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早瞄上了,放心吧,跑不了。如果这次任务做得成,咱回去就开张;做不成,咱们也凑凑。怎么样?”

“这你安排就行,说实在的我根本不懂行。”

“你回去给我好好学学,将来还要带员工的,自己不知道怎么行,是吧?”

“我知道。哎,那老板来了没啊?!”

我正要抓狂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来了,金丝边眼镜,锃亮的皮鞋,夹着一个公文包,笑容挂在脸上。他上来就是一顿招呼:“哟,熏子啊,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黄总,您也还是那么风度翩翩呐。这是我兄弟,方少。”

“你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

“黄总过奖了,就混口饭吃而已。”我说。

“坐吧,坐吧,随意啊,跟家里一样。服务员,上菜。”

按招待的排场来看,确实是看得起我们了,三个人的饭桌,他整出了一桌子菜,只是太浪费了,可惜。

黄总又向我们举杯:“来,走一个,这么远,舟车劳顿的,好好玩两天。”

我跟着他们一饮而尽,但我更关心的是任务的内容。吃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他有提及或暗示,反而弄得我感觉不踏实。一般不管什么场合的赌局,都要先从了解情况开始。

“黄总,我想问一下局的情况。”我试探着问了一下。

“哦,对对,你不说我还忘了。”

不说还忘了?这也太健忘了吧,难不成就叫我们从湖南来深圳吃个饭又回去?

接着,他说:“那是个小赌场,各种玩法都有,你可以自由挥发,但是任务不允许失败。我之前也见过几个老千,都打不下来,所以想先看看你有些什么方法。”

看来他也明白,赌是从了解开始的,我想了解赌局,他想了解我的深浅。

“好啊,想看点什么呢?”我问。

“玩玩扑克吧,我这刚好有一副。”说完,他从包里拿出那一副刚好带在身上的扑克。

“我们三个人斗地主好不好?”我提议。

各种玩法里面,斗地主的出千算是比较复杂的。斗地主虽然可以通过算牌这个技术性的方法来获胜,不过自己家里没牌,算也是白瞎。我满以为他会答应玩斗地主。

“还是玩梭哈吧,行吗?”

“那也可以。”

说话的工夫,扑克牌到了我的手里。我拿过来就是一顿洗,洗完了交给黄总:“你来发牌吧,要不先看看有没有少牌?”

“哈哈,不用了,高手自有门道,这我知道。况且,在我面前换牌,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

不知道黄总从哪里来的那份自信,竟扬言换牌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你就直接发五张牌给我吧,不做太多动作,直接翻开得了。”我说。

他把牌又洗了洗,我切了下牌,他就开始发牌了。由于桌子比较大,他要站着才能发到位。

黄总确实还算是蛮精明的,虽然发的是三家牌,但眼神一直在我面前的几张牌上游离。牌发完之后,我抬手打开自己面前的扑克,一顺的黑桃,10、J、Q、K、A。

“这个牌可以赢吗?”我得意地一笑。

“不对啊,你怎么弄的?”

“黄总,千术,妙,不可言呐。”

“好,好,好手法,来,我敬你一杯。”

我其实就是换的牌。接过牌的时候,牌是有顺序的,10、J、Q、K、A就被我弹到了袖子里。发完牌我就直接与桌上的对调,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换回去的牌还在袖子里,留有证据而已,反正不让他知道就行了。

他显然对此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但好像只是想接近秘密的核心。我并不反感他的问询,只是不告诉他究竟是以什么方式达到的效果。只要我不说,他便感觉此番对阵有一层神秘的色彩,而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这种千术便一文不值了,而且还会让人怀疑自己的能力。大家都是圈里人,拿些基本功糊弄群众,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酒过三巡之后,我还是想详细了解一下事情。我要是不提,可能他能真忘了。贵人多忘事,我算是见识到了。

“黄总,咱们言归正传哈,这个局的情况,还是想麻烦您给我们介绍一下,也好心里好有个底。”

