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开始是个靠着靠枕的姿势,这会儿却是整个上半身都被扭过去叫身侧的人困住不能动弹,他呼吸急促,仿佛是个情切激动不能行的样子,大喘气恐殿外的人都要听见。
急促的胸膛起伏和唇舌搅动,穆清一时间真是要骇怕起来,耳里,鼻端全是他的呼吸声全是他的气息,她摇头晃脑想要将自己脑袋从这人手里解出来,却是不能行,只自己呼吸都不能,他的周身带了火,将她的脑里点了大火,她昏昏沉沉浑身燥热,脸上也像是起了火。
“不行…大白日的…”穆清勉强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然后整个上半身都被扭过去,皇帝一手板着她腰一手板着她下巴,他胸膛宽阔胳膊有力,一只胳膊就已经将她困进他怀里,穆清靠在他胸膛上仰着脑袋最后被从自己嘴角流下来的水液弄的险些要哭,眼底一片水气弥漫,整个人都羞臊的要发疯。
“给我生个儿子罢。”皇帝终于将嘴挪开,然后看着穆清脑袋说,他眼睛漆黑,说这句话时像是用了全身的渴望才组出了这么一句。
穆清脑里迷糊,然仿佛是被他的语气蛊惑了,怔怔点头。她脑后头发有点松掉出来几根,脸通红眼儿灌满了水,两唇殷红还有一点牙印子,被揉乱的脖颈底下露出了一抹白里透红红里透白来,整个人瞬间香馥艳丽还带了无尽的水汽。
她点了头,下一瞬,但听殿里一通的“噼里啪啦”,皇帝一挥手将榻上的炕桌掀翻在地,殿门口的奴才们听见里面声音大惊,连忙跑进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严五儿跑在最前头,却是将将一进殿就来了个急刹车,张开双臂将后面跟着的人一猛子往出轰,临走了还将殿门一把给拉住。
皇帝将炕桌掀翻在地的时候就已经将穆清压在身下,榻底下的声音他已经听不见,外面奴才的声音他也听不见,他的唇舌急切的卷着自己想要吃进肚里的人,四处都想要吃下去,她要给他生儿子,她要给他生儿子。
穆清还残留了一点神志,无论如何外面过于亮堂,奴才跑进来的时候她还和严五儿对眼了,她羞的眼泪往出冒,可这人俨然已经发疯,自己抓着他头发想要将人提起来,他却是浑不管,下一瞬她的耳朵被卷进他嘴里的时候穆清险些浑身都要发抖。
“不要…晚上…”她嘴唇半张,边说话边啜泣,眼神已经发糊只依旧抓着皇帝脑袋说话。“给我生个儿子罢。”皇帝依旧这么说,也不知什么时候穆清的团袄就已经被解开,底下的交颈长裙腰带扔在地上,她胸前彻底袒露,在外间雪光的照射下白得简直要将人魂都要吸进去。
皇帝将将把手放在她身子上,那手指接触的地方就出现了一抹红,她身上的皮肤嫩的就那么一接触都要发红,蓄了满身的奶汁,一吸一碰一捏,那奶汁就四溢还要带出一抹胭脂,皇帝眼神刹那像是要吃人,这样光亮的,就在窗子底下,他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是头一回看的这样清楚,更是疯了一样,他的气喘的像是一头牛,穆清被他困在身下动弹不得,只感觉自己要溺水,抓着他的脑袋一直不敢放开,及至自己亵裤被退下去,及至浑身彻底光裸,穆清无助绝望羞耻还浑身打颤还全身绯红还汗毛都要立起来。
皇帝的脑袋钻在她双腿间,穆清半弓腰看一眼就再不敢看,将皇帝脑袋放开只双眼紧闭两手捂着自己脸蛋,两腿间一片唇舌吸舔咋弄的声音,也不知何时她的身子像是水洗了一样,皇帝的唇舌竟然发出来狗儿添水喝的声音,感觉股间四处都被吃了个够,穆清翻身转身双腿扭动要离开,可皇帝来来回回一句话“给我生个儿子罢。”他嘴上这样一句,然后两手钳子一样抓着穆清不放。
这样透亮无遮无盖的地方行那事是头一回,穆清从未在床榻之外有过这样的事,及至皇帝衣服都来不及脱然后冲进自己里面时候穆清终于是不再逃了,颤颤巍巍睁开眼睛,身上的男人两只眼睛里住了两只鬼怪,鬼怪吸走了他的神志。
