生后,便立马赶回了村子里。谢师宴当然是要准备的,可身为人子,理应孝为先,自然还得回家告知父母长辈。
不凑巧的是,俞承嗣前脚刚回了村,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且这一下就是一天一夜。
难得有如此好消息,俞母可等不及了,她倒是没使唤其他人,而是自个儿穿戴蓑笠后,满村子的跑,愣是顶着风雨一家家的通知过来,谁劝都不成。等村子里都通知过了,她又想起了自家嫁到深山老林里的亲闺女满娘。
“……连着念叨了一天一夜啊!我就想着,上山最多也就累个半死,要是再待在家里头,我能被她念叨死。”俞家老二接过了妹子递过来的竹扇,死命的扇着,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头顶不冒烟了,又可怜兮兮的看向他妹子,“满娘啊,给我点儿吃的哟,我早上出来就揣了一个玉米饼子,这会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噗,那你等着,家里正好有现成的。”俞小满刚要回山洞里,展易就叫住了她,递给她一只收拾干净的野鸡,叫她加个菜。
展易的想法很简单,饿了就得吃肉,尤其是爷们,吃啥小菜豆腐野果子,直接吃肉最痛快。
俞小满当然不会拿剩饭剩菜招待她二哥,不过锅里还有不少没动过的白面馒头,这可不是剩下的,而是原本准备拿来晚上当主食吃的。如今,再多烤只鸡就好了。
烤鸡还需要一段时日,俞小满就先热了下馒头,切了一大盘腊肉,招呼展易过来陪俞家老二先吃点儿。想了想,她还特地拿出了前些日子酿的杨梅酒,一人给倒了一碗。
“先吃着喝着,等回头烤鸡好了,我给你们端过来。”
亏得他们家山洞扩充了,不然这桌子得摆在院子里头去了。搁在平日里倒是没啥,可谁叫如今是盛夏呢?就算是大树底下都嫌热,也就是山洞里还算凉快。
展易先前就吃饱了,只陪着喝酒,并不拿馒头吃。俞家老二却是饿惨了,连腊肉都不挟,直接先往嘴里塞了三个白馒头,垫了垫肚子后,才拿起碗喝了一口酒。
这一喝,可不得了。
“哎哟我的妹子,你咋这么能耐呢?居然还会酿酒了?以前在家里咋没见你酿呢?这味儿还真不错!”说着,他又猛灌了好几口,赞得愈发大声了。
听了这话,俞小满只剩下呵呵了。
倒是先前没怎么言语的展易,一听就笑了:“这就是镇上买的酒,满娘往里头加了点儿山里采的野杨梅。”顿了顿,他又道,“她中午吃饭时还说,野葡萄采多了,回头酿点儿葡萄酒。”
俞家老二最初还真没回过味儿来,懵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这是你们买的酒?敢情放点儿杨梅就叫杨梅酒,放点儿葡萄就叫葡萄酒?那我要是放点儿梅子呢?梅子酒?桃子呢?李子呢?要是把所有的果子都放里头呢?”
展易只笑笑不说话,反正酒挺好喝的,小媳妇儿的心意他也领了,何必刨根究底呢?再说了,这要真的是他家小媳妇儿亲自酿的酒,他还未必敢喝呢。
见妹夫这般,俞家老二也不好再嘲笑妹子,毕竟那是他亲妹子啊,而且这会儿还在给他烤鸡呢。当下,他再度吃了起来,好在已经不太饿了,只拿了个白面馒头,掰开来往里头挟腊肉,慢悠悠的一口一口吃着。
又过了些时候,烤鸡好了,为了赶时间,俞小满并不是整只烤的,毕竟就算是份量不算重的野鸡,整只烤也费时间。她直接把鸡大卸八块,等烤熟后,还往上头撒了一把自制的辣椒粉。
香辣烤鸡啊,味道多好啊,但愿不会让俞家老二连舌头都吃下去!
烤鸡的味道自然是顶顶好的,就是稍微辣了点儿,叫俞家老二一面吃一面吐舌头,偏偏又舍不得不吃。他的胃口也不算小,一只野鸡撇去鸡杂后,统共也就两斤多点儿,他一人就干掉了一整只,还吃了好几个馒头。原本,在烤鸡上来之前,他还惦记着叫妹子再给他一碗酒,可后来就不成了,不是他忘了,而是热加辣真够他受的了,只能往嘴里猛塞馒头。
“好吃,真好吃,太他.娘的好吃了!”俞家老二可不知道他妹子有心跟他捣蛋,只一个劲儿的夸赞味道好,“妹子就你这手艺,去镇上开酒肆都使得。”
这下,展易有话说了:“开什么酒肆,满娘在家里待着挺好的。”
“对对,横竖妹夫你能耐,何必叫我妹子出去讨生活受那罪呢?”俞家老二当下附和的点头,他差点儿忘了这是他亲妹子,赶紧往回找补,“待家里好,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多好,有空给我妹夫多做些好吃的才是正经的。还有那啥酒……哈哈哈哈,我还以为真就是你酿的酒呢,你可真有本事啊!”
