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四姑娘的马是如何受的惊,你该是最清楚了。”陈夫人似根本不搭理唐芦儿说的话,开口一句一句,都意有所指,且语气亦是高高在上,不容辩驳。

唐芦儿心头一凛,忙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由就看了那边的陈三姑娘一眼,却见对方一直就垂着眼,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似对眼前这事没有丝毫兴趣。

陈夫人忽的厉声斥道:“还想在这跟我装糊涂,真当没人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不成!今儿我就是将事儿摆给大家看,再让当时在场的几位姑娘经做个证,免得让外头的人说我们陈府仗势欺人!”

唐芦儿心头一跳,还不待开口,就见旁边的两位嬷嬷将多宝阁那的珠帘放下,然后就有人从外头领进一位穿着青灰色马褂的中年男人,唐芦儿仔细一看,却是陈府那位教她骑术的廖师傅。

“可是查清了?”瞧毒害廖师傅进来后,陈夫人便微抬了抬下巴,沉声问道。

那廖师傅进来后就跪在珠帘外,手里捧着一条马鞭,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夫人,小的已经查清,四姑娘的马是因为其左眼被伤,所以才忽然发了狂。而那马的左眼,则是被这条马鞭所伤,这马鞭上还留有一点血迹。”

其中一位嬷嬷将廖师傅手里的马鞭拿了进来,递到陈夫人跟前。陈夫人接过,看了一眼,随即就对唐芦儿道:“这条马鞭,想必你不会陌生。”

唐芦儿只觉浑身发寒,事情到了这等地步,她已经明白陈夫人是什么了。这是赤裸裸的栽赃嫁祸,这是做贼的反喊抓贼,这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陈夫人也不管唐芦儿开不开口,承不承认,她跟着就往在座在世家女子那问了一圈,问当时除了陈嫣红本人外,可还有人看到唐芦儿朝陈嫣红的马匹甩鞭了?眼下就当着双方的面出声做个证,免得让唐芦儿说她陈府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好人。

除去陈嫣云和端元郡主外,在座的不有六位世家女子,只见她们先是对望了一眼,又往自个长辈那悄悄看了一眼,不多时,就有一位点了点头,小声道:“我看见了,当时唐姑娘确实是往四姑娘那甩了鞭子。”

接着,又有两位跟着说了一样的话,另外三位,则是摇了摇头,低下头说因为她们当时离得太远,而且也没往那边注意,所以不知道。轮到陈嫣云时,只见陈嫣云微微抬起脸,先是看了唐芦儿一眼,然后才转向陈夫人道:“我当时正低着头,没有看见。”

陈夫人斜了她一眼,冷着脸点了点头道:“嗯,你向来是爱低着头的。”

陈嫣云置身事外,陈夫人并不意外,这位三姑娘,自进府那日起就一直是这副明哲保身的样,反正今日她也不指望陈嫣云能起什么作用。总归能有那三位姑娘点头,事情就已经很好办了,她们的点头是代表的那三个世家是与她陈瘁站在一条线上,至于另外那三位摇头说不知的姑娘,那也只是表明那几家就这事置之事外而已,绝不会妨碍到她的事。

眼下,只要端元郡主点头,那她这事就是十拿九稳了。

其实,并非是她定要至唐芦儿于死地不可,而是陈嫣红今日出的这等事,明上说,虽是性命危急当头,被男子以那等方式救下情有可原。但在所有看到那一幕的人眼里,特别是在安远太妃和安远王眼里,陈嫣红的清白,确确实宰受了损,这等想法,不会有人说出来,但大家却都是心知肚明。

其实如果陈夫人和陈嫣红没有非要攀上高枝之意,就这事来个顺水推舟,反倒能促成一桩好事,毕竟赵家跟陈家一样,都属皇亲国戚,再者两家又是世交,且早之前两家大人也曾有过这么个意思。但是,陈夫人因这些年被府里几个姨娘的孩子给刺激到了,偏自己生的儿子又不争气,于是她心里那口气,无论如何也要从女儿身上挣回来。赵家刚得罪了皇上,正在走下坡路,赵品良如今又是被贬,根本达不到她的期望。

而陈夫人所中意的安远王府,虽安远太妃之前还派人过来探望,但她心里却是很清楚,没有哪一个王府会想要一个清白受损的媳妇?所以,陈嫣红这事,必须要来个逆转才行!