穆清惊呼,痛呼,尖叫,颤抖,然后也感觉皇帝眼里的两只鬼怪钻进了她的双腿间,然后顺势往上钻进了她心里她脑里,皇帝喃喃自语“给我生个儿子罢。”她汗泪湿了眼睛没有力气回应。
“求你了,给我生个儿子罢。”皇帝一字一动,两只胳膊上青筋四起,穆清啜泣发抖相知毫无反抗能力的羊羔儿,雪白雪白,丰嫩丰嫩。
“我给你生,生个儿子。”她终于回了皇帝一句,近乎呢喃哭泣,皇帝咬着牙关听见这话然后察觉她身子软乎,便是一把将人抱起来,身体还相连,他将人压在半空要让她进了自己身体。
已经到了午后,外间起了大风,冷风吹起未化的雪像是从地上从树上掀起了一张晶莹剔透的珠帘子,那珠帘子四处飞舞,倦勤殿外便是满世界的晶莹剔透。十一月节,大雪,大雪三候,一候鹖鴠不鸣,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过不多久,倦勤殿外该是要禽鸟求偶兰草发芽了罢。
俄而殿外风猛地变急,像是被人敲着大鼓催促行程,鼓点密集,北风劲猛,长了百年的松树被劲风吹得一阵摇晃,原本还在树上的积雪仿佛遭受了天摇地动一齐簌簌落地,那晶莹剔透的珠帘子不见了,只在积雪落地时候溅起来一小方,外间统共便是一通的不安稳。
午间过后,倦勤殿里没有摆午膳,御膳房已经差人过来问了好几遍,都被严五儿打发回去了,太医院也来了好几拨人,说是静妃娘娘该到喝药时候了,这样来来回回一点时间里总有人来,将个严五儿弄的烦不胜烦,最后索性打发了几个小的站在各个路口将各方的人都挡住这才清净下来。
哦,也不算真正的清净,殿里一直能听见静妃的哭嚷声,起先没有声音,这会儿已经乍高乍低了,严五儿垂着脑袋不和殿外的任何人对眼,伺候静妃的都是些老嬷子,他一个将将二十郎当岁的人,还很难为情。
过了好长时间,殿里是彻底安静下来,严五儿还不敢进殿,老老实实等着皇上叫人。
殿里也已经安静下来,窗前的榻上皇上大马一样的侧躺着,怀里抱着静妃,静妃片缕没沾侧身蜷在皇帝怀里。外面的光全打在她身上,她身上还带了激红,皮肤上还残留了细汗,皇帝手正在她腰臀上留恋。
穆清侧身蜷着闭着双眼只眼泪往出流,这会儿神志已经回来了,方才的惊世骇俗疾风骤雨过去她眼睛都不敢睁开,只闭着眼掉眼泪。
“没事,没人看见。”皇帝后背腰窝上汗也往下流,他抵着穆清额头低声说,声音低沉发磁,那是痛快淋漓之后的悦耳。
穆清眼睛不睁,身体内里还犹自在颤抖酥软,因为这点颤抖,她眼睛更不能睁开,皇帝低声哄半天,她边哭边说“都怪你,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我以后再也不要在这里坐…再也不要叫你胡作非为…”她断续说话,脸蛋上还带了红晕说话都哽咽起来,形同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我着人做个新的榻子给你,白天再也不做,没人看见,没人看见,只有我知道。”他从哭成一片的女人额头往下亲眉眼,亲鼻梁,最后亲了亲那气的颤抖的嘴唇儿。
“给我生个儿子罢。”他边亲边说,穆清泪眼模糊终于将眼睛睁开,皇帝脸上带了一分的酣意和九分的认真急切。
“你是给我在下蛊么。”穆清舔了舔嘴唇说道,皇帝方才仿佛要将这话强行种进她脑里,来来回回是这话。
“我想要个儿子。”皇帝没回答穆清,犹自这样说。
穆清看他半天,暂时忘却了白日没能守住祖宗规矩的羞耻,心下突然想起皇帝那时候跟他说他小时候的事情,他那样个人,连旁人的一点眼泪都能记那样长时间,该是有多渴望有个真正能对他释放善意的人,大约孩子是他能想出来最能与他有关系的人了。
“好,我给你生,一年一个,不出十年生出来的孩子就能不用找人自己去踢鞠了。”穆清低声说。
“也不用生那么多。”皇帝这样说,穆清抬头,他说话间正咧嘴笑,见她看他连忙将嘴合上以示他并没有口是心非。
两人都没有穿衣服,她与皇帝贴的极尽,她整个人被卷在他怀里,穆清猛地就觉得自己真的太瘦了,她可是要生十几个孩子呢,他竟然就这么一双胳膊一条腿就能将她盖住,她真是要长些肉了。
