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摆手,没再理会阮婉。这个女人背地里做了那么多阴险的事,要不是自己警惕,只怕得死好几回了。

大太太不是不知道阮婉心里打的主意,不外乎是借着肚子里的胎儿,等宇王爷逼宫成功后,悄悄以叛乱含糊带过,暗地里斩杀萧家人,最后理所当然的,阮婉腹中的胎儿就是萧家唯一的继承人,所有的财产都归宇王爷和阮婉所有。

为了达到目的,阮婉真是不择手段。

宇王妃忌讳她,不让阮婉接近宇王爷。阮婉便寻来宇王爷心腹,暗结珠胎。到头来,宇王爷不也一样信任她?

得到萧家的财产,阮婉就是大功一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连带阮家也得意鸡犬升天,在朝廷里占着一席之位。

真是打的好算盘,要不是被人戳穿了,宇王爷和阮婉就能如意了。

大太太带着金嬷嬷回去,轻轻一叹:“她不明白,老爷不会让她轻易死的。”

金嬷嬷听着,没有接话。她明白大太太不过是感慨罢了,根本不需要听自己的劝说和意见。

只是阮婉的下场,足见不会太好了。

萧老爷没有见阮婉,只是派了身边的云岩带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到了宁兰苑,让两个婆子给她灌了下去。

阮婉心知这是什么东西,双臂捂住小腹惊慌地摇头,最终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压住,硬是从嘴里灌了下去。不到一会,灼热和疼痛就从小腹里涌起,疼得她满头大汗,在地上挣扎着翻滚着尖叫着。

这样的痛,就像剐心般,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的,如同凌迟一样。

经历了足足一夜,阮婉的裙下被殷红浸湿,一滩滩的黑血,让人毛骨悚然。

那些婆子见惯了这样的事,神色冷淡,粗鲁地剥下阮婉身上弄脏的衣裙,换上干净整齐的,又灌了她一碗参汤,就把阮婉驾着上了一辆马车。

阮婉奄奄一息,早就没有力气挣扎:“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那些婆子充耳不闻,两人把她夹在中间坐好。对面一个老婆子,却是眯起眼,露出一口金牙:“姑娘不必惊慌,不过是送你去跟宇王妃作伴罢了。你们情同姊妹,就很该在一起。”

阮婉一听,吓得脸色都青了。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宇王妃也没能逃脱,被剥去浩命,直接送去了红楼。

原本一宇王妃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和平常犯事女眷一样沦落到卖笑的红楼。可惜靖王爷和宇王爷结怨极深,当年靖王爷的生母便是被宇王爷的母亲害死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老皇帝又不愿兄弟之间反目,一直没能给靖王爷一个交代。

加上靖王爷一年到头病怏怏的咳嗽,也是拜宇王爷年少时把靖王爷一下推到冬天的水池里,才落下的病根。

新仇旧恨,靖王爷又如何会让宇王爷好过?

宇王爷被圈禁,奴仆却被撤下,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至于参与了策反的宇王妃,不止一次给宇王爷出谋划策陷害靖王爷的人,靖王爷自是不会放过,索性对外说宇王妃暴毙而亡,把人直接扔到了红楼里。

阮婉在马车里瑟瑟发抖,满眼惊恐。若是说她一开始就已经想过,或许会失败后丢掉性命。但是从未想过,落败后居然要过如此生不如死的日子!

在红楼的官、妓,年轻时夜夜笙歌,日日耗费着心力,嫌少能熬过几年的。不是被玩死了,就是因为羞愤郁郁而终。

她抓住跟前的老嬷嬷,哀求道:“我是萧老爷的夫人,怎能去那样的地方?”

那老嬷嬷似是听见什么大笑话一样,乐呵呵地道:“姑娘真是疯了,莫不是忘记,萧家的大夫人昨夜因为受了惊吓跌进荷花池里溺死了,哪里还有萧家的夫人?”

阮婉越听,心里越是往下沉。

萧家的大夫人死了,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萧老爷果然够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居然连一丝情面都不留!

老嬷嬷眯了眯眼,又道:“姑娘是否曾听说过迷迭香?”