想要逆转,就履历转移安远太妃,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将所有人对陈嫣红清白受损的这事,移到另外一件更值得注意的事情上,并且,一定要让大家对她女儿生出怜惜与同情来,只有这样,坏事才得变好事。

而无权无势的唐芦儿,自然就是能令此事逆转,并促使大家对陈嫣生出同情,同时凸显陈嫣红心地纯良的最好人选 。

有什么能比恩将仇报更让人关注,有什么能比无辜的受害者更令人同情。

至于曾对唐芦儿另眼相待的安远王,陈夫人也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便是她将这几位世家女子都请过来的原因,没有哪个王府,会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姑娘,去得罪几大同一战线世家!更何况此事是人证物证俱在,她并未冤枉唐芦儿,安远王就算想帮忙说话,也找不到可说之处。即便退一万步,安远王真头脑发热开口了,那不是还有安远太妃在吗,陈夫人绝对相信,安远太妃是不会允许安远王在这事上胡来的。

只要这事成功逆转,安远太妃便会看到陈嫣红的可贵之处,安远王也由此切掉一块心病,而陈易杰则会得偿所愿,并且最多也就是收到外头,不会接进府污了她的眼睛,所以,这对陈夫人来时,绝对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至于那几个点对的姑娘,无论是其本人,还是她们身后的家族,都未将唐芦儿看在眼里,于是便顺水推舟,给陈府一个人情。

在座的,没有人,真将唐芦儿放在眼里。

事实上也是如此,一个市井出身,又无父无母的小女子,在这等级森严的社会,如何跟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相提并论。

活该你倒霉的时候,神仙也无能为力。

最后轮到端元郡主表态了,陈夫人将目光从陈嫣云那收回,满脸心疼地看了床上的陈嫣红一眼,然后才叹了口气,看向端元郡主。

“我也没想到,唐姑娘会忽然甩鞭子,当时也是吓了一跳,然后接着就出事了。”端元郡主没有让陈夫人失望,且她说完后,还叹息地看了唐芦儿一眼,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唐芦儿摇了摇头。

如今唐芦儿眼见要栽到陈府手里,她自然是要加一把力的,不然到时她哥哥得到那只猫时,她拿什么去邀功。

唐芦儿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屋子光鲜亮丽的夫人小姐,内心一片冰寒,人心,人心,何至于此!

良缘到 第97章 怒

唐芦儿即便猜不出陈夫人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看得出,此事,就是对方专门为她设的圈,并且是直接画在她脚下,毫不犹豫,就封死她所有的活路。

“夫人,想待如何?”唐芦儿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慢慢握紧,陈夫人和在座的这些夫人及小姐举证完后,她没有一个字的辩解,只是一脸平静的问了一句。越是被逼到绝路,她的心就越是明晰,此时此刻,任何辩解都无用,只会落得越描越黑,越闹越难堪的下场。

陈夫人有些意外唐芦儿此刻的平静,于是斜着眼,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唐芦儿一眼,然后才冷着脸道:“你放心,我们陈府没有私设刑罚之事,而你亦非陈府下人,所以此事自然是交由衙门秉公处理。”

陈夫人说着,就让候在身边的嬷嬷上前,将唐芦儿捆了带到旁边的厢房去关起来,明儿一早就送到衙门那去。只是那两位嬷嬷刚上前,唐芦儿即往后一退道:“夫人在关我之前,请让人去请我孟三哥过来,我想见他一面。还有,四姑娘出事的时候,我三哥也是在场的,还请夫人到时问他一问,实际情况到底如何。”

陈夫人冷笑道:“少在我面前玩那些花花心肠,你想见谁,让谁比例你作证,明儿上衙门,自会一块给你传过去。”

陈夫人说完就示意那两位嬷嬷上前抓人,唐芦儿躲了几下就被人给掐制住,眼见就要被人堵上嘴巴了,她赶紧朝陈嫣云那大声道了一句:“三姑娘,你说的夕颜花,来日我定给你捧上,求你帮我将我三哥叫来,我定不会忘你今日之情!”

