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姑姑把旁边摇篮里的小公主抱过来,凑到她面前,低声说:“瞧小公主睡的多香,昨日还看不出来,今日长开些,看着真象娘娘,粉雕玉琢的,将来指定是个大美人。”
谢贵妃伸手摸摸小公主的脸蛋,眼眶瞬间泛红。
万姑姑知道她因何难过,斟酌言词说:“娘娘,虽说是个公主,也是皇家的血脉。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很喜欢,赏赐了很多东西。”
“你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清楚着。”谢贵妃垂下眼眸,黯然地说。想当年生下大皇子时,皇帝废了三日早朝,守在床前不离不弃,亲手茶汤侍候。这回却是人影也不见一个,只怕不仅是因为生了公主,而是心走了。“这几日陛下在忙什么?”
万姑姑犹豫片刻说:“听于公公说,陛下这几日时常外出…”
“都去了哪里?”
“北戎使馆…”
谢贵妃皱眉,纳闷地问:“他无端端总去北戎使馆做什么?”
万姑姑怕她难过,不敢答,默然不语。
谢贵妃见她面露为难之色,隐隐猜到了,气得柳眉倒竖,恨恨地说,“敦律耶这个奸贼,居然连我也算计”
“娘娘,你如今在坐月子,戒急戒怒,有什么事,等坐完月子再说。”
“我如何不气恼,若非我帮他,他如何能得陛下青睐?”
这事万姑姑也清楚,敦律耶未到京城之前,先派人送了厚礼给延平侯,而后跟谢贵妃联系上的。谢贵妃没少在皇帝面前说敦律耶的好话,而敦律耶从谢贵妃处得知皇帝的习性爱好,事事投其所好,才能这么快得他欢心。虽然他用春药帮谢贵妃陷害了四姑娘,但同时算计了谢贵妃,也难怪她生气。
“万姑姑,你从速去延平侯府一趟,提醒侯爷勿要再同他往来。”
“是。”万姑姑答应一声,起身要走。
“等等。”谢贵妃叫住她,“那日我正痛着,好象听说敦律耶替他们汗王求娶阮五姑娘?”
“是,陛下与太后娘娘因为这事起了口角,僵持不下。昨日陛下还以顶撞圣驾为由撤换禁军副都指挥使。”
谢贵妃一愣,禁军副都指挥使是太后的堂兄,撤换他,岂不是打了太后的脸?“顶撞圣驾?”
“是,陛下这几日频频外出,副都指挥得了太后指示,在西华门拦驾进谏。陛下听他口口声声太后说太后说,十分恼怒,说他一个小小副都指挥使竟然敢阻扰圣驾,博取忠臣之名,以期千古流芳,陷君王以不义,其心可诛。当即革职查办。”
禁军副都指挥使仗着自己是太后的堂兄,嚣张跋扈,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谢贵妃与皇帝相偕出游时,还被他进谏过,因此他被革职,甚合谢贵妃心意。
至于敦律耶替蓟奴里求娶阮碧一事,若是皇帝恩准,晋王指定对他生出嫌隙,兄弟离心。以前谢贵妃数次请立大皇子为太子,皇帝说待他稍微年长再立,其实是怕他体弱多病,无法担起嗣君责任。且皇帝心里一直有立晋王为皇太弟的想法,因此若是他们兄弟离心,对大皇子也有好处。思量妥当,谢贵妃决定不管这事,摆摆手,示意万姑姑下去。
万姑姑出宫直奔延平侯府,把事情交待清楚,婉言谢绝延平侯夫人留吃午饭的好意,仍然坐上马车返回宫里。刚拐到大街上,听到哀乐声声由远及近,挑起窗帘一看,前方白幡飘扬,一列长长送葬队伍缓缓过来,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
正纳闷是谁家送葬,如此排场。听旁边有人问:“哟哟哟,谁家的?这么大的排场。”
有人答:“京西阮府。”
原来是阮大夫人出殡,万姑姑示意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走在最前端的僧侣已经过来了,近一百多个光头,在阳光下锃锃发亮。
方才那人又感慨地说:“不愧是世家名门,好大的排场。”
有人不屑地说:“什么世家名门?早就成空壳子,只剩个排场了。”
“这话怎么讲?”
