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皱起了眉,这人身上的味道真奇怪,似乎在哪里闻过。

“老师,我叫加藤越。”他的声音倒是和本人一点都不符合,圆润清澈,十分的动听。

“有什么事吗?”我尽量忍下想远离他的冲动,一靠近他就有非常异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佝偻着背,阴森森的一笑,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老师,不想死的话还是快回去吧。你的印堂出现死相了。”

此言一出,四下立刻哗然。那些苦等半天都没有表现机会的血气男们立刻把他推推揉揉的拖到一边,训斥道:“加藤,说什么呢!少拿你那一套鬼话来吓人!”

我相信要不是碍着有老师在,他一定会被暴打一顿。秋田全也是一副很头痛的样子,呵斥着叫退了那些男生,带着我离开了食堂。在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做加藤的学生,他正在一群人的拖拉中对着我直笑。

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被带到寝室秋田全很亲切的为我介绍各个房间的用途,说是寝室,完全是一套二居室,连独立的厨房都有。床上是全新的被褥,洗手间里牙刷毛巾梳子一应俱全。他见我不言不语的站在小客厅中间,恍然大悟的说:“鵺野老师一定是累了,这样吧,今天也没什么事,你远道而来也该好好休息。下午没事了,晚上校长会举行一个小小的欢迎会,记得七点到食堂来。明天和后天是周日,你可以好好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下周一开始正式上课。”

“嗯,谢谢你。”

“那我就先走了。”他把钥匙交给我,很有礼貌的告辞了。

等他前脚把门一关,我走到窗口看看那个和房间正对的雕像,立马就翻出包里的手机开始给爸爸打电话。

“哟,小神,新学校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成为一个教师的自豪感啊?”电话那头传来爸爸笑嘻嘻的声音。

“爸爸,我想请教一个问题。一个地方修建着类似于鸟居的建筑,又充满了圣洁之气,有可能会有怨灵大量聚集吗?”

“怎么可能?鸟居是不会随便乱修的。如果有鸟居,那么那个地方不是神社就是封神之地,怨灵还没靠近就会被净化了。”爸爸警惕的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我看着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语气冷谈的回答。

贴着乳白色墙纸的墙和天花板上像是渗血一样印出淡淡的黑影,姿势不一,但可以辨认出是女性。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这房间里累积的凶煞之气还在门外我就感觉到了。可真正看到满屋的怨灵还是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现在正是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居然都可以清楚的看见她们的形体,实在不能想象到了晚上这些被束缚在墙里的怨灵会变成什么样。不,应该说有这样的超级大凶之地存在,学校居然没有出事才是最神奇的。

“爸爸,记得让妈妈把符纸和行李一起带来,对了,最好把你的水晶球也借我一下。”

“小神,那个学校不干净?要不要爸爸帮忙?”

“不用了。谢谢爸爸。”

挂上电话,摸摸全身的鸡皮疙瘩,对于这种东西我的立场就和看见蟑螂老鼠的女性是一样的。坐在沙发上认真考虑了一下具体行动计划,这时,正面的那个呈蹲下状的黑影突然动了一下,疑似脸孔的部分缓缓转过来对着我。

........不好意思,我是从小被吓大的。还是省省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里面有关灵异的一些东西,请别相信,那是我编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东跑西跑了一上午还真有点累了。可要对着满屋子的凶灵睡大觉,我还没这么粗的神经。怎么办?想了一会儿,从包里摸出一只唇膏,在沙发周围草草的布下一个五芒星小术式,考虑到这里的凶煞之气太重,特地选择了以右下当顶点向上方画起,偏重火属性。这样一来如果有凶灵靠近,小驱逐阵的灵力足以把她震开。

幸好沙发不大,画光了整只唇膏正好布下五芒星阵。打了个呵欠,我靠在沙发椅背上估算了一会儿妈妈过来需要的时间,目光正好和天花板上的一只凶灵相对。她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缓缓的翻转过来,头部的黑影处裂开了一条大口,也许是在朝我咆哮。