第39章 遭遇战

按黄总的说法,他自己也是入股了一个大的地下赌档,近来生意却开始变得冷清起来,原因就是相隔不远处另一家地下赌场悄然开张,而且后台相当硬,并公然从装修、服务和娱乐项目上对黄总入股的赌档进行挑衅。而赌徒们都乐得个舒服,自然就是哪里好到哪里去。

赌档里的高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没有什么办法。本来想请黑道上的人阴他们一把,但这个提议在会议上被否决了。这种事情就好像今天白天你骂我两句,第二天醒来,你家的牲口就全死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太过明显,显然是不合适的。

高层们就商量着是不是请个蓝道上的人过去闹腾一把。之前他们也分别看了几个老千,都不是很满意。如果在档子里被抓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人身安全都难以保障。

小吉是在黄总入股的赌档里负责安保工作的,说白了就是打手。他向黄总介绍了我,然后挂电话给熏子,叫他把我拉过来。

事情的脉络大致如此,我更感兴趣的是对方赌档的资料。

“那赌场的安全怎么样?”

这都是内行人,就不讲外行话了,所谓安全问题就是监控是否严密,包括电子监控、暗灯,甚至是荷官的情况。

“安全问题?挺安全的,没听说出过安全事故啊。”

枉费我把他看作内行人:“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监控设备,还有负责看管老千的那些人。有没有关于这一方面的资料?我想在做实地探查之前,先了解了解,好作准备。”

“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你自己去看看嘛。”

就这水准,怎么敢入股赌档呢?我估计隔壁那家赌档不开张,他们也玩不下去,整个就是外行。

“那有没有对那边比较熟悉一点的?”我问。

“有啊,小吉跟小松都去玩过,一会儿你跟他们商量一下吧。”黄总说。

“小松?”

“你认识吗?”熏子问道。

“我有一个哥们叫小松。”

“他姓汪。”黄总说。

“哦那不是,他姓王。”我有点失望。

吃完饭后,我总感觉这饭是白吃了,什么情报都没拿到。黄总是个挺讲究的人,吃完饭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纸袋放在桌上,说这是我们前期活动的费用,打不下来也没事,就当去玩玩。

当然这是玩笑话,千万不能当真,要真是没打下来,以后在深圳甚至是广东这块,上点台面的档子,我都不能再以各种名义进去了,这有违道上的规定。

晚上我们在酒店里开了间房,打电话把小吉和小松叫了过来,想探讨一下那个局的事情。

“两位大哥都在呢,这是小松。”小吉一进来就笑呵呵地说道。

“一段日子不见,你小子都发福了嘛,好日子过习惯了吧。”熏子搂着小吉的肩膀往里走,小松也跟在后边。

“是这样啊,我想知道对方局里边的一些情况,听说你们有所了解,所以就……”我说。

“好,那我介绍介绍。”小吉很爽快地说。

我们几个人围着沙发坐了下来。

“监控方面,我想大哥是不用顾虑的,死角肯定是有,不过我们俩看不出来,我们能分析分析对方的安保人员。”小吉顿了顿,接着说,“大概也有十几个,为首的我哥可能也认识,以前打过交道,叫李广,道上的都叫他飞将军。他手段残忍,但是在赌场里他也只在接到上面的命令后才行事。所以,只要能绕开他们,这个局就可以打下来。”

我想小吉也许并不了解这趟任务的真正意义,我们并不是要去那里掏出多少钱来,这只是一部分的任务而已,最重要的是必须搅黄他们的生意,最好是能关门大吉,至少也要让他们停业整顿,要不然我们就白去了。

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动静不大肯定没什么反响,动静大了安保肯定会作出反应。这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并且这是我第一次受雇打这种场子,没什么经验可以拿出来借鉴。

“进去要过安检吗?”我问。

“枪肯定带不进去,一般不搜身,但是特殊情况肯定会特殊对待。”

接着我又问道:“通过政府部门可以端掉他们吗?”