自己往后真的要常伴在他身边了,往后后宫就是她唯一的去处了,穆清怔怔想,也不知父亲回来之后还好么,叔伯兄弟要怎么办,生了孩子之后该是能叫他们处境变好一些罢,野夫伤势也不知如何了,她往后长在宫里只给他生孩子,大约是谁都见不着了。
“皇上,韩大人进宫了,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严五儿隔着窗户说话,穆清猛地惊醒,这才发现两人还是那么个样抱在一起。
第91章 事罢
连忙急急就要起身,大惊失色要翻坐起来,手也四处摸索自己衣裙,可她衣裙都被扔在地上,皇帝躺在外围还慢慢悠悠的是个要起不起姿势。穆清恼恨,严五儿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自己身子还光着,看见严五儿的影子仿佛自己身子也被人看着,恨不能立时从榻上消失,“你快起来…我衣裳呢…”一句话未说完话里已经带了恼恨和哭声儿。
皇帝无奈,怎的就是个这,这不是没人看见么,怎的又要哭,还将她自己气成这样,伸手想要捉住急成一团形同个不认路的奶狗儿一样的女人,却是他将将伸手,胳膊上就被大力打了一巴掌“还不将我衣裳拿来。”穆清恨得不能行,怎的就鬼迷心窍让他在这榻上胡闹了,严五儿还候在外间,怎的是个这样不知羞耻的人。皇帝的中衣就扔在榻脚上,自己没衣服她又耐不住光着身子,遂披了皇帝中衣狼狈从榻上翻下去。
严五儿候在窗户外面等皇帝吩咐,他原想着两人该是完事儿了才跑来通报一声,结果他一说完话里面一通的忙乎像是还没完,莫不是自己坏了皇上的好事,心下正不安,又听见一声清脆的掌掴声,严五儿下意识捂住自己脸,皇上好像被静妃扇了巴掌。
他是决计不相信皇上敢碰静妃一根手指头,那么重的一巴掌皇上宁可扇自己也不会去碰静妃,不由愤愤,皇上九五之尊怎的这样没骨气,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住。
正自心里骂皇上,忽听里面声音“严五儿,抬热水来。”连忙精神一凛赶紧跑去着人抬热水,真是,就说给倦勤殿建个暖池,要不两人搬去有暖池的殿啊,非得守着个冷宫为难奴才们。严五儿边跑边骂仿佛今日是格外按耐不住自己脾气,奶奶个腿儿,我是绝对不可能同别人说我好像有点羡慕皇上直直在殿里一个时辰都不停歇的!我虽然是个内侍,可也长了一个男儿的心!
穆清将一站在地上,榻上的人却是从榻上起来一把将她掠倒卷起来,“我叫人抬水给你洗洗。”说罢就站起来。
他还没穿衣服就那么光着身子在殿里走,穆清被抱起来之后挣扎要下地,却是察觉他身体又要起变化连忙将自己冻成冰棱柱子杵在皇帝怀里木着脑袋自暴自弃。
“把我放床上,你自己洗罢,不用管我。”穆清梗着嗓子道一句,她一睁眼就是皇帝光裸的身体,闭眼又满是他出汗后的气息,睁眼也不行闭眼也不行,只恨自己立场不坚定,却是刚刚一说完话,就察觉自己双腿间仿佛是有热流在往下涌,不由伸手一碰,然后惊叫一声手无处可放可又不愿意那东西沾在自己手上,遂不管不顾抹到皇帝胸膛上,然后将自己上半身往后仰一眼皇帝一眼方才她抹上东西的那处,真是欲哭。
皇帝站地上也不将人往床上放,仿佛故意似的抱着穆清站在地上最光亮处,然后看她脸蛋涨红咬着嘴唇儿眼睫毛又要发湿,碰了他的东西之后仿佛是魂儿都给吓飞了,两只眼正上上下下无处着落。以往每回完事他最先将她身子收拾爽利了,大约她也是头一回在光亮处看见自己的东西又拿手碰了,这会儿竟然顾不上遮她自己,就那么仰脖子板着胸膛往后不愿意靠近他。
“往后喂你嘴里也叫你尝尝味道看你再大惊小怪。”皇帝恶质道一句,看穆清瞠大双眼然后沉沉笑。穆清恨不能照皇帝嘴来几巴掌,怎的有这样坏的人,是时殿外有叩门声,皇帝道一句进来便终于抱穆清去了床榻方向。