害陈嫣红落马的,明明是出自陈嫣云之手,只是她不知陈嫣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但经由这件事,还有之前陈嫣云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直觉陈嫣云必不仅仅是陈府的三姑娘那么简单,而眼下,在座的所有人当中,真正不是跟陈夫人站在同一战线的,就只陈嫣云一人。而眼下这情况,陈夫人必不可能放她出去,不会让这已经算计好的事出现任何意外的变帮,所以她只能求助陈嫣云。无论如何,必须让孟三哥知道这件事,不然她很怀疑,自己根本就挨不过今晚。

“两次人情?”陈嫣云没有理会周围投射过来的惊诧眼神,她只是慢慢抬起眼,看着唐芦儿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

唐芦儿一怔,即道:“两次,我定会还你!”

“如此,那便成交。”陈嫣云轻轻一笑,说着就已站起身,往外走去。陈夫人回过神,即喝道:“三姑娘还不回来!你跟着胡闹什么,这丫头心思歹毒,花言巧语,连你也被蒙骗了!”

陈嫣云回头一笑,面上带着几分明显的嘲讽:“太太何须这般紧张,总归这事也不可能满得过去,何不就顺了唐姑娘的意,让那孟三过来,也可让唐姑娘早点死了想要翻盘的心不是。”

“你——”陈夫人怎么也料不到,那个向来就不问旁事,明哲保身,并且看着总有些胆小怕事的三姑娘,竟忽然间就变了张脸,简直是,简直是…一直以来,不曾被她看在眼里的小白兔,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唱起反调,并且还出言讽刺。陈夫人差点没气得背过去,直到陈嫣云将要走出门去了,她才伸出手指着陈嫣云,朝两旁喝道:“你们傻楞着做什么,还不快位住她, 一个姑娘家家的,出去找什么男人!成何体统这是!”

候在门边的那几位丫鬟和婆子马上上前挡在陈嫣云前面,唐芦儿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那。此时她的嘴已经被堵住,双手也被反剪在后绑在一起,并且还被那两婆子死死按住,故眼下她只能指望陈嫣云了,若是陈嫣云被制住的话,她怕是真会变成人家的砧上鱼肉。

瞧着那俩挡在自己前面,并且还朝她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婆子,陈嫣云一笑,手一抬,就抓住那婆子的手腕,然后轻轻一扭,那婆子顿时一声呼痛,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往旁一歪,直接就往她边上另一位婆子撞了过去。趁着这一刻的骚动,陈嫣云弱柳般的身姿微微一闪,就越过那两婆子。

众人只见那姑娘的动作看着并不快,也不急,但却不过眨眼间,旁边的那些丫鬟甚至还来不及走到她身边,她就已经逐一越过,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陈夫人又惊又怒,站起身,陈嫣云这简直是当众打她的脸。躺在床上的陈嫣红也愣住了,就是端元郡主和屋里的那些贵妇人及世家小姐们,心里也都犯起嘀咕来。一是不解那唐芦儿怎么就跟陈三姑娘搭上了关系,她又暗中许了陈三姑娘什么好处;二是不解那陈三姑娘如何有胆子当众忤逆陈夫人,即使真将那孟三找来,这事又能起得什么变化;三是不解刚刚那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为何就拦不住一为娇花似的姑娘!

陈嫣云从陈嫣红那出来后,回头看了一眼,听着里头仿佛传出了骚动,面上即露出几分嘲讽之色。此时天已尽暗,明月升空,清冷冷的月华泄了一地,周围的花草树木,房檐廊柱,都被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陈嫣云往周围扫了一眼,在屋里的人追出来前,略一沉吟,就直接往陈老太爷那去了。

看着陈嫣云出去后,唐芦儿总算是松了一半的气,再看那陈夫人似要抓狂的样,她即乖顺地任那两婆子押着,眼下敌强我弱,她实在怕陈夫人直接就把火撒到她身上。

幸好当着众人的面,陈夫人到底还是要顾着脸面的,即便此刻她对唐芦儿的憎恶已经上升到了历史最高点,但她还是咬着牙,冷冰冰地看了唐芦儿一眼,慢慢按捺住心底的那口气,然后才吩咐道:“先把这丫头送到厢房那去,三姑娘那边,你们去将她找回来,有热心肠是好事,但却不能被心思歹毒的妖女蒙蔽了眼睛。陈府也从来不会做冤枉人的事,既然唐姑娘提出了要找孟三,到明日,自然会将那孟三一块送到衙门去,要如何狡辩,等上了公堂,自有让你们狡辩的时间。”