小松接话道:“肯定不行,他们的关系据说通到了省里,都逃过了好几次突击检查了。”

要搅黄他们的生意,最好是动用政府的力量,但显然这一条路并不可行。光凭我们自己,肯定掀不起什么波澜,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其次可以用赌徒来制造事端,这或许是一个的突破口。

我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还是自己先去看看的好。我和熏子都是档子里的生面孔,可以一起过去,小吉他们就不行,去了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总之,要先去看看,再拟订作战计划,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次日晚间,我们和小吉他们商量好,我们进去看看,他们负责接应——一旦出事,还有点保障。

我记得,那天晚上刮着很大的风,据说是台风要来了。一向不重天时重人和的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和熏子一起到了赌场里。

我拿着刚刚换好的筹码,挨个赌台上转悠,一脸不知从何下手的神色。我想在赌场里留下个初涉赌博的印象,以淡化他们对我的敌意。显然我多虑了,人家根本不在乎我是哪根葱。

熏子就那么点爱好,喜欢到百家乐上玩玩。进去的时候,我就没给他多少钱,去过过场就得了。我坐一个二十一点的台面上,因为有个小妞很是惹眼。

对付这种玩法,我早有自成一派的套路,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打前奏,直接上狠手。

我想在这一次的会师中引起赌场的注意,但又不至于来盘问我,所以当我身后多了两个衣冠楚楚的哥们之后,我就停了手,跟小妞开起了玩笑。

“妹妹贵姓呐?”

“我叫清子,老板。”

“今年芳龄呐?”

“二十一了。”

“有没有男朋友啊?”

“老板,这个我可以不回答吗?”小姑娘向我笑笑,意思已经传达了。

“默认有是吧?你们当发牌手,一个月多少钱啊?”

“对不起老板,这个公司有规定,是不能透露的。”

我还想了解一下现在当荷官行情怎么样,可能是因为我背后站着两个人,要不然她应该会说的——我可是给了她不少小费的。旁边坐着的哥们好像不是很乐意,觉得我这样问人家,明显目的性太强。他不知道,我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你们赌场不会出千的吧?”

“老板你大可放心,公司经营的宗旨就是诚信、公平。”

我的个天呐,现在赌场还有经营宗旨啊。我们当荷官的时候也是有宗旨的,就是坚决不能跟赌客说:“杀杀杀,杀他个片甲不留。”我记得当时在档子里开会,彬哥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哦,是啊,你们赌场就是以公平出名的呢。”

“是的老板,所以大家都愿意到这里来玩。”

这小姑娘,我跟她开玩笑她还当真了。跟她闲侃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挑起赌徒与赌场之间的矛盾,不过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想法,还是回去再研究研究的好。

我想后边那两个跟屁虫不走开,我估计今天晚上都没有出手的机会了。看了一下时间也十一点多了,差不多也该回家洗洗睡了。

我走到筹码房,换好了现金,然后就出去了。

外边已经开始下起了雨,风很大。转了几个弯,我到了楼下小吉的车上。

“小吉,小松呢?”我问。

“他家里打电话过来了,他说有急事先回去了,谁知道呢。大哥今天赢了多少啊?”

“十几万的样子吧。这赌场真他妈的大方,我换筹码出来的时候,那工作人员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财大气粗啊。”

“他们老板是挺有钱的,再说老是输不赢的,谁还去啊。”

我们聊得正欢快,熏子也晃晃悠悠地过来了。打开车门,他就是一阵奸笑:“哈哈哈,老子得手了,看!”

说着,他举高手里的袋子,看上去不比我赢得少。

“你们那桌的荷官是个瞎子吗?”我说。

“老子今天手气好。”熏子一脸的得意。

小吉发动了车子,往回开。我想着是不是给黄总打个电话表示初战告捷,但又感觉好像事情进展不大,等杀个昏天暗地再报喜也不迟。

我们沿河岸边的小路往回家的方向开。上边是大马路,下边就是河了,小吉说这样走近一点。车开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已经远离了赌场,前边出现一条通往上边马路的岔路,但一辆瞎了眼的车从上面转下来,打算在我们那条道上逆行。在距离我们二三十米的时候,那车还朝我们开射灯。

“妈的,这畜生会不会开车啊?”小吉按着喇叭骂道。

“小吉,情况不对吧?”或许是历经了厮杀的考验,遇到这种事情熏子变得极为谨慎。

熏子看情况不对,喊道:“倒车,快!”

