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外祖母说:“…天寒地冻的,还要一大帮人舟车劳顿,不如我陪您在暖房里说话,我还想多和外祖母在一起呢!”

纪吴氏本想着锦朝能到外面散散心,见她也没这个心思,自然就算了。

回到栖东泮,正好下起雪。纪吴氏从??扇里看着雪越来越大,和锦朝说:“幸好没去,不然下这么大的雪,马车都回不来…”

锦朝看着燃得正旺的炉火,却想起原来和宛素住在一起的时候,她爱就着炉火做蟹壳黄,那个时候她们过冬的炭火不够,这样既能取暖还能做饼。便和外祖母说:“雪大也有雪大的好,能吃热腾腾的烧饼最不错了!不如我做给您尝尝。”

外祖母有些好奇:“我的朝姐儿什么时候学这些了,你原来可是连厨房都不肯踏进一步的。”

锦朝笑而不语,吩咐青蒲去外院厨房取发好的面,自己又在栖东泮的小厨房亲自泡好梅干菜,剁了馅儿料。包好饼之后,用斗彩白瓷的大盘装着,带回暖房。

外祖母却从没觉得锦朝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看她端着一盘饼进来,还笑着帮她揭开炉盖。

烧饼很快就放进去了,不一会儿就香味就慢慢散出来。

宋妈妈在一旁说:“…连我闻着都觉得香!”

丫头婆子们都争大眼睛看着锅,大家都不擅庖厨,也没见过在暖房里烤烧饼的,看着都新鲜。

锦朝拿着一双长长的玉竹筷,揭开炉盖之后,里面的烧饼都已经烤得金黄,上面的撒的芝麻也香味四溢。她把饼夹起来放进盘子里,先端给外祖母:“您试试看怎么样。”

又分给宋妈妈、青蒲、采芙,还有外面站着的小丫头。

青蒲已经见识过锦朝的厨艺,自然不觉得稀奇。采芙却很惊喜:“又酥又香的,很好吃!”

纪吴氏试了一块,面皮层层剥落,入口化渣,满口都是梅干菜的咸香,味道确实很好。

暖房里正一片热闹的时候,有婆子隔着帘子通传:“太夫人,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还有表少爷一起过来了。”

纪吴氏笑着道:“他们也正巧了!快请进来吧!”

纪粲先挑帘子进来。“祖母,您这儿做什么这么香!我老远就闻到了。”

纪吴氏指了指炉火:“你表妹用炉火烤了蟹壳黄给我们吃,你也来尝尝,味道十分不错呢!”

几个人都进来了,纪尧一眼就看到了顾锦朝。

锦朝还专心地倚在炉火旁看着,火光映得她一张脸暖黄,眼眸清澄,宛如汪了一池的春水。细密的睫毛有层淡淡的暖黄光晕,更显得她容色摄人。她穿着荼白蓝色缠枝镶边的缎袄,因为侧着头,看得见颈部肌肤晶莹如玉,也泛着微光…

纪尧连忙回过头,心想无论顾锦朝品行怎么低劣,她的模样倒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原来倒还不觉得,现在却不知为何更有风韵了…

锦朝抬头看向几人,也微微笑了:“这炉马上就好了。”她低下头继续烤着烧饼,格外专注。

“…我们是来给祖母送梨水甜羹的。”纪尧把手上拿的食盒放下,“刚带着荣表弟去府中转转,就在地窖挖了些冻梨出来,吩咐厨房给您做的。”

纪吴氏很高兴:“今天一个个都要送吃的给我了。”

锦朝把这一炉饼烤好,几人却要告辞了,大舅要叫他们去见一个通州很有名望的先生,要一起谈论制艺。锦朝便让青蒲找了食盒来把这一炉饼给他们包上,带着回去吃。

拎着食盒进去,又拎了食盒出来。纪粲迫不及待从食盒里挑出一个来吃:“闻着真香,想不到表妹还有这手功夫。”

纪昀摇摇头嫌弃纪粲:“瞧你这样子,真是十足的饕餮…不过顾家表妹也是个趣人,竟然在暖房里烤烧饼,丫头婆子还都有得吃!”

纪粲哈哈大笑:“吃到美味就足矣了,我可不在乎这个!”

