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抱朴的声音!

锦朝看了顾锦贤一眼,两人立刻走出来。庑廊下采芙、白芸、雨竹、雨桐都站在旁边,叶限正半蹲着身,抱朴却吓得蹿到柱子后面,警惕地看着他们。

锦朝看到叶限的虎口冒出了一滴血珠,眉头一皱对采芙说:“快去拿伤药和绷带来。”又转头问白芸,“这是怎么回事?”

白芸急得哽咽,这位被抓伤的公子可是长兴候世子,雨竹和雨桐两个小丫头能干什么,出了这种事还不是要她顶着!“是…是…奴婢也不清楚,当时奴婢在给海棠修枝。”

锦朝看向雨竹,这猫一向是雨竹看着。

雨竹也很委屈:“表舅爷说不必伺候,让奴婢和雨桐在一边玩翻绳…奴婢就…就和雨桐玩翻绳了,也没看到表舅爷被抱朴抓了…”

锦朝看到她们手里还拿着一圈色彩斑斓的细绳。

“不要问她们,我说给你听。”叶限站起身,接过采芙拿来的绷带擦了擦血,顺手又丢给了她。

“我看你的猫在屋檐下睡觉,只是好奇想逗一逗它,却不想还是个性子暴躁的。”

雨竹连忙摇头:“小姐,您也知道,抱朴才多大点,它不会伤人的…”

锦朝低声喝她:“你先别说话!”她朝戒备的抱朴走过去,抱朴又往柱子后面缩了缩,锦朝却迅速搂住它的肋窝把它抱起来,发现它的前爪之间渗出鲜血,几乎把毛都染红了。

她小心地托起抱朴受伤的前爪,抱朴疼得喵了一声,伸着爪子就想抓锦朝,不过它的爪子因为伤已经不灵活了,没抓伤她。旁边的采芙立刻把抱朴的笸箩拿过来,让锦朝把抱朴放在里面。

锦朝有些生气,便是抱朴抓了他,它也不过是小猫,他何必要伤它呢?她平稳了一下,轻声问叶限:“抱朴的伤…不知道表舅怎么说?”

他黑幽幽的眼睛看着锦朝,解释道:“它伤了我,我只是想惩戒它一下。”

顾锦贤听着不好,舅舅做的事从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但那是顾锦朝养的幼猫啊…他怎么不掂量一下,这下子可好了,他向顾锦朝求花也不敢求了。“舅舅,那猫本来就不爱理人,何必跟畜生过不去呢。您是不是…”他只能给叶限使眼色,他是小辈,可不能说让长辈道歉这种没轻没重的话。

叶限慢慢把受伤的手拢进衣袖里,说:“不过是一只猫,等我明天去给你买十只八只的纯种波斯猫过来…”顿了顿,又跟她说:“不过养这些不好。”

锦朝虽然生气,却也知道不能得罪了叶限,只平稳道:“表舅不是也在家里养这些吗?”

叶限摇头说:“不一样,我养的东西都自己活自己的。猫狗什么的不一样,它们会和主人产生感情…你为什么要一个畜生来喜欢你呢?”

这是什么话!

顾锦贤扯着叶限的衣袖想让他住嘴。

锦朝微微一笑:“万物皆有灵。表舅先和二堂哥一起吃饭吧,我还要去母亲那里一次,先告辞了。”又吩咐白芸和雨竹带抱朴去医治,自己和雨桐一起去了斜霄院,留下采芙伺候这两位爷。

叶限看着她离去,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第四十三章:墨宝

顾锦贤与叶限在锦朝那里吃了饭,便往外院的厢房走去,他们暂时歇在这儿,等明天就和顾德昭一起往西翠山扫墓。

到了厢房,叶限便推开了书房的窗,看着外面满树新叶的槐树沉思。

顾锦贤转悠了一圈,过来找他说话。

“舅舅,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针对大堂妹呢?”

叶限头也不回地说:“我没有针对她。”

顾锦贤走到他身边,要劝诫他的样子:“虽然大堂妹在外面名声不好,但是我觉得那些都是谬传,咱们见了大堂妹几次,觉得她性格温和,学识渊博。要我说啊,比一般的世家小姐强多了…”

叶限哼笑了一声:“你才和她见了两次,就这么确定了?舅侄,你以后要是再这么轻信别人,一定会被别人玩儿死的。”他伸手拍了拍顾锦贤的肩。

顾锦贤瞪着叶限半天,嗫嚅着嘴唇吐不出一个字。

母亲说过,长兴候老来得子,对舅舅宠爱异常。几乎到了叶限说东阖府的人就不敢往西的地步,再加上他生来体弱多病,眼见着这些年病好了些才放出来溜达,家人更是怜惜他得不得了。他喜欢舅舅的随性,和他走得近一些,别人都是避他如蛇蝎…现在他才是懂了,为什么别人避他如蛇蝎!