小道原本不宽,两边都是些花花草草,平时不走人,倒车还是可以的。小吉利索地把车倒好了,准备往过来的路上开回去。

可是我们发现后边的路也被堵上了,那车也开着射灯。这下连我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对!

两辆车里分别下来了一拨人,我们也下了车。我从车座子底下把枪拿了出来别在腰后面,小吉也从下边抽出几把刀。三辆车就这样堵在路上,灯光交错。

“飞将军,别来无恙啊。”

“呵呵,神拳熏子,好久不见。”

“带这么多朋友来看望在下,兄弟我受之有愧。”

“呵呵,哎,这话见外了,兄弟你以一抵十的能耐,我是见识过的,所以多带点朋友,好招待招待兄弟。”

“好啊,话说在前边,这两位,与你们素无过节,希望高抬贵手,要是不答应兄弟这条件,兄弟也没办法按规矩办事啊。”

“素无过节?你还真敢说啊。一个是当时名号响亮的得力干将,另一个嘛,刚刚从我管的场子里掏了不少的钱出来。素无过节这话恐怕不好说吧?”

“那你的意思是?”

“不要问我什么意思,新仇旧恨今天一并算了,从此各不相欠!”

我的额头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水,并混合着雨水,滴落在身上。小吉显得很从容,或许在他心中,熏子如山一般的可靠,不可撼动。

“方少,一会儿开战你不要管,一个劲地往上面跑。上面是马路,他们的车一时也上不去,听到没有?”熏子小声地跟我嘀咕着。为了不让他在这个时候分神,我只能先答应下来。

再没有一句交谈,只听对方一声大喊:“上!”

路边的茅草随着狂风剧烈地摇摆,似乎暗示着这将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随着对方一声令下,我的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沸腾的血液和无尽的厮杀。小吉把刀递给我和熏子,我们走到车子的前面。熏子用力地推了我一把,似乎想用尽全部的力气,将我推出险境,让我逃出去。

我被熏子推了一把,又绊到了路边的石头,一头栽倒在草丛中间。我意识到有人向我跑了过来,却没有任何刀影落在我的身上——熏子挡在了我的前边。他向我喊道:“快跑!”

我根本没有逃跑的打算,这时候如果我走了,我将变得一无所有。

后边也有人过来了,但我们始终只有三个人。小吉在混战中也已经伤痕累累。我冲向后边的人群,胡乱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

我知道有刀落在我的身上,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我脑袋里没有了意识,只想着在混战过后,路上站着的,仍然是我们三个人。

我被他们打倒在地,已无暇顾及左右。械斗的时间没有多久,我们就被扔到了一起。雨拼命地下,好像要洗涮天地间所有的肮脏。我的意识变得模糊,隐约看到前边不远处一只被砍掉的手不断渗着血。

下意识间,我动了动双手,确定自己的手还在。他们的人围了过来,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要死一条命,拿走吧。

“大哥,徐子勋好像已经挂了,我们伤了好多兄弟……”

这句话似乎激发出了我身体里的无限能量,我拨开小吉,抱起倒在地上的熏子。他嘴角的鲜血不往地往外流,并瞬间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我头上的血,随着滂沱的大雨也滴了下来。

我哀号道:“熏子,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有事吧!”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笑了,没有太多的话。握着我的手,他颤抖的声音将我打进了痛苦的深渊:“方少,来生,我们还是兄弟!”