“你看看,这一路过来,哪个官吏人家或是世家名门不是紧闭门户,更不用说设路祭了。可见这阮府已是人人避之不及了。”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感慨地说:“是呀,当年文孝公出殡时,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十有七八设了路祭,连一些平头百姓人家也在沿途摆上香柱酒水,供行人拜祭。唉,也就不过是十多年,京西阮府没落至斯,可悲可叹”
这话说得万姑姑也生出一丝悲切,想自己在宫闱三十载,多少繁华转眼成空。便是她自己先后做过宣宗皇帝的御侍、瑞妃的殿侍、晋王的典侍,可谓恩宠一时,然而还不是因为七皇子疯癫而成替罪羔羊,若非谢贵妃搭救,差点性命不保。
巷子深处响起隐隐约约的丝竹声,跟着便有女子的曼唱声传过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琉璃瓦粉黛墙,到头来都是蒿草地栖枭鸟。朝朝寒食夜夜元宵,逃不过飞鸟投林残照明灭。若问古今英雄美人归处,黄土栊中白骨寒…”
耳听这歌声,眼看纸钱漫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万姑姑端坐车里,更是泪湿双眸。
半晌,方听又有人说:“孝子孝女过来了。”
又有人说:“哪位是阮五姑娘呀?”
“应该是右边那位。可惜蒙着面纱,不知道模样如何?听说连北戎的汗王都想求娶她…真真是红颜祸水。”
万姑姑抹掉眼泪,又看着窗外。先是三名披着麻布手持哭棒的孝子走过,而后便是嬷嬷搀扶的两名孝女,都戴着面纱,左边为尊,应该是二姑娘,右边自然是阮碧…只是,万姑姑皱眉,虽与她见面不多,却认得她走路姿势。队伍里的这位孝女步履矫健,一看就是身怀功夫之人,怎么可能是阮碧?
她没有看错,出殡队伍里不是阮碧,而是云香。
阮碧此时与她隔着半条街,坐在马车里,也看着出殡队伍,若有所思。
刘适之坐在她旁边,低声说:“…姑娘,别再犹豫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爷说了,绝不能让你身处险境。”见她依然犹豫不绝,他着急地拔高声音说,“姑娘,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王爷想想。”
阮碧垂下眼眸,按着怀里晋王从广州写来的信,不用看,她已倒背如流。
“…接到余庆急件,方知你一意孤行返回京城,我心焦虑,夜不能寝,悔不该留卿在濠州。我已安排人手助卿脱险,勿要再瞻前顾后,举大业者须舍小节。脱困后,不必再回濠州,放舟南下,迳直到定远。切不可再逗留,所有恩怨,待来年班师回京,我定为卿一一追索…”
见她神色浮动,刘适之只当她同意了,敲敲车壁低声吩咐车夫:“跟着出殡队伍出城。”
“不。”阮碧抬起眼眸说,“回阮府。”
“姑娘”
“不必再说了,我还有事情未完,暂时不能离开京城。时势易也,我如今留在京城,不见得会有性命之忧。”
刘适之叹口气,只得随她。
回到阮府,先去见老夫人,她看着她连连跺脚,说:“既然走了,作什么又回来?难道还真想嫁给北戎的汗王?这可万万使不得。否则将来大周与北戎一旦起兵灾,祭旗的便是咱们这一大家子。”
心里早有盘算,但不好与外人道,阮碧犹豫片刻,只说:“我进宫觐见太后去了。”
老夫人无奈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这一回进宫,便觉得气氛与从前大不一样,宫女太监神色明显小心翼翼多了,看来是受到太后与皇帝的矛盾影响了。
太后看到她颇为诧异,说:“不该跑的时候,你跑得飞快,该跑的时候,你倒又回来了。”
阮碧明白她的意思,若是自己跑了,蓟奴里求娶一事自然不了了之。“娘娘还记得我说的丙吉车夫的典故吗?敌人来袭,该是车夫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哦?”太后深深看她一眼,“听说,你在灵堂之上,曾怒斥敦律耶,并说,于公于私誓不两立?”