俞小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告诉自己,这是她亲哥,嘴坏但是他心好!
又听她二哥还在那里笑,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磨牙道:“等二哥成亲了,我送你一坛自家酿的酒咋样?”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俞家老二完全听不出任何嘲讽之意,反而高兴的朗声大笑,“到时候我告诉其他人,这是我妹子酿的酒!”
俞小满:…………
“对了,我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那个啥,咱们大哥不是考上了秀才吗?阿娘说了要摆酒,赶早不赶晚,就明天。到时候你可得记得去,不然我这耳朵哟,怕是保不住了。”俞家老二笑够了才想起正事儿,若不是因为俞母性急,他也不用赶着时间往山里跑。
不过,这回倒是怪不得俞母,因为秋收在即,要是再晚一些,就要撞上了。而且俞承嗣那头,过两日还得回镇上,他那头要谢师宴,还得去一趟亲家那头,杂七杂八的事儿估计也不少,偏他成亲的日子就在秋收之后,时间卡得略紧了点儿。
一听说又要下山,俞小满先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就今个儿这天气来看,明天绝对更热。可怜兮兮的看了展易一看,后者还道她是在恳求自己,忙开口应道:“我们到时一定会去的。对了,可还有别的吩咐?”
“阿娘没说,我啥也不知道。”俞家老二也烦透了自家亲娘动不动就想占人便宜的想法,要是自家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他倒是还能理解,可问题是俞家不穷啊,这是何苦哟!
俞小满也回过味儿来了,转了转眼珠子,登时一个好主意冒了出来。
读书人嘛,肯定是很上档次的,怎么能用野味来当贺礼呢?多粗俗多不雅,她得另外寻些高大上的东西。譬如说,水潭那头的鱼?
等送走了俞家老二,太阳差不多下山了,俞小满拽着展易去了水潭那头,当然也没忘带上大背篓。
她还特地带了俩,预备一个充当渔网,一个当鱼篓。既然要送礼,那肯定不能送小鱼,好在这里的鱼似乎是因为没有天敌,普遍长得都挺大的,上回完全没费啥劲儿都得了大鱼,这回多耗些时间精力,应该能寻到合心意的。
展易不知道自家小媳妇儿想干嘛,不过还是全力配合,哪怕打了一篓又一篓的鱼,小媳妇儿仍是一脸的不满意,他也没有丝毫不耐烦,仍重新丢下篓子继续捞鱼。
足足下了三四十回篓子,终于叫他捞上来一条鱼王。
“这个好!怕是有八.九斤了吧?”俞小满凑近打量着刚捞上来的鱼王,在夕阳的映照下,这鱼显得格外漂亮,鳞片闪闪发光,呈一种淡淡的红色。关键是,这份量太有诚意了,一看就是份重礼。
展易伸手掂了掂,转身把鱼放到身后的大背篓里,回头才道:“有十斤三两重。”顿了顿,又问,“还捞吗?”