纪尧笑了笑:“要是你敢在暖房烤烧饼,祖母肯定要罚你跪几天的祠堂。”

顾锦荣却沉默不语。

他是想到了那盘云子麻叶果糕。

今天看到她如此专心地烤着烧饼,他便想起那日,顾锦朝只给自己一人做了糕点。自己却只顾质问她青蒲的事情,她当时会不会很失望,精心准备的东西被人白白糟蹋…

他看着顾锦朝时觉得她不是顾澜说的那种人,但是事实又正如顾澜说的那样…

顾锦荣思索了很久,夜里一个人对着大雪发呆。

清修过来叫他去睡,他就问他:“清修,你说,一个人看表面能看出好坏吗…”

清修想了想:“奴才觉得,坏人可不会在脸上写字,说不定往往长得慈眉善目的,心肠最是歹毒了。人家不是都说,要是行走江湖,最要防的就是老人、孩童和僧人了吗。”

顾锦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章:罗素

隔天就是纪安淳抓周的日子,孩子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已经能唤人了。

锦朝笑着抱了侄子,孩子很好动,抱着她的脖子还要四处转头看,又要抓她头上一根莲花纹银发簪。年轻的乳母连忙想把他抱回来:“淳哥儿,可不能抓表小姐的簪子!”

刘氏怕惹得锦朝不痛快,连忙笑道:“孩子是喜欢表姑呢…”

锦朝被孩子扯痛了头发,可抱不住这猴子一样的孩子了,把孩子还给了乳母抱着,又把簪子取下来递给淳哥儿玩。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蛋:“淳哥儿喜欢,就给淳哥儿玩!”

孩子抓着银簪子十分高兴,挥着手向着刘氏说:“娘亲,给…给…”

纪吴氏看着有趣:“淳哥儿才这么大点,就知道借花献佛了!”

一时间会客堂内的人都笑了。来参加孩子抓周礼的人很多,通州富庶人家、纪家的姻亲、顾家也是派了管家带着礼物过来的。

…父亲却没有来。

锦朝瞧了一眼管家拿出的一尊赤金弥勒佛。

很快大炕前就陈设了大案,上面摆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又加了算盘、钱币、帐册等物件,淳哥儿被放在了大案前,他爬了一圈,好像有点不知所措。又看着乳母和刘氏,大家都觉得他好玩,他自己又哇哇地说话,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又蹭蹭往那个方向爬去,怀里的银簪子就掉出来。

淳哥儿终于抓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把会响的算盘,他抱起来使劲儿摇,玩儿得十分开心。刘氏放松了些,也露出一丝笑容。

女眷都恭喜纪吴氏和刘氏:“…淳哥儿以后可是会算账经商,成就陶朱事业的!”

淳哥儿玩儿了一会儿算盘,却又丢了它往回爬,捡起刚才锦朝给他的簪子。

怎么捡了表小姐的簪子…刘氏有些不安,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祖母,两人均没有什么异样。淳哥儿却怎么也不松手了,兴高采烈地伸着手,要乳母抱他

顾锦朝也很诧异,孩子嘛,抓周自然喜欢拿那些好看的东西。

好在纪吴氏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笑着道:“淳哥儿也知道要抓值钱好看的!”

“这孩子也是喜欢表姑的。”刘氏轻声说,果然发现祖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才松了口气。

抓周完了,淳哥儿就被抱到了外院,女眷们都聚在一起私话、打马吊。不一会儿却看到一个婆子走进来,在纪吴氏旁边说了几句话,纪吴氏点了点头,招手让锦朝过去。

“…云姨娘先回来了,我们过去看看。”

这么快就回来了!从通州到泰和县,那也是要走小半天的,更别提是来回了。估计是日夜兼程,先回来报个信…既然是先回来,就说这事多半是谈成了!

锦朝心里闪过这些念头,就点了点头,跟着外祖母回了她的院子,云姨娘正等在西次间里。

她看上去十分疲倦,眼下一片乌青,正端着斗彩茶杯喝一盅甜汤。

外祖母免了她行礼,让锦朝来问话。

云姨娘笑了笑:“我们去泰和县,知县先出来迎接我们,听了我们的来意,连忙请了罗县丞过来。这罗县丞家里有四子,我姐姐嫁给了罗县丞小妾的儿子。”

“侄女名素,半年前及笄,长得水嫩清秀,性情温和,比起姐姐当年也是丝毫不差的。本来早定好了本县的一个秀才。不过听说我们的来意之后,罗县丞亲自去秀才家退了亲,几个时辰就把事情办好了。侄女现下正在拾掇,傍晚应该能赶过来。”

锦朝点了点头,问她:“那秀才就爽快答应了?”

