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康想了下,“好几年了吧。”
顾九思轻轻搅着碗里的汤,轻描淡写的问,“认识一个人几年的时间,还有什么是打听不到的,还需要专门这么明显的向你打听?”
陈静康皱着眉替姚映佳开脱,“可能……可能她是觉得我比较了解少爷。”
顾九思笑了,“了解少爷的人不止你一个,她为什么不来问我?”
陈静康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蹩脚的理由,“可能她是不好意思。”
顾九思扔了汤勺看向陈静康,“她若是不好意思,便会旁敲侧击,不会这么直白,你觉得以你的道行,她若不是故意让你察觉,你又能知道什么?”
陈静康终于恍然大悟,“你是说她……挑拨离间?”
顾九思歪了歪脑袋,“我什么都没说。不过,陈静康,姚映佳混得这一行,我也混过,所以我知道,头脑简单是混不下去的,所以你不要把她想得太简单。你我认识陈慕白的时候,他不姓陈,也没人叫他慕少,可你我都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你我都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这个人。古人常言,红颜祸水,不是没有道理的。陈慕白对你,是有真心的,你和他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这于他而言有多珍贵,希望你不要被其他人利用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陈静康也意识到自己有意无意的表现出的负面情绪,有些羞愧,“我知道了……”
忽然顾九思脸上的笑意尽数退去,她紧紧盯着陈静康,连声音都冷了几分,“好,陈静康,你告诉我,到目前为止,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陈慕白的事?”
她屏住呼吸看着陈静康,还好她发现的早,希望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陈静康一脸的委屈,立刻跳了起来,“当然没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少爷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像那些人一样害少爷?!别说一个姚映佳了,就算是……无论是谁都不行!”
顾九思挑眉,眼神里带着审视,“真的没有?”
陈静康义正言辞的回答,“没有!”
顾九思点点头,“好吧。”
其实顾九思倒是希望有的,这样她就可以顺藤摸瓜猜到姚映佳身后的那个人是谁,可是偏偏没有,难道……是她想多了?
顾九思垂着眼睛还在想就觉察到陈静康贼兮兮的笑着凑过来,“顾姐姐,你该不会……”
顾九思一脸莫名,“什么?”
陈静康的眼睛里带着八卦的光芒,“情敌啊,分外眼红啊,恶意中伤啊……”
顾九思顿了一秒钟,而后一巴掌把他挥开。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笑过之后,都安静下来。
以前没有烦恼的陈静康如今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忧愁,顾九思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姚映佳,可是身处这样的环境,爱情哪里是那么简单纯粹的呢?
陈静康和姚映佳不可能,陈慕白和她也做不到。
一场家宴吃得惊心动魄,陈慕白终究还是给了陈铭墨面子,送了舒画回去。回来的路上接到唐恪的电话,一开口玉面狐狸就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舒家大小姐,哈哈哈,慕少真是好福气啊!”
陈慕白坐在车子后座上冷哼,“消息传得真快。”
唐恪的笑止都止不住,继续损他,“啧啧,明天这头条一出,不知道多少少女的芳心噼里啪啦的碎哟。”
陈慕白没了耐心,“有完没完?”
唐恪也摸不准陈慕白的心思,“我说你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呢?真的打算从良了?”
陈慕白低声吼了一句,“闭嘴!”
唐恪继续撩拨他,“看你这态度并不情愿嘛,你们家老爷子到底捏着你什么把柄了,你竟然这么乖乖就范?”
陈慕白终于恼了,“你还敢说!要不是你什么都查不到我会这样?”
唐恪无辜得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慕白深吸了口气,“算了不说了。还没查到吗?”
唐恪很快回答,“查到了一些,对了,有件事你肯定想不到,孟宜年竟然结过婚啊!”
陈慕白本来还报了希望,可一听到这个又火了,“没有让你查八卦!说重点!”
唐恪终于正经起来,“过年之前,孟宜年确实去了一趟美国,他去的地方我派人去看过了,可是什么都没有。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还是那句话,这方面段景熙是行家,你现在和她外甥女是这种关系,找他帮忙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吗?”
