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后,天画捧着方才那只红眼灰鸽子回到露台上,将它往天空一抛,看着那信鸽远去,他笑吟吟地唱着艳曲一晃三摇地离了天书房间:“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
……*……*……*……*……*……
京城
西市附近的一处有些破旧的小酒馆里,传来一阵女人粗暴的叫骂声:“娘希匹的,你个死金毛猴子,敢把老娘的银子去嫖那些小娼妇,你就给老娘睡大街去!”
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阵盆子、罐子、菜叶子被砸出了门口,随着那些东西蹿出来一个极高的人影,他狼狈地躲开一把迎面飞来的菜刀之后,一边抱着自己被扔出来的包袱,一边忍不住嘟哝:“上帝,女人不能如此粗俗,淑女要温柔可爱!”
“苏女是谁,老艾,你又把你家掌柜胖婆娘给得罪了,还想着别的女人?”门口几个正在挠虱子的乞丐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眼底满是轻蔑。
“一个靠着胖寡妇养着,吃软饭的男人,啧,啧,也不知胖寡妇看上他什么了?”
“怕是那张奇怪的西域小白脸?”
“金毛猴子……哈哈哈!”
乞丐们肆无忌惮的嘲笑让艾维斯心头恼火,他一边拿掉自己头顶上的菜叶,一边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厉声道:“你们这些白痴……上帝不会宽恕你们的!”
但是他蹩脚的口音却只惹来更多的讥讽笑声,甚至威胁。
“个吃软饭,脾气还挺大?”
“要不要揍他?”
艾维斯闻言,涨红了脸,转身急匆匆地向巷子外走去。
他不是没有被乞丐们揍过的!
当初他就是在上元节的时候摆摊卖东西,得罪了地痞,被地痞手下的乞丐们恶狠狠地揍了一顿,倒在街头被酒馆的胖寡妇给捡回来的,他养好了伤,却没有一技之长,不得不暂时和老板娘做了情人。
好吧,他承认这有点不太光彩,不像一个女王骑士应该做的事儿。
但是……
艾维斯摸着自己鼻子,一边走,一边自嘲而颓丧地笑了笑,他早八百年就和这个词儿无缘了罢。
他沿着热闹的大街慢慢地走着,看着满街的人来人往,亦还有一些和他一样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人经过,但他们神色专注,皆是来往匆匆,没有人像他一样漫无目的的流浪在异国的街头。
他忽然有些茫然,自己应该去哪里呢?
他正在茫然之时,忽然被人推了下,正是愣神,便听见一阵马蹄喧嚣声匆匆而来。
身边的人群忽然开始推推挤挤地往大路两边散去,议论纷纷。
“哎,是司礼监厂卫过来,你快让开路!”
“那身衣服好威风,看风部的头儿大鼠可是和我喝过酒。”
“得,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老子还和他嫖过一个女人的咧。”
艾维斯听到司礼监三个字之后,忽然蓝眼珠子一亮,这不是上元的时候,那位漂亮有钱又大方的小姐提到的么?
一想到那一千两的银票,他立刻朝着那一骑厂卫挤了过去,一边挤一边嚷:“司礼监……那个我要找小……七,小七!”
那位小姐说了,他快饿死了就去司礼监找小七,找到小七,想必就有饭吃了!
身边的众人被他挤得骂骂咧咧的,艾维斯一点不理会只继续往前挤,眼看着快挤到了人群前了,却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艾维斯?”
艾维斯没想太多,随口道了一句:“是!”
随后,他忽然感觉一只大手带着一张帕子绕到了自己面前,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股子刺鼻的怪异味道涌上来,他挣扎了几下,随后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
立刻有两名壮汉一左一右地夹住他的胳膊,扶住他软倒的身躯将他强行带离了人群。
边上有人看见着不对,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不过是一个异乡乞丐,怎么值得人为他出头?
……
周宇正领着人往司礼监而去,却忽然拉住了缰绳,有些疑惑地看向附近的人群。
边上之人亦扯住了马匹,恭敬地问:“副座,怎么了?”
周宇微微颦眉:“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喊小七?”