只是派出去的婆子在外头找了一圈,因天暗的关系,竟未能看到陈嫣云的身影,想要过去对面打听,一时又有些犹豫。毕竟这个时候跑去男客的住处打听姑娘的行踪,怎么都不是件妥当的事,于是便又返回去在陈夫人耳边悄悄道了一句,请示下。

陈夫人脸都有些发青了,这陈嫣云自己不要脸面没关系,若是将陈嫣红的清白名誉给连累了,那她非将陈嫣云撕了不可。于是当下也不声张,只悄悄交待那婆子一声,让那婆子领着人在大门口那守着,要真见着陈嫣云从对面出来,就赶紧上去将人拿住,直接送到她这边,至于孟三那小子,也让人捆起来。

在座的夫人小姐也不知陈夫人刚刚派出去的婆子到底拦住陈三姑娘没,只见陈夫人含糊的样,她们心里都有些犯嘀咕。于是各自思量了一会,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纷纷一叹,随即就有人悄悄议论说那陈三姑娘也是太傻,何须为了个外人跟嫡母置气,能捞得什么好处…此时,依旧没有人将这事放在心上。

孟三,她们并不熟悉,更不知道此人何等身份,但光听唐芦儿刚刚那么一说,以及陈夫人面上露出的不屑之色,她们也能猜得出,估计也就是无权无势的穷小子,不值一提。即便陈三姑娘真将人带过来了,那也是无济于事,不过瞎闹一场子,给她们看个热闹罢了。

只是谁也都没想到,就在那两婆子将唐芦儿押着走到门口的时候,那紧闭的房门忽的就被从外一下子推开。秋夜的寒风呼啸而进,将屋里的烛火吹得一阵剧烈晃动,瞬间就将几去蜡烛吹灭,刚刚还亮若白昼的房间,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如似外头浓夜的墨猛地涌了进来,渗入这灯烛锦灿的房间内一般。

上官钰刚一推开门,那被堵着嘴,反捆着双手,并且被人押着的姑娘就撞入眼里。他面上的寒冰,几欲将那被风吹得剧烈晃动的烛火冻住,屋里的夫人小姐们皆被惊得从座上站起身,一时间愣在当场。

唐芦儿被忽然卷入的寒风迷了眼,一时未能看清站在门口那人,只是被冷风送来的气息,却熟悉得让她一下子红了眼。风从脸旁拂过去的瞬间,堵在她嘴里的布条就被人给拿掉了,同时那两个押着她的婆子在一声惊呼声中松开了手,随后她就被抓住肩膀上的手往前一带,安全地感觉即将她整个罩住。

“陈老太爷,此事,陈府须得给孤一个交代!”雅雀无声的房间内,那个冷冽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无波,然屋里的每一位,却明显感觉心头一阵剧颤。那么的怒气,于无声无息中,弥漫了整个屋子。

良缘到 第98章 战

因唐芦儿久久没回去,招财自己在屋里闹了一会,就窜了出去,且这一窜,就窜到孟三那边去了。

如今孟三就住在唐芦儿对面的某一间下人房里,这也算是他跟乔世子等人打好关系后得到的额外奖励。而就在招财溜过去的时候,乔世子和陈易杰正好从另一边走过,且两人是刚从赵品良那出来的。

“你四妹那边没事了吧,赵兄今日这一出英雄救美,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若不是,咦…”乔世子话才到一半,却忽然瞧着对面那嗖地窜过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他怔了一怔,随后眼睛一亮,即收了话往那追了过去。陈易杰才要开口问怎么了,就瞧着有位小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还往这探头探脑的。陈易杰打量了一眼,认出那好像是自家三妹妹身边的丫鬟,正待要上前问,却又瞧见一位黑衣男子从外走了进来,且那男子还是安远王身边一名姓赵的随从。

“赵大人过来这边,可是有什么吩咐?”看清来者后,陈易杰忙上前笑脸询问,安远王并未住在这头,眼下却派人过来,怕是有事,他既然碰上,自是不敢怠慢的。

“孟公子可是住在这头?”赵力点了点头,问了一句。

“孟公子?”陈易杰先是一怔,然后才想起,“可是孟三,孟公子?”