顾小白果然把这番话传到她耳朵里了。
“没错,娘娘。大周危矣。”
“何危之有?”
“若民女没有估错,蓟奴里不久将挥师南下。”
太后不屑地摇头:“危言耸听,北方三部叛乱,蓟奴里正集结南方四部兵马准备征伐,自顾不暇,怎么可能犯我大周呢?若他有犯大周之心,有怎么会以十万马匹为聘求娶你呢?”
“以十万马匹为聘求娶我,使得是离间计、拖延计、迷汤计。让我们误以为他要出征北方三部,急于与我大周修好。”阮碧说,“娘娘,你想一下。敦律耶是蓟奴里手下大将之一,握着一部兵马,若是蓟奴里结兵讨伐北方三部,应该早就召他回去,怎么还会让他在京城里四处闲逛,日日狩猎?可见,北方三部兵变,其中有诈。蓟奴里结集南方四部兵马,目的只怕不在北方三部,而是我们大周。”
太后悚然一惊,缓缓坐直身子。
第二十八章 乞巧惊变
此时,垂拱殿里正在进行早朝。
户部尚数杜淳越众而出说:“陛下,江淮几府早稻欠收,庄户为逃赋税,纷纷抛荒田地,流散四地。还请陛下减免赋税,以安民心。”
话音刚落,兵部侍郎说:“臣以为此举有欠妥当。江淮历来为朝廷衣食之源,若是减免赋税,定会影响远征大军粮草筹措。况且江淮前年去年皆是丰收,百姓家里存有余粮。为逃赋税抛荒田地,是向朝廷施压,此刁民行径,不可纵容,还望陛下下诏严惩。”
两人说完,半天不见皇帝吱声。不免诧异,又不敢抬头去看。
侍立一侧的内常侍扭头瞟了一眼,见皇帝两眼发直,神色恍惚,忙低低叫了一声:“陛下。”
皇帝惊醒,皱眉说:“众卿,今日朕身子不适,改日再议吧。”
退早朝,循例去慈宁宫里请安。太后拉他坐下,忧虑地说:“官家,我方才想起,敦律耶管着一部兵马,蓟奴里集结南部兵马征伐北方三部,正是用人时候,怎么会放任他在京城逍遥?莫非北方三部叛乱有诈?蓟奴里实则要对我大周不利?”
“母后多虑了。”皇帝不以为然地说,“北方三部自立为王一事,延州、兴平守将都有上报,证据确凿,岂能有假?依我看,正是因为敦律耶深得蓟奴里倚重,所以才会派来主持和谈。若是和谈不成,边境不靖,蓟奴里如何平定北方叛乱?再说,如今七月,水草丰润,是放牧季节,为牧民计,蓟奴里应该会等到九月落霜后再平叛。”
太后虽然才智不弱,但没有临朝称制过,于朝政军事并不熟悉,也没有阮碧通贯古今的视野,听皇帝说的颇有几分道理,心里开始将信将疑。
“前年镇戎一役,六弟歼灭十万北戎精壮兵卒,他们至今心怀畏惧,轻易不敢再起兵祸。”顿了顿,皇帝又说,“朝政军务自有我与六弟操劳,母后就放宽心吧。”
这话虽有宽慰之意,其实也在说,不要再插手朝政军务,安心做你的太后就是了。
太后自然听明白了,心里不喜,脸色微沉。
皇帝假装没有看到,推说还有政务处理,告退出去。他走后,太后默然不语地坐了半晌,问卢宫令:“素蛾,依你之见,如何?”
