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两个男人都是好的,就她不好,东想西想,摇摆不定,都快成左右逢源的花心女了。

容悦咬咬牙,决定以后要坚定立场,迟早得舍弃一个,拖得越久,伤害越重,早死早超生。

所以,即便今晚住下来,也要对穆远不假辞色,他那么敏感,很多话不用明讲,只要她表明姿态,他自会明了。然后明天一大早她就走,过几天即随庾琛出海,几个月后,等穆远的事办完,她也还完了他的情,再正式了断两人的关系。

穆远不得不回云都,不可能在平城久待,她只要躲到海上,穆远鞭长莫及,久而久之,不放弃也只能放弃。何况他身边多的是美人,前不久还娶了个替身新娘,如果她一直不回去,看在长孙葵的面子上,长孙兰未必不能弄假成真。

心里正这样想着,赵顺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满脸堆笑地说:“王妃,这回奴才调了两种清露,一种还是您最喜欢的木樨,一种是本地特产桂圆蜜露,比木樨清露甜,王爷说,这种蜜露能开胃益气,还能养颜,您尝尝看?”

容悦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赞赏地点点头,赵顺又指着两个甜白瓷镶红边缠枝莲的碟子说:“这两样也是本地特产,一碟红枣杏花糕,一碟松仁核桃糕,王爷说,这几样东西都是滋阴养肾的,适合王妃吃。今天派云肆去接王妃后,王爷就赶紧命人准备汤水点心,现在小厨房里还炖着给王妃喝的人参鸡汤呢,王爷说,王妃住在那小破村子里,户主不过乡下打鱼人家,能有什么好吃的?可苦了王妃,王爷心疼死了…”

赵顺约摸唠叨了一刻钟,尽是“王爷说”,容悦听得坐立难安,在她动了离去之念后,穆远对她越好,越是负担。

直到赵贵领着几个人送来宵夜的饭菜后,赵顺才算是住了嘴,立在她身后为她布菜。

“来,尝尝这个,从西秦五原国来的玛瑙酒。”穆远亲自给她斟上一杯红色透亮的液体,看她饮下一口,又亲手夹了一根烤羊排搁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劝着说:“喝玛瑙酒搭配这个吃最地道。那西秦之地多风沙,国民逐草而居,放牧为生,不比吾国富庶,平常的日子很是清苦,只遇节庆日,才呼朋唤友,斗酒烤肉,一饱口福。他们的烹饪水平远不能和中原相比,唯有这烤肉和酿酒,却颇具特色,你若喜欢,到秋冬之季,可叫厨子多给你做,羊肉温补,只夏日不宜多吃,容易上火。”

容悦啃了几口羊排,再喝下一口酒,其味悠长绵远,醇而不腻,果是好酒。

穆远看她喜欢,心像泡在酒里,又甜又涩,还有些许醉意,忙摇了摇头,才喝了一杯不到,怎么可能就醉了?

唠叨妈妈赵顺又开讲了:“这酒是前天晚上送到的,一瓶红玛瑙,一瓶紫玛瑙,每瓶价值千两,有价无市,王爷都舍不得喝,特意留着等王妃回来…”

“就你多嘴,都下去吧!”穆远连忙发话,脸上有可疑的晕红。

容悦看着桌上的酒杯,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要从遥远的西方国度运来葡萄酒,光路费就吓人,难怪价格会炒到纹银千两。要知道,按时下的物价水平,一个铜钱可买两个馒头,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钱,一个五口之家,一年有十几两银子就够维持生活了。

“怎么啦?不喜欢喝?”穆远停箸相问。

容悦答道:“不是,就觉得太奢靡了,一口酒喝掉了人家几天的口粮,一杯喝掉了一月的。”

穆远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就算一口酒喝掉一年的,又如何?酒酿出来就是给人喝的,我们不喝,那酿酒人、卖酒人该要吃不上饭了。”

“也是”,容悦释然一笑,消费与经济发展速度,是现代课题,放在古代,同样有效,上层社会的高消费,也是经济发展的推动力之一。

穆远给她夹了一筷子薰鱼:“吃吃这个,此地名菜中,居然是这薰鱼排在首位,酒馆里高高挂着牌子,我起初不信,尝过后才知道,确实别有风味。”

容悦拈起一块,深吸了一口道:“真香,薰鱼时用了不少香料吧。”

