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家里伙计忙不过来,每年都要请长工,吃面的时候端着面碗蹲在街边,就是发出这种的声音。她每次听到都很不舒服。陈玄越估计连教养都没有过,不然再饿成什么样,也不会这么粗俗。

大碗的羊肉面,孩子吃了大半。陈老夫人就让婆子把碗给他收走,陈玄越应该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一次吃太多会伤胃的。玄越也没有争抢,打着饱嗝又退回去,锦朝拉住他的手。

“九少爷,羊肉面好吃吗,要不要再喝水?”她希望陈玄越和她说说话,看看这孩子正常不正常。

陈玄越却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氏轻轻道:“我听人家说,一般孩子突然不说话了,就是受了厉害的惊吓…”

陈老夫人脸阴沉如水:“老二媳妇也做得太过分了!就算他痴呆,那也是条人命,是老二的血脉,竟然照顾成这个样子!”顾锦朝一听就知道陈老夫人生气了,她不生气的时候,叫媳妇都是叫小名。

几个人都默默的没有说话,陈玄越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葛氏。可能觉得和顾锦朝最熟,躲到她身后不出来了。

陈老夫人本来也不喜欢陈玄越,但看着也觉得可怜。孩子现在连话都不说了,谁知道遇到什么事了。

正是这个时候,秦氏过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伺候陈玄越的婆子郑氏,郑氏满脸焦急,眼眶通红。

小丫头挑帘,秦氏进来先给陈老夫人行礼。然后才哽咽道:“…母亲,郑妈妈才来跟我说,九少爷不见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惧怕

锦朝心里忍不住冷笑。

一句话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秦氏实在厉害。难怪主中馈这么多人没人敢造次。

郑妈妈一抬头,就看到了藏在顾锦朝身后的陈玄越,忙露出喜极而泣的样子,伸手来拉他:“九少爷在这儿啊!让奴婢好找,快过来,跟奴婢回去…”

陈玄越却好像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厉鬼,吓得不住尖叫,拼命往顾锦朝身后躲。

顾锦朝才听到他嘶哑的声音:“不…打…”

好像很久没说话的人开口说话一样,嘶哑又模糊。

顾锦朝把郑妈妈的手推开:“怎么把九少爷弄丢的,郑妈妈还是先说清楚吧!”她又抓住陈玄越的小手,“九少爷,你跟婶娘说,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陈玄越茫然地看着顾锦朝,张了张嘴,只会说:“打…”

葛氏最心软,立刻鼻头一酸:“这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也不知道告状。怎么有人忍心欺负他!”

顾锦朝摸了摸他刚洗过的头,柔声道:“九少爷别怕,大家都在这里,没有人打你的。”

这孩子的头发异常柔软。

陈玄越好像听不明白她的话,依旧发抖。

顾锦朝只能把一旁的迎枕拿过来,让他紧紧抱住。

秦氏哭着说:“这孩子…我前几天看到还好好的,怎么…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陈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老二媳妇,你还不说清楚!孩子住在你那里,每日都去给你请安。哪天不见了你会不知道?刚送过来的时候见人就咬,又饿又脏。你是怎么照顾他的?”

秦氏擦了擦眼泪,道:“娘。您不知道。玄越前几日入了魔怔,总是说有人要打他、要害他的。到我那里请安,也要嬷嬷架着才过来!一不注意就跑。我这是没办法,才让郑妈妈天天看着他,不用来给我请安了。谁知道昨天中午他趁着丫头不注意就跑了…郑妈妈私下找了一天没找到,才来告诉我的。”

好说辞!反正怎么编还不是随她。陈玄越现在话都说不明白,也反驳不了。

陈老夫人笑了笑:“老二媳妇。你看看他身上穿的衣裳。多少天没换过了?他只是昨天才跑的?你调教出来的下人,少爷丢了会自己私下找,不禀报你一声吗?你当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管了是吧!”

秦氏脸一白。以前陈老夫人对陈玄越的事都是睁眼闭眼放过,现在怎么开始较真了!

“是儿媳…儿媳调教下人无方!”秦氏低声说,看了郑妈妈一眼。

郑妈妈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声泪俱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看好少爷,让少爷受苦了!”

陈老夫人闭上眼。叹了口气:“去…把伺候九少爷的两个丫头找过来。显兰,你带着郑妈妈去耳房先坐着吧。”

秦氏面色更加难看,陈老夫人这是打定主意要一查到底了!

