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即便也晚了,借着灯光,仍旧可以到看门前的流水,院内的花草。
没想到穆子寒竟然还有这么一处产业。
瑶瑶愣愣地站着,就这么看着穆子寒径自往院内走去,不知道为什么脚步突然重得迈不出去了。
这一回,她都还没松手,他竟然是先松了手。
“郡主,走吧。”妮子连忙上前来,低声提醒。
瑶瑶这才缓过神来,点了点头,这才跟了进去。
一到院子里,素娘和陆子航便迎了出来。
明显看得出陆子航眸中的惊诧,即便他应该早已知道了这蝶院的主人是谁,只是,依旧惊诧难掩,尤其是见到隐离。
素娘却只是同穆子寒欠了欠身子,便进门亲自奉茶了。
穆子寒在主座上落座,妮子和隐离静候在一旁,而瑶瑶反倒是和素娘、陆子航一样,站着了。
“都坐吧。”穆子寒淡淡开了口。
仍旧是不看瑶瑶一眼,瑶瑶心头一堵,索性坐到陆子航身旁去了。
穆子寒依旧没有多大的反应,看向陆子航,道:“陆公子,“我们的缘分,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陆子航连忙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作揖,道:“陆某代陆家上下,多谢穆公子大恩!”
说罢竟就这么跪了下去!
瑶瑶条件反射一般地上前来搀扶,急急道:“陆公子,你客气了,何必行这大礼!”
她不喜欢这样子的他,太过于谦逊了,甚至谦逊地卑微。
“这不过都是我答应郡主要做到的罢了。”穆子寒淡淡解释,似乎是故意的,这才看向瑶瑶,唇畔泛起了一丝玩味的笑。
瑶瑶还搀扶着陆子航坐下,这个时候细细一想他这句话,便骤然惊了!
而全场的人,除了知情的妮子,其他人亦全都惊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郡主要求帮陆家的呢?
这主子主动卧底陆家,又是为了什么?
陆子航看向了瑶瑶,一脸不解,似乎等着她解释。
瑶瑶双眸挣得老大,恨不得就用这目光杀了穆子寒。
只是,穆子寒毫不畏惧,迎上她的目光,又道:“郡主似乎同陆公子又交情,不过陆公子忘记了罢了。”
“嘭…”
素娘手中的茶盏就这么应声而落,摔得粉碎!
他知道吗?
他怎么知道她过去同陆子航相识相知的呢?!
所有的人目光都朝素娘看了过来,穆子寒眸中冷意掠过,继续道:“素娘,这件事你也该知道吧,你跟着郡主多年了。”
妮子连忙朝瑶瑶走了过来,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道:“郡主,主子这是做什么?”
不过真正的郡主过去真的同陆子航有过什么吧!
连她都不知道,素娘确实跟着真正的郡主很久了。
“我也不知道,都没跟我商量好,吓了我一大跳!”瑶瑶原本扑通直跳的心这才安了下来,看得出来,这事情另有蹊跷。
于是,她很配合地低下了头,沉默了。
穆子寒见她如何反映,眸中笑意掠过,继续看向素娘,还未开口,陆子航倒是抢了先,道:“郡主,我们之前…”
瑶瑶突然很想笑,很想告诉他,我们之前,也许,真的认识,也许,完全就不认识。
只是,她依旧沉默,头低得更低了。
穆子寒亦是不说话,陆子航纳闷不已,只得看向素娘,道:“素姐,这…我真的记不起来。”
素娘站了起来,朝穆子寒走去,在他跟前欠了欠身子,终于开了口,淡淡道:“主子,这件事你既然知道了,为何要在这里把家丑外扬呢?”
“这里,只有当事人在,没有外人了吧?”穆子寒反问道。
听了他这句话,瑶瑶的心突然有瞬间是停止的。
隐隐感觉到,当年的事情,他一直瞒着不说的事情,似乎要被揭晓了。
“既然陆公子都忘记了,何必再提起呢?主子,你这么做只会在下人面前损了自己的面子。”素娘依旧是那淡淡的语气。
妮子和隐离皆是聪明人,听了这话,立马转身快步离开!
待门又咿呀一声紧关之后,穆子寒终于又开口了,却是对着瑶瑶,道:“又或许,你自己同他说清楚?”
瑶瑶一下子就听明白穆子寒这话里的双重意思。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直接问之前的事情,可以试试能不能唤起他的回忆。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突然给她机会了呢?
“瑶瑶,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不该忘记的?”陆子航急了,什么都顾不上按住了瑶瑶的双肩,认真问道。
瑶瑶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心下千百般的纠结!