这位大姐,我知道你是冤死的心里很不爽,可杀人凶手又不是我,你朝着我叫也没用啊。

习惯性的按上太阳穴,我头一次认真的思考起这个学校的怪事来。虽然不明白原因,按道理说一个地方有这么多怨灵聚集都会有血光之灾,并盛中学至今都没出过人命真神奇。而且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布满了十三个怨灵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一般人若是含恨而死,心有不甘便会无法超度化为厉鬼。但这个房间里的灵明显是地缚灵,也就是说要么她们是在这里被杀死,要么就是有某个灵力高深的人强行将她们束缚于此,无法离开,怨气才会越积越深,连大白天都能显形。

嗯,考虑到房间里空有煞气而无血腥,大概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真头痛,到底我把自己搅到怎样的一滩浑水里面来了呀。

要是按照爸爸的习惯,应该是悲天怜人的去寻找真相,化解她们的怨恨,让她们顺利升天。可我才没这么好的精力和伟大的情怀,等到妈妈送来符纸强行净化算了。被杀的怨灵只会一直沉溺在仇恨里,谁会吃饱了没事做去和她们谈心。话说,好歹我也有一半妖怪的血统,身为妖怪还去驱鬼除魔不是在搞笑吗?我可不是什么吸血鬼猎人D,也没想过要学习圣魔之血。

想着想着眼皮开始发沉,脑子也变得混混沌沌不太清醒,已经放松了一大半的身体突然绷紧,糟糕,别是中了什么术吧。强行睁开眼睛,刚刚还阳光普照的小客厅此刻就像是雷雨即将来临的天色,昏暗得不辨四周,那些墙壁上的黑影,就像是突然活了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挤牙膏似的无声滑出,绕着我布在沙发的五芒星驱逐阵打转。最后慢慢凝成一股黑色的烟气,从中间不时能看见女性苍白的脸和空洞的双眼,凄厉的叫声和哭喊也隐隐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再次感谢家里不着调的爸爸,从小就带着我一起观摩驱魔现场。所以这种看似很可怕的情景对我而言早就司空见惯,无非就是一只蟑螂和一群蟑螂的区别。冷静的数了数,墙壁上的怨灵都跑了出来,而天花板上的那一只还留在上面,只是不断的摇晃摆动,像是努力的想要冲开那一层墙纸的束缚。最后随着轻微的一声脆响,天花板上裂开了一条小口,无数细长的黑色的细丝从里面潮水般涌出来,很快就像蔓藤似的爬满了整件屋子,扭曲缠绕着沙沙作响。只是畏惧着那个五芒星阵,一时不敢贸然上来。于是屋子里除了我坐着的那张沙发,完全变成了黑色的海洋,上面还刮着会尖叫的怨灵小龙卷。喜欢灵异事件的家伙看见这一幕也会吓到口吐白沫吧。

我倒是有了点兴趣,看样子还不是个普通的怨灵,干脆坐直了身子,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可是使出来。

天花板上的裂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扯,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一个黑色的大洞。“呼呼呼”的几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十几根触手似的东西弯弯曲曲的挤出来,最后一团血肉模糊的玩意儿摇摇欲坠的挂在后面,“吧唧”,砸在那些蠕动着的黑色细丝上面,缓慢的翻了一转,我一看连胃酸都几乎吐出来。

所以说已经成形的怨灵最讨厌!都有实体了为什么不弄得美观一点,腐烂没有眼睛的人头早就过时了!

也不想再继续装傻下去,那个一边滴滴答答流着黑血一边晃晃悠悠朝我过来的人头,实在是恶心得难以用语言描述。右手捏出手印,我开始口诵净化言灵。

“除垢!转生净土!如诸金刚!一切清净!”

旋转着的黑烟发出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啸,哗啦一下四处散开,噼里啪啦的在屋子里上飞下窜。只有那个人头还在不屈不挠的继续前进。看来怨气挺深,连言灵都镇不住她,叹了口气,只好做我最不喜欢的事了。

“........即得五蕴皆空、六根清净,遄跻上善,以成于正觉者不难矣。苟或沉迷胶固,甘心堕落,绝灭善根,则身罹苦趣,轮回于生死之域.......”