严五儿一进殿就被迎面扑过来味道弄的险些将自己绊了个跟头,殿里榻周围四处扔着衣服,地上破碟子碎片溅的到处都是,皇上衣服也没穿浑身精光正背身不知同静妃说什么呢,床上帐子已经放下,静妃隐在里面看不清。他看一眼就再不敢看,将双手笼在袖筒里指挥抬热水进来的小子,还叫老嬷子进去收拾殿里。他本来要去给皇上身上披件衣服的,这时候也站着不动弹,皇上看起来仿佛不冷,爱那么站着就站着,横竖一会儿又要脱掉。
不多时殿里水汽弥漫,地上也被收拾干净,穆清夹着双腿被皇帝放进水里擦洗,统共是再不愿意抬头。殿里那么个样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单单一想,她就恨不得将自己淹死,方才殿门一开的时候她央求皇帝将自己衣服收拾起来,这人却是站着不动弹嘴里还一通的不三不四同个市井流氓无赖一样,险些将她气死,这时候一丁点都不爱看这恼恨的人。
已经到了午后,好在皇帝也无意再磨蹭,快手快脚将穆清身上擦洗过后就将人放床上去了,这期间因为要给她清理双腿间他弄进去的东西将人弄哭他险些没控制住又闹将起来,终究忍住然后囫囵也将自己擦洗一遍就着人摆午膳。
穆清在床榻上卷着被子不愿意出来,听着外间出出进进仿佛是在摆午膳,皇帝叫她出去吃饭,穆清一把将被子拉上去包住自己脑袋,转眼又听见严五儿说哪位哪位已经在殿外候了多长时间,一会儿又说前殿上了加急折子,一会儿又说沈宗正正等在殿外,只听见严五儿声音不见他声音,半晌他开口,竟是还叫她下去用膳。
穆清将包着脑袋的被子拉下来,她大多时间因为他像个泼皮无赖一样险些要忘掉他也是日理万机身上顶了全天下的担子,遂悉悉索索将自己收拾齐整板着脸从床上下来,努力无视严五儿。
“皇上,沈大人催着您出去呢。”严五儿道一句,皇帝放下筷子就要起身。
“坐下再吃点,再忙饭也要吃。”穆清一把拉住皇帝衣服,然后转脸对严五儿道“事情再重要能有皇上身体重要?无论谁来催促一律挡在外面等皇上吃完饭再说,还有,天气转冷,严大总管着人给皇上添上冬装,尚伊局总不能给总管做了冬装没备着皇上的料子罢。”她几句话说完,严五儿险些就要跪地磕头求饶,真是恨不能将自己的灰鼠皮子围脖给扔地上烧了去。
拖了哭腔同静妃告了饶然后退出去,有静妃在,自己下回真是不敢像是在别处一样随意对皇上了,静妃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端庄娴静,怎的厉害起来险些脑袋都要给她摘了献上去,方才不还是哭哭啼啼的样子,怎的转瞬就变脸,亏得我还同你踢过鸡毛毽子一起骂过皇上,怎的都不念及革命友谊呢!女人心真是可怕,变脸功夫也可怕!严五儿耷拉着脑袋拖着膀子将前殿来的都挡住,沈宗正急的不行他也是抱着沈宗正大腿没让他往殿里走去,要再让静妃骂他一回,他就去死。
“嚼细了再咽下去。”穆清看皇帝大嚼大咽,边给他布菜边说一句,方才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真个是端庄娴静贤惠了。
皇帝不言语只吃饭,大嚼大咽一会起身,“吃饱了,你也多吃些,要给我生儿子。”
穆清抬头瞪他,他已经往出走了两步,又旋回来不及穆清躲避就捧着她脑袋照嘴儿狠狠嘬了一口“真是厉害的静妃,奴才也骂皇上也骂。”他低声道一句,然后转身三两步就出了殿。
一出殿北风卷着积雪横飞,皇帝脸色瞬间一整不复方才殿里模样,午间下朝之后原本只想来殿里看看她,昨日夜里才回来,今日她该是疲乏的很,他没忍住贪欢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得亏近些时日她身子骨硬了些,虽则没长多少肉可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有精力哭闹,也算是身体有了好转。
皇帝心下道,到了沈宗正跟前就已经将倦勤殿里的所有都抛在脑后了,西南方的主帅还没有定下来,下午无论如何都要将人定下来。
