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摇摇头,说:“这回去的时机不对,扬州城里学子们正闹事,外祖母不准我们出去闲逛,每日里便是在院子里跟舅舅家的姐妹们玩耍,实在是无趣。便是送二姐姐的礼物,也是叫下人们去挑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姐姐的意?”摆摆手,站在她身后的大丫鬟便递上一个漆木香奁,搁在三姑娘的面前。三姑娘取出一对蓝色底绘红花耳环,递给二姑娘。“姐姐喜欢便收着吧,不喜欢就扔了吧。”

二姑娘瞅了瞅。“瞅着怪精致的,就是这材质,从前是没有见过的。”

三姑娘说:“说是什么拂菻国运过来的佛郎嵌,另外有个名字叫法蓝。”

二姑娘说:“法蓝,这名字倒是雅致,这蓝色也是讨喜,谢谢三妹妹了。”招来丫鬟取了镜奁过来,她当即对着镜子戴在耳朵上,那红蓝色都极艳极正,十分衬她,大家纷纷都说好看。

三姑娘也给四姑娘、阮碧、六姑娘带了礼物。

四姑娘是一套锈针,瞅四姑娘神色,甚是喜欢。阮碧和六姑娘都是缠枝红玛瑙银耳环,银质尚好,玛瑙的色泽也正,只是做工一般。想来,四姑娘的礼物她还是费了心,投其所好。而阮碧和六姑娘,大概压根儿就没动心思。六姑娘脸色不好看,说谢谢时候,相当勉强。

至于阮碧,对这具身体的地位早不抱期望了,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声谢谢,倒惹得三姑娘诧异地瞅她一眼,说:“小五似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二姑娘睨阮碧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那当然是不一样了。”

其他姑娘并一干丫鬟掩嘴偷笑。

七姑娘一副天真口气问:“五姐姐,那谢明月就真的这么好看吗?值得你为他在雪地里站一晌午。”

大家都看着阮碧,神情或是取笑,或是不屑,或是好奇。

三姑娘瞋怪地瞅七姑娘一眼,说:“别仗着自己年幼,说这些没有分寸的话,仔细让祖母和母亲听到了,用家法处置你。”

七姑娘吐吐舌头说:“只是随便问问,姐姐你多心了。”又缠着阮碧问,“五姐姐说吧。”

六姑娘也附和:“是呀,五姐姐,说吧,我也好奇。”

阮碧哪里知道谢明月是方是圆?含糊地说:“也就那样,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七姑娘不高兴地嘟起嘴。“你便是不肯说,也没必要这么糊弄我。”说完,一扭头,看都不看阮碧一眼。

二姑娘说:“七妹妹要是想知道,改天我去延平侯府的时候带你一起,让你偷偷地瞅上一眼。”

三姑娘眉心微蹙,说:“二姐姐,小七顽心重,可别让她当真了。要是让祖母知道了,少不得把咱们都臭骂一顿。”

二姑娘笑了笑,说:“三妹妹别担心,原本就是逗小七玩的。对了,三妹妹,扬州学子在闹什么?”

“我也不清楚,好象是为了荫补(照顾高级官僚子弟入仕)的事。”

这个话题大家都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再深入。又扯了一会儿扬州风光,东家长西长短。阮碧凝神听着,顺带着把阮府的人事厘个清楚。

阮府总共有三房,大老爷阮弘,官居三品礼部侍郎。妻子王氏出身涿郡望族,不过自幼在京城长大,生了一子二女,大姑娘阮绒已嫁,大少爷阮家轩十七岁,还有二姑娘阮绮。另有两妾,林氏生四姑娘阮绛和三少爷阮家轺,孙氏生四少爷阮家轲。

二老爷阮弢,在扬州当着五品的提举学事,管着学政。妻子郭氏,出身扬州名门,生有二女,就是三姑娘阮纷和七姑娘阮绐。仅有一妾孙氏,生二少爷阮家轸和六姑娘阮绘。如今,孙姨娘和阮家轸都在扬州城里,反倒是郭氏留在京城。

三老爷阮驰,是过世老太爷的老来子,妾氏所出,刚过二十,如今在西北军营里当差,尚未娶亲。

厘清后,阮碧纳闷了,自己这个身体是谁生的呀?