一边念着经文一边在心里默默流泪,这样一来我和神棍还有什么区别?就差没有在手里拿上念珠摆个镜子作法了。正常人是不会背诵整卷大乘妙法莲华经也不会看见腐烂滴血人头镇定自若的吧?话说我是来做老师不是来做巫女和阴阳师的!

“.......由人所趋,为善获吉,为恶获凶,幽明果报........”

脑子里七想八想,嘴上的经文一点都不敢停。地上的黑色细丝早就像被火烧似的逃回天花板的窟窿了,只有那个人头还在地上翻滚不休,不时落下肉块啊,血痂啊什么的。我疑惑了,不是我的灵力有多强大,而是现在毕竟正是白天怨灵力量最弱的时候,她们居然能跑出来就足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已经被净化的经文折磨得痛苦不堪,为什么还不肯离去?

阴沉沉的室内突然刮起了大风,吹得整个地板都在颤动。这已经不是怨灵可以有的力量了,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五芒星阵像是被看不见的手一点一点的擦去,我狠狠的一咬牙,可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些怨灵分明是被谁操控着,那个煞气最重已经成形的根本就是被当做式神在驱使。

五芒星阵一破,经文的灵力顿时大减,那些黑烟聚集在一起,托着人头朝我涌来。一股恶臭难当的腐烂气味差点没熏得我背过气去。人头靠得那么近,连她空洞的两个眼眶都看得清清楚楚。伸长的舌头湿漉漉的就想舔到我身上来。

“臭死了!”

手指一挥,暴风雪夹杂着冰雹立刻驱走了那股阴风,身边五米之内所有的东西都结了冰,一圈冰刺包围着我把那个人头扎得和刺猬有得一拼。我是很低调的妖怪一般不动用妖力,可是想用怨灵熏死这一招太狠毒了点,我也没办法,只好采用暴力手段了。

人头小小的尖叫一声,碰的一声消失了。屋里顿时又恢复了明亮,阳光暖暖的从玻璃窗透进来,照在一室狼狈上。那些怨灵连影子都看不见,只留下了满屋的坚冰还有被砸烂的家具。

我想杀人。

这下可好,我要怎么和人解释现在的状况?说是我梦游干的吗?

正在那里气得咬牙切齿,窗外传来小小的敲击声,妈妈提着一个巨大的包裹漂浮在阳台上,对着我微笑。我走过去打开落地窗,她一进来就惊叫一声。

“神道,怎么了?这里好像有一百只妖怪打过架。”

“准确的说,是一只妖怪和十三只怨灵打了一架。”我没好气的开始除冰。

“咦?妈妈过来的路上觉得这里的气很好很干净,怎么会有怨灵?”妈妈也帮着我除冰,“要不是我们算是精灵,妈妈也被净化了。”

“是啊,所以我才放松了警惕差点被人算计了。”用力的一砸桌子,我硬邦邦的说,“这学校一定有谁在搞鬼,可以强行把浮游灵束缚在一处,还把怨灵当成式神来驱使,也不怕折寿。”

妈妈显然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满脸问号。

“可恶,胆敢阻挠我的教师之路,罪无可赦!至少也得等我拿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再说吧!”我捏紧双拳,室内温度急剧下降,“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可是明目张胆的欺负到我头上,真把我当成死人了!”

越想越气愤,凭什么我连正式上班都没开始就被袭击了?会驱使几个怨灵很了不起吗,哼,我还会召唤地狱恶鬼呢!几个女鬼算什么呀。

“妈妈,我决定了,那个雕像绝对有问题。这里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怨灵呢?等我找到幕后那个该折寿的家伙,哼哼哼,绝对要把他冻起来丢进河里泡上三天三夜。”

“哦,反正神道你悠着点,别把事情闹得太大了。”妈妈沉思片刻,有点不放心,“这屋子里的‘气’实在是很不对,要不,我叫爸爸来看看........”