“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了?是不是过去…是不是对不起你了?”陆子航也不顾一切地说出了心中所想,总觉得对这女人熟悉,总觉得只有她特殊,任何女人,他都本能得要保持三步距离,就只有她例外。
瑶瑶还是不说话,头低得更低了。
“瑶瑶,你说话呀?就近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对你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陆子航一脸的痛苦,放开了瑶瑶,捂着脑袋,疼痛感又一次袭来。
素娘看得心疼,眸中仇恨掠过,终于是看向了穆子寒。
明明是个假郡主,她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穆子寒为何要这么逼陆子航!
他都已经失忆了,他也已经什么都得不到了,为何他还要把过去的一切揪出来!
终于,忍不住,急急上前搀扶住陆子航,道:“陆公子,我告诉你,你别想了!我都告诉你!”
陆子航仍旧是一脸疼痛,静静地看素娘,认真无比。
“陆公子,你同我家郡主,自小就在洛城的一家画廊里认识,我家郡主为了你,还特意去学画,我…她到最后都可以像你一样,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份水墨画来,栩栩如生,逼真不已。”素娘淡淡说道,险些就把“她”说成了“我”。
穆子寒静静地听着自己本就知道的事情,没有多少反映。
而瑶瑶却是惊了,不看陆子航,而是看着穆子寒!
怎么会这样,陆子航和端木郡主本就认识。
而这家伙居然一直瞒着她!
“然后呢?”陆子航淡淡问道,缓缓朝瑶瑶看去,双眸复杂,是歉意,是悔恨,是惋惜,更多的是自嘲,是无奈,似乎自己也感觉到了什么。
他的反应,素娘看在眼中,疼在心中。
这一双温软的眸中本该是看向自己的呀!
“相识之后,你们情同意合,经常相约洛城画舫,你诉说了对陆家家主之位的淡泊,郡主则告诉了你她的身不由己,你们相识相知相惜,直到你回了钟离,郡主被王爷所迫下嫁穆府,你不知道郡主是被迫下嫁,怨恨郡主,一生不娶,不近女色。”素娘淡淡说道,一句话就道出了无数的信息。
素娘看了穆子寒一眼,又开了口,道:“而郡主听从王爷命令,对穆子寒下药,怀上了孩子后才下嫁穆府。这件事更加剧了你的郡主的恨意,你误会了郡主之前的情意是假,更误会了郡主贪图富贵荣华,不爱惜自己,下药将自己献穆子寒。”
主座上,穆子寒面不改色,仍旧是那清冷的表情。
当年,是端木遥遥对他下药,他反倒被诬陷成了酒后乱性,侮辱郡主。
婚后,他不再理睬端木瑶瑶,而这件事也从未被提起。
陆子航连连后退,看着瑶瑶,头剧烈地疼痛了起来,眼前一黑,整个就这么晕厥了过去。
【穆子寒怎么了?】
屋内,床榻上陆子航静静地躺着,面色有些苍白。
多日未见,还是那么温文尔雅。
瑶瑶就坐在床榻旁,静静地看着他。
之前,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之前,她甚至有想过,只要他活着,只要能活着便好,她便满足了,也不起追究,他究竟是谁了。
只是,现在竟是这样的境遇。
他,还是他,却是同端木瑶瑶算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被端木王爷硬生生拆散了,甚至误会重重。
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素娘把药端了过来,淡淡道:“郡主,你让一让。”
瑶瑶连忙起身,退到一旁,让素娘把那汤药放在床榻旁的矮几上,而素娘就这么坐了下去,坐在瑶瑶原本的位置上。
瑶瑶有些纳闷,不甚清楚素娘同真的的端木瑶瑶是什么关系,不敢多问。
“郡主,你有什么打算吗?”素娘开了口。
“你主子有什么打算,我只能跟着她。”瑶瑶答道,把穆子寒搬出来当了挡箭牌。
“郡主,你想王爷和王妃了吗?”素娘又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情了呢?”瑶瑶淡淡问道,索性挨着床榻坐了下去。
素娘看了她一眼,又道:“郡主,不管怎么样,王爷终究是为你好,疼你,你现在同他们这么僵持着,真没打算回去了吗?”
“你觉得我应该回去吗?”瑶瑶反问,心想不解,这奶娘跟着端木瑶瑶这么久了,什么都是她都知道的,她似乎没有怨恨端木王爷之意,但到是极力在为端木王爷辩解什么。
“奴婢不敢要求郡主,不过是说出心中所想罢了,郡主本就是孝顺之人,王爷和王妃身子骨都不好,这你也知道的,何必到了现在,还为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让他们两个老人家不开心呢?”素娘认真反问道。
“也没有闹得多不开心,等他气消了,就没事了。”瑶瑶敷衍道,心下竟是想着穆子寒,从大堂出来后,那家伙便一直没有出现了,做什么去了,是不是又去蝶儿的墓室里了呢?
