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听说了,真可怕!”
“还养了只怪猫…”
唐芦儿苦笑,招财,你真是躺着也中枪啊,当日那些姑娘还夸你可爱来着,结果这一下马上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刚走到庭院,就又碰上陈嫣云,唐芦儿一怔,便停下脚步。
陈嫣云淡淡一笑:“此行希望你能一路顺风,我还盼着下一次见面呢。”
唐芦儿看了她一眼,本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只是话将出口时,她又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傻帽,于是便改口道:“你我会有敌对的一天吗?”
“我是希望不会有。”陈嫣云轻笑,丢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走开了。
唐芦儿挠了挠脑门,想了一会,就暂时搁下这事,回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又去安远太妃那做了告别,同时对安远太妃这几天的照顾表示感谢。
“其实真是个不错的孩子不是,虽然有些傻乎乎的,小家出身,但也算知礼。”唐芦儿离开后,佟嬷嬷即跟安远太妃道了一句。安远太妃摇头一笑:“也不知那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帮着她说话。”
“老奴只是觉得王爷和太妃身边确实太冷清了,这一瞧着合眼缘的年轻姑娘,老奴心里就喜欢,再说那姑娘有些地方跟您不是也有些像的么,那晚那事,真不是普通孩子能做得到的。”佟嬷嬷说着,面上就流露出浓浓的追忆之色,“我还记得,四十几年前,小姐您还未出阁那会…”
傍晚时分,上官钰的马车在旮旯胡同口停了下来,唐芦儿跳下马车后又朝车内道了一声:“我就回去看一眼,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她说完也不等上官钰和孟三答话,转身噌地就跑了。
她家的房子已经修缮好了,唐芦儿看着那焕然一新的小瓦房,瞧着那紧闭的房门,一时间有些愣神。
“哟,是葫芦儿回来了。”邻居的房门忽然打开,葛大神拿着个铜盆从里头出来,瞧着唐芦儿后即道,“怎的这么晚回来了哟,你等等,你奶奶将钥匙搁在我这呢,我给你拿去啊。”
不多时,葛大神就将一串钥匙拿出来递给唐芦儿道:“怎么没瞧着你奶奶?你吃饭了没?这么晚了,要不今晚就在我家吃一顿,婶今儿包了韭菜盒子,料足足的,你指定喜欢的。”
唐芦儿接过钥匙笑道:“谢谢婶婶,我只是回来…回来拿点东西,一会就走。婶,一会我还将钥匙给您啊,麻烦您帮我搁着行不,我自个带的话,怕是会弄丢。”
“你这丫头,就是个懒性子,怪道你奶奶平日里说你。”葛大婶笑了笑,又道,“只是好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这么急,唉,那等大户人家的院子也不是好待的…”
葛大婶在外面絮絮叨叨了一会,然后才朝里喊了一句,她先忙去了,唐芦儿一会要走时喊她一声就行,唐芦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然后一间一间看着自家这依旧低矮的小瓦房,这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曾以为会在这里过上这一生的,却不想这就要走了。
深秋的夜晚,昏暗的屋里静得只听到她的脚步声,手拂过新打的桌椅,她又看了看四周,只觉得这里既熟悉又陌生,奶奶不在,新修茸好的房子,屋里熟悉的味道都被抹去了,好冷清!”
“丫头,怎么这么久?”孟三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唐芦儿回过神,便笑了笑道,“房子盖好后,奶奶应该又把那几坛子陈年老酒埋到墙根下面了吧,咱挖一坛出来今晚喝。”
“嘿,还是丫头知道哥的心,来来来,那就赶紧的。”孟三说着,就先去找锄头铲子。
…
走出旮旯胡同的时候,唐芦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孟三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会回来的,不然奶奶不会把房子修的这么好,是不是。”
唐芦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跳上马车呵呵笑道:“七哥,瞧,我说过要请我喝酒的!”
星空,月下,海上,开着窗户的船舱内,浓醇的酒香盖过海风的腥咸。
咕噜转的骰子在唐芦儿的嚷嚷声和孟三的吆喝声中停了下来,唐芦儿打了个酒嗝,然后鼓着脸上要着孟三道:“你,你一定是出老千!”