他闭上了眼睛,永远地沉睡在我的怀中。我没有哀伤,因为已经不懂哀伤;我没有哭泣,因为已经不会哭泣。

他走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他双眼紧闭,像个沉睡中的孩子。我愿这一切都只是个梦。醒来吧,醒来我们还是兄弟,我愿用一切赎回自己的罪过,免除他的伤痛。而今,他却已经沉睡,不会再苏醒过来。他应该去了天国,那是一方乐土。

我跪在地上,那一刻我的世界是如此宁静,或许泪水还流淌在我的脸上,或许心里还在竭力地呼喊,但我已经没有知觉,听到不任何声音。

转而愤怒的情绪将我拉回到现实世界,我将熏子轻轻地靠在小吉的身上,径直走向他们为首的老大。我不知道脚步是否坚定,但我的意志绝对坚强。他们默默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一语不发。

大约相距三五米,我从腰后掏出枪,直指他的头颅。我不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否还有意识,我只想用力地扣下扳机,了却心中的愿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扣响了扳机……

第40章 葬礼

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我在医院里。

柳芬憔悴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她握着我的手,不住地落泪。

我躺在床上没有动弹,虽然我知道这不是梦,虽然我了解那一切都是真实的,但还是忍不住问:“柳芬,熏子呢,熏子呢……”

“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就先别管了。”

她的泪水滴落在床单上,渐渐变大,然后消失。我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唯有流下悔恨的泪水。

“好了,你去休息吧,我能照顾我自己,啊,听话。”

她一直在床前没走,直到我再次入眠。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疲惫地趴在床边睡着了。我没有吵醒她,而是一遍遍地回忆着,直到自己的啜泣唤醒了睡在边上的她。

“方少,你并没有失去所有,你还有亲人,还有我,还有你的孩子。”

那是她第一次跟我说怀了孩子,我却没有半点将为人父的喜悦。沉痛的打击让我一蹶不振。

时间依旧在流逝,我在病房里凝望着墙壁发呆。

小吉走了进来:“方少,今天是我哥下葬的日子,你伤势还很严重,你躺着,我一会儿过去。”

小吉踉跄地向我走了过来,掩饰不住内心的伤痛。

“我一会儿去办出院手续,我们一起过去。”

“可是你的伤还没……”

“放心吧,我死不了的。”

我和柳芬换上了衣服,跟小吉一起去了熏子的家里。

凝重的气息再次击中我流血不止的心,我看到了叶飞和婷婷,但她们却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随着送葬的队伍一起走到山上,他们家人伤心欲绝的哭喊让我痛不欲生。柳芬扶着我,并把熏子挂在脖子上的饰物交到了我的手上。她在我耳边轻声地安慰,却无法抚平我心中的创伤。我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我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可原谅。

看着那渐渐下沉的棺材,我的心也被埋了进去。无法遏制的伤痛让我再次昏迷。

我愿长眠于此,与他同往天国。

我一直没有起床,醒来也不愿睁开眼睛。后来岳父跟我说,柳芬怀着孩子,不能让她太过操心,那会影响到孩子的发育。我知道,我只能假装脱离痛苦,假装强颜欢笑。

在柳芬家里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其间一直没有去过熏子的家里。我没有脸再过去见她们伤痛的表情,我无力承担这份痛苦,我知道自己在逃避。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认识柳芬;如果可以,我愿意孤独终老。

随着身体的康复,心头的伤也开始结疤,但我知道它不会痊愈,永远都不会。当我看着街上三五成群的朋友纵情高歌,当我面对叶飞决绝的眼神,心一样会感到死一般的痛楚。

要是再重新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不会再去做一个老千——一个给别人带来伤害和伤害自己的老千。我愿意像我的任何一个朋友,有自己的职业,有自己的生活。

我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我总是幻想着,能否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总是期盼着,在某个路口转角的地方,能看到他灿烂的笑容。

我这辈子做得最自以为是的决定就是以为小心谨慎,真的可以纵横蓝道,登上巅峰,却不想给自己、给他人带来了伤痛,而且无法治愈,无法弥补。

我承认自己曾以此为荣,自从他的离世,我便再也没有触碰任何与赌有关的东西。想到后来,我知道自己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尽管我已经没有斗志,但依然要履行对他的承诺。

第41章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