穆远点点头:“嗯,听说用了三十多种呢,也许有夸张吧,不过味道好闻倒是真的。”

容悦才吃完碟中薰鱼,穆远又舀过来一碗鸡汤,容悦苦着脸抗议:“这是宵夜啊,你让我吃这么多,还尽是鸡鸭鱼肉。”

穆远朝桌上望了一眼,带些歉意地解释:“平时宵夜没这么油腻的,因为你住在乡下,怕你没吃好,想赶着给你多补补,就忘了这是宵夜。”过了一会儿又低声道:“你不肯多留,我怕你明早吵着要走,有好东西都没办法给你吃。”

容悦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在心里狂喊:别对我这么好,你这不是叫我为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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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上昨天的一章,字数有点少,大家别嫌弃,要牢记我是龟速派。

对我没有任何期待,就不会失望。

第一百四十六章软禁

穆远在槐花巷暂住的宅子并不大,三进三间的格局,外加东西厢房和小小的天井。虽然做普通民居不算窄,够住一大家子人,可穆远每次出行,光随行人员就有近百,这些人原来在王府也许独占一个小院,如梁竟之类的高级幕僚;也许能住个配制齐全的套间,如云翼之类的护卫长;最不济也能住个单间。现在,都只能挤在一块儿了。

穆远的卧室就安排在二进正房的东次间,护卫们则在一进、三进以及两边的厢房前后左右拱卫。容悦陪着穆远在堂屋里用宵夜的时候,几次朝西次间打量,想看看是否有人给她布置临时卧室,或者,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隔着鱼戏莲叶的淡粉绣帘,什么也瞧不出来。

待用饭毕,残席撤下,净过手脸,穆远牵着她仍往东次间走,容悦不干了,立住脚说:“夜深了,王爷该休息了,臣妾还是回自己的屋子吧。”

穆远觑着她笑:“你怕什么?怕本王会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

赵贵赶紧打了个手势,仆从们纷纷退出,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容悦还是臊红了脸,不满地嘀咕:“明明自己承诺了的,又不算数了。”

穆远猛地回过头,审视的眼神冷峻凌厉:“那你呢,你说过的话又算数吗?”

容悦一窒,狼狈地别开眼,半晌无言以对。

穆远说得没错,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守信呢?她自己还不是东摇西摆,言犹在耳就变卦。

穆远盯了她一会,却并未深究,反而收敛起突发的怒气,轻抚着她鬓角的细发说:“别怕,对别人我也许会兵不厌诈,但对你,只要是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容悦呐呐地解释:“我只是看时候不早了,怕影响你休息,你这些天肯定很忙,时间那么紧迫,多在平城待一天就多一分嫌疑,朝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说到这里,意识到什么,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探什么,我只是担心,你就这样偷跑出来,你父皇肯定很生气,你那些皇兄皇弟们,尤其是太子,还不得趁机添乱?”

穆远的声音益发温柔:“不要动不动就道歉,你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至于朝廷那边,我父皇生气是肯定的,但我哪次走他不气哼哼?拍桌打椅地骂,他都气习惯了,了不得骂几声‘逆子’,我又没担什么重要职衔,走了也误不了什么事,难道他还能削了我的王爵?我也就这个爵位还值点儿钱。”

容悦笑着应和:“这么说来,没挂职也有没挂职的好处。”

“那是,头上安个劳什子的芝麻官,俸银可以忽略不计,人却被绑死了,天天上衙下衙,哪儿也去不了。”

“你该让你母妃听听这话。”

“你以为我母妃不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很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我父皇既然希望我是个荒唐无用的纨绔,我母妃就会恨铁不成钢地天天去哭诉,让我父皇给我安个差事好看住我。”

容悦若有所悟,出声叹息:“想来也是,不聪明,怎能在那吃人的皇宫里混出头?”

穆远深黑的眸子一片凝重,轻轻问道:“你很不喜欢皇宫吗?”