“没错,王爷让我过来找孟公子,劳陈二爷指个路。”赵力说着就抱了抱拳。

“不敢当不敢当,孟公子就住在那头,最西的那间房间便是。”陈易杰心里虽是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多问,抬手指了一指。瞧着赵力走过去后,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跟过去打听一下,只是瞥见旁边那位丫鬟好似要转身,他便叫住一问:“怎么才过来就走,有什么事?”

“回,回二爷,是三姑娘让奴婢过来找孟公子,不过刚刚赵大人已经进去找了,奴婢就不用进去了。”

“又是找孟三,连三妹都派人过来找那小子!”陈易杰大惑不解,即拉住那丫鬟,“你别忙着走,先跟爷说说怎么回事,可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乔世子刚追过去,就不见了那猫儿的影子,心里一阵着急,正在周围找呢,不想就瞧着一个黑影往西那头走了过去。

“什—————”他刚要呵斥,对方就已在一间下人房前停下,并且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乔世子一怔,这才想起那里好像是那个孟三的小子的房间,只是刚刚那个黑衣人似乎有些眼熟。不待他多琢磨,就又瞧见那黑衣人出了房间,跟着孟三也出来了,且其后面还跟着那只猫儿。乔世子顿时眯了眯眼,他倒是忘了,这孟三跟那小丫头的关系不简单,所以这猫儿对他定也是非常熟悉。

陈易杰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事别人不知,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虽说他不知道当时偷偷动手脚的是谁,但绝不会是那小姑娘,那会他正紧紧盯着那姑娘呢,他又不瞎,对方甩没甩马鞭,他会没看见!

而乔世子一听说这事后,顿时大感兴趣,忙就拉着陈易杰一块往那边凑热闹去。

此时,主战场已经从陈嫣红的卧房转到陈老太爷的大厅了。刚刚陈嫣云将此消息传到上官钰这的时候,陈老太爷正同小官钰闲聊呢,忽一听这事,本还想说他使人过去看看,却不料上官钰竟直接起身往那直奔而去。陈老太爷大惊,不得已也跟了上去,随后,就发生了之前那一幕。

孟三随赵力进了陈老爷子的大厅,瞧着唐芦儿好端端坐在那儿,他心里即松了口气,然后才开始打量起这一屋的人。

上官钰和陈老爷子自然是坐在上首,只是往下的位置,却有些耐人寻味了。原本这大厅里桌椅茶几的摆放是,上首两张太师,中间一张茶几,接着下来两边,各放四张椅子和两张茶几。因有陌生男子在,未出阁的女子不便露面,所以除了唐芦儿外,那些世家女子,包括端元郡主,此时都只坐在花厅后面的暖阁内。如此,这厅内,除了陈老太爷和安远王外,还有陈夫人和另外三位夫人以及陈老爷,再加上唐芦儿,也就八个人。

位置明明够坐,偏安远王却在自个右手边加了一张椅子,此时,唐芦儿正坐在那张椅子上,表情有些傻愣愣的看着这一屋子沉默的大人物。直到瞧着孟三进来后,她才回过神,随即又瞧着招财也跟在孟三后面进来了。原本招财极不喜欢这里这么陌生的气息,正打算甩尾巴扭身走开呢,只是当它忽的瞧见唐芦儿后,顿时兴奋地“喵~“了一声,就扬起脑袋,朝那座上的人扑了过去。

事情的来龙去脉,孟三在过来的路上,已从赵力口中知道了。故他进来后,也不行礼,只往前抱了一抱拳就道:”此事各位怕是误会了,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芦儿她根本就未曾甩过马鞭。“

陈夫人刚要张口,孟三即看了她一眼,笑道:”既然陈府号称不会冤枉好人,那么夫人且耐心听我慢慢道来。“

唐芦儿静静坐在一旁给招财顺毛,上官钰亦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瞥了陈老爷子一眼,陈老爷子即看了儿媳一眼,然后就朝孟三道:”你说。“

孟三点了点头,就转向陈夫人,问道:”敢问夫人,芦儿当时可是在四姑娘的右手边?“

陈夫人皱了皱眉:”没错。“

孟三接着问:”而四姑娘的马,眼下受伤的也是右眼?“

”正是。“陈夫人有些不耐烦了,”孟公子不必跟我多说这些,更别设话来诓我!四姑娘的马,不是眼下受伤,而是当时就受伤,正是这条马鞭所伤,且这鞭子上还带着血迹,除此物证外,人证如今也在场!”