皇上临走前那样一句,仿佛她像个恶妇一样,可偏生他语气亲昵不正经,惶恐一瞬下一秒就险些将皇帝后背瞪穿,转眼看他出殿瞬间风雪掼来,又担心起他穿的单薄,跟了两步到殿门口,沈宗正就在不远处,前殿里来的奴才也有好几个,穆清就忍住将皇帝叫回来再穿件衣服的冲动。
等他走了之后殿里无人,穆清坐在凳上半天,脑里竟然想起她看的那些乌七八糟画本子情节,她方才模样,不会真的形同民间的恶妇罢,对着自家老爷什么都要管,又想起他不正经样子,脸上发烫,脑里也顾不上其它,恶妇便恶妇罢,他要是不愿意她再也不管他。
因了午间那样一场,她一点精神头都没有只想一觉睡到明天,转念想起他一句句要给他生儿子,便打起精神往嘴里塞吃的,囫囵吃了许多,外间又送了汤药进来,穆清一通的往嘴里灌,将自己脑袋都吃喝木了,方钻进帐里闭眼睡去。
书房里,皇帝坐在案后眉头紧皱,早上没选出人,这时候自然也是选不出人,几个老臣还有韩应麟沈宗正都候在书房里等着他下旨,太子唯祯传闻近期在江浙一带出没,江浙一带多出文人,那些个注重祖宗规矩的恰好都集中在江浙,唯祯都大名大放的行事,皇帝再不能等下去,众人不知皇上怎么就一个人都挑不出来,朝中没有奇才,英才却总是有的。
“去将御天叫进宫来。”皇帝开口,沈宗正赶紧出去,却是一开门宝和从外间掠进来。
第92章 主帅
书房里还有许多老臣,见门里进来一个高挑青年面如冠玉五官风流俊俏,这青年进来也不见人通报,看他姿势也是悠悠熟稔像是来皇上书房多少回,不禁面面相觑看看有人识得这青年么,却是很统一的从对方眼里看见相同的困惑。
韩应麟坐在最角落里,看见宝和进来也没作声,今日午间宝和同他置气,因为皇上去凉州朝中大小事务都摊到他头上,宝和也蜷在家里帮他处理点琐事,遂他对朝中事务甚是熟悉,知道西南方朝廷连接吃了败仗连主帅都横尸战场。午间吃饭时候他同宝和提了一句今日早朝情形,结果宝和饭都不吃了跳将起来就说他要带兵去西南。宝和那样说,韩应麟大发雷霆罕见将宝和怒骂了一通就出府进宫,虽然知道无用然他临走时候还特意同家丁说了看着宝和不让他出门,却是他进宫不久,这人就自己来了。
朝中鲜少有人知道皇帝母舅家还有人活着,对于当初皇上起事之快带领的势力之大都咋舌,还想着五皇子野狗一样在后宫游荡也不知何时竟然成长成那个模样,还因为这毛骨悚然过,却是不知五皇子被宝和带出宫去了天驼峰然后给了皇帝一支江湖力量,朝中又有韩应麟带着五皇子,怪道五皇子能原地乍起然后一飞冲天。
宝和虽则在皇宫里见天儿的游荡,大臣们却是不知道,这时候眼见着进来的青年无视众人连皇上都无视竟然翻身上榻径自端起炕桌上的一叠花香饼吃起来,各个都目瞪口呆,这世上还有此等胆大包天无视皇上的人!皇上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这时候竟然也是一句话都没说!这人到底是谁。
皇帝坐在案后没管宝和,也无意同几位老臣说一句宝和是谁,遂几位老臣虽然还是同皇帝分析西南的战事然眼角仍往那边榻上人身上飘。尚书左仆刚开始有皇子纷争时候就站了五皇子队,平日里皇上对他也算宽厚,遂心不在焉同诸位说话半天,终究是同榻上的人说了一句“敢问这位是?”
宝和姿势不整躺在榻上已经将一碟子花香饼吃完了,听闻有人问他,回了一句“谁都不是。”
这尚书左仆虽则没有索罗年龄大然也已经胡子一大把,宝和回那么一句将个老臣噎的胡子一翘嘴角都抽搐起来。
皇上终于睨宝和一眼,咳嗽一声重新说起凉州那方粮草运送问题,说了半天,宝和突然开口“让我领兵去大理罢。”
韩应麟抬头看宝和,宝和翘起一只脚在半空中晃荡,脚尖挨着炕桌角一点一点,不看韩应麟只看皇帝。
皇帝坐在案后装作没听见,看韩应麟模样若是他将宝和派去西南,韩应麟定然是要给他撂挑子了,即便心下想着将宝和派去西南仿佛是极合适的,这人一脑子的阴谋诡计,用在西南苗疆是再合适不过了。
宝和见说一句话竟然没人搭理,“忽的”一下翻坐起来,大声道一句“我要去大理,让我去大理!”
