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穆远还肯配合,自己主动把手伸进袖子里,古时男人的外袍也不复杂,很快就套上了,接下来要做的,是系上腰带。

容悦指望穆远能接手,那人却依然像只鸟一样,伸着两只翅膀,站那儿一动不动,压根儿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容悦没法,只得拿起绣着繁复花纹的阔腰带,从前面绕到后面,再从后面绕到前面…怎么比划都觉得不对。

其时,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体息相闻,体温相袭,容悦都快晕倒了,男人身上那么浓烈的雄性气息,虽不难闻,可她实在没法适应,脸上像着了火,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

“从后往前绕,再在这里交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为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容悦小声抱怨:“自己会系,干嘛非要为难我这个不会的。”

“你迟早得学会,一回生,二回熟。”穆远说得理直气壮,只是声音更低哑了,尾音处,甚至带上了几许温柔。

容悦惊讶地抬起头,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又仓惶错开。虽然只是一个极短的瞬间,容悦却看见,穆远的脸居然也红成了一片,搞不好比她还要红。

生平第一次,她对这个人有了一点点好印象:原来这世上,再坏的人也有可取之处,穆远至少有一点好,在男女之事上比较纯情。

但仅此一点,不足以改变这人恶劣的本质,人品超烂,个性垃圾,良心早就被狗啃光光了。总的来说,是个残暴不仁的人,传统意义上的大反派,戏份再多,剧终的时候也要领盒饭的角色。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容悦正打算告退,穆远却拿起一把梳子晃了晃说:“头发还没梳呢。”

“我不会”容悦语气沉怒,眼里甚至有一点警告的意味:你可别得寸进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穆远没有回头,因而语气依旧温和:“你迟早要学会的。”

这回容悦没那么好说话了,气冲冲地说:“我为什么要学会?以前我不在这里,难道殿下每天都是披头散发的?”

穆远噎住了,待要发火时,容悦已经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侍候着衣已经够难为情了,还要她梳头,有没有搞错?就不怕她旧恨新仇一起算,利用梳头的机会拔下头上的簪子从他的顶门穴扎进去,一家伙结果了他?

身后的房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不大,想必只是把梳子摔了。

赵贵和赵顺听到动静,忙赶来救场,嘴里咋呼着:“这是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呀。”

赵顺推门进到里间,赵贵走到容悦面前小声规劝:“姑娘,您何必非要跟王爷拗着呢,小贵子我侍候王爷好几年了,头一次看见他这么喜欢一位姑娘,您稍微柔和点,便让王爷立刻补办婚礼,立您为侧妃,他也是肯的。”

“我好稀罕呢”把这话吞进肚里,容悦淡淡回复:“王爷要我给他梳发,可我实在不会,我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梳,等会干了,只能扎个辫子盘起来。”

“您不会梳,小的可以教您啊。”

“还是不要了,到时扯痛了,或不小心扯掉头发,又是一场官司。你家王爷脾气古怪,手段毒辣,动不动就要人命,我侍候不起。”

容悦决定,以后连侍候穿衣的活儿也一并推掉,她虽然顶着侍婢的名头,谁会真把她当侍婢?穆远也不过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她该从一开始就严辞拒绝的。

在后园转了一个圈,她的想法又变了:也许,该事事随顺,就像最开始那样,装成胆小如鼠的样子,哪怕他声音大一点,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给他看,让他打心底里厌烦?

可那样,会不会适得其反,让穆远觉得她没有价值,索性杀了了事?毕竟,这是他的秘密基地,如果自己不能为他所用,依他的素日的行事习惯,决不会留着自己,更不可能放她出去。

倚着白石桥,看着天上的流云,容悦心里懊悔万端,早知如此,当初在云门山上时,就该找澄虚道长出面,跟穆远把话讲清楚的。

————————分隔线————————

这一章是补7月19号的,天气太热,身体一直不大好,只能保证每天一更,大家见谅。

第七十七章鸡丝面物语

容悦在外面游荡了好一阵子,估摸着穆远已经离开含清斋,去前面的正厅议事了,才慢慢往回蹭。

“姑娘,您怎么才来?给您留的早点都冷了,奴才这就去给您热热。”赵贵的态度很恭敬,俨然把她当主子看。

容悦摇摇头:“不用了,随便吃点就行。”

赵贵一面侍候一面感叹:“姑娘可真宽和体下,我们家那位姜侧妃…唉,就差没把厨房的人折腾死。”

容悦本不想关心这些,可实在想不通:“你家王爷那么凶,还会怕一个女人闹?”