他简直就是个蛇蝎啊!

“你…你上次在咱们家的时候,还拿了人家的锦帕要嫁祸她,要是当时没说清楚,大堂妹的名声就完了。再说今天,人家的幼猫好好在庑廊下睡觉,你逗就逗吧,还伤了那猫…得亏是大堂妹涵养好才没生气,要是别的小姐,非哭闹不休要你赔不可!”顾锦贤有点激动了,说话就不太客气了。

叶限很平淡地解释:“我那次真的在帮她…”

“帮个屁啊!你那算是什么帮忙!”顾锦贤口不择言。

叶限叹了口气,补充道:“其实我没想伤那只猫这么重,只是小小惩戒它,你知道我手下又拿捏不好…”

顾锦贤听他解释,面色终于好了点:“既然不是有意的,那你和人家道个歉嘛,大堂妹的猫确实因你而伤…就算不道歉,你至少做点什么事补偿人家吧”

叶限却继续道:“其实你不要被她骗了,你这个大堂妹哪里像表面一样性情温和,她心机深沉,懂得按而不发,是能做大事的人…”

顾锦贤有些头疼地道:“舅舅,别和我说这些,你就和堂妹道个歉吧!”

叶限再无声地看着他,最后才勉强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他把人赶出了书房,一个人继续立在窗前沉思。

到傍晚白芸才把猫抱回来。

抱朴蜷缩在笸箩里,前爪缠着绷带,导致它想埋头舔伤口都做不到,又急又难受,不停地咪咪叫。

“用了伤药,又缠了绷带。马房里的小厮说,它的伤虽然没到骨,不影响以后走路蹦跳的,不过这几天肯定不好动弹了…”白芸说。

锦朝只能叹了口气,她不能把叶限怎么着,只能伸手想摸摸抱朴安慰它。可是它现在对人很防备,感觉到锦朝的手伸过来,就立刻缩到了棉布堆里。

锦朝只能让白芸把猫抱下去,换个软和些的垫布,免得它碰到伤口。

“小姐,佟妈妈要见您。”青蒲在帘子外禀报。

佟妈妈进来,是为了明天清明的事。以前的清明节,顾家的女眷都是没有去西翠山的,在家里跪拜了祖宗祠堂便算过了。不过这次父亲特意嘱咐下来,祖家既然派了五夫人和两位堂哥来,也算是想和他们修缮关系的,大家这次便一起去西翠山。

宋姨娘已经在准备酒馔还有楮锭纸钱等物了,她差人过来说了一声,要是锦朝不忙碌,可以帮她准备府里面的祭祀之事。最多就是供奉瓜果熟食、插柳条之类的小事。

佟妈妈还觉得奇怪:“宋姨娘做事总是喜欢带上您…”

锦朝笑笑,她可没觉得奇怪。便吩咐了佟妈妈交代各处管事,把东西备好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锦朝照样做和昨天相似的装束。几个丫头拿了杌子、点心、扇子等物件,跟在锦朝身后去了影壁。

影壁停着六辆青帷马车,小厮拉着缰绳站在前面。天还早,薄薄的阳光洒在影壁凹凸的浮雕之上,却已经有人站在那里了,锦朝仔细一看,发现是顾澜和叶限、顾锦贤,和一帮簇拥他们的丫头书童。

顾锦贤先看到她,便一喜道:“大堂妹过来了!”拉她过来说话。

顾澜正和叶限说:“听说表舅昨天去慈光寺看猴子了…”

叶限淡淡道:“是锦贤要去看…也没有上山去。”

顾澜穿着一件茄花色璎珞纹缎衣,八幅浅绿色的湘群,看起来容光照人的。她根本不恼叶限的爱理不理,继续笑着道:“慈光寺我也常去,倒是不爱看猴子。听说是寺庙的僧人养着给香客看的,长得胖胖的,躲在笼子里一动不动,除非你要喂它东西…”

叶限没怎么注意听,随意嗯了一声。然后目光转到顾锦朝身上,对她说:“你来得太慢了。”

顾澜也看到锦朝走过来,向锦朝请安后,便笑笑不再多说,上了自己的马车。

顾锦朝望着自己的二妹,直到马车的细布帘子合上。她还想打长兴候世子的主意,要讨好人家不成?她倒是觉得,像叶限这种人,不理他就是对他最大的讨好。

叶限着跟她说:“令妹实在太善谈了。”

锦朝笑道:“她只是觉得和表舅投缘而已。”

叶限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顾锦贤拼命向他使眼色,昨天说好的赔礼道歉,他可不能睡一觉就忘记了!

