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他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来。
还是那样一双黑漆漆的眼，目光却是虚渺的。
她其实看不到他。
但却坚持着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仿佛嗓子被火烫过似的，“为什么不让我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
原来，老天爷让她活着，就是为了折磨她。
一点一点的折磨。
先是让她身边所有重要的人都离开了她，将她孤立起来后，再开始夺走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她的眼睛被夺走了。
正文 343.第343章 我一辈子都恨你
她却宁可夺走的是她的性命。
如果在房间里她还能安慰自己是黎墨凡在捣鬼，到出了房间外，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
即便是楼梯间没有楼，也不会暗到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不让我死掉？为什么还要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笑声却比悲痛的哭声还要凄凉。
黎墨凡像是被人定住了，身子一动不动，嘴唇急促的动了几下，像是要说点什么，但最后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顾念晨忽然蹲下身抱着头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在念着些什么。
那样断断续续几乎不成句的句子，他竟然也听懂了。
她在说，“黎墨凡，我恨你，我恨你，我一辈子都恨你。”
恨？
他勾了勾唇，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和她之间的恨早就存在了，也不差现在。
但他那样无所谓的想着，心里某个位置却又开始疼痛起来。
她的哭声越大，他疼的越厉害。
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蹲着，一人哭的昏天暗地，一人苍白着脸，默默忍受着疼痛。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或许是两个小时。
她就蹲在那一直哭，一直哭…
黎墨凡也就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一直等到她终于停止了哭泣，才开口说了句，“瞎了也好，以后你就不会再逃走了，也不会再惦记着叶世轩了。”
瞎了也好，瞎了也好…
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这样的恨她？
为什么还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就那么死了？
她的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的撕扯，那样尖锐的疼痛让她连呼吸也觉得困难。
如果她真的就这么痛死了，那该有多好。
她就不用再面对所有的痛苦和折磨。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的对待她？
她停止了哭泣，慢慢的抬起头。
一双眼睛红肿的不像话，眼睛周围一圈全是红的，眼里又布满了血丝，脸色却是异常的苍白，像漂浮在夜间的鬼魅，没一丝人的活气。
她并不知道他站在什么地方，但眼睛看着的方向却是朝着他的。
可是这样的一双眼，没有神采，没有焦距，眼神飘渺的像一缕烟，又像一丝白茫茫的烟雾，不知道究竟要飘到什么地方。
她的嘴唇也是苍白的。
微微颤抖的唇白的像被吸干了水分的花瓣，泛出了明显的唇纹。
“黎墨凡…”她的声音在颤抖，像被冷着了。
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她又慢慢开了口，一字一句的说着，嗓子沙哑的像在烟火里薰过一样，“你真不是个人，像你这样的恶魔，迟早都会有报应。”
“为什么老天爷会让你这样的混蛋活的这么好，为什么你还没有死？”她咬着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这些话说出来，言语间的恨意，那样的浓烈，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般。
她一直就是恨她的。
自从她知道顾家的事情后，就恨上他了，这份恨意一天也没有减退过。
正文 344.第344章 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黎墨凡想到了前几天她还乖乖的听从他的各种安排，像一个听话的孩子那样的乖巧，此刻却是将他恨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现在终于不打算伪装了？终于将她最真实的一面露出来了？
这些日子，他对她终究还是太好了一点。
但这些好，并不能改变什么。
哪怕是他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也不能让她消除心里的恨意。
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到头来都是无用功。
她还是这样的恨他，此刻散发出来的恨意比从前还要明显。
他不是人？
听了这话的话，黎墨凡唇角竟勾起了一抹笑。
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更狠更毒的话他都听过了，这样的咒骂对他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
很多人都说过他不是人。
也有很多人都说过他会有报应。
报应？他不禁冷笑一声。
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报应，即便是真的有报应，他黎墨凡又有何惧？他本就是一无所有了，真要有什么报应，也不过就是取走他一条命。