“夫人莫着急。”孟三又是一笑,然后指着那马鞭道,“我再问夫人一句,这马鞭,只要不是左撇子,都该是右手拿着,是不是?”

陈夫人一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场算计,已被人找到疏漏了。

“如果那几位号称亲眼看到芦儿朝四姑娘甩鞭子的姑娘,真的没错的话,那么,必会记得,芦儿当时是右手拿着马鞭。”

陈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孟三,而旁边的那三位夫人已微微变了脸色。

孟三脸上还带着笑,接着道:“陈夫人,芦儿一个才刚刚学会骑马的小姑娘,要将拿在右手的马鞭,往自己左边甩过去,还得准确落在四姑娘那马儿的右眼上,您真的太瞧得起她了!说实在的,这么一手功夫,不练个两三年,还真练不出这么个准头来!”

唐芦儿被孟三的话弄得噗哧一笑,招财扭头看了她一眼,“喵”了一声,然后又转头看了四周一眼,忽的瞧见上官钰带上的玉扣在烛火的映照下水水亮亮的,它即从唐芦儿腿上站起,扭了扭屁股,身子一跃,就往上官钰扑了过去。

周围的人皆是一惊,可下一刻却瞧见安远王竟是任那只脏兮兮的猫儿在自己身上打滚,且旁边那姑娘还不时跟安远王说着悄悄话,似根本不把眼下这事放在眼里。

陈夫人本就被孟三那一句接一句弄得心烦不已,再瞧着那边那丫头此等态度,心头的火简直是蹭蹭蹭地往上旧地,于是她顿时沉下脸,看着孟三道:“意外之事,谁能说个准。照孟公子这么一说,听着好似句句在理,但事实却就摆在眼前,莫说是孟公子不信,就是我也不敢相信!”她说到这,就闭了闭眼,然后睁开,面露悲痛地接着道,”天地良心,我陈府如此恩待一个人,谁能想竟会得这样的回报,若非我红儿福大命大,眼下我已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夫人说得没错,意外之事,谁也说不准。“孟三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然后才又道,“所以,四姑娘此次的意外,即非是芦儿所为,亦非是那马的眼睛被伤所起。”

“你说什么,有你这么强词夺理的吗!”陈夫人马上一声低喝,然后就转向陈老太爷道,“老太爷,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儿媳认为根本无需多说,而且眼下儿媳只是一位心疼闺女,为自己闺女抱不平的母亲。如果孟公子这边真要为唐姑娘做辩解,就让他上公堂那说去吧,儿媳不想再听他的狡辩之话。”

陈老太爷还未开口,上官钰就抬起眼,淡淡地道了一句:“唐姑娘,孤担保她与此事无关,孟公子继续说,务必将些事查个水落石出。”

陈夫人只觉呼吸一窒,心道,她刚刚派出去的人,怎么还没将安远太妃请过来。

安远王果真为那臭丫头开口了,眼下必须借安远太妃的口压一压,否则此事必难顺利进行,更怕那几家会因此打起退堂鼓,到时留她孤军奋战,就更是不易了。

孟三朝上官钰点了点头,正要再开口,不想外面就传进一句,安远太妃到了。

陈夫人心头一喜,赶紧起身,陈老太爷和其余的几位都微惊,亦都站起身,上官钰心里一声叹息,就将招财抱给唐芦儿,然后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良缘到 第99章 要人

一屋子人的起身相迎中,一位年过六旬,头发花白,面容沉静,目光犀利的老妇人在上官钰的搀扶下缓缓走进。陈老太爷和陈夫人等赶紧上前去一阵嘘寒问暖,屋里刚刚那等隐隐有些剑拔驽张的气氛,因安远太妃的忽然到来,得到了许些舒缓,但形势却变得更加难以揣测。