几位老臣这回是彻底住嘴了,连装作同皇上议事不注意他都做不到,一齐往榻上方向看去。
“嚷嚷什么,出去。”皇帝终斥责一声。
“小兔崽子,老子要去大理,要带兵打仗,老子要当主帅!”皇帝斥责宝和,宝和哪里能叫皇帝那么说一句就出去,从榻上跳将到地上指天指地指皇上,连比划带骂人,铿锵有力,理直气壮。
几位老臣眼睛险些从眼眶里脱出来,有生之年是头一回碰见眼前景象,还碰见这样的一个人,撇开犯上不说,他明明看上去比皇上大不了几岁,却是唤皇上小兔崽子,有大臣想要出声斥责这犯上作乱不成体统的青年一句,却是被他动作惊的半天回不了神只嘴张了几张声儿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
韩应麟端坐在椅子上统共是没发声,皇帝头疼,这当口,却是书房门被打开,沈宗正领着御天进来了。
几位老臣见又进来一个青年,看样子好像和皇上也是熟稔,只是重新进来的这个浓眉端肃看着很是稳重还同皇上行了礼,对着他们也行了礼,遂被宝和惊起来的心略略放下了点,也不知皇上招人进来做什么。
“这是西伯侯御公的遗腹子,当年陪我一起去天水接武威候担子,少年英雄文韬武略,当凭智勇平天下,统领雄师百万兵。”皇帝话音一落,宝和翻着白眼跳将起来去踢打御天,嘴里一叠声的“小兔崽子进来干什么,小王八蛋混账。”之类云云。
几位老臣再再被宝和惊住了,坐在椅上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新进来的这西伯侯遗腹子看着比先前那青年年龄还大上几分,怎的那位又唤人小兔崽子竟然还踢打起来。几位老臣都是斯文人,见一个风流青年在圣前连骂人带动粗,脸皮胡子乱颤的同时只当自己开了眼界不敢言语,这打人的青年好像极是了不得,传闻皇上师从“天王老子谭盾”,莫非这俊秀青年是那谭盾。
“封御天为镇军大将军,即日起赴西南,厚葬呼延赞。”皇帝最后道一句,几位老臣也就知道这挑选了一天的人是定了。皇上虽说是与他们商议,可心下恐是早有定夺,他虽然一意孤行独断狠戾,西南这事想来不会蛮干,皇上口中的西伯侯遗腹子朝堂上未曾听说过,但看样子沉稳也不似个无能之辈,遂就认同皇上决定。
近几天来最大的难题解决了,几位坐在书房里的老臣本应该要告退了,可却是没一个人起身,他们都想看看那风流青年接下来还要做出什么举动。
“严五儿,送几位大人出去。”皇帝道一句,几位老臣慢腾腾起身,依次往书房门口走,临路过那青年时候禁不住都细细看几眼,等出去之后悄悄问严五儿里面打人骂人的是谁,严五儿晃着脑袋说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诸位以后在街上见了早早让路方好。看来便是那闻名天下的天王老子了,几位老臣心下很统一的这么认为,江湖传闻谭盾老成持重,看来传言不可信。
“我要去大理,我要去大理,我要去大理~”诸位大臣走后宝和坐在榻上念经似的说,后面还唱了起来。
韩应麟还在书房里没走,宝和在殿里胡闹,沈宗正不敢说宝和,御天向来由着宝和,皇上又不想理会他,他要理会宝和,必然是要打上一场才能行,韩应麟站着看半天,伸手要拉宝和出去。
“我不出去,我要去大理…”宝和将韩应麟手摔开,“你要是不封我,我自己照样去。”宝和站在那里同皇帝说道。
“带兵打仗不是儿戏,数十万将士性命不是等闲能胡闹的。”韩应麟去拉宝和。
“娘西皮的,老子没胡闹。”宝和对着韩应麟重重跺脚,执意要去。
“沈宗正,御天,将你们师叔拉下去。”皇帝挥手赶宝和出去,韩应麟脸已经黑的要滴水,他怎么能将宝和送去带兵打仗。
“我看谁敢动我…日你你们麻卖批…”沈宗正同御天夹着宝和出了书房,宝和骂了一路,离了书房好远才消停下来,御天同沈宗正去了京卫营,他跟着韩应麟往家里走。
“老木头,你别生气嘛,那大理小兔崽子竟然敢劫我,老子等着扒他皮呢,我能是吃了亏就自己消化消化再拉出来的人么?”宝和拉着韩应麟的袖子说道。
韩应麟蹙眉低头走路,半晌道“你总也是将守护皇上放在一位,不知道家里还有人担心你。”十余年来,你置我于何处。他居高位人前从不多语,就是在宝和跟前也鲜少显露什么颜色重的语气,方才却是那样说,合着大作的北风,无端伤感寂寥,直刮人心。
