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个皇帝还能不能吃下去饭。”她咬牙说道。

陆云旗看着她。

“清河伯查证君子关的官兵是受了他人指使打开了城门。”他说道。

君小姐一愣。

他人?

能指使君子关官兵的自然是他们信赖的人。

清河伯这话什么意思,是个人都能想到。

他分明是指成国公是奸细,君子关的官兵已经都死了,死无对证。

那些官兵战死捐躯,却还要被栽上这样的污名。

君小姐牙将勺子咬的咯吱响。

“懦夫。”她说道。

皇帝将面前的汤碗一饮而尽,放下来脸上微微出汗,显得容光焕发。

“替朕多谢太后。”他对内侍说道,“待朕忙完了去看看太后。”

内侍连连躬身。

“陛下能吃饭了,娘娘就放心了。”他们激动的说道,“娘娘说了,陛下可要千万保重龙体,万事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皇帝点头应声是,一面看向殿内。

“你们也要记得太后的叮嘱。”他说道。

殿内坐着十几位官员,此时也都在进食,闻言都俯身应声是。

“大家这些日子都辛苦了。”皇帝说道,“寝食难安。”

“陛下辛苦。”宁云钊说道。

大家都习以为常了,闻言也没人再目视他。

“陛下辛苦。”他们跟着说道。

“但是,如今的形势依旧不容松口气。”皇帝又说道,将擦嘴的锦帕放下。

内侍们立刻将桌子撤下去,人也都退了出去,殿内重新恢复了议事。

“主要是金人来的太突然,大家一时措手不及,并不是挡不住。”一个官员说道。

这话真是说的可笑,就好像以前金人打来还给你特意打声招呼一般。

有不少官员的嘴动了动,但想到前些日子有几个官员因为吵闹指责不该议和不该轻易的更换将帅,被皇帝以扰乱军心民心之名下了牢狱,大家都又将话咽回去。

听到突然二字,皇帝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朕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成国公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他说道。

“陛下,他已经意图谋反,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黄诚说道,“说起来当初就有人说过,明明说要议和让撤兵,成国公却跑到金人的易州去,谁知道是不是那时候就是跟金人谈好了。”

皇帝啪的将奏章打在几案上。

“他怎么能这样做?朕哪里对不住他?”他说道,说到这里又神情悲愤,“就算朕对不住他,他对朕不满,也请看在先帝和太子兄长当年对他的恩遇上,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

他说着站起来。

“你们去问问他,他到底要朕怎么样做?只要能换的大周太平,朕,朕给他认错。”

“陛下,不要说这种话。”黄诚肃容说道,上前一步,“对这种小人,仁善对他们是没用的,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是啊,对付这种贼子,就必须狠狠的击退。”其他官员也纷纷说道。

在一番劝进言后,皇帝情绪恢复,叹口气。

“朕是实在不忍看北地百姓生灵涂炭。”他说道。

“请陛下放心。”黄诚说道,“清河伯已经北上,击退侵入河间的金贼。”

他说着示意兵部的官员,官员上前在一旁展开的舆图上指点给皇帝看。

“…就在昨日送来消息,保州的金贼已经退回绪口,霸州的金贼也正向长丰退守。”

“…三路大军已经集结,必将金贼一鼓作气赶回…”

正月末,虽然已经立春,但北地依旧冰天雪地,一片苍凉。

鼓声忽的在天地间响起,这是点将鼓,一时间兵马齐动,很快城外万数人马云集列阵,各色旗帜军服点缀的大地上,肃穆又绚烂。

营帐里,清河伯身上披着一副厚厚的铠甲,甲叶陈旧,身后的大氅染着斑斑血迹。

“如此,众将听令,分兵四路,将金贼赶出我境。”他说道,声音虽然算不上洪亮,但双目凌厉威严。

帐下肃立着十几位将官,闻言齐声应和。

但有一个将官只是动了动嘴唇,神情忧虑。

“伯爷。”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站出来,“末将认为,穷寇莫追,金人败退的厉害,以免有诈。”

他这句话说出来四周的将官没有什么意外,就连清河伯也神情平静,很显然这话不是他第一次说。

“杨总兵。”清河伯说道,“你的思虑很周全,这些日子各方哨探已经去探查密切注意金人是否异动。”

杨总兵点点头,神情有些讪讪。

“伯爷,末将不是贪生怕死。”他说道。“只是这金人的战术不容小觑,他们兵强马快,最善于突袭急攻。”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清河伯看着他的视线转冷,心里不由苦笑一下,还是说错话了。

清河伯一向自诩北地元老,最讨厌他们这些人把他当做新人,尤其是不想听到他对金人不熟悉这种说辞。

杨总并垂下头。

“伯爷自是最知晓的。”他补充一句说道。

他当然知晓,他也要让天下人知晓,他邹江当得起北地的功劳,他邹江本应该是清河公。

清河伯没有再看杨总兵,抬手将长刀一挥。

“金贼横行杀我百姓毁我家园,凡我大周子民,都当同仇敌忾杀贼报国。”他说道。

帐下将官们纷纷振臂。

“杀贼报国。”

这喊声传出去,很快城外兵马亦是振臂高呼。

“杀贼报国,杀贼报国。”

一时间席卷大地,气势如虹。

因为接连的好消息,出了正月的京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比往日还热闹,人们似乎要将正月里缺失的喜庆热闹都补回来。

纵然有官家的护卫开道,黄诚回到家的时候也比往日慢了很多。

他颤巍巍的下了马车,门口的家丁们涌上来,其中一个靠近递过来一封信。

“老爷,铺子里的信。”他低头说道。

黄诚是有不少产业铺子,但没有哪个铺子会写信给他。

这个铺子是郁迟海的代称。

黄诚一面走进家门一面打开了信。

“我倒要看看这狗奴儿要说什么。”他带着几分恨恨说道,视线落在信纸上却是一愣,“爷爷?”