跟在他身后的厂卫闻言,面面相觑,随后皆摇摇头:“属下等人没有听见。”
周宇迟疑了一会,暗自思量,许是自己听错了罢,便道:“回罢?”
随后,他便领着众人策马离去。
拥挤的人群渐渐又如潮水一般散开来,仿佛从来没有一个异乡人曾经来过。
……*……*……*……*……*……
泉州
闽人多居之处,亦是中原第一大港,附近亦建有第一军港,帝国前期时因多有各国商人往来,乃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丰饶富庶,堪比江南,奇珍异宝及各色人等聚集无数。
然海禁之后,他国商贩皆被迫改走旧路,经过赫赫,再从律方通商入天极,致泉州商事迅速凋敝,税赋骤减,不再得帝国重视,如今也已经沦落成寻常海港口,难觅商船,多见渔船。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海边,目光从不远处一片片的渔船上掠过,微微颦眉:“这里竟一艘商船都没有了么?”
梅苏摇摇头:“禁止海运之后,商船很少,有也都是些旧船。”
她看向广袤的大海远处,被海风吹得微微眯起眸子:“梅司运,看样子你比我了解多了,那么也该知道这里绝对不可能就这么些船,必有其他港口罢?”
梅苏闻言,看着秋叶白,神色有些莫测:“但是这里就是州志上唯一的港口。”
秋叶白有些讥诮地弯起唇角:“梅司运曾是商人,想必也该知道这海运虽禁,但是能禁海,却禁不了人心,这里也许没有曾经的繁华,但是我们一路进入泉州到达港口,这里的妓院、酒楼生意都不差,甚至有一条街称得上酒肆林立,若是这里真是只有贩渔业,那么谁来消费?”
梅苏是把她当傻子了么?
梅苏闻言顿了顿,修目里闪过一丝钦佩的目光,微笑了起来:“大人眼力上佳。”
他顿了顿,随后道:“大人猜测的没有错,禁海,禁不了民心,不让公开海运,却杜绝不了走私,这里的渔港是为了应付外头人来查验的,还有一个走私港。”
秋叶白见梅苏没有再兜圈子,便也没有再对他冷言冷语,只颇为感兴趣地挑眉道:“哦,谁那么大胆敢承建走私港,莫不是当地的府尹或者巨贾?”
闽人多以打渔为生,因此宗族抱团,相扶互助,民风颇为彪悍,一人出事,乡里皆出手,很是护短,外乡人很难在此地任职长久不被排斥。
她想着也只有此地一州长官或者地头蛇才有这般胆量敢冒着诛三族的风险承建经营走私港了。
但是有了走私港,必定会有走私船,那运粮就都有着落了。
梅苏点点头,轻描淡写地道:“没错,正是此地的府尹,不过这里的港口亦有梅家的一份儿。”
秋叶白闻言一愣,看着梅苏,随后忍不住感叹:“厉害,不愧是商王之王。”
这个梅苏,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触手!
梅苏垂眸看向秋叶白,忽然想起,这是她第一次赞许他罢?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唇角微微上扬:“若是大人准备好了,咱们一会就去拜会泉州府尹,下官还是有把握让他开港和借出走私船的。”
秋叶白闻言,看着梅苏修眸里的自信和淡定,心中一动。
她忽然有些明白百里初为什么希望她能够收服梅苏了,此人,确实是一个人才。
但是……
她垂下眸子,理了理衣襟,淡淡地道:“也好,走罢。”
随后,她率先翻身上马,向来路策马而去,梅苏亦立刻跟着上马奔去。
不远处正在捡着贝壳和玩儿沙子,完全沉浸在大海辽阔的美景之中的宁秋和宁春二人,见自家主子过来了,知道这是主子要回去了,便立刻将东西往袋子里塞好,也跟着翻身上马。
至于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的一白见秋叶白和梅苏一前一后地过来,终于暗中松了一口气。
“回去罢,大伙在城外怕是要等急了。”秋叶白看着他们道。
梅苏看这宁秋几人,忽然似不经意地道:“平日里见染军师总是跟在大人身后,极为尽心,今儿难得竟然不见染军师跟着来看海港?”