孟三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迎着窗口吹进来的海风大笑“丫头,抓到了才能说出千,抓不到,就是愿赌服输,来来来,给哥唱个小曲。”
“我都唱五六遍了,嗓子哑了。”唐芦儿已是半醉,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且仗着酒意,死皮赖脸的赖起帐,然后还挪到上官钰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道:“七哥还没唱过呢,七哥唱吧…”
上官钰瞧着这两疯子,无奈道一句:“你们都歇着去吧,还没玩够。”
唐荒儿扶着桌子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墙壁那,将挂着墙上那把古琴取下来放在琴案上,然后将上官钰扯过去道:“来,弹一曲给我听,我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你弹弹,我听好了,完后,好把你嫁出去…”
孟三那边一口酒喷了出来,随后顿时哈哈大笑,唐芦儿嫌他声音太大,拿卡塔尼亚一个果子就朝他扔过去。
孟三却拿嘴接住了,上官钰叹息一声,飘灵的琴声轻轻响起。
夜沈,星寂,琴音悠远,唐芦儿迷糊的眼慢慢闭上,不多会就枕着那琴音睡了过去。
良缘到 第117章 大长老
佛晓时分起航,一路顺风顺水,辰时末就到了柳州港口。
唐芦儿出了船舱,吸了一口咸咸的海风,看着这无论何时都不减热闹的港口,然后往码头上找了找。只是码头那往来的人实在不少,还有好些异族人穿着色彩缤纷的衣服穿行其中,一眼看过去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唐芦儿便转头问孟三:“瞧着奶奶了么?”
“估计没过来,她说会去锦园找咱们的。”孟三笑了笑,然后转向上官钰道,“你这马上就走?”
上官钰看了一眼岸上那热闹繁华的景象,一边招来一名随从,一边道:“先送你们去锦园。”
此行匆匆,他来去都没摆什么仗势,眼下也只让两名随从先上岸吱候一声,让岸上那几人别忙声张,只清条通道出来便可,交代完后就领着孟三和唐芦儿下了船,往码头上去。
只是唐芦儿刚上岸,还不待走到马车那头,前方忽然就起了一阵喧哗,她下意识抬眼往那一看,便见一个邋里邋遢,头发花白的老头,嘴里哇啦哇啦叫嚷着往这边冲过来,后面追他的是一位中年大汉,眼见那两人就差几步了。周围的人纷纷往两边散开,那老者逃得晕了头,也不看道,眼见就要往唐芦儿这撞过来,却被上官钰的随从自一丈远处微微一抬脚,就将他给绊倒在地。
“哎哟,哎哟,摔死我了,摔死我一把老骨头了,摔死了,哎哟,哎哟…”老头趴到地上就一长一短地呻吟起来,叫声颇为凄惨。
“老东西,我让你跑!”那大汉追上来后,也不顾这么多围观的人,抬脚就往那老者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后,人群中又挤出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一瞧这仗势,忙上前拉住那大汉道:“算了算了,他偷那些东西就当是喂了狗,你快回去吧,小心闹出人命来。”
“老东西,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看我不把你打废了!”大汉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又往地上吐了一口,然后才跟那妇人走了。
原来是偷窃事件,那大汉走后,围观的人群正要散开,可那老头却在这会忽的往前一爬,然后一伸手,就抱住刚刚绊倒他的那名随从扯着嗓子哭喊道:“哎哟,哎哟,疼死老头子我了,起不来了,腰断了,腿断了,哎哟,都是你害的,你得赔啊,哎哟…”
人群又聚拢过来,那名随从又惊又窘,想踢开那老头的,却不料对方竟抱得那么紧。他下意识的就想拔刀,只是一看周围这么多人,赶紧又忍住了,然后让同伴上来给他拉开这老头。
“白日昭昭,天理不在,王法不存,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在街头任人欺凌,有人看着也不管啊!”那老头被人拉着也不松手,嘴里凄苦地喊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往上官钰那看了几眼,随后就瞧着那男子旁边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对方也正看着他,且面上还带着几分好奇的表情,他即往唐芦儿这边喊道:“小娘子,好心的小娘子嗳…”
“打发他增。”上官钰冷声打断他的话,往旁吩咐和句,即领着唐芦儿上了马车。
那马车走开后,老头才松开那随从的小腿,一枚一枚地捡起对方扔下的几个铜板,小气吧啦的往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没事人般起身,却接着就朝那随从嘿嘿道:“才这么几个钱,够老头我喝几口的,再掏点再掏点。”
“你——”那随从瞧着老头一脸猥亵的样,恨不能一拳把他打下去。
“行了,爷都走了,还不追上。”旁边一人劝了一句,就拉着他走了。
人群散开后,老头掂着手里的铜钱儿,也跟着没入喧杂的人群中,一场小小的热闹就这么结束了。
“刚刚那个老头…”唐芦儿在马车里琢磨了一会后,就对孟三和上官钰道,“我总觉得他很奇怪。”
孟三呵呵一笑,没有接唐芦儿的话,而是问道:“哪里怪?”