叶限偏偏迟钝了,装锯嘴葫芦半天不吭声,转头看影壁上雕刻的麒麟踏云去了。锦朝不想干站在这儿,父亲他们应该就要出来了,还不如去车上等着。她正要转身上车,谁知叶限又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的袖口里滑出一个长长的卷轴,叶限把卷轴放到她手里。

顾锦朝疑惑问他:“这是什么?”

叶限简单回答:“墨宝。”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画,送给你赔礼道歉的。”

顾锦朝啼笑皆非,哪有送自己的画给别人赔礼道歉的!他又不是书画大家、江南名士的,他的画能值几个钱,还不如倒腾了波斯猫给她!

顾锦贤也笑了。

叶限很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慢悠悠道:“送金银太俗气,送玉太矫情,送别的又配不上我们表侄女的身份,我思来想去觉得我的字画最合适。”

顾锦贤凑到锦朝旁边:“堂妹快打开看看,我倒想知道他画了什么。”

锦朝本不想当着叶限的面拆画,要是画得其丑无比,他丢了面子更是要记恨自己了。无奈顾锦贤想看,她便把画卷展开,上面画了两只嬉戏的毛球一样的猫,正在瓜藤下扑蝴蝶。

猫侧着脑袋看蝴蝶,活灵活现的。旁边还写了猫趣图三个字,不是一般读书人用的台阁体,而是工整严谨的大篆。运笔有力,反倒有种苍然的味道。

叶限道:“我送你两只猫,用来和你那只作伴吧。”

锦朝都不知道自己该怒还是该笑了,她把画卷起来随手给了旁边的青蒲,行礼道:“谢谢表舅盛情了,既然有了您的墨宝,抱朴有猫相伴,应该不会怪您了。”

说完不再理会他,转头上了马车。

顾锦贤凑过来直看着他,叶限便瞥了他一眼:“你还要干什么?”

顾锦贤抓了抓头,问他:“你不是没跟着高学士学画画吗,也能画得这么好…”高学士便是翰林掌院学士,叶限的外公,难得的长寿,如今已有七十多了。叶限岂止没学画画,家里的西席是高学士的得意门生,如今官居大理寺少卿的施元给他授课,他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描摹状物,有何难的!”叶限不再跟他说话,也转身上了马车。

顾锦贤想了想,又说到:“不说画的问题,你这算是道歉吗!”

第四十四章:希望

从适安往西翠山,沿驿道都是青山绿水,农家田园。田里水稻刚长出绿油油的新苗,阡陌纵横之间,可以看到垂柳凫水,桃花遍野。

到了西翠山脚下,众人下了车,看到祖家的车也已经到了。二夫人正站在陵门外等着他们,顾家几个小姐都向她行了礼,二夫人请她们起:“…大家上去吧,二老爷在上面等着呢。”

上次锦朝她们去祖家,只是远远见了二老爷一面,没来得及请安。

一行人带着丫头婆子小厮的,便沿着石阶往山上走去。

西翠山是顾家的家族墓地,旁边还由祖家出钱修了一座寺庙,叫灵碧寺,庇佑顾家荣耀的。顾家常来这里,年年都修葺,青石台阶干干净净,每走一百阶还修有凉亭。墓地旁还修了一座小院子。

附近的村民有到灵碧寺上香的,看到顾家的人,都要远远恭敬避开。祖家在西翠山一带有不少田产,很多村民都要靠顾家祖家的荫蔽过活。

几个小姐都养在深闺里,爬山爬得气喘吁吁的。这天日头又大,锦朝也觉得有些难受,回头一看,顾汐和顾漪相互搀扶,蹒跚而行,顾澜也是满头大汗。顾锦贤和顾锦潇倒是一脸轻松。

倒是叶限看上去不行了。他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有些发青了。

二夫人回头看到,难免吓了一跳:“世子爷,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叶限摆摆手正要说什么,胸口却起伏不定,话都没说出来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众人顿时围过去,还是顾德昭沉住气,“大家快让开些!”又吩咐身后两个小厮把叶限抬到最近的亭子里,躺平了,又解开他的衣领。

几位小姐便要回避,锦朝却侧着目光偷偷观察。

五夫人急得直哭,手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米大的鲜红药丸,就着清水喂叶限吃下。

二夫人难免要说几句:“世子爷身子难道没好全?怎么也跟着咱们上山来了?”