陈慕白没接话,他现在拿不定段景熙是敌是友,如果贸然行事,说不定又被人抓了把柄,怕会害了某人。
唐恪等了会儿没动静便说起了别的事情,“我最近听说南边的事情你闹得动静可有点儿大,你不怕你们家老爷子……”
陈慕白盯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哼,闹得大才好,我还嫌动静小呢。”
当年陈铭墨从南方发家,他盯着南边不是一天两天了,选择在这个时候闹起来,不过是想有和陈铭墨对抗的资本罢了,他不能一直被陈铭墨牵着鼻子走。
☆、第56章
陈慕白回去的时候只有陈静康在团团转,“顾九思呢?”
陈静康低眉顺眼的不敢看他,“老爷叫走了。”
陈慕白立刻皱眉,“我怎么跟你说的?”
陈静康苦着一张脸,“孟宜年亲自来的,我拦不住啊……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我去看看。”陈慕白刚转身便站住,想了想,走回来坐下,“我不能去……”
陈静康问,“那我去?”
陈慕白脸上的焦急渐渐褪去,越发的平静,“你也不能去。”
陈静康不明白了,“那……”
陈慕白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半晌才轻声开口,“等她回来。”
顾九思许久没踏进这间书房了,其实这间书房的位置很好,宁静又开阔,纯粹的古典布局,里里外外透着古色古香的书卷气,连陈铭墨坐着的那把太师椅都被衬托得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可顾九思站在里面总觉得憋闷,喘不上起来。
顾九思进门许久,陈铭墨一直站在桌前写字。这些年陈老的字一直有人求,可在顾九思看来陈铭墨的字太过稳重大方,模仿痕迹太重,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死板腐朽,少了几分自己的风骨。
听说陈铭墨写毛笔字是半路出家,因为小时候不受宠,没有人逼着练习,便耽搁了,后来懂事了,才重新拾起来,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就算再勤于练习,也总是缺了点什么。
直到孟宜年推门进来提醒陈铭墨该吃药了,陈铭墨才停下笔,走到一旁洗了洗手,边擦手边问,“身体好了?”
顾九思微微颔首,“好了。”
陈铭墨把毛巾递给孟宜年,从他手里接过药,并没有马上吃,只是拿在手里,“有件事情要你去做,最近南边的事情你留点意,他那边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顾九思自然是直到陈铭墨口中的“他”是谁,只是沉默良久,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陈慕白之间变了,她开始排斥陈铭墨交给她的任务,而陈慕白也开始有意无意的护她周全,多少次,当时觉得自己谨小慎微万般稳妥,现在想来不知道陈慕白帮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到了今天,她如何还能再去做那种事情?
陈铭墨并没有等她的答案,神态自若的吃了药,喝了水,走到椅子前坐下才抬眸看她,虽是笑着却让人觉得阴冷,“怎么,不愿意?”
顾九思默认,她确实不愿意。
“你去看看我刚才写得字。”
顾九思往书桌前走近了几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并不认识那个字,只是本能的觉得那个字不吉利。
陈铭墨的声音很快响起,“那是甲骨文的‘死’字,我最近才发现甲骨文其实很有意思。左边是一个躺着的尸首,右边则跪着一个人,表示对死者的哀悼。一个人‘死’了,留下一具尸首,而活着的人,面对尸骨,陷入沉思。人大抵都是如此,只有亲人死了,才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顾九思明白陈铭墨话里的意思,只是她被威胁久了,心里有些麻木,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她本就话少,在陈铭墨面前更甚,所以陈铭墨并不等她的回答继续开口,“你是不是因为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舒心而早已忘了自己来陈家的目的?既然你不愿意,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我能找到一个顾九思,也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你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去做!还是说你觉得现在陈慕白会为你撑腰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顾九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陈慕白知道了当年在美国发生的事情他还会不会喜欢你?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可以抹得一干二净,也可以让它重新出现。到时候大白于天下你觉得你自己配得上他吗?陈慕白逢场作戏的本事你还没见识够吗?一切都是假象,你是假的,陈慕白也是假的,别让所谓的爱情害了你和你父亲。”
顾九思猛地抬头看着陈铭墨,眼中带着恐惧和愤怒,当年在美国发生的一切……
她脑中不断闪过陈慕白曾经问过她的那些问题。
“顾九思,有些事我一直很好奇,你上次说你在美国生活了很多年,那在你离开美国之后,来陈家之前,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你的右手怎么那么凉?”