唐芦儿正要开口,只是就在这会,马车忽然放慢下来,随即就听到一个贼兮兮的声音道:“哎哟,你们怎么驾车的,又撞到我老头子了!”
唐芦儿一奇,即撩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可不就是刚刚那老头,也不知他怎么跟过来的,他们的马车可是行了好长一段路了,且这条街已经临近王府了,所以路上行人稀少。
此时那老头正涎着脸,对自个跟前的那名骑马的侍卫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才多会,怎么又碰上你们几个,就不能放过我老人家。”
“放肆!”那侍卫拉了缰绳,有些担心的往马车那看了一眼,随后即翻身下马要擒住那老头,对方屡次三番的挑衅,分明是不怀好意,若非刚刚是在码头那边,王爷不想引人注意,他早拿住这老头了。
只是那侍卫眼见就要往那老头抓去,哪知那老头身子却一闪,竟就避开了。
“嘿嘿嘿,小糖人,扭扭扭,抓不到呀摸不着…”
老头嘴里唱着一些不着调的歌,身子左摇右摆的,几次下来,竟都躲过那名侍卫的手。那侍卫脸色一变,旁边的侍卫一瞧也是大惊,就要上前帮忙,可就在这会,上官钰从马车内伸出一手,修长的手指上夹着三枚铜钱。
三枚铜钱飞出,两枚落空,一枚如期打到那老头膝盖上。
“阁下再不表明身份,休怪在下不客气了。”上官钰撩开车帘,冷冷看着那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老头,他声音平平,语气轻缓,面上也不见怒色,似乎那话只是随便说说。然而那老头却真就收了嬉笑的脸皮,揉了揉膝盖便站起身朝上官钰抱了一拳笑道:“王爷果然人中龙凤,这三枚铜钱扔得真好。”
这一刻,那老头身上的气质似乎整个都变了,虽然身上依旧邋遢,但脸上却没了刚刚那等无赖之气,而是透出一股历经人世沧桑后的淡然来。
唐芦儿刚一怔,哪知对方马上就破了功,不过一瞬,那老头就又换上那幅无赖的脸皮道:“只是三枚铜钱真不够吃饱肚皮,要不,再给几个?”
上官钰没再说话,正要放下车帘子,那老头马上就叫道:“喂喂喂,怎么这样,我说小微,戏也看够了,你怎么还不帮我说句庆。”
唐芦儿一怔,孟三若有所思,上官钰则是看了唐芦儿一眼,然后才又看向那老头问道:“阁下打算一直这么绕弯子?”
那老头没搭理他,而是上前两步,旁边的侍卫正要拦住,上官钰却一摆手,然后亲自下了车。
“小薇?”老头这下可真有些奇了,他的目光越过上官钰,看向车厢里的唐芦儿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认错人了?不会吧,我这还没到老糊涂和地步呢!”
唐芦儿微探出脑袋,刚刚在码头那,她就发觉对方逃过来的时候,有几步走的似乎是随风步的步法,只是当时人多,她没怎么看清,直到刚刚,这老头躲避那名侍卫时,她才总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看样子又是跟白薇有关的人,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一叹。
入了锦园后,那老头才道出自己是白朋城的大长老,亦是白梅的启蒙老师。
“失魂症!”莫老在唐芦儿身边转了一圈,有些不敢相信,“五年前,我悄悄去见过你几次,你都不记得了?”
唐芦儿无奈摇了摇头,孟三那边却道:“虽然梅殿主曾经与我提起过您,但是,呵,不是我怀疑莫长老的话,只是我以前到底没见过长老真容,所以,还请长老拿出梅殿主的信物,以便让我等安心。”
“信物?什么信物?”莫老两撇乱飞的眉毛一立,“你这小娃,想拿话框我!白梅可从没给过我什么信物,她当年如何知道自家闺女会连自个老娘都想不起来。”
上官钰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句,“老先生千里迢迢过来,意欲为何?”