五夫人抹了抹眼泪,叶限呼吸有些急促,她拍着他的胸口帮着顺气。“他跟我说没问题了,我也不知道,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好…”

父亲在一旁看着,挥手让旁边的管事先上山去和二老爷说一声。

叶限却急促地咳了几声,终于不再喘气,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锦朝看得分明,他眼睛里有丝水润的泪光。他坐起身来,五夫人便心疼地搂住他,不住地拍着他的背脊,像安抚小孩一样。叶限却又推开她站起来,脸色十分苍白,如淬玉般有些溢光了。他又走出了凉亭,一声不发地继续往山上走去。

众人都望向五夫人。

五夫人摇摇头示意无碍了,大家才跟上去。

顾澜便走到了五夫人旁边,轻声问她:“五伯母,我还不知道表舅发病竟然如此凶险…”

五夫人苦笑摇头:“这还不算,有好几次气息散了,吓得我魂都没了。因为这个病,他从小就不能和别的孩子一起跑跑跳跳的,隔壁抚远大将军的公子要去遛马了,他只能在一边眼巴巴看着…他偏偏又是格外骄傲的人,最不喜欢别人看到他软弱的样子…”

顾澜遥看着走在前方的身影,清瘦修长的少年,皂色的垂带和牙白的衣角飞舞在阳光中,他背脊很直,身姿如玉,却让她看得有些难受。

上到山顶的宅院,锦朝等人先拜见了二老爷,二老爷长得更威严些,和顾德昭并不相像。

听说刚才叶限在上山的时候发病,他责备了二夫人几句,又让叶限先去宴息处歇息。叶限却摇了摇头道:“我想去灵碧寺看看。”二老爷便让顾锦贤和两个小厮一个管事跟着他,去了灵碧寺。

余下的人便往墓地走去,身后的小厮丫头捧着纸钱、楮锭,祭祀用的三牲熟食等物。祭拜了祖先之后,二老爷又亲自拿了芟剪草木之器,为墓地剪除荆草。父亲和五老爷在周围植了柳树,扫墓完成后,大家又回到宅院里,几个少爷便玩蹴鞠。女孩家想去踏青,这一路走来还没好好看过风景。

顾澜便提议:“倒不如去灵碧寺拜佛,也能踏青了!”

顾怜笑着挽她的手说:“灵碧寺有我种的柳树,我带你去看!”

见她们兴致颇高,便由五夫人带着,一大群护院、婆子围拥去了灵碧寺。

从宅院到灵碧寺,要走过一条山径,这山径一旁是山崖,另一旁的山壁藤萝丛生。往下看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稻田和农家,更远一些通州宝坻的运河都能看到,景色很好。

寺庙虽然不算大,也是西翠山有名的,香火鼎盛,四周古柏参天。住持特地出来迎他们进去,顾怜一进去,就兴致勃勃地拉着顾澜去看她种的柳树。锦朝看了一眼寺庙,瞥到撞钟旁边正站着顾锦贤。

五夫人上前去跟他说话,“…带你几个堂妹来拜佛,我看你们也没吃东西,正好能在灵碧寺吃一顿斋饭。你舅舅去哪儿了?”

顾锦贤道:“我也不清楚…应该在天王殿吧。”

五夫人让她们先自己在周围转转,但是一定要婆子和护卫陪着,又去找知客师父布置斋饭了。

锦朝也想去为母亲烧香,便带着青蒲往大雄宝殿走去。

大雄宝殿外种着罗汉松和扁松,里面的释迦牟尼像金箔贴身,眉目慈悲,又有烛火映照,辉煌熠熠。锦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诚心祈祷。雪白的挑线裙子铺在木地上,纯白得像朵莲花一样。

叶限刚从外面跨进来,青蒲正要说什么,他用手指竖在唇前示意青蒲不要出声。

锦朝心里默念了几句,又接过青蒲手里的香供上。转头发现叶限竟然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本来是想避开他的,反而还碰上了。

“表舅也来上香吗?”锦朝笑盈盈地说,“青蒲,快给表舅爷点香。”

叶限看着顾锦朝很久,那目光几乎是冰冷的。尔后又轻轻问她:“你可怜我吗?”