阮婉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迷迭香?原来如此…”

原来那几天,萧老爷在她的房中,用了迷迭香?

迷迭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熏香,闻到的人都会沉浸在旖旎的梦境之中,醒来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萧老爷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碰她,所以用上了迷迭香?

阮婉冷笑着,忽而又哭了起来。

她苦心策划的一切,原来一直都在萧老爷的眼皮底下,根本逃不了他的五指山。

想到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被人在一旁看戏,指不定在背后暗暗嘲笑着她的天真和愚蠢。

可笑阮婉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沾沾自喜!

马车停了下来,老嬷嬷率先下车,又道:“姑娘可别想不开,家里人能聚在一块,也没什么不好…”

余下的话,阮婉都听不见了,被婆子推进了一个陈旧的大门里,还没站稳,就被几个女眷扑上来撕咬狠抓:“都是你!不然我们阮家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一个妇人狠狠踹了阮婉一脚,见她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心里暗恨,却忍不住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女儿,今年才十六岁,就要到这样肮脏的地方来!”

另一人也是抹眼泪痛哭:“我的夫君儿子都被斩杀了,你陪他们的性命来!”

这些阮家的女眷又咬又踹,直把阮婉折腾得狼狈至极,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却看着几人忽然笑出声来:“失败了,如今一个个都来怪我。当初想着有荣华富贵的时候,怎么就都来巴结我,谁也没说不好?”

她想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身子,却酸软无力,疼得呲牙咧嘴,索性继续躺下道:“出事了也别怪我,怪只怪你们太贪心。这原本就是一场赌注,赢了便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输了便要沦落泥尘再也不能翻身。你们早就该有这个觉悟了,如今是后悔,当初何必搀和进来?”

阮府的女眷听了,一人恨恨道:“要不是你蛊惑人心,我们哪会心动,参与这祸事来?要不是你,阮家哪会被抄家斩头。哼,落在这里,你也别想好过,摆出这样的清高样子,不过是让更多人翻你的牌子!”

那妇人幸灾乐祸,说是年轻漂亮,谁又比得上阮婉?只怕在红楼里,一日有阮婉在,她们也能少被糟蹋几回。

阮婉脸色变了又变,没等她爬起来一头撞死在墙上,已经被几个婆子粗鲁地扯到各自的简陋房间里:“要是寻死,一次死透了就罢了,若是半死不活的,瞧瞧后院的人就是了。”

众人从窗口看向后院,几个妇人手脚刮着锁链,年纪不大的脸上满是风霜,拖着恭桶,一双手满是皱纹,极为粗糙,远远还能闻到她们身上刺鼻的味道。

反观另一边的小楼上,几个女子身穿华丽的绸缎衣裳,身姿袅袅,远远瞧着云鬓凤钗,便是另外一方境况。

似是感觉到阮婉的目光,那婆子笑道:“那是头牌住的小院,要是你们出息了,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都能随意挑选,当然连客人也是。”

闻言,阮婉不由心动了。与其寻死不得,倒不如忍耐一阵,爬上头牌的位置,凭着自己的姿容,就不信做不到!

她这边蠢蠢欲动,那边的婆子出了院子,就被身边人笑着问道:“你明知道官家的姑娘不能做头牌,后院的那些才是官家妇人来着,何必给她们不可能的期待?”

那婆子笑了:“没有虚幻的期待,又怎会卖力给我们接客赚钱?反正不过是些罪人,上头也要我们好好‘照顾’,又怎能怠慢了?”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眼底的讥讽一目了然。

一切尘埃落定,徐灵芸依旧在韩家做着备嫁的准备。

只是好笑,韩夫人果真雷厉风行,增加了护院,不管萧晗送来多少礼物,都把人拦在门外,还振振有词道:“成亲前,男女双方最好别见面,这不吉利。上次是久别重逢,我就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倒是要按照规矩来,芸儿可别怪我拦着萧大少,不让你们见面的。”

徐灵芸赧然一笑,自然明白韩夫人是有意为难萧晗的。

萧大少这一次,真是踢中铁板了,怎么也撼动不了韩夫人的心!