“不用了,爸爸一来简单的事情会变得更复杂。”急忙摇头,他来了绝对会逼迫我去念上十几天经超度那些怨灵,谁要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座操场边上的鸟居.......有点奇怪。”

“妈妈,你也这样认为?那不是鸟居,只是像鸟居的雕像而已。可是怎么看都没有邪气,实在是不明白这些怨灵是怎么产生的。”

“算了,反正就是几个怨灵而已嘛,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要在意,夏天会很凉快。”妈妈欢快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这文真的不是恐怖鬼故事来着。

所以看了觉得很可怕的同志,你们.......好好看看恐怖片锻炼一下吧。

PS:所有的咒术都是我胡诌的,所有的言灵和经文都是我抄袭动漫和佛经。请大家不要当真,随便看看就好。

我有一个毛病,一旦进入个人的内心世界就无视周围的一切生物和动静。所以在我严肃思考未来走向和计划的时候,妈妈早就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乱糟糟的屋子,还把行李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好,衣服挂进柜子里。

“妈妈,这屋子闹鬼的,别弄得好像就定居了一样行不行。”我无奈的说。

“咦?可你不是已经决定要在这里上班直到五十岁退休了?几个鬼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家天天都见鬼。”妈妈不以为意,似乎刚才说出“这里的气很不对要不要叫爸爸来看看”的人不是她一样。

有这样乐天健忘的家人还能怎么样。指望他们能帮上忙的我就是笨蛋!既来之则安之,好歹也要领几个月的工资再说。怀疑有危险,实在打不过还可以跑嘛,这样一想又安心下来,果然我身体里也流淌着属于鵺野家神经大条的血液。

絮絮叨叨的和妈妈聊了一会儿天,看看时间快到七点,送走了妈妈,嘱咐她小心飞行,不要被人当不明飞行物。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花了十几分钟在房屋四角放上驱魔的盐布下小小阴阳阵,又贴了几张爸爸亲手画的符——唉,希望不要等我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猛鬼街现场。

时间差不多了,我提起放满了各种符咒还有念珠水晶球的包,匆匆忙忙心情极端复杂的赶往秋田全所说的地方。这样发展下去,平凡人生只会离我越来越远,大概我也是全日本除了爸爸之外背着法器上课的老师了。要是被人看见,以后可怎么做事,绝对会被当做怪人的!这样一想,我下意识的把包上的拉链拉得更紧,就怕一会儿不小心掉个什么出来。

看得出山下校长还是花了大血本,生怕我这来之不易的女教师跑了。食堂已经布置一新,弄得和自助餐会一样,还挂了一条大大的横幅。一见我进去,所有的人都鼓掌欢迎。可惜除了校长和山口主任之外,其余人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大概是觉得我实在无法激发他们的热情吧。

“鵺野老师,介绍一下,这位是小野老师,这位是安藤老师。”酒至半酣,喝得红光满面的山下校长指着两个肌肉男,打着饱嗝,“他们都是教体育的,柔道黑带两百段,就住在你楼下,有什么事情只管叫他们好了。”

“校长,您喝醉了。”我无奈的回答,什么柔道两百段,那还是人吗。

山下校长不理,径自拉着那个剃着小平头的小野老师:“记住,要是鵺野老师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死定了。”

大猩猩似的小野老师三十多岁,憨厚老实的模样,闻言干笑了几声。倒是那个长得比较好一点的安腾老师毕恭毕敬的说了句“多多指教”。叹气,怎么说山下校长还是对我不错,至少知道指派两个保镖,虽然没什么用途,也叫人心里暖和。

想到屋子里的怨灵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我借着向山下校长敬酒的机会拐弯抹角的打听学校有没有出过人命案。他拍着胸口告诉我建校以来校风良好从来没有出过不好的事件。

“尤其是、是云雀同学就读之后.......更、更是不可能了,嗝。”他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喷了我一脸酒气。

“那,操场边的那个雕像又是怎么来的呢?我看它还很新的样子......”我总觉得那雕像微妙的被弄成鸟居的样子很诡异。

山下校长端着酒杯嘿嘿的笑起来,看看左右没人注意,才神秘的凑近我耳边小声说:“一般人都不知道,其实那雕像是云雀同学弄回来的.......好像是什么战利品......我也不知道......他要放在学校,只好让他放了.......”