第三章 晨昏定省

更新时间2011-10-1 19:09:45 字数:3011

从老夫人院子里回来了,阮碧坐在案前,把思路理了理。这是她从前工作中养成习惯,几乎已经变成潜意识。延平侯府谢明月——原主便是因为他大病一场,香消玉殒,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冬雪端着茶水过来,见纸上浓墨写着“延平侯府谢明月”几个字,顿时急了,放下茶,把纸夺过来撕了。“姑娘你怎么还不长记性?老夫人和大夫人才刚刚解了你的禁足,你又惦记上了?若是让哪个别有用心的人告了,可怎么办?”

阮碧眼巴巴地看着她,心里暗道,继续说呀,继续说呀。

“没错,他是帮过你一回。可是人家是侯府的嫡二少爷,你便是惦记了也没用,白白惹自己伤心而已。”冬雪把纸撕个粉碎,犹不放心,拿过火盆子,烧个干干净净,这才拍拍手站了起来,呼出一口长气。

抬头看阮碧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只当她是伤心,走过来安抚地摸摸她的头说:“齐大非偶,姑娘看开点。以咱们阮府的门第,姑娘将来的婚事也不会差的,姑娘就放心吧。”话是这么说,其实内心也是怀疑,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待见阮碧,在婚事上会替她用心谋划吗?

“还有,姑娘以后还是离二姑娘远点,她说什么,可千万不能相信。上回,她忽然要带你去延平侯府去,我当时就觉得不妥,劝姑娘,姑娘不听。若不是她诓你,你怎么会在红梅树下站一个晌午?若是她回来担着点,大夫人和老夫人也不会这么生气,又是打骂又是禁足。二姑娘分明就是拿你取乐…”见阮碧出神,皱眉问,“姑娘你在听吗?”

阮碧点点头说:“在听。”

“姑娘也大了,最迟明年,老夫人和大夫人就会为你定下亲事。姑娘有空就多点到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前聆听教诲,总是有好处的…”冬雪又开始老生常谈了,阮碧假装在听,心思却移到别处。这一招是她从前大学时候练的,不爱听的课,又不能旷课,就假装专心致志地听课,实则胡思乱想,骗过好些老师。

前一个月一直在床上,还真没有发现身处的环境这么复杂,各种不待见,还有一段于封建礼教不符合的绯闻。是不是老天看自己在21世纪混得太如鱼得水了,特别搞个困难版来捉弄自己呢?

第二天,五更三点,天色刚发白。冬雪便叫阮碧起床,收拾妥当后,先到大夫人王氏屋里请安,再到老夫人屋子里请安。

进去的时候,老夫人屋子里挤满媳妇丫鬟。老夫人正拉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在说话:“虽说天气暖和点了,早晚还是会反复的,轩儿你还是多穿一点吧。”

看来这就是阮府的大少爷阮家轩,相貌挺同正,高鼻梁,不大不小的单眼皮,和二姑娘不象,估计是象大老爷。

“祖母您别担心,我叫顺儿拿着,冷了就会穿。”

“那就行。”老夫人正正他衣领说,“在国子监记得友好同窗,别惹事。”

左边下着坐着的二夫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母亲真是的,家轩不是第一天却国子监,您还总这么担心。”

话音刚落,大夫人带着二姑娘走进来了,说:“弟妹你是不知道,国子监一帮公侯郡王子孙,又都是年少气盛,没少打架闹事。就说上回吧,定国公的嫡长孙顾小白把广户部尚书杜淳的儿子腿都打断了,官司到闹到官家(皇帝)面前了。官家碍着惠文长公子脸面,只让定国公赔钱了事。”

二夫人不喜她的语气,笑着说:“我原比不得嫂子是在京中长大的,自然孤陋寡闻了一点。”

大夫人听出她话里有话,却也不好发作,只当没听见,拉着阮家轩说:“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去吃早饭,可别又迟到了,挨博士的尺子。”

“是。”阮家轩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儿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老夫人摆摆手。

紧接着十一岁的三少爷阮家轺和七岁的四少爷阮家轲也走了,剩下清一色的娘子军。老夫人冲大家摆摆手,笑呵呵地说:“都坐下来,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跟着回着跟大丫鬟曼云说:“去里屋把那双鞋子拿出来。”

曼云应了一声,见里屋取出来一双鞋子,鸦青色锻面别出心裁地绣着几朵千日莲,撞色雅致,针脚密实。二夫人先接过,仔细看了看,称赞:“这谁绣的?都快赶上天工绣房的何四娘子了。”

大夫人已经明了,斜睨四姑娘一眼。

“是四丫头绣的,不错吧。”老夫人说,“说起来,都是请的天工绣房的绣娘一起教的,只有四丫头真是学出徒,其他几个都是半桶水。看看这颜色,看看这配线,还有这鞋底不厚不软,穿到脚上最舒适了。”

二夫人笑呵呵地说:“这么好?母亲你说的我都心动了,四丫头,几时给你婶子也做一双呢?”