宝和将拉着韩应麟袖子的手放开,呆呆在原地站了几瞬,韩应麟回头看他,一片的空雪地里,宝和嬉笑怒骂转眼全无,他说“一个人总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空茫的雪地里,宝和淡薄消瘦,却也执拗锋利。
“我真羡慕皇上。”韩应麟看着宝和道一句转身要走,却是忽的后背就窜上了人,“想守着陈家的血脉,可我最爱你啊。”宝和又是叽叽喳喳赖不唧唧。
“你最爱陈家香火,最爱皇上。”韩应麟道。
“胡说,我最爱你,淮阳城里你打马走过我就爱你了。”宝和道。
韩应麟低头不语,伸手将宝和往上拖了拖,淮阳城里他打马走过,叫人偷了魂。
我十年前从相国寺下来,只记着要报仇,天大地大,我孑然一身,我总也是要为陈家报仇,陈家血脉总也是要守住,我怕我万一早死,陈家血脉断了,好在有了小五,小五是陈家血脉,我能守住的时候须得尽量守着,这样我早死了陈家血脉也能延续下去…
有些东西,放在心里长了,就成执念,目标与执念,总也是很模糊,这个世上总也是不缺执念成魔的人。
皇帝幼时野狗一样长大,能说话的也只是一群野狗,他那时候以为这个世上最容不下的就是他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就有了一群人。
第93章 皇后
南边的情形比朝中接到的信儿艰难多了,对,不是西南,而是南边,朝廷单单知道西南一战自己连接吃败仗,西南地形复杂蛮族诡怪,连接吃败仗尚且在情理之中,朝廷也知道前太子唯祯在江浙一带打着匡扶正统的旗号在行事,可朝廷不知道西南连接吃败仗大军一退再退,太子唯祯都敢公然带兵出没在江浙西路,城里竟然无兵士能阻拦住,大半守城将士拨去了前线,这情形宝和哪里能坐住,好容易弄到手的皇位,眼看要被人撬走,再加上前些日子他竟然被那唯祯给下蛊劫走,新仇加旧恨,遂才有了他非要闹着去西南那一出。
皇帝去凉州不足一月,可二十余天已经足够战场上发生大变化,因了他将将才从凉州回来,宝和压着那信儿没叫皇帝知道,那天将几位老臣惊吓过后他跟着韩应麟回家,无论如何都要去西南,韩应麟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可天下的宝和是个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的人,遂他见天儿的进宫与皇帝不是骂仗就是干仗,直闹得前殿鸡飞狗跳。
有时候他也跑去穆清那里骂皇帝,穆清偶尔跟着也骂几句,他还要纵着穆清同皇帝吹枕边风,穆清只每回给宝和端了毛豆腐哄了宝和到点了走人,皇上做什么她哪里能管上,况且刀剑无眼战场上也是危险,皇帝好容易有这么一个亲人,她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宝和去战场。
毛豆腐吃了许多回,宝和终于腻歪到一见毛豆腐就想吐的地步,穆清也哄不住宝和了,眼看宫里没一件能让人顺心的事,宝和彻底同皇上干了一仗,舅甥二人各自使了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上了个全险些将书房拆了,最后宝和功夫终究胜皇帝一筹,打的皇帝松口叫他去西南。
据说那天宫里的侍卫们真是大开眼界,终于见识到天驼峰真功夫是啥样,起先围观的只有书房外的侍卫,最后旁的殿里侍卫借故不时挨近了书房看皇上同宝和大战,没当值的侍卫们听闻皇上与“天下粉红针”在比武,呼啦啦全跑回宫里,后宫的大小女眷掌事嬷子们也闻风而来,穆清也被严五儿请来,于是后宫乌泱泱一群人围着那书房看了个够,两人从屋内打到屋外,又从屋外打到屋内,最后但听一通的“噼里啪啦”,最后宝和打开门从门里走出来,昂着脑袋挺直腰杆顶着一脸的五颜六色神气活现等在书房外,半晌从书房里扔出来一张圣旨,宝和趾高气昂的大声宣读一遍,最后道一句“小兔崽子非得打了才老实,早点听话多好!”众人惊骇,他得意洋洋打着旋子掠上宫墙飞出宫去。
皇帝封宝和为征南大将军,辅佐御天一同去西南,点兵点将之后,不几日就要出发去西南,十一月初十,天大晴,碧空如洗,御天同宝和披甲执锐,各骑高头大马在东城外领兵集合,皇帝携百官皇后静妃来给诸将士送行,正午时刻,大军出发,宝和同御天二人出发去西南替皇上平大理杀前太子唯祯。
送行毕,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城,皇帝携几位朝臣去了前殿,穆清同皇后回后宫。