俞小满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不是都说好事成双吗?大哥刚中了秀才,不久后又要成亲了,咱们干脆送两条大鱼,叫他好好高兴一下。”
“成。那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杨梅酒啥的,我会告诉你们,我爹就是这么干的吗?小时候一直以为我爹特别牛逼,居然会酿酒!长大后才知道,这忒么就是个美丽的误会,酒是买的,杨梅也是买的,纯粹就是我想太多╮(╯_╰)╭
PS:不能再继续浪了,不然编辑会送我上青天。
本章4K+
第45章
第045章
似乎是老天爷也给俞承嗣涨脸面, 宴客这一日,天气格外得好, 还不是光出太阳热死的那种大晴天, 而是阳光正好微风习习, 搁在春日里还不算什么, 可这会儿都过了立夏了, 真当是难得的好天。
俞承嗣中秀才这事儿,俞小满还是隔了一日才得了信儿,可村里人却是早早的都知晓了。没法子,谁叫俞母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 哪怕是瓢泼大雨也不能阻挡她满村子乱窜。更难得的是,就这么着,她居然还完全没着凉生病, 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 看着那叫一个红光满面。
说真的,俞小满有点儿牙疼。
到底不是真正的土著,哪怕她尽可能的将秀才公往高大上那边靠, 就不说是她上辈子重点本科好了, 纵是清华北大或者高考状元一流的, 那倒是真稀罕了,可也没稀罕到叫她舔着脸上去说好话的份上。
转身从展易手里接过两条硕大的鲤鱼, 俞小满赶紧交给俞母,笑着道:“阿娘,大哥高中了, 往后您可有的福享了。瞧,我和展郎费了好些劲儿才抓到了两条大鱼,就当是给大哥添点儿喜气。”
这可真是两条大鱼,一条就有十斤重了,且为了避免鱼夜里就死了,她还特地在缸子里倒了点儿灵泉水。虽说这会儿已经没气了,可一瞧就新鲜得很。
两条鱼,超过二十斤了,哪怕这年头鱼并不值当什么钱,这份诚意也算是难得了。
俞母的面色有些难看。
她昨个儿特地叫二儿子去山上支会闺女,为的可不是什么鱼。本以为闺女咋样都会带个十几二十斤的野味过来,这样,回头家里贴点儿新鲜蔬菜,烧成几个大菜就可以宴客了,既好看又不费几个钱,里子面子都足了。尤其这一回,俞家可没跟俞小满说好要花钱买肉,到时候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着礼物收下来吗?
结果……
还不等俞母开口说什么,俞小满就已经抢在她前面说道:“阿娘,今个儿正好逢集,你也知晓我家住得远,出来一趟实在是不方便。这顿饭我就不吃了,回头得空了再来看您和阿爹。”
正说着,俞承嗣听得声儿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俞母手里那两条硕大的鲤鱼,先惊后喜,赶忙上前道:“满娘拿来的?真是份好礼,好礼!”盯着鲤鱼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向展易和俞小满拱手道,“妹夫妹子,多谢费心了。”
鲤鱼是好东西啊!甭管味道如何,关键它寓意好。自己虽然已经中了秀才,可秀才仅仅是仕途的第一步,往后如何说真的他自己也很是忐忑。不曾想,妹夫和妹子这般懂自己的心意,竟是带来了如此好的兆头,叫他怎能不心生感激。
一时间,他忘却了当初的懊恼和悔恨,头一次真心的谢谢妹子俩口子。
俞小满:………………
若不是俞承嗣一脸的真诚,俞小满还真当他这是在嘲讽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原也就是想着读书人喜好兆头,这才故意送了两条鲤鱼。如今,看俞承嗣那还真的高兴,而俞母那脸色,原就很不好了,这会儿更是脸色发青,青中带紫,别提有多精彩了。
得了,目的都达到了,也没必要多作停留。
将方才对俞母说的话又同俞承嗣说了一遍,俞小满和展易很快就离开了俞家。
他们下山早,到俞家那会儿离晌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俞家既是宴客,就必然会请人帮忙。尤其这回宴客的理由不是婚嫁也并非过寿,而是更为稀罕的高中秀才。
也就俞小满不在乎这些虚的,村里人哪怕是里正也照样稀罕得很。
这不,俞小满这边刚出了俞家院门,迎面就来了好些个熟人,全都是俞大伯家的女眷,嫂子妹子都有,连俞大伯娘都颠颠儿的跑来凑热闹了。
两拨人见了面,自是要打声招呼的,好在都有正事儿要忙,只略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没想到的是,等俞小满离了俞家,刚走上村道,又来了好些个眼熟的人。
因着原身未出阁时并不常出门的缘故,俞小满跟村里多半人都不熟。不过,凡事皆有例外,谁叫今年俞家的喜事特别多呢?先是俞父过寿,再是俞家老二定亲,这两次俞家都摆酒了,俞小满也顺势认识了不少人。
当然,也仅仅是认识,眼熟而已,谈不上丝毫交情。