老夫人摇摇手说:“最近可不行,我还有任务要派给四丫头呢。”顿了顿说,“下月东平侯老夫人六十寿诞,我跟她多年的老姐妹,正愁找不到好礼,如今想想,四丫头做的鞋子倒是极好的礼物。”又对四姑娘说,“四丫头,你回去再做两双,需要什么布料、什么金钱银线,尽管跟你母亲提。”

“是,祖母。”

二夫人纳闷地问:“这六十大寿,送两双鞋子似乎轻了点。”

大夫人说:“弟妹不知道,那东平侯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伤着脚,对鞋子的要求最是高,太软太硬都不行,东平侯府的一干丫鬟婆子个个卯足劲想要做双好鞋子呢。再说大礼,老夫人早令我备下了,鞋子不过是个小礼。”

这一副当家主母的口气,二夫人笑着说:“嫂子果然是人面熟络,连东平侯府丫鬟婆子的心思都了如指掌。”

这话可不太好听,大夫人脸色微沉,欲要反驳,却又无从驳起。

阮碧暗暗称奇,这个二夫人总是嘴角带笑,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可是说出话来却回回让大夫人吃憋,也是个妙人。

三姑娘拉着四姑娘的手说:“四妹妹,得空你也教教我,让我也给母亲做好鞋子,免得她馋的不行了。”

老夫人说:“三丫头确实也该学学了,到时候送给郭夫人一双,又孝心又体面。”

三姑娘一听这话,顿时躁红了脸。她是订了婚的,就是扬州郭家的表哥。“祖母好坏,总拿小三来打趣。”

屋子们的都笑了起来。

请安至此才结束。

二姑娘和大夫人一起回到院子里,丫鬟婆子们摆上早餐,刚刚吃完,小丫鬟进来禀告,阮四姑娘求见。二姑娘微微皱眉,说:“八成是来送鞋子。”

大夫人想了想,说:“就说我还在吃早饭,先让她等着。”

小丫鬟下去了。

二姑娘不快地说:“娘,你还让她等着干吗?如今她巴结上祖母,早不将母亲看在眼里。直接打发她回去吧,谁稀罕她那双鞋子?”

大夫人说:“那倒没必要,且凉她一下。”

二姑娘不以为然地努努嘴。

大夫人屏退左右,戳着她脑门说:“傻孩子,我若是赶了她走,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是我心眼儿小。我凉她一会儿,让她自个儿分个清楚明白,不好吗?再说,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能蹦跶到几时?”

二姑娘想了想,说:“我听说这些天,父亲天天宿在林姨娘那里。”

大夫人横眉瞪她。“那个下流胚子跟你说的这些,主子的事,倒让她操起心来了。”

二姑娘拉着她的手。“母亲,是孩儿自个儿打听,孩儿是担心母亲…”

“傻丫头,我有你姐姐、哥哥和你,有什么好担心。”王氏拍拍阮二姑娘的手,“你先进里屋去吧,我叫四丫头进来。”

阮二姑娘进里屋,也不走远,在屏风后站着。

一会儿,四姑娘带着丫鬟秋兰进来,果然奉上一双鞋子,湖蓝缎面绣金色雏菊。

大夫人接过啧啧称赞:“瞧这菊花绣的跟真个一样,四丫头真是心灵手巧。”

四姑娘恭谨地说:“母亲过奖了。”

“只是这颜色太俏丽了一点,我是穿不出去。”

四姑娘怔了怔,明明记得大夫人好几双这种湖蓝锻面的鞋子。

大夫人把鞋子递给侍立一旁的大丫鬟。“宝珍,我记得你的脚跟我一般大小,这鞋子你拿去穿吧。”

宝珍最清楚她的作派,也不推辞,笑嘻嘻地说:“谢谢大夫人,谢谢四姑娘。”

四姑娘俏脸微白,想了想,说:“那母亲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样,孩儿再给你做一双。”

“好,只是我一时也没有个主意,还是小四你来想吧。对了,宝珍,你拿几双旧鞋子给四姑娘,让她参考一下。”

“行,四姑娘,请跟我来吧。”

四姑娘一走,二姑娘从屏风后走出来,说:“还是娘高明。”