“我知道,夫人是为了我好…”

她抿唇一笑,想到萧晗如今表面平静,估计心里早就无可奈何了。

碰上韩夫人,又不能随意硬闯,只得按照平日的礼数来,规规矩矩的不敢再冒犯,免得以后成亲,说不准哪天真把徐灵芸带走,让他寻不着,丢了夫人,让自己到哪里哭去?

可惜没等半个月,就见春英匆匆忙忙前来,喘着气就拉着徐灵芸道:“姑娘,不好了,二太太要生了!”

“什么!”徐灵芸面色一白,惊得立刻跳起来。

明明还没到时候,华月喜怎么就要生了?

丧事

第一百零二章丧事

徐灵芸心急火燎,带着春英急冲冲要赶往萧家,只得让秋棠跟韩夫人禀报一声。她刚到门口,就见端砚守在马车前,便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迅速上了马车。

下一刻,一只手臂扶住了徐灵芸,托她上来。

看见萧晗,徐灵芸登时眼圈红了:“二太太…娘亲她明明还没足月,怎么就要生了?”

萧晗伸手拍了拍徐灵芸的后背,低声安抚道:“别怕,大夫已经候着了,稳婆都是信得过的人,华姨会没事的。”

徐灵芸倚在他的胸膛,感觉到马车在飞速地行驶,原本提起的心稍稍稳了一点。

萧晗避重就轻,只怕这次绝不是普通的意外!

紧紧握住萧晗的手,徐灵芸等马车一停下,就立刻跳下去,冲进萧府:“娘亲,娘亲…”

感到月夕院,夏草正红着眼站在外头,里面传来一阵阵华月喜的惨叫声,徐灵芸双脚一软,几乎要摔在地上,幸好被萧晗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夏草,娘亲她怎么样了?”

“姑娘,稳婆已经进去了。说是不足月,有些危险…”夏草偷偷拭泪,挤出一点笑容安抚她。

徐灵芸摇头:“夏草,跟我说实话,究竟是谁做的?大夫怎么说?”

夏草没能瞒住她,低下了头,跪在地上道:“姑娘,都是奴婢一时疏忽,让那人平白得了手…都是奴婢的错,要不然二太太她怎会提早生产?”

她听得云里雾里的,恍然想起月夕院里照顾华月喜的,还有一个吟香:“吟香去哪里了?”

夏草抬起头,咬牙切齿道:“被老爷关在柴房里,正叫两个婆子看着。”

大太太也匆匆赶了来,皱眉道:“芸儿来了,是我疏忽,没想到那丫头居然敢在这时候动手!”

府外才风平浪静,阮婉的事刚解决,没料到内宅里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来!大太太自觉没脸,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

萧老爷对大太太也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她跟吟香从没联系过,不然老爷只怕会怀疑到她身上来!

“不怪大太太,只是有些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罢了。”徐灵芸摇头叹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凉:“还请大太太费心,不管孩子如何,我只想二太太能够平安。”

华月喜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徐灵芸不想失去,即使付出的代价,是牺牲掉萧老爷这个期盼已久的孩子!

大太太一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如今的徐灵芸。在韩家呆了一段时日,徐灵芸的相貌长开了,越发跟华月喜相似,秀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瘦削的小身板丰盈了,隐约能看见少女的风姿。

果真韩夫人懂得调、教人,硬是让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越发有些大家小姐的风范来,一言一行透着坚定和优雅,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大太太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让徐灵芸去韩家,确实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萧家不需要一个没有用处的花瓶,萧晗身边更不需要一个任性娇蛮的妻子,而是一个有手腕有魄力的贤内助。

以前的徐灵芸还差得远,如今倒是能看出以后的风采来!

