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由季红服侍着梳妆。听说苗安平来了,她不由得抚额。抱怨道:“他怎么这么好的精神!这一大早的,他就怕不别人说闲话?”

这些日子又是分家,又是丫鬟们配人,还弄出了栖霞的事,宋翰十分的暴躁,没事都能挑出刺来,她哪有机会和他提句容县捕快的事。偏偏他这个哥哥一点也不省心。咄咄逼人地非要问出个结果不可。

季红不敢吭声,倒来禀报的小丫鬟无知无畏,笑道:“舅爷遇到了世子爷,世子爷正准备上朝。还特意停下来和舅爷说了两句话才走。”

苗安素一愣,忙道:“世子爷和舅爷都说了些什么?”

小丫鬟笑道:“就是问舅爷过早饭了没有?天气越来越冷,屋里不点火龙人写字手都伸不开了之类的话。”

苗安素松了口气,去了厅堂。

苗安平站在多宝格架子前打量着上面一对霁红梅瓶。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见是苗安素。他皱着眉头迎了上前,不悦道:“英国公要把你们分出去单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派个人回娘家去说一声?英国公府没有二十万两银也有十万两银子的家产,你就不怕被他们给坑了?他们分了你们多少家产?妹夫可签字画押了?谁做的公证人?他们凭什么把你们给分出去?”像是他分家似的。

苗安素疲惫地道:“我就算是告诉了你,你们能帮我些什么?找了一帮子人来吵闹?英国公府有惯例。世子继承家产,次子分出去单过。”她实在是怕这个哥哥闹起来得罪了好面子的公公,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婆婆的陪嫁五分之三分给了二爷,五分之二分给了世子,世子后来又出高价把那五分之三的产业换了回去,婆婆这边事已清了。至于英国公府的产业,都是公中的,最多能把公公名下的产业分一半给二爷。但公公现在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分财产…”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苗安平已跳了起来:“你傻了吧?这个时候你不把该得的东西拿到手,难道还指望着以后公公断气的时候留一半产业给你们不成?你也知道你公公正值壮年,他要是续弦又生下幼子怎么办?还有,谁跟你说英国公府有惯例的?这惯例是你见过还是我见过啊?还不是他们嘴一张!他们要是不把财产的事分清楚了,你就不能答应分这个家…”

苗安素苦笑。

如果宋翰是英国公府的嫡次子,不,甚至是庶子,她都可以照着别府庶子离府的规矩争取一番,偏偏宋翰身份暧昧,宋翰根本就不敢去争,说什么都答应,你让她一个做媳妇的怎么去争啊!

她没好气地道:“分家是国公爷同意了的,二爷也答应,你让我去跟我公公争不成?你是不知道我公公的脾气,你越是向他要,他越不给,你越是乖乖地听话,他反而会怜惜你,像这样,二爷什么也没有说,分家的事全听了我公公的,我公公不就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在四条胡同给我们买了个宅子吗?而且我公公还分了个每年有两千两银子出息的田庄给我们,说以后每年贴补我们四千两银子过日子。你就不要在这里乱参和了!”

“呸!”苗安平恨铁不成钢地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他是哪张纸上写了每年都会贴补你们四千两银子过日子?这是今年有明年还不知道有没有的事,你在娘家的那么精明,怎么嫁了你就糊涂了?再说了,哪有分家不请了娘家人做见证的?不是我妹夫把你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他说着。就看见苗安素的脸突然涨得通红,还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苗安平心中一动,若有所觉地转身,看见宋翰沉着个脸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苗安平在心里嘀咕着。

他敢在苗安素面前放肆,却不敢得罪有所求的宋翰。

苗安平忙换了个笑脸迎了上去,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妹夫”,道:“您用过早膳了没有?我们家门口一家买蟹黄包的,味道极好,我特意带了一笼过来。妹夫尝尝味道如何?”

季红机敏地端了包了进来。

刚才苗安平说的话宋翰都听见了。

他不由在心里冷笑。

什么都不懂得东西!

你以为人人都出身市井,不如意的捋了衣袖打场架,完了见面依旧能笑呵呵地喊声“哥哥”。

他不分家,等候他的就是个“死”字!

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的。

他分出去了也好。

自立门庭了。也就有借口谋个差事了。

不用在宋墨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可比什么都强。谁知道宋墨什么时候发起疯来就想着要整他!

反正父亲不开口,宋墨也不能指责自己以庶充嫡,他仗着英国公府二爷的名头在外面还怕没有人巴结?