卢宫令斟酌言词说:“阮五姑娘虽有点见识,倒底不过是闺阁女子,怎么可能比陛下还英明?何况五姑娘向来好夸夸其谈,有哗众取宠之嫌,依奴婢之见,娘娘不可信她也。”
太后又垂眸思索片刻,说:“来人,去洗心宫传哀家懿旨。”
待诏应命进来。
“阮修仪媚求恩宠,毒害圣上,理该重罚。念其年少无知,受奸人蒙蔽,且在洗心宫里兢兢业业,思过向善,故从轻发落。即日迁回关雎宫,修身慎行,切切不可再为之。”
卢宫令心里咚的一声,倒底太后还是信了阮五几分。等待诏走后,她低声问:“娘娘,如何安置阮五姑娘呢?”
“留她在慈宁宫里住着吧。”想了想,太后又补了一句,“暂且不必拘着她行动。”
没过多久,阮修仪迁回关雎宫、阮碧留居慈宁宫的消息便传到了永华宫,谢贵妃正在喝参汤,顿时呛住了,咳嗽连连,抚着胸口说:“这个阮五真是阴魂不散,竟然又让她得逞了。”
万姑姑轻拍她后背,说:“娘娘,身体要紧,再大的事情都要等出了月子再说。”
“太后留她在宫里,又准她自由行走,分明是想让她助阮修仪夺回官家之心,以绝北戎妖女之后患。以阮五之才智,加上阮修仪之美貌,等我出月子只怕再无立身之地。” 谢贵妃摇摇头说,“万姑姑,你让陆平即刻出宫一趟,去延平侯府面见侯爷,让他从速联系相好官员,上疏催促陛下早日恩准北戎和亲一事。”
接下去几日,雪花般的奏章递进御书房。
朝堂上,众多大臣数番进言,极言大周北戎和亲之利弊——十万骏马的聘礼,嫁一个非宗室女儿,如何看都是有利于大周,有利于社稷,有利于民生。被轮番轰炸的皇帝不胜其烦,于七月初六那日松了口。
没过多久,便有人将消息递到了北戎使馆。
敦律耶哈哈大笑着说:“柴昰,酒囊饭袋而已。”
梅达也跟着哈哈大笑。“还是咱们汗王厉害,知道这汉人最喜欢窝里斗,成天嘴上说着仁义孝忠信,只要给他们丁点好处,便连父母都丢了,昧着良心能将黑说成白的。”
“是呀。不知道柴晞知道后,会有何感想?他在前方浴血征战,开辟疆土。皇帝和大臣们将他心爱的女人给卖掉了。”
“只怕要呕血三升。”
两人相视大笑。
笑罢,敦律耶躇踌满志地说:“只要除掉柴晞,柴昰不足为虑,这花花江山定入咱们之手。”
梅达拱手说:“到时候将军封侯拜相,名垂青史。”
“别无他求,只希望汗王到时候能将柴昰的阮修仪赏给我。”自打宫里见过一面四姑娘,敦律耶心里就惦记上了。
正说着,一名随从急冲冲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名贴。
“何人名贴?”
“定国公府顾小白,邀请将军明日一起到西郊围场狩猎。”
梅达皱眉说:“听闻顾小白暗恋阮五,这回狩猎只怕有诈。”
敦律耶轻蔑地说:“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何足为惧?他若使诈,定叫他哭爹喊娘,恨自己投错了娘胎。”
第二日,七月初七,乞巧节,天气异常炎热。
敦律耶大早起来,带着随从到京城西边的西郊皇家围场,远远就看到顾小白和潘舜美等几个世家子弟骑马斜靠着围场的栅栏里,一身锦衣,玉佩香袋样样不落。
敦律耶不由地笑出声来说:“一身脂粉气,大周,也就是柴晞像个男人。”说罢,拍马过去。
寒暄一番后顾小白说:“听闻敦律耶将军骑射双绝,今日不如比试一番?”
敦律耶爽快地说:“如何比试?尽管说来!”