今日是近些时日里难得的一个大晴天,太阳正当空,照着还未化的积雪有种丝丝缕缕的透亮,刮了好几日的北风也停了,空气里全是沁骨的利霜,满世界仿佛都是个干脆利落清冷的样子,阴沉了好几日的天放晴,仿佛头顶上罩的东西也豁然开朗,穆清已经在殿里闷了好长时间,自打从凉州回来之后她就再没出过殿里,皇帝天天同她说的最多的是给他生个儿子,也不知清丰说了什么,他统共是不让她从殿里出去,只见天儿的喝药泡汤吃东西。偶尔她想要出去在园子里走走皇帝也转瞬赶来将她掠回殿里,清丰说她若是要孕子身子太寒恐暂时怀不上,他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不知同皇帝如何说了,皇帝着人将倦勤殿烧得穿单衣都嫌热,外面更是一步都不能踏出去。
穆清抗议了几回未果,遂就无奈的窝在殿里,今日借着给宝和送行是头一回出来,碍于同行人众多,穆清一直坐在轿撵里,终于进得宫来周围人少了,遂就将帘子揭开,顿时一股清冽空气钻进来,脑里瞬间清醒许多,太阳光下丝丝缕缕的明亮也钻进轿撵里,叫人不自觉心里也明亮。
她正自掀帘子看外面,适时她坐的轿撵正好经过前后宫之间的园子,里面数十株腊梅一齐露了花蕾,黄灿灿一片沿着园子边儿上长得正好,倦勤殿外不是松树就是积雪,这会儿将将露头的腊梅看起来生动极了,穆清着人停了轿撵,从轿撵上下来将将走了两步,才看见那头皇后也停了轿撵正站在腊梅树下折花枝。
皇后着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外罩一件软毛织锦披风,头上插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正因为她垫脚折花枝而轻颤,通身的打扮都是贵气富足,按着皇后的规制装扮了,今日毕竟要在百官跟前路面,皇后自然还是皇后的样子。
穆清着一个青缎掐花对襟外裳里面穿藤青曳罗靡子长裙,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头上也只是个宝蓝吐翠孔雀吊钗,还如以往模样,只是斗篷颜色艳丽才叫她没那么素净,这会儿她两手笼着手炉站在远处看皇后,本欲立时要走,却是犹犹豫豫站着没动。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皇后了,上一回见着皇后还是她闹腾要踢鞠阵仗太大将还未康健的皇后吸引了来,一晃过去了快要两个月,皇帝天天宿在倦勤殿里,要么就在垂拱殿凑合,再没有招过皇后,也没有初一十五去皇后那里,皇后也没再着人唤过皇上,悄无声息的在延庆宫里自己过活着,宫里其它女眷照旧去延庆宫给皇后晨昏定时的请安,穆清与皇后相安无事,她觉着皇帝都要忘了宫里还有个皇后了,她自己险些也要以为日子就那么要下去了,却是从凉州回来她总是不自觉会同身边的掌事问问皇后情况如何。
姑臧城里,她与母亲统共说话不过三五日,还都是下午时分的一两个时辰,现在看来那点时间真是太短了,可穆清发觉她们说的话真的比想象的还要多,母亲与她说起很多,说起最多的还是皇后幼时的一些事。神志清楚时候萧夫人同穆清说的是穆清的出生与幼时,神志不清楚的时候她就说的是刘家的那闺女。
穆清当时心里难免疙疙瘩瘩,却是母亲走了之后所有的疙瘩都散了,她还庆幸,幸好一十几年里有皇后在母亲身边承欢膝下,叫母亲不那么难过,不至于真的失了女儿多少还有个闺女在身边,无论这女儿是谁,至少于母亲来说有个人填补了那窟窿。于她自己,过去的都过去了,往后路那么长,她没那么多心力往回看,母亲走后,她是不怨恨也不觉着冤枉了,皇后如今这个样子,她看着有些心酸,有些可怜皇后,她知道皇后不是个多伶俐的人,遂也没有过去说话的意思,只是没有避开远远看一眼。
穆清站在路那头看皇后,皇后折了一个花枝之后回身也看见了她,也不知她身边的人去了哪里,轿撵旁边只有几个小太监,皇后攥着那树枝睁大眼睛望穆清,她统共就不是个大骨架子的人,哪里都是秀里秀气的样子,顶了一身的锦衣华服与珠光宝气却看着恁的累赘,脸上白里透青,无端阴郁孱弱。
“你在这里做什么?”穆清没有说话,皇后先大声斥责一句,狠狠瞪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