秋叶白悠悠道:“他另有要事。”
梅苏感受到一白冰冷的目光,便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嗯。”
随后,他亦不再多问。
众人齐齐策马穿过泉州城回到城郊的村落,秋叶白远远地便看见小七在村口等着她。
见秋叶白过来,小七立刻上前替她牵了缰绳,待她落马之后,便侧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四少,刚才接到礼嬷嬷的飞鸽传书,说是已经找到那个叫艾维斯的西域人,这就着人送他过来。”
秋叶白闻言,点了点头,唇边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来:“很好。”
她一边和小七往村里走,一边迟疑了一会,刚想开口,便见小七诡秘一笑,抢先低声道:“染军师已经醒了,在马车里等着那四少呢。”
秋叶白有些不自在地轻咳:“嗯。”
随后,她看了向梅苏道:“是了,梅司运,你先去召集所有人做准备,咱们准备出发进城。”
“四少要不要先行支起仪仗进城,将粮草军资放在城外以为保险?”宁秋有些警惕地看了眼梅苏,随后低声问。
这里的人如和梅苏有所往来,那么万一他们在粮草上做手脚,或者用别的方式扣押了粮草,那么罪名就会扣在秋叶白的头上。
秋叶白当然知道宁秋是顾虑什么,她只摇了摇头:“不必,泉州府尹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大军的粮草动手脚。”
梅苏自然也明白宁秋的意有所指,却也只当没有听见,对着秋叶白抬手温然道:“下官这就去召集人马。”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秋叶白也立刻转身向不远处的一处马车走去,边走边问跟在身边的宁秋:“小七有没有说染军师这一次睡了几个时辰?”
宁秋点点头:“他说染军师一共睡了两个时辰,也是不管谁唤都唤不醒,不过方才已经醒了,双白送了吃食进去。”
秋叶白闻言,神色微松。
宁秋见她的模样,轻声道:“四少,染军师清醒的时间只怕不长,您何苦……。”
秋叶白一抬手,摇了摇头,轻叹:“不要说了,我知道。”
她如何不明白呢?
她走近了马车,便看见马车附近三三两两地站着‘士兵’目光冰凉而警惕,一看便是鹤卫易容而成。
双白端着个装满了食物的盘子过来,正好看见她,便微笑道:“军师在里头等着大人。”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托盘搁在秋叶白手上:“大人想必也腹中饥饿,便一起与军师用餐罢?”
秋叶白看了看盘子,也没有拒绝,便端着盘子进了马车。
百里初已经摘下了面具,正慵懒地靠在软枕之上,似还有些寐意未醒,见她进来,便抬起绒薄的眼皮朝她微微一笑:“回来了?”
他长发半散如缎一般洒在身后,衣襟半开,肤光如玉,容色说不出的清艳和慵然,唇色殷红。
为了不引人怀疑,马车并颇为简陋,与百里初平日里乘坐的马车不能媲美,只是尽量布置得舒服柔软而已。
只是有些人即使身在草屋陋室,也能让人觉得他横卧的是金屋华室。
何况他只这么一抬首,便生生一幅美人初醒图,让秋叶白看得有些脸颊微热,莫名地想起每次欢爱之后,他便是这副样子。
随后,她察觉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是什么情景,便立刻暗自狠狠唾弃自己见色起意。
百里初见她一会子痴,一会子恼的,便挑了挑眉:“怎么了?”
秋叶白僵了僵,摇摇头,将自己满脑子的绮思抛开,只道:“你再吃点,一会子就要进泉州城了。”
百里初随手从她放下的托盘里取了一枚点心含进嘴里:“今儿情形如何?”
若非他这个说睡就睡的毛病,他亦不会让小白和梅苏独处。
秋叶白便将今日看到的港口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百里初。
百里初点点头,不可置否地道:“你现在进城不怕东西被梅苏做手脚了?”
她一看百里初那不惊不诧的样子,心中就明白他一定是多少知道了那港口有梅苏一份的消息。
不过,她已经懒得和他直接发脾气了,她只淡漠地道:“宁秋已经问过这样的问题,梅苏这样的聪明人,若是想要在这些粮草上动手脚,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敏感的时机和地点,这样太容易被查出来。”
她若是梅苏,一定会选……
“海上、海盗劫持。”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随后又对视一眼。
这算是默契么?