容悦一字一句的回答:“是的,很不喜欢,准确地说,很排斥,很厌恶。”

有这样一个表明观点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所以她特意加重语气,好让穆远加深印象。

认真说起来,她对自己另一半的选择,与其说关乎爱情,不如说是在选择一种生活方式——是陷进皇宫的乱泥潭里苦苦挣扎,还是放舟海外、随缘自在?她承认,她从不是痴情女子,在感情上,她甚至可以说是“天然呆”,从前的上司爱慕她那么多年,换个稍微敏感、多情点的女人,都会有感觉的,独她毫无反应,完全置身事外,若非穿越后的那个梦,她至今仍懵懵懂懂,不识情味。

此时两人已坐在东次间用多宝阁隔出来的小书房里,穆远招呼赵贵送上消食的茶水,容悦接着,心不在焉地喝下,眼明手快的赵顺忙给续上。

“你很渴吗?”穆远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问赵顺:“这是什么茶?”

赵顺躬身答道:“回王爷,这是灵芝茶,取灵芝切片,加上绿茶、淡竹叶、荷花、百合、蜂蜜等十几种材料精心调制,能清热解毒,滋补肠胃,周厨说了,这茶清淡养胃,杯子又小,多饮两杯没关系的。”

“嗯”,穆远点点头,又问容悦:“要不要叫他们再上些点心?”

容悦摇头失笑:“刚刚才丢下饭碗呢,原来在王爷心中,我是饭桶,大胃王的干活。”

穆远打量着她,皱眉道:“我倒希望你能多吃点,你离家后,又瘦了不少,本来就不胖,这下更清减了,偏偏又性子拗,非要住在那要什么没什么的破村子里。”

赵贵在一旁,察言观色地说:“王爷,您让周厨准备的肉干参粉,他说时间太赶了,肉干没腌透,味道没出来,参粉和芝片也没晒干,此地近海,水气重,就怕不能久放,他说…若是王妃能再留几天就好了,不然,就这样带回去,容易变味,吃了反而不好。”

穆远一挥手:“让周厨带上东西跟着王妃去。”

赵贵、赵顺齐出声:“那王爷您怎么办?江厨还在无名谷制露,您身边也就周厨还合心意。”

容悦哭笑不得,听着主仆几个一唱一和,很想插一句:何必那么费事?等周厨弄好了,让云肆顺道送过去不就行了?

可她并不想要那些东西,更不想要周厨跟着,故而推辞道:“周家的伙食还好啦,毕竟是乡间大户,又靠海而居,别的不说,海产应有尽有,这些天我都把海鲜吃腻了,以前在云都几两银子一斤的老鼠斑、刺鱼等有名的海产——猪肉才十个铜子一斤——这边顿顿当小菜吃。”

赵贵和赵顺却变了脸色:“周厨说,海鲜之类的不宜多吃,尤其是妇人体虚者,最好不吃,吃了容易血虚、头晕,有的还会痛风呢,所以周厨给王妃准备膳食,连鲜鱼都不敢上,上的是薰鱼。”

容悦扶额,她什么时候体虚了?还体虚到连鲜鱼都不能吃,这不是笑话吗?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穆远已经在大声地传话:“快去请文大夫过来!”

文大夫是退休的御医,说是退休,其实是得罪了宫里的某位贵人,差点被咔嚓时,穆远正好适逢其会,顺手救了下来,然后文太医便退休了。现在,他儿子在京城开着一家医馆,他则随穆远东奔西走,要放到现代,就是所谓的家庭医生。

文大夫匆匆赶至,经他一诊治,容悦成了体虚气弱、需要吃药调养的病人。

这下,穆远是怎么都不肯放她走了。

换言之,她被软禁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脱身

经过一番据理力争,容悦好歹取得了在西次间独寝的权力。

服侍她的仍是赵顺,太监妈妈一边铺床一边唠叨:“这卧单被面是一套的,骊郡的骊锦,上面的刺绣是有名的凤绣,王妃您看,这榴花是不是绣得跟真的一样?帐子是舒国进贡的云霞纱,一整匹才得一两重,宫里也就几位排得上名号的贵主子能得皇上恩赏,其余的只好干咽唾沫罢了。”

容悦盯着手里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你家王爷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她一向的处世原则,是“既来之,则安之”,天又没塌下来,有什么好慌的?要她留下就留下,然后随机而动,总有办法可想的。

赵顺眨着眼睛回道:“是王爷派人去舒国采买的,王爷说,王妃的饮食起居,一纸一线,一草一木,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容悦失笑:“你确定不是你家王爷跑到皇上那儿打家劫舍硬拗来的?”