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疑似黑道背景的云雀同学,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他的品味真不怎么样。

看校长已经醉到舌头都大了估计也问不出个什么来。我找了个借口端着酒杯溜到了窗户旁边,默默的站在角落里观察在场所有教职员,除了一个年纪很大的生活老师,学校的职员都在这里了。静下心感受着属于他们的气,很微弱,完全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连别说邪气,连灵力的味道都没有。如果操控怨灵的人就在他们中间,要么就是高深到我感觉不出来,要么就是低到没有。然而可以把成型怨灵当式神使唤又一口气束缚了十几个凶灵,怎么想也不是半吊子能干出的事。

于是我茫然了。

不是老师的话,只能是学生。天啊,全校一千多的学生,想在里面找出个身上带灵力的家伙还不如去大海捞针。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连人都没认熟。想来想去比较可疑的还是只有那个叫做加藤的学生,年纪轻轻身上气的感觉却很奇怪,不是命犯天煞孤星就是心术极其不正。我还是暂时把他列为第一嫌疑对象吧。那个神神秘秘的云雀同学,鉴于那雕像的关系,荣升第二嫌疑人。喋喋不休生怕没把我吓跑的秋田全,因为太过讨厌,勉强进入前三甲。

........我是到这里来玩侦探推理游戏的吗。

心情顿时更加的阴郁,身边的老师似乎离我更远了点。看得出来这里的生活挺无聊,即使有我这个放着冷气的家伙矗在餐厅,那些男性老师还是很快乐的喝酒聊天。而且话题越来越向儿童不宜的方面发展,真是的,全天下的雄性都是一个嘴脸。我不屑的撇撇嘴,靠在了落地窗上。

“.......到这里来........”

“啊?什么?”转头四下望望,对着离我最近的一个老师问,“你在和我说话?”

“没、没有。”他紧张的回答,瞬间移动似的退开三米,一头扎进那群雄性的海洋,被几个同龄的老师取笑说“很冷吧”。

我也没空理睬他们,刚才的确有谁在耳朵边说着“过来”。除了那个嘴上胡子都没长全的年轻老师,周围没有其他人在。视线转向黑暗中的广场,那里只有路灯的微光,孤零零屹立在广场正中的钟塔在白色的大理石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拖出长长的一道。大概是对它感觉不好,总觉得有什么蠕动着的东西躲藏在黑色阴影里似的。

正在思考是不是自己没睡好出现了幻听,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就像是有谁贴在我耳朵后面,一字一句都很清楚:“到我这里来。”

心跳顿时狂飙至每分钟150下,见鬼了,这才是真正的见鬼了!看着闹闹嚷嚷的餐厅,我想象着要是大叫一声:有谁在叫我出去!山下校长会不会抓掉他最后几根头发。

“到我这里来。”

感叹着自己真是太善良了,我心平气和的对喝到有点口齿不清的山下校长说:“非常感谢您,已经快十一点,是不是可以.......”

