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天涯:“早死啦。”

叶淮山:“……”

叶淮山收敛笑容,“抱歉……”

风天涯摆摆手,“抱什么歉,他自己想死了,又不是你杀的。”

叶淮山:“……”

这些话若是平常听来,完全可以当成是不尊师重道的不敬行为,可是如今从风天涯的嘴里说出来,叶淮山却只听出了一种顺其自然的旷达。

风天涯同叶淮山聊了会,又开始赶人。

“回屋去回屋去。”

叶淮山苦着脸,“风姑娘……”

风天涯瞪他,“你再不回去我不让你下山了啊。”

连番威胁之下,叶淮山终于回屋休息。风天涯转身来到屋后,燕孤鸣坐在后崖边,看着远处。

风天涯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收拾完柴火了。”

燕孤鸣低低地嗯了一声。

风天涯转头看他,浪人的侧脸轮廓很深,刀削的一般。

“那怎么还待在这。”

燕孤鸣侧过脸,墨一样的目光看向风天涯,一句话也没有说。

风天涯:“怎么又不说话。”

燕孤鸣伸开长腿,身子向后靠在一捆柴火上,他抬起左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腿。

风天涯不多话,一蹭一蹭地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熟悉地向后一靠,躺在燕孤鸣的身上。燕孤鸣胳膊一弯,揽住小小的人。

风天涯:“蠢燕。”

“嗯?”

风天涯:“手给我。”

“嗯。”

风天涯两手放在胸前,摆弄燕孤鸣的手掌。他的左手本就伤得很重,加上这几个月浪人根本没有用心调养,每次风天涯告诫他要静养他都是敷衍了事。所以伤势的处理并不尽如人意,他手指仍旧没有多少力量。

燕孤鸣低沉地看着自己蜷缩的手指。

“有什么好玩的。”

风天涯:“什么都好玩。”

“……”

风天涯将自己的左手握成一个拳头,举到燕孤鸣手掌边。

“来,握住。”

燕孤鸣尽力地张开手掌,覆在风天涯的小拳头上。虽然没有完全张开,但是他的手很大,搭在风天涯手上就全部包了起来,从外面看就像是他握住了她的手。

风天涯嘿嘿地笑。

燕孤鸣不知她为何笑得这么开心,却也没有问什么。他就这样搭着手,揽着风天涯,静静地在悬崖边坐着。

坐了一会,风天涯忽然开口。

“蠢燕。”

燕孤鸣睁开眼,“嗯。”

风天涯:“我们要走了。”

燕孤鸣顿了顿,低声道:“我知道。”

风天涯仰起头,从下面看浪人的脸。

“你想去么。”

燕孤鸣轻笑一声,“怎么,想不想又如何。”

风天涯:“你要是不想去,就留在天涯峰等我,我将他安全送到就回来。”

燕孤鸣:“我同你一起。”

风天涯坐直身子,扭头看他,“真的?如果不想去可以不去哦,师傅不勉强你。”

燕孤鸣:“……”

风天涯一副良师的表情盯着他。

燕孤鸣叹了口气,“是我想去。”

风天涯一笑,“好。”

燕孤鸣:“哪天出发。”

风天涯想了想,“你和他的伤势都没有什么大碍了,最近几天便可启程。但是我怕那个卿士樾会使阴招,我要先下山看一看。”她思索一事,眉头微微皱起。

“蠢燕,你对番疆了解多少。”

燕孤鸣:“我曾经去过番疆,了解一些情况。”

风天涯:“那大祭司,在番疆地位如何?”

燕孤鸣:“番疆有三首,分别是毒首座,智首座和刀首座。虽然番疆也有疆主,但是真正的统领人却是这三者。在这三者当中,又以智首座为尊,而这个智首座就是大祭祀。”

风天涯摸了摸下巴。

燕孤鸣注意到,在思索事情的时候,尤其是思索重要繁琐的事情的时候,风天涯总是习惯地用左手摸自己的下巴。

半响,风天涯缓道:“毒智刀……毒首座我已经知道了,智首座是祭祀,那剩下的那个呢。”

燕孤鸣:“番疆刀首座很神秘,极少有人见过他,据说他在番疆成名很早,十几岁便没了对手,然后便离开番疆挑战天下英雄。”

风天涯:“然后呢。”

燕孤鸣:“他在中原也闯出了名头,十年前,他在烟雨坪设下生死擂,压一口绝世宝刀,胜者得之。”燕孤鸣慢慢回忆道,“当时有许多人凑热闹,前去挑战,可是生死擂上判生死,真正倒下人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此擂非比寻常。”

风天涯瞪大眼睛,“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她心底大大抱怨师傅一番。

燕孤鸣斜眼看她,“那时你才六岁,知道什么。”

风天涯不同他争辩,“然后呢,中原也没有人能赢他?当真这么厉害?”

燕孤鸣:“是不是赢了他我不清楚,但是最后一战结束后,他离开了。”

风天涯:“离开?”