陈夫人是断定安远太妃必然会照着她的意思办,否则就不会过来了,故她眼里的喜色非常明显,一旁的陈老太爷瞥了陈夫人一眼,然后就狠狠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陈老太爷心头不一惊,也不禁有些怨陈夫人之前没有跟他说这事,眼下这若是万一弄不好,怕是会就此得罪了安远王。

一上信刚刚进来通报的人,陈老太爷便知这安远太妃,必须陈夫人使人过去请的,再结合之前孟三和陈夫人的那些对话,此刻他对陈夫人那点心思也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但他却根本没陈夫人此时那般乐观。毕竟今日陈嫣红落马被救的那一幕,就在安远太妃眼前发生,而眼下陈夫人要惩罚之人,却又是安远王必护之人。

偏他们一直不不清楚那唐姑娘跟安远王到底是何等关系,为何能得安远王如此袒护,再者就听刚刚那孟三那意思,此事明显还未完。不管那孟三接下来说的到底会是何事,到底是真是假,又会对哪一方有利,明显主动权已不在他们手里,而是转到安远王,或是安远太妃那边。

安远太妃进来的时候,唐芦儿跟着大家伙一块站起身,并且还将招财抱在怀里往旁一退,然后才悄悄抬起眼,往那看了过去。

那是位看着很精神,而且还有些严厉的老人,身上穿着琥珀底子绣金花卉纹样镶边浅兰回字纹缎面对襟披风,白色立领中衣,赤金撒花缎面姜黄底子马面裙。似乎是因为秋夜里气温太过寒凉的关系,只见安远太妃手上还戴着个雪白大毛暖袖子,且进了屋后,两手还拢在那暖袖子里。几声寒暄客套的话一落,上官钰便扶着安远太妃的胳膊,往首座这走来。

一屋子的珠翠,一屋子的尊贵,唐芦儿觉得自己抱着招财站在这等地方,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鸡立鹤群,特别是此时她还是被告身份,实在是让人冏得不行。于是当上官钰扶着安远太妃往她这过来时,她只好抱毒害招财,低着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当自己不存在。

“我瞧着王爷都这会子了,还没回去,再者又听四姑娘落马之事有了眉目,便过来看看。”安远太妃坐下后,才轻轻笑着道了一句。陈夫人忙一脸感激地道:“能有太妃这么惦记着,真是四姑娘的福分,其实那孩子也是傻,但凡她平日是少一分心软,今儿也不会出这等不幸之事。”

安远太妃只笑了一笑,然后就转过头对上官钰道:“王爷还不快坐下,你这么站着,这屋里谁还敢坐,一个一个立在我眼前,闹不闹心。”

上官钰即应了一声,然后就在安远太妃右手下的第一张椅子那坐了下去,同时还吩咐人将唐芦儿请到第二张椅子这,而原本坐在第一张椅子上的陈老爷,早就很自觉的挪到第三张椅子那去了。

如此赤祼裸的护着,即便是安远太妃过来了,也不见有丝毫避讳。

一时间,这厅内的每一位,心里都偷偷思量起来,特别是那三位跟陈夫人站同一战线的贵妇人,此时心里可算是百般滋味,难以言表。而陈夫人则不停的往安远太妃那看,偏却不见安远太妃有任何表示,急得她恨不得能出声提醒,或是自己直接起身将那臭丫头从椅子上拉起来让人拖出去。

站在一边的孟三看到这一幕后,目光便在上官钰和唐芦儿身上来回打量了几次,眼中不由就露出几会无奈来,随后心里叹了一声,这小子,怕是将他对师父的愧疚都放在丫头身上了,真是…

唐芦儿刚一坐下,招财就扭着身子就从她怀里跳到地上,前肢往前伸,腰往下一压,屁股往上一抬,只见它使劲拉了拉全身,接着又抖了抖,然后抬起脑袋晃了晃,才终于舒服地“喵”了一声。

唐芦儿汗了一下,想让招财到自个身边好好待着,只是她还没张口呢,招财就甩着尾巴,迈着优雅的步子,如首长一般巡视起这两排座位上的人。

陈夫人总算找到了个可以马上发作的借口了,即低喝一句:“都怎么回事,还不将这东西看好了,万一惊了太妃怎么是好!”

“无碍,不过是只小狸猫,何须与它计较。”安远太妃却是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然后又往孟三那看了一眼,才接着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你们在谈这四姑娘的事,怎么,可是说出个结果没?”