“你以前生过什么重病吗?医生说你的免疫系统受过重创。”
顾九思认命的闭上眼睛,顾九思啊顾九思,你果然又给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陈铭墨大概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了解她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便没有再步步逼近,“前段时间我就当你是生病昏了头了,以后不要再犯,你要记清楚,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顾九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走到小院门口,陈慕白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她。
春天的夜里,微风拂过,漫天都是粉色的花瓣,他一身浅色休闲装站在树下,眸中清亮不减,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眼尾的那颗桃花痣越发的□□无边,她忽然明白,桃花痣招桃花劫,招的是她的劫。
顾九思站在小院门口,怎么都挪不动脚步,她有种预感,他站在墙内,她站在墙外,他们这辈子,大概也只能是这个距离了。
顾九思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垂下眼帘,轻声叫了一声,“慕少。”
谦卑而恭敬。
陈慕白有多敏感,他几乎在下一秒就意识到了顾九思的异常,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站在对立面的日子里。
可是他什么都没问,没问她去哪儿了,没问她陈铭墨跟她说了什么。
他只是缓步走过来,站定之后去牵她的手,故作轻松的问,“汤好喝吗?”
顾九思很快躲闪开来,带着明显的疏离,陈慕白收回孤零零的手,脸上的笑意也减了几分,“你有话想要跟我说?”
如果陈铭墨为难了你或者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有”,顾九思扬起头,唇边绽放出一抹笑容,淡漠而倔强,“之前可能是我病着,容易对人产生依赖,现在我好了,就没必要了。慕少和我,还是保持点距离,对大家都好。”
她一口一个‘慕少’,陈慕白一下子就明白了,看着顾九思半天,一双眸子狭长冷清,嘴角却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九小姐说得是。”
陈慕白似乎气得不轻,呼吸都粗浊起来,“既然某人认为没必要,那我就不用再委曲求全的和舒画虚与委蛇了,某人自己看着办吧!”
顾九思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笑容用力的加深了几分,“我的事情就不劳慕少费心了。”
原来他们都变了,原来他们都还没有变。陈慕白还是那个陈慕白,顾九思还是那个顾九思,他们都是小心翼翼的人,他们都是最现实的人,都可以在一瞬间回到最原始的武装状态,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舒画此刻正坐在家里掉眼泪,舒父舒母坐在一旁神色复杂。
段景臻递了张纸巾过去,“出门前我不是叮嘱你,要收起脾气,要恭谦有礼,你怎么又弄成这样回来?”
舒画也委屈得紧,“我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的了!他还想让我怎么样?”
段景熙坐在舒画对面,面无表情,“你以为陈家是那么好嫁的,陈家哪个是善人?受得了就继续受,受不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在段景熙看来,陈慕白的水本来就深,哪里是舒画可以驾驭的,更何况他对顾九思……段景熙亲眼看到的,那样的情真意切,他不会看错。
段景臻和丈夫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舒画立刻跳了起来,“我不放手!凭什么让我放弃,白白便宜了那个顾九思!”
段景熙听到那个名字忽然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眼角一跳,一颗心没预兆的颤了一下,这种反应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已经刻意把顾九思从他的生活中隔离出去了,怎么还会这样?
段景臻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弟弟,“顾九思?”
段景熙脸上还是一派清明,“不要说别人!就算没有她,陈慕白也不会喜欢你!”
段景熙今天就是过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姐姐,没想到日子没挑好,偏偏遇上这种事。
舒画越来越不满,“我怎么了?爸!妈!你们看!舅舅总是向着别人!你们还说他会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