“没事,鵺野老师也累了,就让小野老师送你回去吧。”校长涨红着脸,眼神朦胧的说。

“谢谢校长。”行了个礼,又对那些眼神闪烁的老师们微微点头,我施施然的跟着上刑场一样的小野老师出了门。被指名深夜护送唯一女老师回宿舍还苦着一张脸,这样神奇的事件也只会发生在我身上而已。一路上小野老师都走得飞快,生怕我会呼口气冻死他一样。我也就不去问他什么,快手快脚的穿过操场回到教师宿舍。虽然明显很畏惧我,他还是很负责的把我送到了门口才转身。

“呃,请不要害怕,一楼还有值班的老师.......要是,那个,我就在你楼下,跺跺脚就好。”他很不自然的说,黝黑的脸泛起一层暗红。

看来也是个不错的人,可以列为结婚对象考虑一下。我尽量用最温和的口气说:“谢谢。”

等他消失在楼梯转角,我又静静站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杀个回马枪。立刻一个箭步窜到楼道的窗户边,四下张望一番没有发现有人的痕迹。当即从包里翻出那串爸爸给的念珠,还有水晶球。闭上眼睛缓缓放出妖力,一阵小小的寒风刮过,我已经恢复了雪女的原本模样。玻璃窗里反射出我白色头发白色和服的身影。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恢复真面目就绝对是穿着这种行动不便的衣服,黑头发也变白发。这样子跑出去只怕是比鬼魂还像鬼魂。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耳朵里的呼唤声越来越大,最后就和打雷似的,轰隆隆震得头痛。我想装个傻都不行。胆小怕事向来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反正对方都摆明了是冲着我来,躲避无用,干脆上去探个究竟。是跑是留也好早有定论。

我跳上窗框,深深的吸了一气,高高的飞起来。双脚离地的滋味真是够吓人的,为了不吓到不明真相的学生,我专门往没有灯光的地方飞。借着浓密的树林躲躲闪闪一路来到操场边上。那座雕像阴森森的立在那里,白色的灯光好像都被黑色的柱子吸收了一样,一点大理石该有的反光都没有。想起自己的怀疑,我特意飞高了一点。果然,那些雕像正好和我所住的房间相对,连成了一条直线,我看不出是什么阵势,可只看西方和东方有花坛正好占住了水火位,恰恰与雕像形成一个囚门之势。所以说,雕像上果然有不干净的东西,因为某种原因被镇压,才被囚困于正对的屋子出不去吗?

“快来——快过来——来——”

呼唤声更急促了,简直是在催促。白痴才会理你。我不慌不忙的把水晶球放在手中正对着钟塔方向,默念言灵,觉得手里的水晶球越来越亮,最后竟然隐隐透出红光。

“归命,持莲华,不空,尊胜伏,显现!”水晶球烫得快要握不住,勉强念完最后几个字,我定睛往里面看去,这下差点没拿稳掉地上。

把这雕像弄回来的家伙真是太有才了!该说他胆子大到逆天还是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到这里来——”

水晶球几乎被烧成了红色,我赶紧把它丢在草丛里凉凉,以免炸了。现在一个纯水晶可是很贵的。喃喃的以言灵结成结界,把我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呼唤声总算是停止了。

“真麻烦,谁这么无聊把被诅咒的大凶之物弄回来,怎么自己没被牵连意外横死?”

想到满屋子的怨灵心里就有气,我不禁在雕像上踢了一脚。

“哦,原来是被诅咒了啊。我还以为那只是无聊的传说。”

一个诡异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在我背后响起。什么人,居然能无声无息的摸到我背后?我大惊,猛的转身,却什么都没看见。

“Buonasera。”

低下头一看,一个奇怪的大头婴儿带着更奇怪的黑色礼帽站在那里,彬彬有礼的对着我抬了一下帽子。有一个绿色的东西在帽子上一动,爬到了帽檐上,似乎是只蜥蜴。

“没见过的生面孔。”他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也闪烁着精光。明明是个婴儿——胸口还挂着奶嘴呢!怎么可以直立行走还能说话?我想了半天,恍然大悟的一击掌。

“你就是座敷童子吧?幸会幸会。既然有缘得见,能施展妖力让我中个彩票吗?”