赵贵小声回道:“王爷不知道。这种小事,顾总管怎么敢捅到王爷面前,惹恼了王爷,不光姜侧妃遭殃,连顾总管都吃不了兜着走。”说到这里,声音压得更低:“姜侧妃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府里的奴仆们不过看在贵妃面上罢了。”

容悦没吭声,一来,她觉得赵贵突然在她面前议论这些有点奇怪;二来,她对此有另外的理解。姜颀明知自己不得穆远的欢心,还在府里这样闹腾,不过是想借此引来穆远的注意罢了。就算穆远训她一顿,骂她几句,甚至罚月银、禁足,最起码,她能因此见到穆远,能跟他在争吵中增加熟悉度、增进感情,参照穆远的性格和表现,这种方法未必无效。

不管怎样,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在王府后苑日复一日地蹉跎,连夫婿的面都难见着,那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不如豁出去争闹一番,她到底是穆远的亲表妹,宫里有姜贵妃撑腰,即使只看在母妃的面上,穆远也不可能休弃她。

所以,这个女孩,或许不是任性,而是聪明。对穆远这样的人来说,会闹腾的女人,的确比逆来顺受更易获得他的关注。

“你在干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容悦和赵贵一起回头,就见穆远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愠怒和戾气。

容悦懒得搭理,埋头喝稀饭,赵贵惊出了一身冷汗,急急解释:“姑娘问起王府的情况,奴才在给姑娘说道。”

“说句话要贴那么近?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王爷息怒,因为事关内苑,奴才不想让外人听去了。”

容悦暗暗皱眉,这赵贵,为了脱罪,把话讲成这样,要是穆远以为她在有意打探雍郡王府内苑的消息,那误会可就大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穆远挥退赵贵后,自己在餐桌边坐下,看着她说:“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何必跟个太监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容悦想驳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太监拉拉扯扯了?转念一想,与其跟这人争,不如视他如无物,故而继续喝稀饭,一个语气词都没恩赐给他。

穆远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碗,随即朝外面喊:“赵贵,稀饭都凉了,你怎么还给姑娘吃?”

赵贵吓得跪在门口,容悦不得不出声道:“他是说了要去热的,我拦着没让,天气越来越暖和了,稍微凉点没关系。”

穆远依旧面沉如水,赵顺早带着几个人过来,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容悦咬了一口的莲蓉包子都收走了,脸上陪着笑说:“姑娘请稍等等,厨下正在做老汤鸡丝面,马上就好了。”

很快,面条端上来了,除鸡丝外,还卧了两只荷包蛋,红的萝卜丝,绿的葱花香菜,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如果身边没有碍眼物的话。

容悦看了穆远好几眼,发现对方毫无挪动之意,只得开撵:“等奴婢吃完了,马上就过去侍候。”所以,你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赶快滚。

穆远却像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极有耐心地说:“不急,你慢慢吃。”

在如此高功率的“探照灯”照射下,容悦哪里咽得下去?一根根数面条似的,要多慢有多慢,要尴尬有多尴尬,而穆远接下来的动作,更让她傻在当场。

穆远先低头问:“怎么啦,是不是不好吃?”,见她没回答,居然拿过她手里的筷子,从她碗里夹起几根面条送进自己口中细细品位,同时喃喃自语:“是稍微淡了点。”说完,朝门口问:“做面的厨子是哪个?一碗面都弄不好,留着他有什么用?送到葫芦谷去”

容悦不知道葫芦谷是什么地方,可看赵贵揪然色变的脸,也猜得到应该是很可怕的所在。虽然穆远本人是她的死对头,他府里的厨子又跟她没仇,怎么忍心看他枉送性命?因而马上表示:“面条的味道不错,我平时吃东西就比较清淡,这碗很合我的口味。”

穆远便问:“那你怎么不吃?”