“你说的对，我不是人。”他慢慢弯下身，唇角带着嗜血的冷笑，冰凉的手指挑起她尖尖的下颌，微微用了下力，看着她痛的皱了一下眉头，他唇角笑意更浓，“顾念晨，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注定要与恶魔为伍，我说过，天涯海角，只要我不放手，你就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看，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让你瞎了眼睛，这样一来，你就更不可能有机会逃走了。”
他说着说着笑出了声，“一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能逃到哪里去？”
他每笑一声，心上的疼痛就尖锐一分。
仿佛有人拿了一把刀抵在他的心口，一下下的刺着，一下比一下更用力。
痛算什么？
他的心已经快要麻木了，连疼痛都快要感觉不到了。
“是啊，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让我瞎了眼睛，这样我就不用再看到让我恶心的东西了。”她笑着，唇角弯了一下，竟然露出了一个灿烂又甜美的笑容，像一朵即将要凋零的昙花，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美，却也足够惊艳，“黎墨凡，你知道吗？和一个看着就觉得恶心的人待在一起，可真是痛苦呢，比死还要难受。”
“这么一想，我眼睛瞎了还真是一件好事。”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到了极点，眼里也带了笑意。
还泛着泪光的眼染上点点笑意，让她的双眼增添了不少的光彩。
她的眼睛又变得和从前一样的乌黑柔亮，像两颗漂亮的黑珍珠。
黎墨凡身体里跟放着一堆燃物的，她的话就是点火的引子，一下子引燃了他心里的怒气。
轰的一声，他怒火冲上头，将他的脑子里的理智燃烧的干干净净。
他脸色铁青，眼里燃烧着熊熊大火，额上青筋凸起，伸手就将她扯了起来，拉着她往卧室走去。
她什么也看不见，又被他那样大的力气拽着，一路跌跌撞撞的被他扯到了卧室里。
啪！很响亮的一声，他关门的力气很大，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似乎连玻璃窗都颤动了一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正文 345.第345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把她扯到床边，轻易的就伸手将她提了起来，跟拧着一只小鸡似的。
她的身体的确也很轻。
她一直就很瘦，身上都没几两肉，提起她，他几乎用不上什么力气。
他将她扔到了床上。
柔软的大床在她跌落下去的时候，又微微的回弹了一下。
她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身子不断的往后退，“黎墨凡，你敢再碰我一下，我就立即死给你看。”
她并不是在恐吓他。
她真的咬住了舌头，脸上露出了决绝的神情。
她已经都这样了，他要是敢再侵犯她，她不怕一死。
她能活到现在，本就是为顾家和顾若仪报仇的信念在支撑着她。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报仇吗？
被囚禁在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小岛，又成了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这个样子的她，拿什么去报仇？
黎墨凡一边扯着衣服的扣子，一边冷笑，“不碰你？那你还剩下什么价值？顾念晨，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贞节烈女？还是说你现在才开始决定要为叶世轩守身？”
他说着说着，冷笑更甚，尖酸刻薄的话源源不断的从那张无情的薄唇里吐出来，“就算是你想要为他守身如玉，人家现在也不肯要你了，对叶世轩来说，你什么也不是，叶氏的存活才是最重要的，为此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你。”
“你不用在我面前诋毁他。”顾念晨冷笑道，“你这样的卑鄙小人，你以为你说出来的话我会相信？”
听她口口声声都在维护叶世轩，黎墨凡更是火冒三丈，“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叶氏陷入困境，为了争取大笔的投资，叶世轩选择和江氏联姻，就在你出事那天，他和江茗茗订了婚。”
“不要再说了。”她忽然尖叫了一声，像一只被陷入困境的小兽，发出了惶恐又绝望的叫声。
“黎墨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你滚，滚出去！”
“你敢叫我滚？”黎墨凡将手里的衣服扔到了地上，像一只猎豹一样，动作又快又狠又敏捷的扑了上去。
见她又要咬舌头，眼疾手快的就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张着嘴。
她额头上被撞出了一道伤疤。
那是飞机在颠簸的时候在玻璃门上撞出来的伤口。
他匆匆赶到岛上的时候，她额头上的伤口还没有结疤，血肉模糊的，看着可怕极了。
过了这么些天，伤口已经好多了，但这一道红红的伤疤却像一只丑陋的蜘蛛盘踞在她的额头上。
医生说等到伤疤完全脱落，再擦些很好的消痕药，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但即便是如此，眼前这道丑陋的疤痕还是让他感觉到后怕。
如果…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如果她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
那么多的如果，每一种都是他不敢继续深入想下去的。
因为只是想想，他就觉得恐慌，一种害怕会失去她的恐慌。
哪怕是恨，如果被恨着的人不在了，那这些所有的爱和恨，又还有什么意义？
正文 346.第346章 不过就是仗着我宠你