“哈,还是爱妃了解本王。”穆远的笑声自门口响起,听起来颇为愉悦,仔细品咂,却又有股子烦躁夹杂其中。

容悦抿唇,她就说嘛,机会如此难得,时间如此紧迫,王府那些心心念念想要建功立业的智囊们怎肯放过?在他们眼里,再如何得宠的宠妃也不过就一个女人而已,没事的时候当个玩意儿,有事的时候只会碍事,若能侥幸派上用场,还不赶紧物尽其用?便因此折在庾琛手里,也没什么打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世上别的不多,女人多的是,他们个个都能举荐一大批。

“这房间可还满意?”穆远坐下来问。

容悦点点头:“自然,便是神仙也住得了。”

穆远嘴角微弯:“有些是京里带来的,有些是临时购置的,爱妃喜欢就好,本王只怕委屈了你。”

爱妃,每次听到这个词都觉得特喜感,益发融不进剧情,戏中人差点成了看戏人。

赵顺退下后,容悦放下手里的书,无奈地开口:“王爷还不歇下吗?”

穆远挑挑眉:“爱妃这是在邀请我?”

容悦早已对诸如此类的调戏免疫,语气平淡地说:“王爷自有歇处。”

穆远摇头叹息:“如此不招爱妃待见,时时处处只想着撵人,本王也算是头一份了。”

容悦皱起好看的眉:“王爷可以唤妾身的名字吗?”

穆远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悟,笑得如云开月出:“悦儿不喜欢听我唤爱妃?那我不唤就是了。”又附耳道:“放心,本王的爱妃只有你,没有别人,所以爱妃与悦儿都是唤你。”

容悦往旁边挪开,继续拿起书。

穆远又凑过来:“悦儿看的哪本?”

容悦把书面翻给他,穆远略感诧异:“还有女子喜欢看这种书?”

容悦看的,是去年楚昭帝亲自作序的一本《劝农书》,上面是集贤阁农事司的人收集整理的各种农作物种植法,容悦特意让赵顺找来,自然是为了将来避居海外做准备,即便真有风景宜人的小岛,也是需要开垦的。

“刚吃过宵夜,还没消食呢,左右无事,随便找本书翻翻。”

“这书也算实用。”

“是啊,就算四体不勤,总不能五谷不分。”

两人随口闲聊,各怀心思。

穆远中途离去,是因为梁竟求见,这么晚求见,而且刚好是在文大夫给她诊治过后,想也知道那些幕僚急了,生怕王爷惑于女色,误了大事。

穆远这人伪装性很强,表面上看起来骄横跋扈,唯我独尊,在父皇面前都一副被宠坏的纨绔子弟模样,容悦却知道,他对幕僚们其实挺尊重的,比如梁竟,称其为师爷——此师爷可不是县衙刑名师爷那种的,而是亦师亦属,就像她的三位师傅一样,称呼中颇有尊敬之意。也因此,即使在王爷陪着王妃的温馨时刻,梁竟也敢遣人传话求见。

暗暗观察一番后,容悦基本可以确定,幕僚们的话,穆远是听进去了。至于突然传医看诊,然后宣布她贵体有恙需要休养,应该是几个太监临时起意的拍马屁举止,穆远也乐得配合,毕竟,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留下来。

可消息传到外面,幕僚们不干了。

试想,就算穆远派人跟庾琛搭上线,他父亲要做孤臣、纯臣,做儿子的,再想贪从龙之功,也不敢轻举妄动。外戚与皇子私下勾结可是大罪,一旦暴露要满门抄斩的!

最关键是,庾家根本不需要冒这个险,他家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将来不论哪个皇子继位,对他家都只会加恩,不会无缘无故开罪。荣华富贵已稳稳握在手里,何须铤而走险?退一步讲,就算他家对新帝有从龙之功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裂土封王不成?楚溟国连正经的皇子皇孙,都只有空头封号,遑论异性大臣。

所以,拉拢庾家,对穆远而言,是个非常艰巨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若一旦完成了,带来的好处也是不可估量的。

鉴于以上种种,容悦跟庾琛的小巷偶遇乃至后来的相交,就成了目前为止惟一的切入点。他们到平城的这几天,肯定四处活动,寻找各种机会,可都没有她跟庾琛的偶遇来得自然,纯粹是送上门的机缘,所谓天赐良机,怎不令那些苦苦思量对策的幕僚们惊喜莫名、期待万分?