“还不是那白梅当年托我帮忙照顾一下她的小丫头,正好我也闲的发慌,半年前又听说小丫头命大没死,这便赶过来了。”莫老往椅子上一坐,接着道,“你们不知我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几千里路赶下来,差点连命都丢在路上,真是亏啊,亏大发了!”
“老先生真没信物?”上官钰再问一句。
莫老想了想,在身上摸了一会,就掏聘个乌金指套扔给孟三道:“幸好这个没丢,你瞧瞧,王爷可能不认得,小薇想不起来了,你应该是认得的。那上面的花纹,孟家的人不会陌生。”
“是见过,只是…”孟三拿着那指套笑了笑,只看着莫老,没说完下面的话。
“奶奶的,幸好我有准备,还有这个。”莫老胡子一吹,又从身上掏出半块玉佩扔给孟三道,“还是白梅当年带着身上的玉佩,你认得吧。”
孟三接过一看,怔道:“怎么只半块了?”这玉佩是一对,唐芦儿也有一块,只是放在孟家,没带出来。“
“咳,那个,走那么长的路,总得需要银子住宿的嘛。”莫老说着面上就露出愤慨之色,“这一路上的山贼简直是一茬一茬的,没几下银子被抢光了,幸好这玉佩藏得紧,只是后来肚子饿得慌,只好敲一半拿去当铺换点路费。”
孟三无语,他曾听梅殿主说过,她那位启蒙老师,白月城的大长老,其一生只专研星术,在武学上并没有什么造诣。
他原本以为是那位大长老定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却不想竟会是这么邋遢的一个老头。
只是,真是他不假吗?
良缘到 第118章 断指
“错了错了,你样子学得像,但力道使得全然不对,不对!”锦园内,秋草枯黄,无数木桩旋转的练武场上,莫老手里扯着那根控制所有木桩的绳子,看着明显已经手忙脚乱的唐芦儿不停地摇头,嘴里亦跟着叨叨道, “小薇啊,你当年才十岁光景,就已经…”
莫老又开始说起白薇的天才事迹,唐芦儿的匕首却不小心脱了手,忽的朝莫老那飞过去!
那可是开过光见过血,乌金煅打的匕首,锋利得连骨头都能切开。莫老吓得将后半句话一下子吞回去,唐芦儿也白了脸,幸好那匕首飞得也没准头,只是从莫老旁右侧穿过,笃地一声,就插到旁边的一棵柳树上。
粗粝的树干上,那柄没入半寸的匕首是一色的黝黑,开刃处泛着一抹幽冷的暗光,刀身笔直如线,上面开了血槽。这样的一把匕首,一旦刺入身体,浓稠的鲜血即顺着血槽喷出来,对方的力气在一瞬间就能被抽干。
这是白梅当年用过的匕首,名为墨月,是黑夜的最佳伴侣。
“你,你。。。。”莫老心有余悸地擦着额头冒出的虚汗,嘴里接着叨叨,“我这条老命真经不起折腾了,当年你娘哪有这么笨的,就是你小时候也比现在聪明多了,哎哟,我的腰又闪到了,哎哟,我的脑仁也疼了。”
唐芦儿讪讪地走过去,拔出墨月,手指在刀身上摸了摸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你————“莫老被她气得差点没喷出一口热血,”你,你当年才十岁,一个动作重复练一天都没有一次马虎的,月影刀术,你四岁那年,你娘才给你示范了一次,你就记住了,你十岁那年,就已经能使出碎月一式,小薇啊,你就是把那些都忘了,也不能把自己那股聪明劲给忘了啊!“
唐芦儿没搭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莫老,把墨月插回刀削后就转身走了。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哪?“莫老在后面喊。
”去靶场练箭。“唐芦儿张嘴应一声,头也不回。
莫老追在后面喊:”你月影刀的破月式都没学好呢,另外三式也没想起来,忙着练什么箭,喂喂喂,我传你的那套内功心法,你练得怎么样了,这都七天了。“
”没感觉。“唐芦儿回头嚷了一句,就拔腿跑了。
”这还真像个孩子,怎么长大后倒学会闹别扭了。“莫老看着那跑远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脑勺,嘴里叹了一句,随后又摇了摇头,眼里露出几分沉思之色,面上也收起刚刚那不正经的表情。
秋风萧索的靶场上,唐芦儿握着上官钰给她特制的那张弓,对着前方二十丈外,被一个弹簧拉着左右抖动的垛靶,甚至都不瞄准,就直接放了箭。羽箭在夜空中带出一声凄厉的啸声,”砰“地扎进了垛靶的靶心,箭尾和垛靶都在剧烈的抖动。唐芦儿没让人上去取箭,而是又放了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片刻之后,那靶心几乎没有可下箭的地方了,候在旁边的侍卫眼中皆露出惊诧之色,只是那个张弓上箭的小姑娘却还是紧抿着唇,依旧不停地拉弓放箭,一次又一次,动作流畅得令他们几个都忍不住汗颜,更别提那每一箭的准头了。