俞小满是真没打算跟村里人攀交情,架不住村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沾亲带故,偏那些人又都格外得能说会道。当下,去路又被堵了。
有人向她贺喜,毕竟新任的秀才公是她亲大哥,这秀才的亲妹子就算是已经出嫁的,也的跟人家打好关系呢。还有人问她是不是真跟村里小孩看到的那般,带两条硕大的鱼回娘家,更多的则是好奇的追问她为啥不留下吃席,得知她急着去镇上赶集后,终是放行了。
送走一拨人又来一拨人,往日里觉得并不长的村道,今个儿走的格外得艰辛。好在,再长的路也终有走完的时候,等离了村子,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跟展易相视而笑。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俞小满在松口气的同时,很是为俞母点了蜡。
一般来说,像早先俞父过寿和俞家老二定亲这类事儿,俞家都是提前同人家打招呼,邀请对方来吃席。也就是说,俞家是不可能邀请全村的,而没接到邀请的人,也不会大喇喇的过来占便宜。当然,也许还真有那般不要脸面的人,真要碰上了,那也没法子,主家是没法赶客的。
可甭管怎么说,不请自来的客人终究是少数,尤其他们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还是要些脸面的,不会为了一顿半顿吃食,把自家的脸面往地上踩的。
然而,有一种席面却是例外。
就譬如说,眼前这一桩。
俞承嗣中了秀才乃是大喜事儿,这所谓的喜事儿并不单单是对于俞家而言的,整个俞氏一族都是引以为傲的。甚至整个村子,乃至外村的,但凡想要过来沾喜气的,都是风俗所允许的。当然喽,人家也不会白吃,既是上门贺喜,自会带上贺礼。唯一的问题是,乡下人家都崇尚礼轻情意重,多半都是拿上两棵白菜或者拎着一篮土豆就上门吃席的。
喏,方才俞小满见到的村人皆是如此,几乎没人是两手空空的,再不济也会拎上一把葱蒜。
谁让如今是夏日里呢?最是不缺新鲜蔬菜的时候,况且送点儿蔬菜就能吃上一顿好的,谁家不乐意呢?更别提还能沾点儿喜气!
俞小满心道,就这么看,俞母起码能收一屋子的蔬菜瓜果。嗯,也不亏就是了。
这要是像俞家前两次办席面那样,是这样的没错。因为体面些的人家还是会带上米面的。一场席面下来,最多也就是劳累点儿,即便真的亏钱,也亏不了太多的。
依着俞母原本的想法,肉叫闺女带来,菜由客人们自备,自家最多出点儿米面,要是碰上几个客气的,连米面都出不了太多,面子和实惠都得了,岂不妙哉?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首先,俞小满没拿来丁点儿野味,兴许在旁人看来,她极是大方,出嫁的闺女拎来了二十来斤的鱼肉,能不叫人艳羡吗?其次,俞母对客人的数目估算错误,她原还想着今个儿是赶集的日子,虽然她请了不少人家,可还道那些人会各家派个人过来吃席,其余人还是会去赶集的,万万没想到,村子里拖家带口都来了,甚至在普通宴请上不大能看到的小孩崽子都来了一群,没法子,人家想叫孩子沾点儿喜气嘛。最后,也是最紧要的一点,俞承嗣在家。
俞母好面子,可她更注重里子,若是能面子和里子兼得,那自然是最好的,可万一里子保不住了,她还是会拉下脸来的。
然而,俞承嗣并不这么想,他也算是十年寒窗苦读,虽然还不曾一朝金榜题名,可能考中秀才也是很了不得的事儿。不说衣锦还乡,起码也能扬眉吐气吧?别以为他极少回村就不知晓村里有不少人在背后说道他,什么家里供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拿回家好处过,什么就因为他没有考中功名连累底下两个弟弟都不能说亲,还有人等着看笑话,看他会不会成了那白头秀才。
有些事儿,他以前不想说,主要也是没底气说。到了如今,倒是什么都不用说了,只大大方方的站在这儿等着旁人来恭维便是了。
结果,他也不曾料到,他娘居然在关键时刻扯他后腿。
俞母一心以为满娘会送来肉,还琢磨着正好能赖掉肉钱,因此家里别说大肉了,连肉皮都没看到一块。眼瞅着来帮忙的人都进门了,俞承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将他娘拉到一旁说话。
“阿娘,你在搞什么?要是家里没备肉,倒是昨个儿叫二弟去镇上割一刀肉啊!”俞承嗣原以为家里就老二不靠谱,如今瞧着,他娘可比老二不靠谱多了。
这不,凑过来听他俩说话的俞家老二当即就开口了:“哪用得着昨个儿去呢,我这会儿就去镇上,正好今个儿逢集,我脚程快,保准两刻钟就回来。”
从村里去镇上,脚程快的人的确也就走个一刻钟就到了,算上找肉摊子割肉称肉的时间,来回两刻钟确实是要的。
见俞承嗣颇有些不相信的看过来,俞家老二拍着胸口打包票道:“我跑着去还不成吗?大哥你放心,今个儿是你的大喜日子,弟弟我就算以前不咋懂事,也不能在这种大日子里跟你较劲儿,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