秋叶白别开脸,淡淡地道:“没错,所以现在不必担心太多,你先用餐好了,一会就下车罢。”
毕竟这车驾名义上是给她这个监军的,一个小小的军师总是出入她的车驾,滞留太久,难免惹人怀疑。
说罢,她准备转身下车,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拉住了。
秋叶白感受到手腕上传来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心中微微一顿,没有继续动作。
百里初忽然伸手轻轻地描绘着她手心长出来的薄薄茧子,一边问:“别急,我想问你为什么忽然要去寻那个叫艾维斯的西域人?”
“因为他不是一般人,你可还记得上元夜的那天,他拿出来的那些模型船?”秋叶白手心被他撩拨得痒痒的,她微微缩回手,却避不开他灵活的手指。
“模型船?你说的是那造型古怪精致的西洋小船?”百里初顿了顿,继续轻轻地用指尖从她的手心慢慢地描上她的手指。
秋叶白抽不回手,又见他问得正经,便也只得随着他去了,只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些船,你不明白,我前生……以前曾经看过那样的船,并不只是寻常的小玩意儿,他的那些船全部是一比一按照真的船只做成的模型。”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上面有火炮,也就是说那是按照真正的西洋军船做成的模型。”
“那又如何?”百里初开始有些不以为然,随后忽然抬起眸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是说……。”
“没错。”秋叶表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那个艾维斯手上不止一艘那样的模型,但是他却表示他不会售卖,只是用来吸引人的目光,而且你留意到了没有,那些模型船全部看起来都很新,而且没有破损,这说明了什么?”秋叶白无意识地靠近了他,坐下来,有些兴奋地道。
百里初看着她靠近了自己,眼神微幽,随后轻笑:“你想说,说明他的船模型都是他自己做的,也就是说他会——。”
“——会制造军船,而且很有可能是西洋人的战列舰船!”秋叶白点点头,眼神明亮。
“那又如何,我帝国水师威震天下,战船更是横扫四面海域。”百里初见她如此兴奋,便挑了挑眉道。
秋叶白见他那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摇摇头,不自觉地用上了宫里的称呼:“殿下,帝国水师确实曾经威震天下,战船也确实曾经非常出色,但是现在已经过了百多年,我们的战船却还是当年的那种旧船的样式,没有任何改进,甚至连海盗都打不过,你真的觉得我们的战船能比西洋战船更出色么?”
这些年海上水师等同不曾存在,皆是龟缩于岸边,等着海盗来劫掠的时候,上了岸,展开陆地战才反击,正是因为每次战船出海追缉海盗,皆被打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
百里初一愣,面容上浮现出深思的神色来。
“所以,这个艾维斯如果能掌握西洋战船技术,我们便可以利用他在咱们这里建造更好的战船,以后再出海运粮,何惧海盗?”秋叶白笑道。
百里初闻言,眯起眸子:“你说现在就让他来建造战船,然后再护送粮草出海?”
秋叶白立刻摇摇头:“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就算他过来也来不及了,但是现在我们完全可以让他带着我们出海,他能漂洋过海而来,在海上的经验必定比我们所有人都要丰富,包括面对海盗和风暴的考验!”
至于建造战船,当然不是现在一朝一夕可成的。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点点头:“此事可行。”
秋叶白见他也赞同,立刻含笑道:“嗯,咱们准备一下,进城等待,相信他很快就会被护送到泉州来。”
说着她就要立刻翻身下车,却不想她才背过身子,便忽然被百里初一把抱住了腰肢。
她瞬间一僵,那熟悉的、幽凉的怀抱,让她几乎瞬间下意识地想要回身,但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只道:“我要下车了,染军师,你……。”
“小白……小白……别再这般冷着本宫。”百里初将脸埋入她的背后,声音幽凉而轻软,软得秋叶白的心都发颤。
她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这般说话。
声音里的柔软,软得让她心中难受。
第十九章 背叛 下
百里初将脸埋在她的后腰上,轻嗅着她身上清冽的香气,幽凉的声音微哑:“小白……小白……。”
小白……
秋叶白感觉着他的脸颊轻触着她的背部,他的呼吸轻轻地拂过自己的背脊,让她只觉得脊背微软。
她几乎疑心自己是否听错,他声音竟似带着的一丝委屈,一丝无奈、一丝涩然。
她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这般骄傲的公主殿下……
他是在求她么?