云姨娘嘴角微翘:“便是不想答应又能如何,他可不敢得罪纪家。不过他也没反对,他一个穷秀才,还要继续参加乡试,我们给了一千两银子,他什么话都没说。”

锦朝心里松了口气,人没出嫁就好办。等到她过来了自己再看看,给罗县丞一笔钱,以后他女儿要是有能力说动父亲,给她父亲升个官什么的,这就全凭本事了。

能搭上顾家,多少人求之不得。

外祖母道:“走这一路你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

云姨娘应诺退下了,外祖母又招过一个婆子:“到库房拿两套婴戏莲纹的金鬓花、嵌宝石累金丝金簪、上好的蜀锦杭绸、一根五十年人参给云姨娘送去。再让李妈妈收拾一间厢房出来。”婆子退下去准备了。

云姨娘办妥了这件事,以后的富贵还多得是。

锦朝就握着纪吴氏的手道:“外祖母,您也多为我费心了…”

纪吴氏看着她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外祖母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你,这怎么算费心。”

锦朝握着这双温暖粗糙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等到傍晚,一辆青帷马车静悄悄的驶进了内院,到了栖东泮,从车上下面的却是太夫人身边的红人,宋妈妈。随后,一个纤弱的披着藕荷色斗篷的身影踩着轿凳下来了。

随着下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褐色短衣的丫头,梳着两个包头,面黄肌瘦的,却拎着一个与她身材不符的包裹。宋妈妈引着两人进了栖东泮的暖阁。

外祖母先去招待宾客了,锦朝在暖阁看着自己给祖母带的几株洛阳红,宋妈妈挑帘子进来:“表小姐,人带来了。”身后跟着的两人鱼贯而入。

锦朝嗯了一声,继续给洛阳红修剪枝桠,也没有看她们。

等她把花枝整理好,才对宋妈妈说:“这洛阳红娇贵,离不得暖房,您得吩咐下人看好,到了春末必定开花百朵,璎珞满身。”

宋妈妈笑着应诺。锦朝这才由青蒲服侍着洗手擦干,坐到太师椅上看着这两人。

站在前方的少女身弱如柳,一张小脸莹白如玉,我见犹怜。青丝只梳了小攥,簪了云纹素银簪。她低着头看自己的缎子鞋鞋面,身上穿着水蓝色袄裙,看得出来是新制的,有些不合身,更显得她瘦弱。

锦朝淡淡地道:“连人都不懂得喊,先报家门。”

少女手心出汗,攥紧了袖口行礼小声说:“顾大小姐安好,我姓罗名素,爷爷是泰和县县丞。”

她身后的小丫头扑通就跪下了:“奴婢二丫,今年十三岁,是泰和县赵家沟人,昨天被宋嬷嬷买来给罗小姐当丫头的。”这小丫头倒是大胆机灵,也不愧是宋妈妈选的人。

锦朝点头道:“既然都成了罗小姐的丫头了,就换个名字好了,以后叫晴衣吧。”

小丫头没有丝毫不情愿,清脆回答:“谢大小姐赐名。”

锦朝又让青蒲带着晴衣去把行礼放下,给她洗个热水澡,穿件能保暖的棉袄再过来伺候。

锦朝觉得震慑已经差不多了,才笑着对罗素道:“先坐下再说,你可别怕我。”

罗素毕竟是个才十五的小姑娘,刚进到纪家就被纪家的豪奢和成群的仆人威慑住,看到锦朝时又觉得她气定神闲,果然不愧是大家小姐,十分气派…自己就忍不住害怕了。

罗素道:“…小女也不是怕,只是觉得大小姐华贵逼人,心生敬畏。”

锦朝苦笑,别人把这句话当成夸奖,她可不会。

请罗素坐下,锦朝让采芙上茶,又问她:“你可知,跟我回顾家是要做什么的?”

罗素点了头道:“家父说,是去伺候顾老爷的。”白净的脸蛋上出现一丝红晕,声音又弱下去了。

看来是讲清楚了的。

锦朝继续问她:“你会伺候人吗?都学过些什么?”