自家的儿子眼光还不算太差,一块璞玉,被慢慢打磨成美玉,光是看着就十分赏心悦目,还不必担忧徐灵芸会有异心。

“芸儿,这却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不过只怕老爷,也是盼着妹妹能平安无事。”大太太没有把话说死,要不然等华月喜真的出事了,萧老爷指不定会迁怒到她头上来。

不过依照萧老爷对华月喜的宠爱,只怕出了意外,也宁愿牺牲一个孩子,保全华月喜性命。

光是想想,大太太心里就有几分不是滋味,转眼又释然了。

萧老爷几年下来都是如此,她看着也心淡了。等徐灵芸进了门,自己有媳妇帮忙打理内宅,很快无色萧映和萧暄的妻子,一大家子便要热闹起来了。

到时候自己儿孙满堂,哪里顾念得了区区一个贵妾,又奢望萧老爷的宠爱?

大太太已经不年轻了,不再像二八少女,想着一些不可能的事,期盼着一些不会实现的愿望,倒不如踏踏实实继续做她的正房太太,活得潇洒自在些。

徐灵芸闻言,点头道:“大太太,芸儿明白的。”

她没期待大太太会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两人陡然沉默下来,原本等在隔间的萧老爷也忍不住走出来,在门口来来回回踱步,满脸心焦烦躁怎么也掩饰不住。

听着屋内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却还没传来孩子的啼哭声,萧老爷不由急了,叫夏草进去问稳婆。

夏草很快红着眼出来了:“回老爷和大太太,二太太难缠,稳婆说有凶险,已经让二太太含住参片。若是一刻钟后孩子仍旧没出来,只怕是…死胎…”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含在嘴里艰难地说出口。

萧老爷赤红着双眼,两手握成拳,沉吟片刻后才苦涩地开口:“告诉稳婆,务必保住大人。”

“是,老爷!”夏草心里沉痛,这个盼望了许久的孩子居然要没了,她险些要落下泪来。只是保住了华月喜的性命,以后谁说就不能有更多的孩子?

徐灵芸一样听得心如刀割,她盼着很久,这个或许是弟弟,或许是妹妹,另外一个血脉至亲,就这样要没了吗?

萧晗大手扶住徐灵芸的肩头,生怕她受不住而晕倒,眼底露出几分忧色。

夏草进去递话,很快又无错地出来转述道:“老爷,二太太不同意!她说这是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年纪不小,错过了这个孩子,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有了,让稳婆保住小的!”

“胡说八道,没了大人,还要小的干什么!”萧老爷勃然大怒,推开夏草就要闯入屋内,被大太太和金嬷嬷拦住了。

“老爷,里面是血光之地,男人进去会不吉利!”

“人都要折腾没了,还吉利什么!”萧老爷大掌推开大太太,大步闯入屋内,听得稳婆一声惊呼,很快又安静下来。

徐灵芸几乎想要跟着萧老爷闯进去,只是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老爷!”随着稳婆的一声惊呼,华月喜才勉强抬起眼看向萧老爷。

“你真是…”萧老爷上前握住华月喜的手,看着她身下满是鲜血,脸上苍白如雪,就止不住心疼:“我不会允许的,绝不!”

“老爷,这个孩子一直盼着能落地,哪能辜负了?”华月喜虚弱地笑笑,艰难地回握着萧老爷的手:“老爷不是爱夸我懂事?那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好吗?”

萧老爷看着她,满眼悲伤:“你是故意的…为什么?”

他一再防着吟香,华月喜却喜欢去哪里都带着那丫鬟。看似是看重吟香,更像是给她创造机会:“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吗?”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老爷,”华月喜自嘲地笑笑,她这点小心思,从来没想过能完完全全地骗过萧老爷。只是如今,一切都太迟了,就算是萧老爷也挽回不了什么:“我念着他,想得太久了…”

久得一日日在萧家,过去的回忆在慢慢淡忘。

萧老爷待她太好了,华月喜原本坚冰一样的心渐渐在融化,一日日沉溺在自己半真半假的戏目中,却不想有一天,自己真的动心了。

那个人在奈何桥上,只怕等得太久了。会不会怪责她太拖拉,又对另外一个男人动了心?