原来是被下药了,反倒被诬陷对端木瑶瑶不轨。
堂堂男儿,竟被下药,这等事情他怎么能够启齿,她之前竟然还一而再地追问过他。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今夜把事情都说出来,他似乎想说明什么,只是,她不懂,琢磨了好久,都不懂。
更不懂得,日后该怎么同陆子航相处了。
这件事,还得请教他。
“郡主,这件事真的就是小打小闹吗?你卧底陆家,失身陆子航,这多丢端木王府的脸,何况,你明明知道这段情,为何瞒着陆公子?你不觉得这样对陆公子也不公平吗?”素娘又问道。
这么一问,竟是问得瑶瑶说不出话来。
她根本就不是端木瑶瑶嘛,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见瑶瑶没开口,素娘又继续问道:“郡主,主子明明知道你同陆公子有情意,为何还让你卧底陆家,王爷知道这件事,他又是什么想法?又会怎么对付陆家?”
这么一说,瑶瑶惊了。
端木王爷必定是极力隐瞒这件事的,他或许还不知道其实穆子寒早就知晓了!
真真复杂了!
难怪当初她一而再说明是她自己愿意为穆子寒卧底而去,企图帮穆子寒脱罪之时,端木王爷会一口否定了她!
穆子寒啊穆子寒!
他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为什么就是不说!
瑶瑶根本没有回答素娘的质问,亦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听出素娘语气里那难掩的怒意和恨意。
急匆匆起身便往门外去,直奔后院,穆婉蝶的墓室。
果然,墓门虚掩着,壁灯都亮了,穆子寒在里头。
瑶瑶止步,气喘吁吁,顿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一股脑地觉得应该同他说点什么,只是,一见到他那落寞孤单的背影,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昏暗的墓室里,穆子寒负手而立,面对蝶儿那幅画像,静静地站着。
瑶瑶等了良久,他都没有转过身来。
也不着地过了多久,瑶瑶终于等累了,挨着冰凉凉的墙壁,缓缓滑下,在地上坐了下去。
穆子寒还是站着,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又是过了良久,瑶瑶都抵挡不住接连袭来的倦意,双眸眯了又睁,睁了又眯,最后彻底闭上了。
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觉得脸上有东西打扰,下意识地拨开,侧过身子。
谁知道,这么一侧身,额头就碰到了一双温暖的大手,大手之下便是冰凉凉的壁板了。
瑶瑶立马睁眼,一怔,随即清醒。
穆子寒就蹲在她面前,单膝跪着,一手挡住了她的额头和地板亲密接触。
“怎么来这了?陆子航醒了吗?”穆子寒笑着,淡淡问道。
瑶瑶看着他,良久都不说话。
“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会借机会,把事情都说出来呢。”穆子寒又说道,眸中笑意浅浅,很温柔。
“他还在睡。”瑶瑶终于开了口。
“嗯,我陪你过去吧。”穆子寒说罢,小心翼翼将她搀扶了起来。
瑶瑶却是止步,不走,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在这里,我们就是恩爱的夫妻的吗?”
他第一次带她到这里的时候,这是他要求的。
“你不是说过,要让蝶儿放心,就寻个人好好过日子?”穆子寒反问道。
“那…那关键是你现在还没有寻到呀!”瑶瑶亦是反问。
“那也跟你没关系了,你已经寻到了,去好好过日子吧。”穆子寒笑着说道。
瑶瑶完全就没有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这家伙怎么说变就变了呀?!
“机会,我都帮你找好了,在蝶院里多留几日吧,我问过沈太医了,‘忆散’的解药便是故人,去吧。”穆子寒认真说道。
“真的?”瑶瑶脱口而出。
前天夜里,刚刚得到的消息,今晚临时改的主意。
“故人…”瑶瑶喃喃自语,总觉得这消息太突然了,之前一直盼着,现在终于盼来了,却有些接受不了,不敢相信。
只是,事实就在眼前了。
“嗯。”穆子寒淡淡点头,挥了挥手,道:“快去吧。”
“嗯。”瑶瑶下意识地点头,心下复杂不已。
就在她要出墓门的时候,穆子寒那低沉地很好听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瑶瑶,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我已经很难过了】
一个月的时间?
瑶瑶止步,很想回头,却还是迟疑了。
只是,仍旧没有迈出步子。
她不是好多事情要问他的吗?
怎么来打了几个盹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瑶瑶越想越不甘心,理由充足地转身,大步又朝墓室里去了。
穆子寒依旧背着墓门,静静地看着女儿的画像,听得那刻意踩重的脚步声,唇畔泛起了一丝无奈,也不说话。
瑶瑶终于止步,吐了口大气,才道:“穆子寒,有些事情,你是不是应该同我交待一下?”
问得理直气壮,质问口气十足。
“交待?”穆子寒反问道,仍旧背着身子。
“你就不能转过来吗?背对着人说话,很没礼貌。”瑶瑶不悦地说道,心下一股莫名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
穆子寒这才转过身来,淡淡道:“现在可以了吗?”
“你!”瑶瑶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