爷爷?

他在喊谁?能当的起黄诚一声爷爷的可都是死人。两边的家丁们有些不解。

黄诚也很不解,看着信纸上的两个字。

一张信纸上只有两个浓墨写的大字。

爷爷。

爷爷?什么意思?黄诚不由再次念了遍,忽的想到什么,脸色顿时涨红,三下两下将信纸撕碎。

“狗奴,竟敢戏弄我。”他骂道,转身抬手,“来人,把那姓郁的狗奴的人都给我就地处死。”

听懂这句话的家丁立刻应声是带着人就向外奔去。

而此时在霸州,被一群兵将拥簇站在城门上的郁迟海忽的抬手算了算。

“哎。”他说道,“乖孙子。”

什么?

他是想他的孙子了吗?周围的将官不解的看过来。

郁迟海被风吹红的脸上浮现笑意。

“接下来,我不用装孙子了。”他继续说道,“你们该当真孙子了。”

说罢抬手一挥。

“儿郎们,敌已经被诱深入,收网捕猎吧。”

随着他的话,两边的将官俯首应声,看着一队队人马向四面而去,站在城门上的郁迟海才转身。

“我也该去看看那繁华之地了。”他说道,接过随从递来的披风大氅,将头脸都包上大步而去。

第三十五章 有消息

日光明亮,但二月的风依旧料峭,陈七站在九龄堂门口,看着门帘一阵阵的卷动。``し“你看什么呢?”方锦绣的声音在后响起。

“我没看啊,我是在听。”陈七说道,回头看了眼方锦绣。

听?

方锦绣走过来。

“…千真万确,金人就是成国公引进来的…”

“…这么说成国公真的投靠金人了?”

“…他负罪而逃,天下无容身之地,当然只有去投靠金人了…”

“…据说早就勾结金人了,他在北地盘踞那么久,早就被金人收买了…”

“…没想到成国公竟然是这种人…”

“…人都是贪心难足的,他功高权盛…”

风卷着门外的议论不时的传进来。

“胡说八道。”方锦绣说道,“这有什么好听的。”

陈七摊手。

“闲着也是闲着。”他说道,看着方锦绣,“你还不如在阳城呢,这里也没什么事做。”

得知君小姐被陆云旗抓走了后,方锦绣就赶了回来。

“回来拿工钱。”她说道。

陈七噗嗤笑了,待要说话门外的议论声更大。

“…等一下,那岂不是糟了…成国公这么厉害,他领着金人,岂不是所向披靡?”

“…对啊对啊,会打到京城来吧?我们快收拾东西跑吧。”

“…你急什么,皇帝还没跑呢…”

“…放心吧不会的,没了成国公还有清河伯呢,你们忘了成国公是谁手下的兵?清河伯!”

“…已经挡住了,把金人赶回去了,看着吧,用不了几天金人就该又来求和认输了…”

“…对对,清河伯很厉害的,如果不是当年被人陷害闹了兵乱,这世上哪有成国公…”

听到这里,方锦绣哼了声。

“胡说八道。”她再次说道,转过身向内而去。

清河伯厉害也是胡说八道?陈七哈哈笑了,才要转身跟进去,就听得街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呵斥。

“急报急报。”

这声音这两个月大家都很熟悉了,这是来自北地战事的信兵。

陈七忍不住掀起帘子看出去,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呵斥避让一条路,那满身风尘的驿兵疾驰而过。

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皇帝踏入殿内,等候在这里的几个大臣俯身施礼。

“什么事?这么急慌慌的?”皇帝皱眉问道。

几个大臣对视一眼,眼神推诿一刻,一个大臣无奈的站出来。

“陛下。”他声音微颤说道,“清河伯失去消息了。”

皇帝愣了愣。

“失去消息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二月的祈州天气酷冷,尤其是昨晚下了一场雪,雪虽然不大,但却在地上冰冻一片,在白日的日光下望去,让人觉得冰冻刺骨。

清河伯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大氅在城堡上已经站了一个早上了。

“伯爷,进去歇息一刻吧。”身边的将官低声劝道。

“多久了?”清河伯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已经三天了。”将官忙答道,“伯爷放心,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清河伯面色稍缓,但看着前方的视线依旧沉沉。

前方入目一片荒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地上的树木被火烧的一片焦黑,被风吹起雪露出的地面上有血迹斑斑。

可见这里进行过惨烈的战斗。

视线再远处,隐隐可见密密麻麻的旗帜。

旗帜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旗帜下的兵马。

“又来了多少?”清河伯再次问道。

将官的头微微垂下。

“西路来了三万。”他说道。

“那现在围住我们的就有十万兵马了。”清河伯点点头说道。

十万这个数额说出来,他似乎没什么惧怕。

将官低着头应声是。

“害怕了?”清河伯看着他说道。

将官忙挺直了身子。

“末将不怕。”他大声说道。

清河伯点点头。

“没什么可怕的,金人最擅于玩弄这种围困战。”他说道,“我们粮草充足,怕他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