她屈身告退。

陈玄越转头看着她走远,眼睛眨也不眨。王氏也注意到了。捧过他的小脸:“玄越,没有人了,你告诉婶娘。有人打过你吗?是谁打过你?”

玄越却不再说话,把头转向一边。他看到了陈昭常玩的七巧板,似乎被那花花绿绿的颜色吸引了。小心地看了锦朝一眼,看到她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才飞快地爬过去把七巧板抢过来。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看他倒不是受了惊吓,恐怕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了,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没有他不喜欢的人在了,陈玄越就放松了很多。半跪在罗汉床上玩七巧板。

很快两个丫头就过来了,陈玄越抬头看了两个丫头一眼,漠不关心地垂下眼睛。

这两个丫头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了,长得也颇有姿色。秦氏挑这两个丫头,应该有让陈玄越长大后收房的想法。名唤玉璋、玉环。神色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看到陈玄越,更是脸色发白。

这两个丫头意志不如郑妈妈坚定,陈老夫人几番恫吓,就什么都说了。

“…不关奴婢们的事,九少爷身边是郑妈妈贴身伺候的。郑妈妈前些日子迷上了推牌九,经常和浆洗房的几个婆子凑起来打。顾不上照顾九少爷的时候,就…就把九少爷锁在屋子里,有时候忘了回来,九少爷要饿一整天才吃得上饭。遇到九少爷发脾气的时候,郑妈妈也要锁他…”

“九少爷渐渐的越来越怕郑妈妈,被锁着也不敢吭声。郑妈妈做这些不合规矩,奴婢们也不敢说…是前天门没锁好,九少爷自己跑了出去。郑妈妈怕极了,又不敢告诉夫人,就拉着奴婢们去找,到处都找不到…”

“二夫人是什么时候知道九少爷不见了的?”陈老夫人突然问。

玉璋连忙回答:“今儿早上,郑妈妈看瞒不住了,才去跟二夫人说的!”

这么说来,秦氏还真是不知道这件事。

“九少爷说有人打他,你们知道谁打过他吗?”葛氏又问。

玉璋摇头:“…郑妈妈输得多的时候,会拿九少爷房里的东西去换银子,不可能让奴婢们看到,郑妈妈就不要咱们贴身伺候九少爷。所以奴婢也不清楚有谁打过九少爷…”

陈老夫人看向刚才给玄越洗澡的婆子,她点点头:“九少爷身上有淤青和擦伤…不过他在外面游荡两天了,也分不清究竟是人伤的,还是从高处跌落所致…”

既然问不出话来了,陈老夫人罚了这两个丫头的月例,降了她们去浆洗房。

至于陈玄越是不是被人打过,还要找郑妈妈过来问话。

郑妈妈来的时候知道什么都完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太夫人,您说的我都认了!是我贪赌,手气又差。拿九少爷房里的东西去换了银钱…但是打人的事,奴婢却做不出来啊!您想想,这打人岂不是容易被人发现了,那奴婢还有活路吗?奴婢也不会这么蠢啊…”

陈玄越却仔细注意着郑妈妈的一举一动,只要郑妈妈动作稍微大点,他立刻如受惊的猴子般躲到顾锦朝身后。手死死地抓着顾锦朝,指甲也不知道多久没剪过了,掐得她生疼。

顾锦朝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陈玄越说有人打他,郑妈妈的可能性不大。正如郑妈妈所说,她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动手打少爷。

陈老夫人又叫了秦氏进来,把郑妈妈的事告诉她。并说:“…这是你房里的婆子,你看看怎么惩罚合适。你现在主中馈,更加要以身作则,就算玄越这个样子不是你有意的,但是人丢了两天,你管都没有管。实在是太疏忽了!”

秦氏道:“儿媳惭愧…这恶婆子是留不得的!”立刻吩咐跟着她来的婆子把郑妈妈拉下去,打一顿后扔出陈家。

郑妈妈哭喊着被拉出去了。

秦氏才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玄越这个孩子!”她想摸摸陈玄越的头,领他回去,再另外安排婆子伺候,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她已经丢脸丢够了。

陈玄越却尖叫着避开了,又开始不断地喃喃:“打…打…”

陈玄越说打他的是秦氏?这怎么可能呢!