作者有话要说:修啊,修啊,继续修。

“座敷童子?”他重复了一遍。

“哈,也是啊,座敷童子都穿和服,再怎么与时俱进也不会进展到穿西装。”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一番,没妖气,没怨气,有生气。应该是人类——啊,被奇怪的婴儿看见我妖怪的样子了。

虽然恢复妖怪样子和我人形外貌相差很多,但这个大头婴儿真的很诡异。粉嘟嘟的小脸上属于小孩子的天真纯洁一点也看不见,嘴角一派贵族似的微笑。身体里流淌着妖怪血液的那一部分在警告我,危险。所以,既然弄清楚了雕像的诅咒和我无关,就赶快退散吧。

“再见。”

刚刚转身,长长的和服袖子就被抓住,那个婴儿笑眯眯的挡在我前面,一手拉着我的衣袖一手拿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手枪:“请不要急着离开,我对你刚才的话很好奇。方便的话可以解释一下吗。”

“不方便。”我拉着脸回答,心生警惕,他的动作太快了。真的是我和时代脱节了不成,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可怕?仔仔细细的把他从头看到脚,倒是看出了一点奇怪的地方。他的灵魂散发出的波动分明是属于成年人,可身体却是个小婴儿。联系他的言谈举止和身手,我大概能猜出一点来龙去脉了。

“你中了诅咒?”

黑暗中他的脸有一半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中,不过在一瞬间他的微笑凝固了一下:“........嗯,真是个有趣的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里包恩。”

按照惯例这种时候应该自报家门——脑子烧坏了才会和他玩社交游戏!我一把拖出衣袖,转身一跳已经跃上了一颗大树,动作敏捷的溜了。他倒是没有追赶,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两道锐利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不放。

糟糕,不会惹到什么奇怪的人吧?有点忐忑不安,随即我又自我安慰,这么黑又披头散发外貌全变,他不可能认出我的。只要还在这个学校里,我绝对不会露出原形,那不就结了?这样一想,心下稍安。

不想在并盛中学的怪谈里新增加一个白衣飘飘的女鬼。蹲在树丛里躲了一阵,等那些喝酒喝到跌跌撞撞的大部队从食堂撤出。基本上所有的老师都醉了,山下校长更是被两个人架着走出来。也许欢迎我只是个幌子,他纯粹是想找个借口喝酒吧。

就因为走了一下神一时没注意,等人走光了我正想直起身回去的时候,那个神经兮兮的加藤居然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向这边走过来。虽然知道我躲在茂密的树丛里他看不见,还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就像是单纯想吹吹风一样穿过操场来到那座雕像下,伸出一只手摸摸右边那根柱子。我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绝对不是错觉,有小小的灵气萦绕在他的手指之间,和柱子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在爆出了一朵青色的火花后,他的手指破开,流了一点血出来。

和他的距离也就是五米不到,感谢天生的夜视能力,我清楚的看见他危险的一笑,把流血的手指含进嘴里舔了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慌不忙的走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头婴儿诡异学生有诅咒的雕像都不关我的事。还是早点回家洗洗睡了吧。

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摸摸飞回了教师楼,整栋楼一片黑暗,大概所有的人都睡了。叹了口气,只有我的命这么苦,还得在半夜做着没有加班费的工作,亏了。按照原路从窗子钻进顶楼,脚刚落地那股寒气连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嘴里呼出的气也因为温度太低变成了白色。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久,最终以一种悲壮的心情毅然推开。眼前的情景让我只想大喊:快来看百鬼夜行呀!

除了下午的老熟人黑烟几道,人头一个,又多了不知名妖魔鬼怪甲乙丙丁若干。快乐的缠成乌麻麻一团在我事先布下的阵里面打转。把我的屋子当成冤魂回收场了吗?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这里钻,虽然我是雪女也忍不住怒了。

“万魔共伏!”