华月喜苦笑着,转向萧老爷,轻轻道:“芸儿的婚事定下来了,萧大少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我也能安心地离开了…这个孩子,算是我留给老爷的赔礼。”

她已经对不住徐大爷了,更不想再对不住萧老爷。萧老爷日夜期盼着这个孩子,华月喜不愿意把孩子带走。

“芸儿有了归宿,所以你就要舍下我,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吗?”萧老爷用力握住华月喜的手腕,直到上面留下一圈红痕,他低头用脸颊贴着那只柔嫩的手,一如既往的柔软,却透着几分凉意:“你的心,果真是用石头做的,怎么捂着也捂不暖。你真狠心,留下孩子,便想偿还我吗?”

萧老爷抿着唇,眼神冰凉:“你就不担心,我迁怒于芸儿,不让她嫁给晗儿?”

“老爷不会的,你看着芸儿长大,自不会想让她难过。”正因为如此,华月喜才如此放心,把徐灵芸交给萧家。大太太是个面冷心软的人,素来刀子嘴豆腐心,认同了徐灵芸,就不会为难她。

萧晗是个有担当的,打小就对徐灵芸不一样,只会一直冲着她。

有了韩夫人,徐灵芸只会更加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笼络住萧晗的心,真真正正做一个合格的萧家太太。

华月喜觉得,自己再没有顾虑,终于可以追随亡夫而去。

“你的心,从来不在我这里,是吗?”萧老爷余光能看见稳婆皱眉摇头的表情,终究站起身,背对着光,看不见面上的神色:“那么,我就如你所愿吧。勉强你留下,始终留不住…”

华月喜看向稳婆,后者会意,用力把孩子拖出来,再不顾她身下汩汩的鲜血如同决堤般蜂拥而下。

她眼前渐渐暗了下去,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离了一样,只是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安详和满足。

萧老爷终究没有狠心离开,握住华月喜的手,直到她完全闭上眼,然后嘴唇微微蠕动,隐约能听见“对不住”的字眼。

他心底抽痛,自己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华月喜这一声“对不住”。仿佛在嘲笑着萧老爷这几年为华月喜做的一切。

在最后的一刻,华月喜的眼神渐渐清明,萧老爷知道她是回光返照了:“照顾好芸儿,照顾好自己…老爷,其实我不能原谅自己对你心动了…”

萧老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却只能看见华月喜的手臂从自己掌心中慢慢垂下,眼前这个人就如此断了声息。

他挥退了稳婆,没看那个虚弱啼哭的孩子,连男女也不想知道,只呆呆地坐在满是血腥的屋内,闭上眼,眼角似是有晶莹的水光闪动。

华月喜果然是世上最狡猾的美丽女子,最后的话似真似假,如同她往日那般。

萧老爷不敢完全相信,这究竟是华月喜担心他真的会迁怒徐灵芸,才说出来安抚他的话,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吐出了藏在心底深处的真心话…

他只明白,那个在花间娉婷袅袅的身影,让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不顾一切地挣扎离开了自己塑造的牢笼,追随亡夫而去。

还是说,华月喜明白自己是萧老爷的软肋,老皇帝用她做萧老爷的把柄拿捏了好几年,不想再继续让新帝得逞?

趁着这个新旧交替的时候,华月喜抽身而去,萧老爷再没有顾忌,能够放手一搏了。

华月喜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妾,一个能被随意处置的妾,而非徐灵芸这样未来的正房太太。

新帝再想控制萧家,也得掂量掂量了…

听说华月喜留下孩子,终究没挺过去,徐灵芸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被萧晗抱回了院子,醒来只红着眼圈,默默流泪。

萧晗看得心疼,揽着她道:“大声哭出来,心里会好过一些。”

“不,我该替娘亲感到高兴才对。她总是强颜欢笑,想念着生父,却不敢表露出来。每日每夜,浑浑噩噩的,如今总算能释然了。”徐灵芸伸手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

萧晗抚了抚她的后背,突然问道:“华姨过世,你要为她戴孝一年吗?”

徐灵芸低下头,小声道:“要是戴孝的话,我就得回到韩家。”

经历了华月喜的去世,她只想留在萧晗身边,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失去了亲人,萧晗已经成为了徐灵芸身边最亲近的人。

感觉到她的依赖,萧晗明白了徐灵芸的迟疑,便道:“我们提前成婚,三日回门后再让父亲对外宣布华姨的丧事。”

成亲

第一百零三章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