王氏小声说:“九少爷不会真的魔障了吧…”

秦氏身后的婆子想把陈玄越拉出来,陈玄越却看向顾锦朝,眼眶里溢满泪水。

这种目光顾锦朝看到过,上次在荷池遇到他,他被郑妈妈牵走的时候,就用这种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她要是再不为所动,他就再次落入秦氏之手,经过这件事,秦氏以后指不定怎么对付他。

顾锦朝心里想了一会儿。让她来养陈玄越,这是不可能的。陈玄越看上去显小,但已经十岁大了,而且又是隔房的…她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站起来道:“娘,既然玄越都已经十岁了。不如让他搬到外院去住吧!七少爷也是十岁搬到外院去住的,我看九少爷也差不多可以了…到时候还可以跟着八少爷他们读书。九少爷也够大了,总不能一点计划也没有。”

到了外院,就脱离了秦氏的掌控,总比现在过得好。

秦氏忙笑笑:“我本来也想让他去外院的,只是他太痴傻,怕别人管不过来。还是放在二房我看着吧,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陈老夫人看她一眼:“在你那里出的岔子还不够多吗?”

秦氏听后脸一僵,不敢再说话。

“他这个呆傻的样子,总会被别人欺负的。”陈老夫人叹了口气,“老三媳妇,我看他倒是还肯亲近你几分。你平时就多照料他吧,也不用日夜看着,就日常找过来看看,问问话。看有没有人欺负了他。放到外院去也好,以后他总要成家立业的…”

顾锦朝站起身应诺。看陈玄越还在摆弄七巧板,好像知道有人管他了,也没这么害怕了。

她心里还想着陈玄越的事。

她记得…陈玄越是到陕西之后被治好的,具体是怎么好的没有人清楚,但总是可以治好的。要不然明天就找两个大夫过来看看?二房的三个庶子,活下来一个,还是个傻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生气

陈老夫人又嘱咐了郑嬷嬷几句,让她去随侍处选两个乖巧的小厮,要紧的就是脾气好,性格温顺。她又亲自挑了司房一位姓于的妈妈送去外院。“玄青住在院子旁边有个五间的房子,我记得外头还种了好些芭蕉树的,叫蕉叶堂。就把这个院子拾掇拾掇给玄越住下吧…”

郑嬷嬷领命下去了。

陈老夫人叫过秦氏:“一会儿你和锦朝去把玄越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去蕉叶堂。别的事就不用管了。”

秦氏深吸了口气,才说:“儿媳知道。”

顾锦朝想把玄越牵起来,看看他自己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陈玄越却可能误解了锦朝的意思,翻身爬到了炕桌下面。得亏他身子小,把自己蜷缩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顾锦朝。

干脆把他留在这里,反正他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要拿些什么。

顾锦朝就没有管她,带着几个婆子跟着秦氏去二房。

路上秦氏轻声道:“三弟妹好计策,你是怎么让那小东西亲近你的?”

顾锦朝回道:“二嫂想多了,我真是在路上遇到他的…看着觉得可怜,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总算是叫您一声母亲,您也舍得放任不管,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和我有什么关系!”秦氏淡淡地道,“况且这是二房的事,三弟妹管得太多了…”

她心里很恼火,陈老夫人为什么借题发挥?不就是想打压她吗,想给她亲生儿子的媳妇铺路吗!

有这么简单的事吗?她主中馈多少年了,各房、各处的管事和婆子都和她相熟,都是她的眼线。就算是有陈老夫人支持。顾锦朝想当主母也不容易!还得过她这一关。

陈家很大也很繁华…不过繁华之下必生蛀虫。陈二爷的官位不比陈三爷低,二房和三房就不用说了,势均力敌的。秦氏相信,四房和六房也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主意。

陈家出了两房厉害的人,陈老夫人死了,以后应该是要分家的。

陈二爷和陈三爷都为官清廉。陈家的银钱都是从祖产和生意里面来的。这些东西她和陈四爷代经营着。都是公家的财物,以后分家产的时候。难免会有偏倚…这个时候谁当家,就很关键了。

秦氏想得很远。她相信其他几房也是。表面上和和睦睦的,私底下谁没有点小算盘。

她这个想法也和陈二爷说过,男人的看法和女人总是不一样的。陈二爷训斥了她一通,觉得兄弟团结才是陈家的根本。他和陈三爷彼此情谊很深,不会到那一天的。

秦氏心里不以为然。这些男人哪里知道后宅的弯弯道道。

今天这件事让她心里很不舒服。陈玄越是个傻子,又是小妾生的,她平时看到都很不耐烦。再怎么样都不关顾锦朝的事,她要当好人?秦氏觉得未必。针对自己才是真的吧!