罗素答道:“我学过女红、中馈…还跟着姨娘学过琵琶,姨娘曾经是歌妓…来之前,教了我怎么伺候别人…”

话说得磕磕巴巴,这个伺候和上一个显然是不同的。

只要能把父亲留在她那儿,她会什么锦朝都没意见。锦朝很满意此人,除了相貌的优点之外,她性情很温顺,虽然有些胆小懦弱,但是调教一番也能堪大用。

只是不知道时间长了,见得多了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顾锦朝端起茶杯喝茶。这个罗素,肯定是要牢牢掌握在她手中的。

第三十一章:劝诫

事不宜迟,锦朝第二天就向外祖母请辞,准备带着罗素回去。

外祖母也知道她心中的打算,没有挽留。锦朝便让罗素化妆成一个普通丫头,跟着上了自己的马车,顾锦荣也没有注意到,他拿了好些大舅二舅送的书和砚台,径直上了前面一辆车。

等到了顾家,锦朝带着罗素去见母亲。

纪氏打量了罗素很久,让她退下后闭目点头:“人还是不错的,安排住处了吗?”

锦朝笑了笑:“母亲放心,先安排在鞠柳阁旁边的静安居了,打算明日就和父亲说。”

纪氏沉思了片刻:“她母亲那边,可给了礼?”

锦朝答道:“我先封了一千两过去,等到父亲正式纳了她,再封几十担彩礼。虽然是做姨娘,不过也是原先云姨娘的侄女,她伺候您十多年了,侄女出嫁也该风光些。”

纪氏叹了口气:“云湘当年侍我也是忠心。”又吩咐徐妈妈去静安居教导罗素礼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总没有大家闺秀礼节周到。

锦朝看母亲不再说话了,就让墨玉把母亲的药端过来自己亲自喂,她才走了几日,竟然觉得母亲又瘦了一些,下巴尖得能凿破纸一般。知道她在家里肯定又愁又苦,除了两个姨娘,谁又来陪她说话呢。喝完了药,她拉着母亲的手为她修剪指甲,有毛刺的地方细细为她打磨。

纪氏看锦朝低着头十分仔细地为自己剪指甲,心里一片柔和。

她的锦朝,现在多懂事。做这些事考虑周到,不用她费心指点。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今天是一个碧蓝的晴天,柔柔的阳光洒在雪地上。“…你父亲喜欢谁,好像都是真心的,用尽力气去喜欢。当年喜欢我、喜欢云湘、喜欢宋姨娘,都是这样的。但是这种喜欢都是随着时间渐渐消弭的,那个早死的…反而成了他心中刻印最深的人。她肯定是没有想到的…”

锦朝的手顿了一下,母亲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云湘才是你父亲最喜欢的人,因为在他最想得到的时候得到她,又在他喜欢得最深的时候死了,他对云湘的喜欢就永远不会变了…”纪氏喃喃地说,她转过头看到锦朝正看着自己。反握住她的手,“锦朝,防备着宋姨娘,别的事她或许不会管,这事她肯定会阻止。”

“她容不得别人分去她的宠爱…”

顾澜正和宋妙华在亭榭里学针黹女红,她拉着母亲的手,和她说那日在祖家的事。

宋妙华听完后摇头笑道:“想不到咱们大小姐竟然也知道耍心机了…倒是比以前聪明不少。”

顾澜皱了皱眉,细声道:“母亲,您也不急吗,顾锦朝现在我越来越猜不透了…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她身边出了什么能人,那个青蒲,还是佟妈妈?”

宋妙华拿过小绷,小绷上绣着一对黄色鲤鱼,鱼头尾相连,甚是可爱。

她继续在鲤鱼旁边绣上荷苞,淡淡地道:“你管她做什么,人总不会一辈子笨下去…现在夫人久病未愈,要是一不小心香消玉殒了。我便最有可能被扶正,到那个时候,饶是顾锦朝本事通天,她也翻不起波浪了。”

宋妙华心平气和,手指细细地摸过那一对鲤鱼,笑着说:“你小时候我给你做肚兜,你最爱鲤鱼图案的,别的都不喜欢。鲤鱼意头好,多做一些绣样,指不定将来有用呢…”

顾澜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道:“我明白了母亲,现状便是最好的。我只要等着就好了。”

宋妙华侧过正想和她说什么,却看到自己的大丫鬟巧薇匆匆从回廊走过来。

“…姨娘,从随侍处传来的消息。大小姐从通州回来,带了两个陌生丫头回来,一个十五六,一个十二三的样子。”

顾澜冷笑:“许是她外祖母见她身边留香没了,再赏给她的丫头吧!”