锦朝觉得莫名其妙:“你有什么好可怜的,你是长兴候家的嫡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你外公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德高望重,门生无数。你得先皇垂爱,一出生就被封了世子,别人都得羡慕你呢!”

何况你以后权倾朝野,想杀谁就杀谁,除了张居廉还有几个人敢跟你作对。谁敢可怜你啊,简直是不想活了。

叶限看向顾锦朝,她长得容色绝艳,大殿的金光更是衬得她异常美丽。偏偏她自己不爱惜一样,一身的寡素,淡淡地看着自己,十分气定神闲。

他的目光平和下来,嘴角微翘笑起来,又问她:“你刚才跟佛说什么呢?”

世子爷还和她聊起来了…锦朝其实很想离开,她的原意是能少和叶限接触就少接触。别说培养好感,以后只求他不记挂就行了。

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想的没什么问题,锦朝才道:“我母亲病重,我只是祈求她能病愈。”她还想祈求很多,只是觉得自己太贪心了,佛肯定也嫌弃自己。便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只要母亲能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东西都可以慢慢来。

叶限便沉默了一下,又问她:“你母亲病重?”

锦朝点头道:“表舅不知道吗,五伯母这次就是来看我母亲的。”

叶限深深皱起眉:“你竟然不早告诉我!”

锦朝额头一抽,这事恐怕大家都知道好不好,她为什么要特意和长兴候世子说一声!她轻声道:“我的错,我该第一个通知表舅的。”

叶限觉得顾锦朝有点挖苦自己,不过他并不在意,随即就接到:“你真应该第一个告诉我,半年前我的恩师萧岐山还在燕京,让他给你母亲看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锦朝惊住了,忙问他:“你说什么?”

叶限难得看到她失态,嘴角的笑容更盛了:“萧岐山萧先生是贵州普定人,医术精湛。不过他喜欢隐居高山之巅,不喜欢踏入世俗之中。”

萧岐山?她从来没听说过!锦朝难免激动,只要能把母亲的病能治好,自己听没听过当然不重要。

“他的医术很好?能把我母亲的病治好吗?他现在在那里?”

叶限轻拍锦朝的肩一下,道:“你听我说。”

“我两岁的时候因为病差点死了,宫里的御医给我医治,都说我不过半年就会死。我爷爷便亲自去贵州找他,早年爷爷救过他的命,他也愿意帮我医治,我这才多活了十几年。”

“他能不能把你母亲的病治好我不知道,但是多保几年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他现在在贵州深山里,我得派人去请他过来。山路难行,一来一去最短也要一个多月。”

第四十五章:提亲

锦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想了想,对他行了礼道:“锦朝谢过表舅了。表舅帮我一次,以后要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您的。”

她这个忙,可以让他的父亲长兴候免于一死。

叶限却又说:“你也别先谢我,我还没答应要帮你呢。”

锦朝看着他,气得目瞪口呆…这个长兴候世子!如果不打算帮她,那还这么长篇大论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表舅是否有什么条件…”

叶限摇摇头,眉头微蹙似乎犹豫了一下。“我三日后会来找你的。”

锦朝便没有了游玩的心思,连沿途顾澜和顾怜一路嘀嘀咕咕她都没理。

转眼就是三天过去。

京城玉柳胡同是长兴候府的宅邸所在处,玉柳胡同紧邻顺天府府尹所在府学胡同,是京城王公贵族聚居之所。长兴候府更是其中的翘楚,玉柳胡同一大半都是他的宅院,修得宛如江南园林诗意盎然。

长兴候虽然是个大老粗,不懂得这些。但是他娶了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女儿高氏,高氏与一般的世家女子相比,诗词曲赋都是极通的,家里的事经她操持,井井有条。

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过得十分恩爱。即便高氏进门十年还未生下长子,长兴候也没有抬姨娘。

叶限是高氏三十四那年所生。

此时他正在书房里沉思,坐在铺了狐皮的太师椅上,端着热茶,杯里雾气升腾而起,窗外细雨迷蒙。青瓷鱼缸里‘哐当’一声,老乌龟又翻了一个身。

“少爷,太老爷吩咐您去他那儿一趟。”他的书童之书站在门口禀报。

叶限眉一挑,茶杯随手搁在高几上:“…终于肯见我了。”

他率先走进了庑廊里,之书吓了一跳,连忙去找伞追上去:“少爷,您可不能淋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