容悦不自然地笑了笑:“刚做好的,有点烫,不关厨子的事,你别罚他了。”

穆远笑着点头:“嗯,既然你为他说情,那就饶过他这回吧。”

余光里,那人的嘴角擒着一抹得意的笑,容悦这才恍然,自己不过是照着别人写好的剧本演了一场戏而已。要不要处罚厨子不是重点,重点是,容悦会不会向他求情,只要容悦开口,就等于欠了他一份人情,也无意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为了早点摆脱身边这尊神,容悦加快了进食速度,待餐桌再次被清空时,容悦起身道:“王爷如果要去前厅议事的话,奴婢就不跟去了。”

“为什么?你是本王的贴身侍婢,该随时侍立在本王身侧。”

容悦的理由很充分:“奴婢初来乍到,不好去议事厅那种场合,万一王爷和属下谈到什么机密事,奴婢便当场退下,也难保嫌疑,不如远远地避开比较好。”

穆远沉吟了一会道:“这话也在理,就暂时依你吧。“

待穆远起身走出餐厅,容悦刚吐出一口气,穆远又回过头,容悦的心重新提起来,还好他只是说了一句话:“你别自称奴婢了,听着别扭,臣女也不伦不类的,就自称名字好了。”

容悦巴不得,微微福了福说:“容悦恭送王爷。”

瘟神走了,接下里要做什么呢?

挂着“天地道心”匾额的议事厅里,刚打发走一波来自葫芦谷的属下,穆远让赵顺去传另一波客人,抽空问赵贵:“她在做什么?”

赵贵垂首答:“三姑娘拿了一本书在后面的竹林里比划。”

穆远轻笑出声:“倒是个肯用功的,你去一趟玄机阁,把那本《天师秘术》找出来送给她。”

“王爷,恕奴才多嘴,容三姑娘身份未定,敌我不明,就把这样重要的秘笈给她…”

话未完,冰刀般的眼风扫过来,赵贵打了一个寒战,忙接过钥匙道:“奴才这就去拿。”

第七十八章扔来一颗糖衣炮弹

赵贵把《天师秘术》拿给容悦的时候,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觉得王爷太宠这位准侧妃了。

当然他只敢搁心里想想,表面上,仍恭顺得很:“王爷见姑娘爱看书,特命小的开了玄机阁,把这本拿给姑娘鉴赏。”

容悦只瞄了一眼封面就惊住了,因为她听穆坤说起过,此书乃是云门山清虚观的镇山之宝,后来不幸失窃。当时的住持是澄虚真人的师傅无念真人,失却此书后,他曾亲自下山找了三年,未果,只得集齐清虚一脉的徒子徒孙,凭着记忆默写,虽勉强成书,跟原本却有些出入。据说,无念真人临终之际对徒弟们留下的最后遗言,就是找回丢失的《天师秘术》。

见容悦眼神复杂,赵贵忙解释:“姑娘别误会,可不是我家王爷派人偷的,他只是找回来了而已。”

容悦无言暗讽:找回来了,却不肯还给清虚观,而是自己收藏着。可怜澄虚真人怀着先师遗愿,寻觅数年,只怕将来也要跟乃师一样含恨而终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秘笈,的确很少有人会在得到手后傻傻地送归故主。一本数百年前的秘笈,本就属于天下人所有,谁规定只有清虚观的道人能修练了?

想到这里容悦笑谓:“我没那样说,只是突然看到一本传说中失窃已久的善本,有些惊讶罢了。”

赵贵趁机为自家王爷说好话:“姑娘别小看了这本书,真能把书上的功夫学会,那可就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高手了,王爷有多看重姑娘,凭此可见一斑。不瞒您说,除了两三个心腹,并没其他人知道这本书在王爷手里。”

容悦心思沉沉,穆远此举,着实令人费解。根据数次打交道的心得体会,穆远应该是个多疑之人,若说他完全相信自己,那纯属扯淡,难道,他送她这么一本罕见的秘笈,是为了考验她?