顾小白抽出一支箭直直地射在地上,说:“以箭影为准,午正在此集合,猎物多者为胜,彩头为一匹乌骓。”说罢,拍拍手安平牵一头黑马过来。
黑马毛皮油亮,神态卓然,一看就知道是匹千里马,一干人等都是爱马人士,个个蠢蠢欲动。
便是敦律耶见多骏马也是心里痒痒的。
当即散开,带着各自的随从往草深林密处去。刚开始敦律耶还颇为小心谨慎,渐渐猎得兴起,便把安危丢到脑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追着一头豹子,忽然听到锐利的破空声,心知有人偷袭,忙俯下身子钻进马肚子下。
不想这只箭并非冲他而来,实则冲马屁股而来。
马中了一箭,痛的长嘶一声,撤开四蹄就跑。
敦律耶久经沙场,自然沉着冷静,待它跑到平地草多处,不慌不忙地踢掉脚镫子,落到地上,打几个滚消了势,正想站起来,又听破空声忙抽出匕首,寻着风声看过去,只见三支箭首尾相接矢如流星地飞了过来。心知不妙,原地打滚躲过了第一支和第二支,第三支却再也躲不过“噗”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扎在小腿上。
小腿受伤,行动不便,耶律耶知道命将休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看着箭飞来的方向。
只是枝叶晃动,顾小白拨开草丛拍马过来,一身暗绿的劲装,若不细看,跟草木一般无二。
与敦律耶默默对视一会儿,顾小白拔箭、张弓、瞄准,一气呵成。
“为你表哥的女人值得吗?”
顾小白神情不变,说:“你错了,我是为了表哥,为了大周。”
“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
“笑话。”顾小白冷笑一声说,“我爷爷是定国公,我奶奶是惠文大长公主,我姨妈是皇太后,我表哥是皇帝,杀你一个区区戎狄,难道还会要我命来偿还?”
“放了我,我保证说服皇帝将阮五姑娘嫁给你。”
“废话真多,说什么北戎大将,竟然如此怕死。”顾小白轻蔑地勾勾嘴角,松开手指,箭离弦而去,射入敦律耶的胸膛,他抚着胸口缓缓倒下。
顾小白翻身下马,正准备去探探他的鼻息,急促的马蹄声渐近,草木簌簌晃动,还有惊慌的叫唤声:“将军,将军。”
知道是敦律耶的手下来了,忙重新上马,分开草木跑了。
一口气跑到围场门口,潘舜美等人都回来了,看到他马上一只猎物都没有,都笑着说:“真是稀罕,小白今日要交白卷?”
顾小白说:“只猎杀了敦律耶。”
笑容僵在脸上,一干世家少年面面相觑,片刻,潘舜美说:“小白,你别诈我们。”
“不曾诈你们,果真杀了。你们不相信在这里候着,一会儿他手下就抬着尸体过来了。”顾小白若有其事地拍马往外走,“我得走了。”
潘舜美又是一愣,问:“小白要去哪里?”
“去交趾国找表哥。”话犹飘在半空,顾小白已奔出三丈之外。
潘舜美等人面面相觑,一会儿,远远地看到北戎人抬着一人过来,心知顾小白没有说谎,吓得一哄而散。
晌午,消息传回京城,满朝震动,官家大怒,当即晕厥。
史官一五一十地将它记进大周正史里:“嘉平七年七月初七,定国公嫡孙顾小白,以狩猎为名,诱杀北戎使臣敦律耶,帝震怒,晕厥三日。北戎副使扶柩归国,和谈遂断。”
至于,皇帝晕厥的真实原因是纵欲过度、气虚两亏,为避尊者讳,就没有必要纪录在史了。
第二十九章 桂月宫变
七月十七日,敦律耶的灵柩从沙河城出关,敦律耶率领的摩那部当夜奇袭沙河城,三日后沙河城破,烧杀掳掠,惨绝人寰。
消息传到京城,朝野震动,方知道北戎蓄意已久。
果然随后,蓟奴里亲率四十万大军以替敦律耶报仇为名,兵分三路,从延州、宁化、兴平三地进攻。
延州失守,大将鲁明深战死,北戎西路军轻骑直入,兵分两路,一路围攻贝州,另一路从后方进攻宁化,宁化失守,大周西部门户洞开。
蓟奴里亲率的北戎中路军与西路军汇合后,势如破竹,先取贝州,又得祈州,七月末,直扑盂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