“嗯。”燕孤鸣道,“在一个清晨,有人发现他离开了烟雨坪。”

风天涯:“谁赢了他。”

燕孤鸣摇摇头,“不知道,有人说在夜晚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进烟雨坪。那一夜有一场大雨,而比斗的地点又是在树林中,所以很难看清人的模样。最后一招后,他和对手都没有死,他的对手随即离开,他在雨里站了整整一个晚上,翌日清晨也离开了。”

“之后他回到番疆,但是据说他再也没有拔过刀。”

风天涯听得津津有味,“封刀了?看来最后一场比武对他影响很大哦。”

燕孤鸣:“也许吧。”

风天涯:“那不拔刀的人,还能做刀首座?”

燕孤鸣:“他的武学修为世间少见,见过的人都懂,番疆人自己自然也懂。虽然他不再拔刀,可是番疆仍旧尊他为刀首。”说到这,他低头看了看风天涯,“你知道番疆士兵用的武器么。”

风天涯点点头,“弯刀。”

“嗯。”燕孤鸣道,“蝉岳弯刀。”

风天涯:“怎样了。”

燕孤鸣:“刀首座的名字便是蝉岳。”

风天涯:“……”

燕孤鸣:“所以说,刀首座在番疆的地位很高。”

风天涯望着天,半天不说话。

燕孤鸣低头,“为何不说话。”

风天涯:“这个刀首座,是番疆第一武者哦。”

燕孤鸣:“他堪当。”

风天涯扭头看他。

“你对他评价很高。”

燕孤鸣:“嗯,我见过他。”

风天涯:“哦?”

燕孤鸣:“他设下烟雨坪擂台的时候,整个武林都闹得沸沸腾腾,我也去看过一次。”

风天涯点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风天涯晃晃脖子,“照你这般说法,我们明日就可以启程了。”

燕孤鸣眉头微皱,“明日,你不是想先下山看看情况。”

风天涯摇摇头,“不用了。”

燕孤鸣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不问风天涯理由,她决定什么,他做便好。

其实直到此时此刻,燕孤鸣仍然没有将番疆与中原,卿士樾与叶淮山真正放入心底。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接触,也许生了些变动,但是终归会与他的生命分道而行。

风天涯躺在浪人高大的身体上,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天。

她心中思索了很多。

如果大祭司真如燕孤鸣所说,在番疆有如此高的地位,那为了避免生变,卿士樾必定会亲自去取雪灵芝,如果他走了,那剩下的那些人即使设伏,也掀不起大浪。

所以风天涯说她不必再下山探视。

风天涯不知道将军府具体的位置,但是据叶淮山的说法,离天涯峰尚有不短的距离,如果日夜兼程,大概要走半月的时间。

“唉……”

风天涯身子瘫软地叹了口气,燕孤鸣微微抬起上半身,低头看她。

“怎了。”

风天涯:“要走好久……”

燕孤鸣看她那样子,像一只蔫了的小鸟一样。他瞧着好笑,“你不想去?”

风天涯:“当然不想去。”

燕孤鸣:“那为何一定要护送他回去。”

“……”风天涯吧嗒吧嗒嘴,“一定要送,不仅要送,还要做另外一件事。”

燕孤鸣:“什么事。”

风天涯:“不告诉你。”

燕孤鸣:“……”

他现在完全习惯了风天涯的说话方式,在她说完之后他便不再询问,又倒了下去闭目养神。

翌日清晨,他们下山。

风天涯将叶淮山的长枪用黑布层层包裹起来,让他自己背在身后。

叶淮山看了看燕孤鸣,他背对着自己。

他压低声音对风天涯道:“风姑娘……燕兄方便下山么,要不叶某……”

风天涯抬眼看他,戏谑地笑了笑。

“你在天涯峰上说话他全部听得见,要是不想他对你动手,还是不要再说了。”

叶淮山:“……”

这时燕孤鸣整理好行囊,转过身。他走向悬崖,与叶淮山擦肩而过之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叶淮山:“……”

风天涯抿嘴忍笑。

“好了,走了走了。”

这是燕孤鸣第二次下天涯峰。虽然只有一次经验,但是他已经将路线熟记在心。

三人花了两个多时辰到达山下。

叶淮山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

风天涯:“离泰来镇不远。”

叶淮山踩在地面上,竟有一种宛如隔世的错觉。此次行动,他是抱着必达目的的决心而来的,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他都甘愿,即使是性命。

可他却活下来了。

叶淮山抬头,燕孤鸣和风天涯走在前面,小小的少女要把头仰好高才能与那高大的男子对话,她一路叽叽喳喳,像是有使不完的气力。

叶淮山看着她蹦跳的背影,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来到泰来镇,如同风天涯预料的一样,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没有人跟踪。番疆的人像是一瞬间从南郡消失了一般,一点踪迹也没有。

他们走在泰来镇的街道上,叶淮山看了看四周,对风天涯道:“风姑娘,我们买些吃食带上吧,以免夜晚赶路挨饿。”

风天涯站住脚转过身子。

“买吃的?”

叶淮山点点头,“是啊。”

风天涯匪夷所思地看向燕孤鸣。

“蠢燕,出门要带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