秋叶白垂下眸子,掩去眼眶里的涩然和不忍,伸手有些微颤地抚上他环住自己腰肢的手,一狠心,拉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轻声道:“你刚醒,还是在车上歇着,我会告诉他们你不舒服。”
说罢,她便径自下了马车,逃也似的匆匆地走向不远处正在收拾准备的粮草车队。
她怕自己一回头,便忍不住转身就抱住他。
可这一次,她不想心软,亦不能心软,更不能让步,除非他真的能承诺日后在任何事情、任何时候都将她视为平等的伴侣,而不是将她只是视做需要保护的所有物。
“四少?”小七看着秋叶白步履匆匆过来,眸色还有一点红,他不禁一怔,眼里闪过忧色。
秋叶白看着他摇摇头:“无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七点点头:“基本准备就绪,咱们可以出发了。”
“那就出发罢。”秋叶白点点头,正准备去寻马儿,便忽然看见梅苏牵了她的乌骓骑过来,自然而然地将手上的缰绳递给她。
“大人,你的马。”
秋叶白一怔,随后接了过来,淡淡地道:“多谢梅司运。”
“大人客气。”梅苏亦依旧温雅有礼。
随后,她便翻身上马,一扬鞭子,冷声道:“众人听令,进城!”
“是!”众军士们齐齐高声应道,随后便押着粮草跟在秋叶白之后出了村子,向泉州而去。
小七看了眼不远处挂着象征帝君授命飞龙黄旗的马车毫无动静,又看向宁秋,压低了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宁秋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进去。”
只是看样子,怕是两位又吵起来了。
宁春则是径自一边牵着马儿越过他们,一边面无表情地道:“走了,瞎操心什么,四少自有决断。”
宁秋和小七互看一眼,也都立刻翻身上马跟上秋叶白。
双白远远地看着大队人马都快出了村子,迟疑了片刻,正要上前询问自家主子,正好听见马车里传来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走罢。”
双白便看向一白,一白坐在马车上摇摇头,他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这些脑子特别复杂之人。
双白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暗自叹息,他就不指望这家伙能为殿下分忧。
一白一甩鞭子,驾着马车也缀在大队人马后面出发,零零散散地易容成押粮士兵们的鹤卫们方才不动声色地跟上了运粮的车队。
而马车里一直悄无声息。
……*……*……*……*……
因为早早地令人进泉州城通报,所以秋叶白领着大队人马到达泉州城外的时候,泉州府尹已经铺开所有迎接上官的仪仗领着自家师爷并一席府衙官员、乡绅并看热闹的百姓们在门外翘首以盼。
“下官领泉州百姓参见督公大人!”何珅领着众人恭谨地对着秋叶白弯下腰去。
“府尹大人请起,诸位请起。”秋叶白下了马,示意众人起身。
何珅起了身,迎了过去,他走近了之后,一眼看见秋叶白秀逸无双的面容,虽是远道而来,一身青衣却素雅干净,青袍飞扬,一身清风明月的风华。
他顿时两眼发直,盯着她的脸就有点儿移不开眼,连边上的师爷偷偷扯他的衣襟,他都没反应。
秋叶白自然察觉了何珅的异样,她挑了下眉:“何大人”
这位大人的眼神,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的,那些经常光顾绿竹楼的王孙公子,这种眼神太常见了,看来这位何大人也是男风‘同好’。
何珅见她看过来,目光锐利清冽,似一阵冷风掠过,令他一个激灵,方才反应过来,干瘦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抱歉,抱歉啊,下官是小地方的人,从来未曾目睹过大人这般气质高华的人物,一时间失态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无事。”
“大人,请,请,下官已经在府上设下了接风宴,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咱们这些小地方。”何珅热情地上前就往秋叶白身边靠。