宋妙华却蹙起眉:“她外祖母要赏她丫头,用得着赏一个十二三的吗,还需要事事照料!”又看着巧薇道,“我问你,可是和她乘一个马车的?”

巧薇想了想:“那婆子没说,不过她说那个十五六的丫头,生得极其漂亮。”

宋妙华脸色一变,突然站起来。

顾澜看着自己母亲:“怎么了?这丫头有什么不对的?”

宋妙华闭眸细想,过了会儿才吩咐巧薇:“准备几盘点心,我们去给大小姐洗尘接风。”

巧薇也知道事情紧急,连忙应诺退下,宋妙华见女儿还看着自己,就说道:“你弟弟也刚从通州回来了,去找他说说话吧。这事先不用你管。”

顾澜撇了撇嘴:“您不用担心他,他现在对顾锦朝厌弃入骨,恨不得没这个姐姐呢!”

宋妙华看着湖水冷冷道:“那可不一定,你这个长姐,现在是要翻天了。”

宋妙华很快和巧薇一起去了清桐院。

顾锦朝从母亲那里回来,白芸在路上就等着她,告诉她宋姨娘来了。

采芙有些惊讶:“宋姨娘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

锦朝笑笑:“你以为她管理内院大半年是闹着玩儿的吗。”这内院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丫头婆子被她打点过,已经收为她用了。她现在还腾不出手来整治,毕竟宋姨娘风头正劲。

锦朝却不着急,人既然已经到了,宋姨娘就回天乏力了。

宋妙华看到顾锦朝走进来,站起来笑道:“…送几盘糕点来,大小姐才回来,必定舟车劳顿了。”

又吩咐丫头把食盒打开,摆出一碟碟生小花果子油酥、松饼、佛菠萝蜜。

锦朝吩咐雨桐给宋姨娘上茶,宋姨娘坐下来后也不急,慢悠悠地喝着茶,和锦朝说话:“…大小姐回来得正是时候,老爷很快就要复朝了,最近府里也忙起来,我都没空每天去侍奉夫人了。您能帮着侍奉夫人最好了…不过老爷的恩师林大人估计开年就要高升了,老爷最近也忙,又怕仕途出什么岔子,谨言慎行的,府里今年连适安灯会都没投钱。”

每年适安的元宵灯会,都是适安的几个大户人家出钱办的,顾家一般是出三千两。

宋姨娘这是来劝她的,怕她看不清时局,乱办事,烦了父亲的心情。

顾锦朝心里却知道,父亲的恩师林贤重官是升不上去的。到今年六月,当今穆宗皇上就要驾崩了,他驾崩之后朝野会混乱,随后内阁首辅大臣张居廉连同司礼监秉笔太监冯成把持朝政,户部尚书也由与张居廉关系深厚的陈家二爷担任,林贤重转调浙江巡抚。

父亲虽然不是张居廉麾下的人,但也不属于武将或者贵勋家族的人,在这次朝野混乱中,也勉强保全自身,不过直到锦朝嫁到陈家,他都没有升官。

锦朝笑笑,慢慢道:“倒是可惜了,每年适安的灯会最为热闹了。”

宋姨娘脸色未免有些不好看。

她原以为以顾锦朝的心智,能听得懂她话的意思。她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和自己装傻?还是不死心,得要把人给老爷看过了才算?

宋姨娘心里清楚,就算顾锦朝真的找了个绝色美人回来给顾德昭当妾室,顾德昭也很难同意。她现在阻止她,不过是想为了老爷考虑,别让这个莽撞的大小姐到处给她找麻烦!

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纪氏授意的,这人倒真是越病越糊涂了!

既然顾锦朝不听,她也不想再说了。大不了就是帮她收拾烂摊子擦屁股,以前她帮着做这些还少吗。宋姨娘便一笑,说道:“也是,眼看大小姐及笄大半年了,该考虑婚嫁之事了,此时您可千万得注意着自己。我在回事处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锦朝端起茶杯,慢声说:“雨竹,送客吧。”

小姑娘站在帘子后面很快应了一声,宋姨娘脸一僵…竟然叫个三等丫头送她。

“大小姐不必了,我还是认得路的。”宋姨娘咬着牙笑笑,带着巧薇离开。

雨竹挑开帘子,一蹦一跳地进来,白芸看到便小声说她:“没个样子…”

雨竹吐了吐舌头,她生了一张圆圆的包子脸,眼睛也圆圆的,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