大夫人笑了笑。

第四章 陌上少年

更新时间2011-10-2 19:39:37 字数:4020

经过阮碧的细心观察,发现原主的一切都是独一份。比如说其他姑娘屋里都有一两个老成稳重的妈妈主持,而她屋子里只在三个不懂事丫鬟,便是最大的冬雪也只有十六岁。

又比如说,其他姑娘平时都是有来有往的,三姑娘就常来找四姑娘一起做针线,四姑娘也时常去她院子里一起看书。偶而,这几个姑娘还会结伴出去看庙会。唯有她,从来没有人上门,也没有人邀请她串门。

每日晨昏定省,老夫人、大夫人也是眼梢瞅一下她,从不过问她的情况,更别说嘘寒问暖。

…总而言之,原主就是悲剧的代名词,而更悲剧的是,阮碧接了她的班。

忽忽两日,便是三月初三,上巳节。这个节日也称为女儿节,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女子可以到大街上嬉闹游玩的节日之一。

一大早,冬雪去厨房里领了荠菜花,铺满阮碧的床,多余的便插在案头的花瓶里。又在阮碧的双鬟上插满莽菜花。阮碧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挺乡土的,想取下来,却被说了一顿,什么风俗、规矩,只得作罢。

打扮妥当,到垂花门前候着,各个院子的主人携着丫鬟婆子,挤挤攘攘地站满小半个庭院。阮碧看到其中一个女子长得特别出众,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身材高桃,气质娴静,跟阮四姑娘有几分相似,便猜是林姨娘。果然阮四姑娘过来的时候,向她行了半礼。另有一个女子也是二十五六岁左右,牵着四少爷阮家轲,衣着相比丫鬟婆子们要华丽很多,相貌不错,但略逊于林姨娘,应该就是阮侍郎的另一个姨娘孙氏。

站了约摸半柱香,一干丫鬟婆子拥着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二姑娘、三姑娘、七姑娘过来了,众人纷纷行礼。阮二姑娘今日妆扮的煞是明艳,一件浅黄色的春衫,随风裙角翩跹。她只在鬓角不起眼的地方插了一朵莽菜花,两两相比,冬雪就后悔了,应该听阮碧的话,不要插满的花。

人已到齐,老夫人当先,王氏和阮二姑娘左右虚扶着她,一大帮丫鬟婆子围着大小主子走出大门。门外已停着三辆镌着阮府标记的华丽马车,两辆镌着阮府标记的青幔马车,另有四辆牛车。老夫人上了当首的那辆马车,王氏带着二姑娘上了第二辆,二夫人带着三姑娘、七姑娘上了第三辆,四姑娘、六姑娘和阮碧上了第三辆的青幔马车,林姨娘和孙姨娘带着阮家轲坐了第四辆马车,牛车们则是给丫鬟婆子小厮们坐的。

车子走的很慢,阮碧挑起窗帘看着,只见不少马辆和行人,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街道两旁大都是平房,偶而会冒出四层高的小楼,看招牌应该是酒楼。沿路店铺林立,行人衣着整洁,神情平和。

阮碧还待细看,六姑娘扬手“啪”的打在她手上,柳眉一横,说:“五姐姐,你可别又整出啥事,连累我跟四姐姐。”

四姑娘也附和。“是呀,五妹妹,咱们难得出府,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阮碧微微一笑,松开手,帘子落下。“只是看一眼,四姐姐和六妹妹何至于此?”

六姑娘不屑地笑了笑。“我倒是忘记了,五姐姐是不识‘目不邪视,耳不妄听’。”

阮碧微笑,说:“彼此,彼此,六妹妹不是也不识‘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吗?”

四姑娘一怔,细细看着阮碧。

六姑娘冷笑一声,说:“不知道是哪个疙瘩角落来的,也配谈尊卑有别?”

“便是知道哪个疙瘩角落又如何?还不是一样。”

“呸,谁跟你一样。”

阮碧笑嘻嘻地指指前面。“不是,便坐前面的马车去呀。”

六姑娘涨红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四姑娘诧异地看着阮碧,这还是哪个笨嘴笨舌,懦弱怕事的五姑娘吗?几时变得如此人伶牙俐齿。而且自始而终,不愠不怒,脸带微笑。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一般的出身,何必还要去分个高下?”四姑娘笑着打圆场,别有深意的看阮碧一眼,“六妹妹年幼,五妹妹且让着她吧。”

六姑娘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谁要她让,不过是个没皮没脸、伤风败俗之人,我费事跟她说话。”又拉起四姑娘的手,故作亲热地说:“四姐姐,我跟你说呀,前些日子母…孙姨娘给我寄了一匹苏绣…”

阮碧扭头,来了一个“耳不妄听”。

出城,行了约摸数里,车子停下。丫头婆子小厮们先下车,拉好帷幕后,女眷们才下车走进去。草地上辅着席子,放着矮几,摆着鲜果数样。刚安顿好,有个面生的小丫鬟走过来,问:“可是阮侍郎府上的?”