顾锦朝笑笑:“二嫂真是误会了,我只是想结个善缘,这也是帮您啊。”

秦氏在这么折腾陈玄越下去。等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秦氏恐怕会遭到更惨的报复。

前世陈玄越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不然二房的三个少爷,也不会一个都成不了事了。

秦氏一笑:“那我还得感谢三弟妹帮我了?倒还真是啊,这傻子谁摊上都是麻烦,三弟妹想管,我岂不是落得轻松了。”

顾锦朝但笑不语。

二房住的地方离檀山院更近,几个院子有回廊连接。陈玄越住在回廊后头,紧靠着后坡的梅林。

顾锦朝去里面看了看,他还真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三间的小屋子,正堂就挂了一副孔子像,西次间当成内室用,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儿。炕上放着几个公鸡或者是猴子木偶,可能是陈玄越的玩具,炕上铺着几层发黄的棉絮。抬头看去,里面挂着细葛蓝布幔帐,多宝阁上就摆了两个青花瓷,落满了灰尘。还有个红漆的衣架,挂了几件褂子和棉衣。

…还比不上她身边大丫头的屋子!

顾锦朝看得心中发酸,让人把陈玄越那些木偶收起来。她去了东次间,一张圆桌,四个绣墩,摆了宣纸和砚台,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翻来覆去就是他的名字…

连个书房也没有,不知道是谁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看来看去没什么好收拾的。顾锦朝干脆吩咐了孙妈妈,重新给陈玄越新制他要用的衣服被褥,要是他的月例不够,就从自己的账上出。

都收拾妥当了,眼看着就下午了。陈玄越蕉叶堂的屋子还没有收拾好,就在陈老夫人那里进了晚膳。

锦朝领着他回了木樨堂。陈玄越抱着从陈老夫人那里拿来的七巧板,一个人蹲在地上玩。

陈曦看了她九哥一会儿,回去抱了她的玩具过来。九连环、鸡毛毽子、山东石敢当、老虎枕头,堆在地上让陈玄越玩。并很好奇地和他说话:“九哥,你喜欢吃糖吗?我让母亲拿糖给你吃。”

陈玄越茫然了一下,把她的玩具推开。自己躲开了玩。

顾锦朝让陈曦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他喜欢一个人玩,就让他一个人呆着吧。”

让采芙搬了一个小杌子给他坐着玩。

陈三爷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黑漆柞木地板上,地板上堆了一大堆玩具。小孩一声不吭,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

顾锦朝走到他身边,替他拿下六梁冠:“三爷…妾身让人传膳吧。”

陈三爷嗯了一声:“这孩子是谁,你捡回来的?”还是她哪个仆妇的孩子。

顾锦朝才把陈玄越的事给陈三爷说了:“…妾身觉得九少爷也怪可怜的,二嫂不管不顾的…以后放在外院养着。您看能不能请大夫来给他看看,这孩子现在不怎么会说话了。”

陈三爷坐下来喝了口茶,才说:“原来也治过,二哥那时候还在家里,宫里的太医都请过来看了,都说是治不好的。他这样的我也见过…荒郊野岭困久了,一时间就不会说话了。只要一直有人跟他说话,慢慢的就好了。”陈玄越的事陈家的人都清楚,大家都没管而已,只是没想到秦氏做得太过分了。

治不好?那他后来是怎么好的?

菜很快就端了进来,锦朝给陈三爷布菜。他今天回来得比往常迟一些,休息了两个月,恐怕要处理的事也多。难得他还赶得回来。锦朝看到他微湿的发鬓,有些心疼。

陈三爷却让她坐到他身边来,问她今天做了些什么、吃了什么,孩子有没有扰她。

顾锦朝都回答了,又说:“…妾身觉得肚子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踢我。”

陈三爷摇头:“才三个多月,还不是时候。要到五六月的时候才有胎动…”

顾锦朝便好奇了,问他:“您怎么知道的?”