如果真是那样,书就有可能是伪造的。

赵贵是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见容悦眉心蹙起,立马赌咒发誓:“奴才以性命担保,这就是清虚观丢的那本”

容悦被他逗笑了:“哦,你如何担保?你上辈子在清虚观的藏经阁里翻阅过?”

赵贵搓着手解释:“小的是说,王爷找回的,就是这本。”

也就是说,即便这本是假的,也不是王爷有意欺骗。

容悦点点头道:“嗯,不管怎样,多谢你家王爷。”

“小的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的。”

赵贵笑眯眯地走了,容悦把书放在膝上摊开,翻到轻功那一卷,才看了几行,就被吸引住了,再后来,忍不住照书上的绘图与讲解,当场习练起来,渐渐遗忘了外面的世界…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正厅那边,穆远已经送走了第二波客人,并就他们的问题跟梁竟和长孙葵合计。

这时赵顺在门口问:“午饭已经得了,王爷您看,摆在哪里?”

以前遇到这种时候,穆远多半会让梁竟和长孙葵留下来陪他共进午餐,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有个容三姑娘在,赵顺也拿不准,故而特地请示。

穆远想都没想就吩咐:“摆在清心斋的小花厅吧。”

梁竟和长孙葵知趣地告辞,穆远也没挽留,紧跟着走出正厅,在回廊里问赵顺:“她在哪里?”

赵顺的机灵劲儿比不上赵贵,楞了一下才回话:“您问容三姑娘?一个时辰前还看见她在后园竹林里的,现在嘛…”

及时出现的赵贵接过话头:“姑娘还在那里,一上午都没挪窝。”

穆远只要说起她的名字,必定心情愉悦,嘴角含笑:“她在那里待了一上午?都做些什么呢?”

“就是看书,打坐。”

穆远笑着摇头:“还真有耐心呢,居然练了一上午,也不怕累着。”

赵贵凑上去小声禀道:“姑娘很喜欢那本书,不错眼珠子地看,好像都入迷了,奴才过去两躺给她送茶水点心,她都没什么反应。”

穆远沉吟道:“她没带丫环出门,茶水点心都没专人侍候…”

赵贵躬着腰等下文,穆远却迟疑了,最后只朝他摆摆手说:“你去叫姑娘回来用膳。”

此时的容悦,正望着手上的书发呆,她刚刚按书上的运气方式打坐,感觉非常奇妙、非常舒服,收功后,整个人轻松了一大截,放眼望去,觉得天都比以前蓝了。再看着直直的竹竿,竟有种想要一跃而上的轻盈感。她知道自己的轻功又进阶了一层,可见手里的这本书,是货真价实的《天师秘术》。

穆远这样对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或者说,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若说只为她这个人,她是不信的。她是不丑,但若论美色,世上比她出众的美人多的是。若说想通过征服她,取得对景国的控制权,也没必要下这么重的饵。

思前想后,最后只有一种解释勉强说得通:穆远的性格本就如此极端,爱之加诸膝,恨之推诸渊。他以前讨厌自己,就毫不犹豫地下毒手;后来不知那根神经搭错,喜欢上她,又百般示好。

如果自己被这些糖衣炮弹感动,让他得了手,将来某天,等他厌倦了,会不会再次加害?

思路梳理到此,容悦已经得出了保命之道。

赵贵找到后园,看见容悦在翠竹之间悠然而坐,脸上没有半似牵挂,不禁叹息:王爷要想得到这位姑娘的心。只怕没那么容易,以他赵贵在宫里浸yin多年得出的看人经验,至少到目前为止,容三姑娘对他家王爷还没有任何想法,难为王爷心心念念,一上午打听她好几次。

午饭两个人又是在一张桌上吃的,赵贵、赵顺分立两侧布菜,完全当男女主人侍候。

容悦安然进餐,仪态优雅,不再像早上那般慌乱。穆远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觉得两人的关系又进了一大步,容悦不再怕他,不再抗拒与他共桌而食,实在是好现象啊。