阮家下人答“是”。

那小丫鬟又问:“阮二姑娘可在?我家二姑娘有请?”

阮家下人又问:“你家二姑娘何许人?”

小丫鬟骄傲地说:“延平侯府谢二姑娘。”

除了阮碧,帷幕的一干主子早猜到这位小丫鬟的来历。延平侯家的大姑娘年初为官家诞下皇长子,晋位皇贵妃,谢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在京城里炙手可热,一时风头无二。谢二姑娘来请,老夫人和大夫人自然乐意,分别嘱咐二姑娘几句话,又让下人备了一篮品种罕见的兰草给二姑娘带去当礼物。

除了阮碧,其他几位姑娘看着二姑娘趾高气扬地走了,多多少少有点妒忌,区别只在于有的显露在脸,如三姑娘、六姑娘;有些人极力掩藏,如四姑娘。二姑娘走后没有多久,老夫人摆摆手,说:“今日上巳节,大家不必拘在这里,都去祓禊,祛除不祥吧。”

听这个意思,就是自由活动了。

阮碧心中一喜,闺阁生活对于习惯自由自在的人来说,就是一大铁笼子。

三姑娘和七姑娘结伴走了,四姑娘和六姑娘结伴走了,阮碧又落了单。走到帷幕外面,看了看。沿着河流两岸,都是帷幕,有几家帷幕上还绣着大大的标志。出出入入的大多是妇人,偶而有几个男子,不是车夫便是青衣小厮打扮,看来这段河流,约定成俗是供官眷们洗祓的。

今日天色晴好,阳光明媚,河水潺潺,杨柳青青。阮碧深深地吸口气,因为穿越入异世而带来的烦闷似乎也消去不少。冬雪拉拉她的衣袖说:“姑娘,先去祭高禖吧。”

阮碧不知道什么是高禖,但大概猜出是与姻缘相关的,本来这就是女儿节嘛。“高禖在哪里?”

冬雪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说:“就在那里。”

阮碧诧异地看了一眼,只见柳树前有几个年轻华服女子正合什行礼,但是却看不到什么高禖。走到近处才发现,柳树下方有个三尺高的土翕,里面供着一个**的祼体女像,看来是母系氏族崇拜的遗风。

冬雪低声说:“姑娘,等一下记得要跟高禖求一段好姻缘。”

话音刚落,后面传来一声嗤笑。

阮碧回头一看,是二姑娘和另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带着三个丫鬟站在身后。二姑娘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那少女身着粉色春衫,容貌秀气,只是神色倨傲,嘴角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想必此人就是延平侯家二姑娘谢明珠。

阮碧懒的理她,向高禖行礼,转身就走。

“站住。”谢明珠低喝一声。

阮碧根本不想搭理这个自以为是的黄毛丫头,脚步不停,不过谢明珠的两个丫鬟拦在她面前。谢明珠缓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嘲笑着说:“瞧瞧你自己,这满头花插的,当自个儿是庄户人家出身?就你这模样,给我二哥提鞋都不够,居然还垂涎于他,真是丢人。”

阮碧微笑着问:“请问,你二哥是谁呀?”

谢明珠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顿时怔了,周围有其他官家女眷掩嘴笑着。谢明珠只当是别人笑自己,脸涨红,瞪着阮碧,正想说话。阮二姑娘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对阮碧说:“行了,五妹妹,谢二姑娘是敦厚人,比不得你口舌伶俐。”

阮碧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原主呀原主呀,你究竟是怎么混成这个德性?在自家被人欺负,到外头被人欺负的时候,自家人还帮着外头人。她思忖片刻,知道自己绝对讨不到好处,于是笑嘻嘻地说:“二姐姐,我不过是跟谢二姑娘开个玩笑而已。”

她的言语行为与从前差别太大了,二姑娘迷惑地看着她,一时间倒忘记扳回场子。阮碧行了个礼,赶紧带着冬雪走了。走出稍远,冬雪呼了口气,说:“姑娘,刚才可把我吓死了。”

“她们又不吃人,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