陈三爷笑着转移话题:“都这么晚了,让嬷嬷带孩子下去睡觉吧,明天再送玄越到外院去。”他当然是找嬷嬷问过的,锦朝是头胎没有经验,她又一向不注意这些,他当然要帮她注意着。

婆子带陈玄越下去,陈玄越回头看了顾锦朝一眼。

锦朝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后脑,刚才磕的地方已经不肿了。陈玄越却像被弄疼了一样,轻轻嘶了一声。顾锦朝安慰他:“宋妈妈带你下去休息了,没事的。”把他的七巧板捡起来,装在他的怀里。

陈玄越也没有反抗,乖乖被婆子牵下去休息了。

顾锦朝过来跟陈三爷说:“我看这孩子老被欺负,您不如让他跟着鹤延楼的护卫学点功夫…”教陈玄越读书的用处不大,还不如让他多学点武功。

几年之后,陈家就会有场浩劫,三爷首当其冲。陈玄越要是能成为武将,对陈三爷来说也是个助力。

陈三爷想了想也觉得尚可,他和陈二爷都是从小练剑,觉得孩子能学点功夫。就算不能对敌,总还能防身健体。叫了陈义进来,让他明天带着陈玄越去鹤延楼看看。

俞晚雪回束雅阁的时候,陈玄青已经回来了。

他在书房里练字,两个贴身丫头在旁边伺候。帮着铺纸、磨墨。

俞晚雪进去之后,丫头们就退了出来。她挽了袖子,准备继续磨墨,陈玄青问道:“你在祖母那里吃了回来的?”

俞晚雪点头,跟他说:“妾身今日见识了一件稀奇事…说给您听听?”

陈玄青已经写完一篇了,顿了下笔淡淡道:“什么事?”

俞晚雪就把顾锦朝救下陈玄越的事说了一遍:“…母亲心性善良,还真的把九少爷保下来了。我看到二伯母的眼睛就觉得害怕,可怜九少爷年纪不大,却被折腾成这样。”

陈玄青却突然放下笔道:“别磨墨了,摆膳吃饭吧。”

径直走出了书房。

他平时不是要写两篇的…俞晚雪心里一凉。还没听过他这么生硬的语气!

难道她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她忐忑不安地跟出去,看到陈玄青正在丫头的服侍下洗手。咬了咬唇,才笑着去帮他擦手,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拒绝,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刚才为什么生气了?俞晚雪心里有很多个念头,却不敢开口问他。

第二百八十五章:对视

第二日锦朝就送了陈玄越去外院。

蕉叶堂虽然小,却布置得很清净,几丛芭蕉植于假山之畔,清泉流水,绿荫如盖。五间房子也拾掇得干干净净,宋妈妈领着两个小厮过来给顾锦朝请安,锦朝看她不爱说话,却穿着藏蓝色棉褂,戴银手镯,模样很干净利落。

看到站在顾锦朝身后的陈玄越,她笑着给陈玄越请安。

陈玄越大部分时候都不理人,径直吃着关东糖。

孙妈妈已经把该置办的东西置办好了,锦朝看了一圈,孙妈妈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除了内室、次间、正堂布置得很好,东梢间还辟了一间书房出来。多宝阁上堆着一刀雪白的澄心堂纸。

孙妈妈抬了杌子过来,锦朝就和宋妈妈说话:“…以后你就贴身伺候九少爷,九少爷不聪慧,但是心思不坏,你要多耐心些,多和他说话。他有时候脾气大,要是有什么说不听的,就过来告诉我。还有,隔天就带他过来给我请安,他虽然怕生人,但是只要你对他好,这孩子还是知道的…你记住了吗?”

宋妈妈恭敬应诺,锦朝就让陈玄越去宋妈妈那边。陈玄越牵着她的手不为所动。

锦朝自己脱开他的手,把他留在原地,带着孙妈妈等人离开。

毕竟这是外院,她一个内宅妇人还是不要久留得好。

锦朝走出蕉叶堂,身后却传来宋妈妈的声音,她回头看,这孩子还跟着自己,依旧吃着他的关东糖。好像就认定应该跟着她。并不觉得她要把他抛下了。

看到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茫然地看着顾锦朝。

这孩子从小受苦,遇到个稍微对他好些的,就要一直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