眼下的这张脸，像一朵在风中盛开的白色小花，红肿的眼角滑下的泪，像花瓣上的雨珠。
等到太阳一出来，一颗颗晶莹闪亮，像钻石一样，美到极致。
此时的顾念晨竟然也有一种惊人的美。
他一定是病了，病的还不轻。
他看着看着，目光渐渐变得痴迷，前一刻还是一只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将猎物撕碎吞入腹中的猎豹，现在却又变成了想要守护美女的野兽。
他的手指一点点的划过她的脸庞，顺着她脸上的泪痕滑了下去，最后落到她苍白的唇上。
“顾念晨，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宠你，除了你，没有谁敢对我说出这个字。”
“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这辈子你也别指望别的了，你生是我黎墨凡的女人，就算是死，也只能做我黎家的鬼。要是你识相懂规矩，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如果你不识抬举，非要惹我生气，我会让你知道真正的苦日子是什么样的。”
被他捏着嘴，她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咿咿呀呀，完全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但她挣扎的厉害，手打脚踢的，跟不要命似的，死命的挣扎着。
她受伤期间不能进食，都是靠输的营养液维持生命。
即便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轻而易举的就按住了她，转身叫了一个女佣进来。
女佣早就听到里面的动静，却是连偷看都不敢。
黎墨凡叫了她，她还是惴惴不安的，走进房间一看，愣了愣，然后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黎墨凡按着顾念晨，冷声道，“去见医生来给她打一针镇定剂。”
很快，医生就过来了。
顾念晨还在挣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她的脸涨的通红，手背上冒出了青筋，情绪十分激动。
医生犹豫了几秒，然后说，“黎少爷，顾小姐现在的情况，打镇定剂怕是不大好，会对她的身体有所影响。”
黎墨凡低头看了顾念晨一眼，然后笑了一下，“会死吗？”
医生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怔了几秒，眼里满是疑惑，“不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黎少爷前几天不是还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守着吗？
都宝贝重视成这个样子了，怎么现在又是一副很无所谓的口气，仿佛只要人没死，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似的。
都说黎墨凡心思深沉，阴阳不定，是很难琢磨的一个人，看来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在这样的面前，就连说话也要再三思考了才敢开口。
“那就给她打，剂量你们自己掌控，只要能够让她安静下来就行了。”
医生听从了他的吩咐，给顾念晨注射了镇定剂。
没多久，顾念晨就停止了挣扎，眼神也开始涣散了。
黎墨凡看了看她的反应，扭过头问，“药效开始了？”
医生估计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
黎墨凡这才松开了手。
长时间的捏在她的下颌上，怕她挣扎掉，又用了不小的力气，手指移开，便赫然看到两个清晰的指印浮现出来。
正文 347.第347章 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她的眼睛渐渐的闭上了，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黎墨凡放开她，慢慢转过身。
他没说让医生离开，医生也只好等着。
黎墨凡起身走到酒柜前开了一瓶酒，一言不发的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医生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心里有些不安，抬眼看他将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黎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黎墨凡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的存在。
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冰冷的双眸里竟然浮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闭了闭眼，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除了一片冰冷，就什么都没有。
医生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眼花了。
“她看不见了。”
“黎少爷说的是？”
“像这样因为碰撞而失明的，治好的可能性有多大？”黎墨凡说完，又冷冷看了他一眼。
医生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谁，乍然听到失明这两个字，惊讶了几秒才开口说，“如果顾小姐真的看不到了，能不能再让她恢复视力，必须送去医院里进行专业的检查和会诊。”
黎墨凡眉头蹙了一下。
“黎少爷，岛上没有专业的设备仪器，顾小姐如果真的失明，就必须马上将她送到大医院去，否则会错过最佳诊治时间啊。”
雨下了一天一夜。
仿佛将整个小岛都洗刷了一遍似的，天晴后，到处都是亮湛湛的。
树叶绿的发亮，对着阳光的那一面，像挂满了半树的碧玉。
外面的世界，真是一个崭新而又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