宋翰看见苗安平脸上那谄媚的笑容,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站起身来,道:“马上要搬家了,陆家舅老爷那里。几位叔伯那里我都得去一趟,早膳我就在外面用了,你们兄妹正好说说话。”然后在苗安平“妹夫,妹夫”的叫喊声中拂袖而去。

苗安平觉得被扫了面子。塞着脸质问苗安素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苗安素横了他一眼,道:“谁让你非议人家的家事了?”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苗安平心虚地嚅嗫了几句,见捕快的事又没了着落,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带来的几个蟹黄包全部塞进了嘴里,这才回了大兴。

苗父忙问他:“你妹夫怎么说呢?”

“别提了。”苗安平把在英国公府的遭遇一五十一地告诉了父亲。还道,“你说,我妹妹是不是脑袋被灌了铅啊!”

苗父却被那一万多两银子的宅子和每年四千两银子的补贴给镇住了。

他喝斥儿子:“你管那么多事干什么?你妹妹上有公公下有夫婿,她不听公公、夫婿的,难道还听你的不成?”他说着,眼珠子直转,又道,“不知道那四千两银子是一次性给清?还是分期分批地给?要是一次性给清,不说别的,就是拿出一半来放印子钱,一年最少也能挣个千八百两的,我们家一年出就二三百两银子开销。”

苗安平立刻明白父亲的用意。

他立刻凑到了父亲的面前,低声道:“这件事可别让大伯他们知道了。我看最好说是英国公府有这样的惯例。”

苗父不住地点头。

苗安平就有些按捺不住,道:“爹爹,要不我去探探行情?这放印子钱,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当然。”苗父催他,“你快去问清楚了我们爷俩拿出个章程来。”

“嗯!”苗安平高高兴兴地出了门,晚上喝得烂醉有回来。

苗父当然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隔天苗安平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可一起床就被他的狐朋狗友告辞,句容县的两个新增的捕快名单已经下来了。

一个是句容县主薄的侄儿。

一个是英国公府的护卫。

第四百六十一章 砸中

苗安平牙齿咬得吱吱响,恨恨地道:“怎么着?我不过是不疼不痒地说了宋家几句,他宋翰就要记恨我千年不成?不帮忙不说,竟然推了家里的一个护卫出来打我的脸,他这是把我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啊!”然后不管不顾地冲到英国公府。

宋翰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他气得脸色发青,冷冷地看了苗氏兄妹一眼,道了声“你们兄妹之间的事,不要把我给扯进来”,拂袖而去。

苗安平像掉进了油锅似的跳了起来,把苗安素骂了个狗血喷头,逼着她去找宋宜春换人。

苗安素哭得稀里哗啦,却坐在那里怎么也不动。

事情怎么这么巧,她的哥哥刚刚说要谋求句容县的捕快,跟着窦昭从真定过来的一个护院就得了这差事…要说这其中没有蹊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宋翰也是这么想的。

他虽然讨厌苗安平,可苗安平到底是他的舅兄,苗安平被这样打脸,他一样的没有面子。

宋翰望着颐志堂的方向,心里像沸水似的翻腾不止。

颐志堂里,得了差事的护院正在给窦昭磕头谢恩。

窦昭笑道:“这个事可与我无法,全是世子爷的主意,你要谢,就去谢世子爷吧!”

那护卫十分的机敏,奉承道:“没有夫人,世子爷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世子爷我要谢,夫人我也要谢。”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很高兴。

窦昭就赏了他五十两银子置办官服,打点上峰。

护卫谢了又谢,这才退了下去。

回到东跨院,他托高兴的媳妇帮着置办了几桌酒席,请了颐志堂的护卫喝酒。大家很是高兴了两天。

窦昭这边却琢磨着,既然宋墨默认了蒋琰和陈嘉的婚事,这层窗户纸就得捅破才成。

看陈嘉的行事作派,估计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蒋琰那里,也得讨个口气才行。而且这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从来只有男方向女方提亲的,女方向男方提亲那就低了一头。

她想来想去,这个中间人只有蒋骊珠合适。

窦昭就请了蒋骊珠到家里来听戏。透了个话音给蒋骊珠。

蒋骊珠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有了主意,笑道:“这件事您就交给我吧!”

回到家里,她请了姚二家的媳妇去说话。

待陶二家的媳妇从吴家出来的时候,昏头昏脑的都有些找不到北了。

她一路激动地回了玉桥胡同。进门就拉了陶二道:“你快捏捏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