可怜我一万多日元买来的水晶球就因为充当了灵力增幅器,和那些嚎叫翻滚的怨灵们一起惨烈的粉碎了。找来个扫帚一边扫着满地的碎渣子一边忍住钉草人的冲动。要是每天晚上都来这么一出,我会破产的!不行,一定要快点把这事解决掉。明天就去看看那雕像,看有没有办法净化一下或者换个方位改变这个误打误撞形成的囚形之势。

周六和周日我都没出门,闷在房间里专心研究净化诅咒的方法,一定要非常严谨,错了一点就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于是我找来笔记本,以冲刺联考的精神密密麻麻做了半本笔记,关键的口诀更是背了无数次。这种事叫爸爸来做应该更妥当,可惜后果会很凄惨。从我会说话开始他就企图培养又一个除魔卫士。死也不要他帮忙,事后一定会被压榨致死。

按理说我是学校唯一的女老师,可悲的是整整两天,除了送饭来的食堂大叔,居然一个来搭讪的男性都没有。实在难以置信,还是我身上的寒冷足以浇灭他们的熊熊火焰?就算是没想过成为学校被万人追捧的偶像,这样被极端无视冷落的差异也足够让我郁闷了。

因为在窗口挂上了暂时逆转风水的八卦铜镜,这两天晚上除了不时有黑影在天花板和墙壁上浮现,一切平静。偶尔吃完饭下去散步,我会看见那个叫加藤的学生阴森森的站在教师楼下面,对着我冷笑。他身上附着的黑影似乎越来越大了.......淡定的无视,敌不动我不动。看你还要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周一正式被带到二年级C班,由教导主任介绍,我正式成为了他们的新班主任。一般新老师都会被学生善意的起哄一下,问点无伤大雅的私人小问题。可悲的我上了讲台就是一句:“大家好。”然后便是长达五分钟的静默。下面的每个学生都是一脸“国中生活完了”的悲壮表情。大概在他们眼里我已经等同于那种心理有问题天生没感情的铁面女,算了,这种情形早在意料之中。反正我只要有工资就满足了,像爸爸那样和班上学生没大没小,谁稀罕啊!

“请大家翻开教科书第三十二页.......”我硬邦邦的说。下面除了一片翻书的沙沙声,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见。

做老师我还是很认真的,那人钱财就要好好做事是我的一贯原则。仔仔细细的讲了四十分钟,看着还有五分钟下课,我合上书本,看着那些只顾着做笔记连头都不敢抬的学生问:“谁还有问题。”

也就是随便问问,我的讲法要是还有问题的话,那就真的可以去死了。这时,一只手抖抖索索但是很坚定的举起来。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没等我点名就站起来。

“鵺野老师,我叫樱井秀一,是本班的班长。”

啊,我忘记新老师都会做的一件事了:点名,也就是认识全班的同学。不过学生们似乎也不希望我挨个把他们叫起来,还是算了吧。我上我的课,尽好老师的本分,他们乖乖听课做作业,尽好学生的本分,大家相安无事也就行了。

想是这样想,人家班长都不畏寒冷主动提醒我,可见是个守规矩的好学生,不能扫了他的面子。于是我用最和蔼的语气回答说:“樱井秀一君,谢谢你,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帮忙。”

樱井秀一是个清清秀秀气质很好的少年,和我的视线一接触,吓得低头看桌子:“是、是的。”

下课铃响起,我面无表情的向起立的学生鞠了一躬,走出教师。刚关上门,里面就像炸了锅一样的闹腾起来。

“哇,好可怕好可怕,之前只是听说过,这么近距离的看,真是冷得吓死人!”

“我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就怕被她看着。”

“如果考试不及格,会不会被她活活用视线冻成冰呀!”

“真命苦,还以为在那个人住院的时候可以喘口气,又来这么一个贞子。”

“并盛就是怪人的集合地吧,哈哈哈哈哈。”

这群死小鬼!要不是今晚上还有事要做,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居然敢在背后说我坏话!气冲冲的离开,直到看见走廊两边的窗户开始凝结冰花,我才稍微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可恶,生来就是一副冰山脸也不是自愿的,歧视面瘫可耻!

上午只有一节课,乘着中午吃饭的时间我假装散步溜到雕像下面,看看四下无人,掏出念珠放在手上:“若是在黑暗中游荡的灵魂,则历经岁月觉醒复苏吧,死者现世亡者可语,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