”你这样,明天手臂就该抬不起来了。“也不知放了多少箭后,唐芦儿开始喘气的时候,后面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她一怔,慢慢松了手里的羽箭,然后将弓放下,耷拉着脑袋闷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七日前,上官钰接唐芦儿和孟三进锦园后,本是下午就要启程往京去的,却不想临起身前,皇上的密使却带着旨意过来了。待明日安远太妃回来后,再等唐奶奶的事情办完,他就该启程往齐州一趟了。皇上是将齐州那个烂摊子丢给他,此行若能成功,王府荣光依旧,若是不幸他也被扣在那个地方。那么皇上那边不但能借他拖点时间,还能借此将安远王府一脉削弱。。。。。
上官钰接过她手里的弓,交给旁边的侍卫后就要拉起她的右手,唐芦儿反射性地就是一避,却还是被上官钰给抓住了,只是她却想撰着拳头道:”你做什么?“
”松开,我看看。“上官钰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跟前,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露出满是水泡的手掌,他微蹙了蹙眉,只见这只小手,就连虎口那也被磨红了一圈,瞧着都有些肿了。这是她这几天来握墨月练习那一式破月造成的。当年他练刀时,一双手也是这样,从对着无数旋转的木桩到跟对手实打实的过招,几个月下来,就没个好的时候。
这几天他一直忙在外头,也没时间关心她,今日抽了空回来,问了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这丫头这几天拼命来着。瞧着那双又破又肿的手,上官钰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看着她道:”怎么这么不知爱惜自己,这能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吗。“他说完就吩咐随从准备药膏去。
唐芦儿抽回自己的手,手指一点一点摸着手掌上那几个破了皮已经结痂的地方道:”你们死心吧,我做不到那样,怎么都做不到,做不到!“
”什么?“上官钰一怔。
”四岁才看了一遍就牢牢记住月影刀术和月影步,九岁内功心法小成,十岁将碎月式的威力使出,十一岁就能暗中与白月城的苏殿主周旋,性格自闭,年纪尚幼,手段却能令数位活成人精的长者折服。。。。。“唐芦儿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道,”我做不到,我没那么厉害,我不是天才,我只是个废才。“
上官钰忽然笑了,随后就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来,抬起脸。“
唐芦儿拧着眉头抬起眼,上官钰见那张小脸被靶场的风吹得有些红,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沮丧还有几分不忿。他不由就伸出手指在她眉心处顺了顺,然后将她的脸转到垛靶那边道:”晃动的垛靶,次次都射中靶心,你知道这靶场里有几人能做得到你这一步?你才练了几天?“
唐芦儿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这几天,天天被那老头在耳边轰炸白薇的种种天才事迹,还时时期盼着她能尽早变成白薇,那种压力,早就将她的信心踩到十八层地狱下面了。
”若是以前的白薇,定也能轻易做到。“在别人眼里,白薇就是她,她就是白薇,所以她这些话,其实说得有些怪,她也不指望他能了解。
却不想她的话才一落,上官钰就从垛靶那收回目光,看着她似叹息一般道:”我不认识白薇。“
唐芦儿一怔,即转头看他,上官钰接着道:”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就是现在这样了,无论你以后会不会想起以前,你在我眼里都是唐芦儿。“
唐芦儿怔住,对上那双深邃又认真的眼,不知过了多会,她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忙就垂下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七哥也会这么哄人了。“
上官钰帮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道:”过来吧,今日回来就是有东西要给你的,你这双手也该好好照料一下。“
”是要送我礼物吗?“唐芦儿即抬起脸,一双眼忽的就发亮了。
上官钰一怔,想了想,便道:“算是吧。”
只是两人刚走到半道上,前面那就走过来一位门房那的小管事,对方瞧着上官钰后,即小步上前,将手里的一个折成六角形,瞧着有些鼓鼓的信兜递给上官钰道:”王爷,刚刚有个面生的人送来这个,说是要给唐姑娘的,且放下就走了,也没留姓名。小的怕是唐姑娘的急信,不敢耽误,这就送过来了。“
唐芦儿诧异:“给我的?”