也许,不久的将来,就可以…想到那种可能,穆远的脸又红成一片,身体的某个部位蠢蠢欲动,直头直脑地顶在那里,幸亏有桌布遮掩,不然就要出丑了。

容悦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赵顺不停地往她面前的碟子里布菜,容悦爱吃的,就多拈几筷子;不吃的,就拈走,配合得很默契。

赵顺不由得暗暗赞同赵贵的话,这位暂未正名的侧妃主子真的很好侍候,即使夹给她不爱吃的菜,也一声不吭的,倒是王爷,中途瞪了他好几眼。

第七十九章开诚布公

午饭后,赵顺送上两盏饮品。给穆远的,是清淡的花茶;给容悦的,是色泽淡红的果露。

穆远看她端着不动,含笑问道:“玫瑰清露,你不喜欢吗?那让他们换别的,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告诉他们,这里的小厨房有个江厨,擅长调制各种酒水果露。”

容悦把饮品往鼻子边上凑了凑,果然闻到了一股子玫瑰花的清香,想到来此之后,饭都用过两顿了,茶水喝了若干,穆远若想在饮食上做手脚早做了,故而连饮几口,才点头赞道:“真不错,这个就很好,不用换了。”

见容悦态度温和,和自己宛如家人般对坐闲聊,穆远心里极为受用,一双眼睛都能放出光来,话语之间,越发温柔:“听说你爱吃桂花糕,我让江厨给你做了,晚上就可以吃到。木樨清露还得等几天才酿成,这山里原没种桂花,我已经让人去山外运树种了。”

容悦随口支应了两声,脑海里再次回响起那句话:爱之加诸膝,恨之推诸渊。穆三皇子的脾性实在太极端了些,让人无所适从。如今这般宠爱,当初叫人用冷水泼她,再用麻袋扎着扔进河里的,难道不是眼前这位?莫非穆远和穆乾穆坤一般,也有个孪生兄弟叫穆近,而且又热情又善良,像雾像雨又像风?明明就是一个人啊,为何一会儿凶残如魔,一会儿体贴如斯。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容悦已不再像昨儿初来时那般惶惑了,别人怎么对她是别人的事,她只要管好自己就行。无论如何,穆远不折辱她,不苛待她,甚至拿出孤本秘笈讨好她,终究不是坏事。至于侍婢之论,不过是一时的推脱之词,她从前世到今生,都没干过侍候人的活儿。以前做卧底时,凭着那张艳冠群芳的容颜,便身陷黑道毒窟,也照样被混混们奉为公主。

“那本书你喜不喜欢?”穆远突然转了个话题。

“喜欢,多谢王爷”,寻常对话,没必要扭捏撒谎。

“你喜欢就好,这本看完了,玄机阁里还有不少好书,到时候我让赵贵领你去,你自个儿挑。”

“玄机阁?”一听就是很神奇的地方,“我能去吗?”

“当然能,你是我的…”穆远脸上又出现了可疑的红晕,停顿了好一会,才收摄心神,正色道:“我要是对你有防备之心,根本不会把你接到这里来,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

“容悦和王爷,本就无怨无仇,所以我一度想不通,王爷为何要屡次对我下毒手,是我伯父要求的吗?”容悦抬起头,既然穆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就索性跟他开诚布公,把心里的疑惑全部摆在桌面上。

穆远不屑地轻嗤:“就凭他,也配要求本王做事?”

“那你为何非杀我不可?”

穆远在她逼视的目光中低下头去,因为他根本就说不清楚。他也许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可那都是在双方处于敌对立场时才会如此,一个跟自己没什么相干的女人,他为什么要数次加害呢?

要说他有多讨厌容悦,真不是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女孩有意思,明明一付弱不禁风的小模样,说出的话能呛死人,让他忍不住想欺负,想看她失去那份冷静从容,让她哭喊着向他求饶。

甚至,他对她有着毫无根据的信心,觉得不管自己怎么做,这女孩都不会死。而当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不仅毫发无伤,还气势凌人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时,他又惊又喜,因为,他果然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