陈夫人正要张口,陈老太爷马上咳嗽了一声,然后就转过脸朝安远太妃道:“原本是已经出了结果了的,只是后来似乎又另有内情,正好太妃过来,老夫就请太妃帮四丫头断一断这事。”

“太傅大人言重了,到底是贵府私事,我不过是来看看罢了。”安远太妃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别在意我,继续说。”

陈老太爷应了声是,然后才转过头瞥了陈夫人一眼,接着又朝自个儿子那看了一眼。

陈夫人心头开始有些不安起来,虽说安远太妃刚刚那话里的意思是陈府的事,就由陈府看着办,她不会插手,但她却又没一个字提到安远王,这…话没说明白,总让人心头没个底?还是,安远太妃还不知道安远王刚刚那般出言护着那臭丫头?

就在陈夫人心里九转十八弯地思量着的时候,孟三那边就已经自顾上前就着刚刚的话接着道:“其实这个事很简单,只要陈老爷和陈夫人给两天时间,这件事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两天时间?”陈老爷一怔。

孟三点头:“没错,两天内,各位就知道,四姑娘的那匹马发狂的原因,绝不是眼睛被伤所致。”

“好个荒谬的说法,好端端就提出这么个条件,拖上两天时间,好让你另外假造证据吗!”陈夫人一声冷笑,“等到了衙门,你想拖几天时间都没问题。”

孟三没搭理陈夫人,而是看向座上的陈老太爷道:“据我所猜,四姑娘的那匹马在其眼睛被伤之前,定是早已受了重伤,只要诸位给我两天时间,让我好好观察那匹马,两日后,必给诸位一个说法。”

陈老太爷一阵沉吟,陈夫人却是忍不住道:“可笑,我还当是什么,原来只是你猜的,如此还要白白给你两天时间,给了你两天时间,好让你对那马动手脚是不是,真当我陈府是好哄骗的不成!”

“这两天时间内。陈府自然是可以派人轮流看着,再若不放心,就请安远王做个公证人,也派出数人,一同看着在下和那匹马。”孟三说着就看了上官钰一眼,笑道,“各位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安远王才是。”

“你——”陈夫人一时气结,陈老太爷想了想,便道:“那么就等两天,若是两天后,没有别的说法,这事就不得怪陈府没人情。”

陈夫人张了张口,陈老爷赶紧瞪了她一眼,然后道:“就照父亲说的办。”

“既然如此,那也就先委屈唐姑娘两日了,嬷嬷,去给唐姑娘收拾间房出来。”陈夫人不甘地咬了咬牙,这事完全脱离了她的所设置,不过她不会就这么任事情失控下去。

“我住原来的地方就成了,夫人无需另外给我收拾房间。”唐芦儿瞅着陈夫人眼里的寒光,心头一颤,赶忙道,只是才说着,她又意识到,其实她眼下住的那屋子,不也是在陈夫人所掌控的范围内吗。

上官钰将要开口,安远太妃却先一步道:“既然眼下事情还没个定论,那么我这个老婆子就跟太傅大人讨那唐姑娘过去陪我两天吧。说来,人老了,就总觉得身边冷冷清清的,有时也希望能有孩子陪着说说话儿,当然,太傅大人尽管放心,我这老婆子不会坏了你们的事,既然将人要过去,到时自然也会将人送回来。”

陈老太爷怔了怔,忙道:“太妃说笑了,既然事情还没定论,唐姑娘又不是府里的下人,太妃想要唐姑娘过去陪着说说话,哪须问老夫之意。”

安远太妃笑得一脸慈祥:“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将人领走了,太傅大人没意见?”

“不敢不敢。”陈老太爷此刻心里是全明白了,陈夫人这事是全算错了,大错特错。

“太妃若想有人陪毒害说话解闷,四姑娘她…”陈夫人忙开口,陈老爷立即打断她,“你刚刚不是说正给红儿熬着药,可是熬好了没,你该过去看看了。”

“让四姑娘好好休息,可怜这孩子今日受了这等惊吓,你们都好生照顾着,我明日再让人过来看看她。”安远太妃笑着起身,说着就看了上官钰一眼,她面上还是带着笑,但眼里却透着几分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