上官钰看着那递过来的信兜,微一蹙眉,即先唐芦儿一步拿到手中,然后问了一句:”送信来的人是男是女?长的什么样?“
瞧着上官钰那张冷漠的脸,那管家不由就有些惴惴起来,小心回道:”听声音像是个女的,只是对方披着斗篷,还带着帽子,小的没看清楚模样。“
管事退下后,唐芦儿瞧着那封信不解地问道:”谁会给我送信?难道是奶奶?“
唐芦儿正要伸手拿,上官钰却将拿信封的手背在身后,然后说道:”回屋再拆。“
”怎么了?“唐芦儿接了个空,不解地一抬眼,即察觉出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上官钰摇了摇头,领着她往自己书房那去的时候,又在书房外碰到从一边走过来的莫老。莫老一瞧着上官钰,就似狗闻到肉一般,忙就窜过来道:”我说王爷,你这到底还要准备几天才能走啊?!我这边都火争火燎的,您怎么还这边悠哉悠哉的。“他说完就注意到上官钰手里拿着个六角形的信封,他即又道了一句,”咦,白月城的人给你送信来了?“
”白月城?“唐芦儿一怔,”你怎么知道是白月城送来的?“
莫老看了唐芦儿一眼:”你忘得可真干净,白月城最为正式的信件,就是用六角形信封装的。“
三人进了书房后,唐芦儿打开那信封,往里看了看,却发现里面装的是一叠白丝绢。
不知为何,那一瞬,她胸口猛地就是一跳。怔了怔,将那叠白丝绢拿出来,一层一层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包着的,竟是一截断指!
唐芦儿倒抽一口冷气,也顾不上看那丝绢上写着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那截断指,良久,嘴里喃喃道出两个字:”奶奶。。。。。“
良缘到 第119章 换人
落日血红,挂在西面的天际,沉郁的红光从窗棂外穿透进来,可见无数微尘在那暗色的桌椅间飘荡沉浮。唐芦儿将上官钰给她的那对薄钢护手戴在腕上,手指轻轻抚摸着贴在护腕外面那层刻着花纹的皮子,指腹滑过暗卡,然后就将衣袖放下。
“你不需亲自过去,我安排人乔装成你的样子就行。”门忽的被推开,屋里忽的亮了一下,刚刚匆忙离开的上官钰此时大步走进来,皱着眉头看着已经换了一身劲装的唐芦儿道。
“白月城的人不是傻子,可不防着你这一手,若有个万一,你师叔可就不是少个小指那么简单了。”莫老跟在后面走进来,接着上官钰的话道了一句。
上官钰往他那瞥了一眼,莫老却已将目光移到唐芦儿身上,只见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就走上前呵呵赞道:“嗯,这瞧着才有点像你娘当年的样子。”
“请莫老先生退避片刻。”上官钰冷冷地看着莫老,这老家伙从刚刚就一直怂恿着唐芦儿赴约换人。
瞧着莫老出去后,唐芦儿抬眼看着上官钰:“我只是随他们回白月城,再说白苏还没从这拿到白月城的信物,所以这一路上他们不会对我如何的。”
“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要信物。”上官钰摇了摇头,“莫老前几日曾说过,如今白苏在白月城的势力已经隐隐盖过城主,此等情况下,有没有你的信物,对他来说影响都不大,更何况你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芦儿,从柳州到北漠,这一路最少也得两个多月时间,他们有无数次机会试探你,而对一个意欲夺权的人来说,比起要留着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总是不如直接解决掉来得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