可是这会儿,容悦不会揭破,穆远要面子,尤其在她面前,越是要保持说一不二的信用与尊严,如果她此刻提出要走,穆远纵然心已首肯,嘴里必不相让。她既已明白这点,又怎会搞砸自己的机会?

夜已深,穆远仍无视她的各种明示暗示,留在房里和她东扯西拉,容悦也明白,他其实是不舍的,可为了大局,必须放她走,他想多挨一刻是一刻。

又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呵欠后,穆远开恩道:“困了就去睡吧,别撑着。”

容悦便问:“那你呢?”

“我看着你睡下再走。”

“你看着,我怎么睡得下?”

“我是你的夫君,我们终究是要在一起的,你要慢慢习惯。”

“你也说慢慢啊,习惯需要培养,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穆远总算笑着起身:“好吧,等你睡下了,我就走。”

容悦看他一副你不睡下我就不走的无赖相,只得蹭到床前,正要脱下绣鞋,穆远已经蹲下身去,趁脱鞋之机很是摸了几把。

容悦满头黑线,她又没缠脚,此地也没有缠脚习俗,为什么还会这样?莫非这人是天生的恋脚癖?

摸完脚的男人又立起身来要给她脱衣服,容悦坚决拒绝了。

穆远很自然地表达他的惊讶:“你睡觉都不脱衣服的?”

容悦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夏衫这么单薄,里面连中衣都没有,只有亵衣,我可没有让人吃冰淇淋的习惯。

穆远也没勉强,扶她躺下后,自己在床沿坐下,一遍遍地抚摸她的发,她的脸,眼里深情似海——似海,发明这个词的真是妙人,可不就是“似”。

容悦闭目装睡,装久了,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容悦提出逛街,穆远欣然陪同。走到最热闹的一条街,容悦提议步行,带上幕帘一家家逛过去,走到街尾时,看见了不远处的苗砺和周泰。

此时穆远正在和珠宝行的掌柜品鉴几套珍藏,容悦指指苗、周,对陪在身侧的云肆说:“我的人来了,我过去打声招呼。”

苗、周在雍郡王府混过一段日子,虽然总是隐在暗处,赵顺未必见过,云肆却肯定认识。

故云肆并未阻拦,容悦走下台阶,三人谈着谈着越走越远。

赵顺慌忙进去禀报,穆远从店里追出来,正要下令拦截,梁竟和几个幕僚相携而至,笑呵呵地说:“对街有家海味店,做鱼翅最出名,长孙公子说他要做东,邀请属下饮几杯,不知爷可肯作陪?”

穆远朝远处望了一眼,敛下黯淡的眼神,无精打采地跟着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殊途

当容悦走到城外的树林里,发现两位师傅都在,且一脸忧色。

性子较燥的尹惟先发问:“姑娘,你怎么跟庾琛认识的?”

容悦选择性回答:“不就是在那什么巷嘛,你们肯定派了人跟着的吧,纯粹是偶然,我是大路堵住了走小路,他是躲女人,结果在小巷口撞到一起,我差点被他的马踩到,他出于歉疚登门拜访,就这样认识了。”

尹惟依然满腹狐疑,喃喃自语:“不像,姑娘与庾二公子不像新相知,倒像是旧友,那庾二平时神出鬼没的,基本只在军中活动,很少在外出头露脸,他又不是文人,不屑赏花斗酒高谈阔论,连正常的应酬都很少参加,如此矜高持重,怎会随便与街上偶遇之人相交?”

容悦不解地问:“那他的盛名从何而来?那天街上会挤得水泄不通,是因为他从海上归来,全城的姑娘都跑去迎候了。”

卢骏出言道:“近海之地,教化不够,民风彪悍,以致妇人女子满街跑,见到漂亮男子甚至公开追求。他是朝廷赐封的四品将军,又是庾家少主,位高权重,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偏还长得英俊,素有‘玉面将军’之称,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家是土皇帝,他就是皇太子了,女人怎能不趋之若鹜?这跟他是不是经常露面没关系的,禁宫里的皇帝谁见着了?若皇帝年轻俊美,偶尔途径何处,那里的姑娘们照样个个癫狂,只是不敢造次罢了。”

容悦笑着点点头,她来此的本意,并非为了探讨这个,遂提议道:“换个地方吧,我有要紧事跟你们说,此处不是谈话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